红楼之笑乌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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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人应声,沈瑜林也觉无趣,便铺好纸,唰唰唰写了首七绝便扔了笔,如来时一般,信步回了席中。
众人看去,只见那字体飞扬恣意,轻狂跳脱,却自显一份风骨,竟是闻所未闻。
诗曰:
檐花湿尽顾无语,流水化冰自凛然。
落红满砌霜事冷,轩窗又惹玉炉寒。
。。。。。。。
冯紫英道:“于是你便认输了?”
卫若兰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不。。。。。。是人家直接醉死过去了。”
“噗!”冯紫英撑不住笑了,道:“能让你卫公子连吃两次瘪,这人我倒想瞧瞧。”
卫若兰冷哼,“先养好你的病罢!大冬日里进补出毛病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冯紫英歪在炕上,闻言摇头道:“还是我娘亲说的对,不吃两家饭呐,夫人和怡娘的膳食分开看都是大补,合一块儿便成了毒药。。。。。。唉,本公子有命在这儿同你絮话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卫若兰被他这憨样逗得一乐。
冯紫英又道:“女人家虽能折腾,却也不是没有好处。。。。。。如今我已是个要当爹的人了,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茶碗轻阖,卫若兰淡淡道:“只是缘分未至罢了,宝玉与我同年,不也还未娶么?”
冯紫英这些年愈发不喜贾宝玉,便道:“你与他怎同?他祖母欲把那守着孝的表小姐配给他,自然教他等着。”
卫若兰叹道:“三品大员的嫡女配五品官次子,纵是亲上加亲,也有些过了。”
冯紫英嗤笑:“自小儿同寝同食,那表小姐的名声在勋贵人家里早丢尽了,不叫她嫁反是要逼死她。”
卫若兰道:“怎么说?”
冯紫英不屑道:“凤凰蛋前儿吃醉了酒自己说的,抱着我一个侍女不撒手,一直唤什么林妹妹宝姐姐的,诉了很多衷肠。。。。。。我的天!旁的倒还罢了,他那表妹可是没出孝的。”
冯紫英是将门之后,身上承了二等公爵位,办的聚会自然是京中一等,往来的便不是承爵的嫡长子也是族中俊彦。贾宝玉若非少时同他有些交情,便是连门槛也进不来,偏生一张口便毁了好几个姑娘的名节,着实让他失了不少面子。
卫若兰这些年忙于仕途,与贾宝玉联络极少,此时便不由道:“宝玉怎会如此?我记得他虽偶有些痴处,人却是个难得纯善的。”
冯紫英道:“他愈是纯善我愈厌他,总是无心做坏事,捅出篓子只知道哭,自有人为他善后。”
“你可记得贾环?从前总扒在假山后面偷瞧我们的小不点?”
卫若兰点头,虽记不清了,却依稀知道那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冯紫英道:“便是四五年前为着贾宝玉藏了琪官那事儿被送人了,我私下里寻到如今也没个信。。。。。。”
卫若兰惊道:“即便庶出,贾环也是官家子弟,怎会。。。。。。”
冯紫英冷笑。
卫若兰张口欲说些什么,终是沉默。
他们倒不是对贾环有什么感情,只是对贾宝玉太失望。
“宝玉他。。。。。。后来从未。。。。。。提过贾环。。。。。。”
“他怎有脸提?”
。。。。。。
想起平日里贾宝玉言笑宴宴的模样,卫若兰竟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第11章
第十章
临近年关,天气渐寒,沈瑜林虽不畏冷,无奈此生体弱,又于幼时积了些药毒,几经调养方才与常人彷彿,只得被沈襄日日拘在府里过冬。
年纪渐长,诸多不便,沈襄便在沈府后园为他单辟了一间梧桐院住着。
不大,却极精致。
江南的春已至,京城却是最冷的时候。
窗外风雪声呼啸。
沈瑜林只穿了一身玉白色的绵袍,倚在炕上,小炉里温着的本是寻常的冰泉酿,酒香却极清洌。
取几颗洗净饱满的青梅,白皙的手指灵巧地剜开一点果肉,将梅核剔出,填进切得极细的姜丝,他手中精致的匕首极为锋利,闪着凛凛寒光。
将填好的梅子投进微热的酒中,不一会儿,雾气朦胧,酒香微涩,圆滚滚的梅子在酒中上下翻腾。
前几日既已醉过,沈襄也不再禁沈瑜林饮酒,毕竟将来人情应酬,少不得几分酒量。
手边放着的是一册论语,此时孔夫子还未被捧上神坛,学生多读些《春秋》,《赵略》,《显书》,《道德经》。
前世煌煌一部论语倒背如流,他自是无甚兴趣再读,只沈襄是儒家弟子,这却是他布置的功课,须写注语的,无奈又重温一遍。
写到一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呼啸着刮进了些许,又被来人关在门外,却是锦绣。
“公子,天晚了,锦绣来送饭。”
沈瑜林微移火炉,点点头,“摆上罢。”
看看天色果然暗下了,他只得“命锦绣寻了那明瓦琉璃灯点上,房中骤然一亮。
锦绣从食盒中取出两碟清炒小菜,一盘软面小点心,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盅香浓的鸡汤。
用了膳,被撇去油的汤已微冷,舀了半勺,他眉心微皱,果然有些腥了。
锦绣见他去倒酒,忙道:“公子,夜间饮酒伤身,不如把汤喝了吧?”
沈瑜林目光微闪,笑道:“无妨,梅中填姜,正好暖胃。”
锦绣只得收拾下去了。
一夜雪亮,难成眠。
次日,雪停。
常言道,霜前冷,雪后寒,若说昨日沈瑜林还不觉什么,今早却是窝在被里不愿动弹了。
将冰冷的脸颊埋进温热的臂弯里,困意渐涌。
书院前几日便放了假,沈襄那里却是日日须到的,他已听见了小丫环的敲门声。
沈瑜林无奈翻了个身,掀被,坐起身来,倦道:“进来。”
来的果然是一双低眉顺眼的小丫环,捧着干净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沈瑜林前世被大长公主束缚,从不叫女子近身,如此也成了习惯,自更衣洗漱。
平素用锦绣顺了手,今日倒觉得丫环的手艺粗糙起来,沈瑜林皱眉,道:“且放下罢,去寻那只红狐帽来。”
他自用一根短玉簪绾了发,戴上红狐帽便出了房门。
他方才并未唤锦绣,因知道唤来的却不会是他。
昨日那人也不知是谁家细作,马脚颇多。
他有一新一旧两盏明瓦灯,那新灯式样精巧,却不甚明亮,只是摆着好看,惯用的反而收在柜子里,昨日那人却是径直点了桌上那盏。
锦绣看着开朗,对他这主子却是恭谨寡言,昨日那人却是一副八面玲珑模样。
他这几日在练酒量,入夜饮酒更是寻常,偏只昨日。。。。。。
。。。。。。
树大招风。
☆☆☆☆☆☆
临近午时,天气渐暖,正巧苏明音来寻,沈襄晓得他这几日原是被拘狠了的,便点头道:“须得在掌灯前回府。”
沈瑜林应了是,也未带那“锦绣”,同苏明音一道儿去了。
京中繁华更甚往昔,街头巷尾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儿,一眼看去,颇有些太平盛世的意味。
然而沈瑜林却知道,真正的盛世,还没有开端。
“你那诗作可真真是风光了一把,旁的不说,便是那一手字体已是登峰造极。。。。。。”苏明音笑道。
沈瑜林却是一怔,想起日前种种,无奈道:“只怕是登峰造极的轻狂随意罢。”
那是他年少时最喜的宁朝宋知秋的一叶体,形神俱无,唯重风骨,后世争议却颇多。
二人谈笑着入了一间酒楼,正欲进雅间,苏明音道:“轻狂怎么了?我便爱你前几日那般轻狂劲儿,大好年华,偏做出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何苦来哉?”
他这边正扭头同沈瑜林说话,却不防撞到一人身上,后退半步。
“抱歉。。。。。。”
他抬头看去,却是一怔,道:“王。。。。。。”
那人一身浅紫滚三色金的锦袍,系着银鼠披风,却正是从楼上下来的永宁王姬谦。
姬谦扬手示意不必行礼,道:“无妨。”
上次宴会沈瑜林并未到近前,四五年前那匆匆一面更是模糊,但见了苏明音反应,哪里不知道这人身份,便欲行礼,却只听姬谦缓声道:“沈瑜林?”
沈瑜林一怔,未曾想到这位竟是认得自己的,动作一顿,姬谦也不在意,道:“免礼。”
苏明音却想起前几日沈瑜林却是在王府称爷的,心中一慌,莫非王爷是要秋后算帐?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姬谦薄唇微勾,道:“你的诗,本王已着人裱了,就挂在书房里,你看可好?”
沈瑜林垂手恭敬道:“日前瑜林醉酒,说了许多胡话,还请王爷见谅,莫与瑜林计较。”
姬谦道:“你的诗,本王很喜欢。”
沈瑜林背后已出了一层薄汗,愈发恭敬道:“得王爷赏识,是瑜林之幸。”
“落红成缺,流水化冰。。。。。。”姬谦低低道,“这便是瑜林心中所想?”
沈瑜林不知他是何意,斟酌着道:“冬日之景,多是如此。”
姬谦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忽地想起了那个瑟缩的小童,心中一动,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帽上拍了拍,道:“小东西,莫怕,本王很。。。。。。赏识你。”
被千古一帝拍了脑袋的沈瑜林一直到人走了也没反应过来,苏明音扯扯他袖子,惊喜道:“瑜林!瑜林!王爷裱了你的诗!还说很赏识你!”
沈瑜林回了神,无奈道:“先进去罢。”
苏明音撇嘴,“怕个什么?这萃华楼本就是王爷手下的,谁敢多说一句不成?”虽这般说,还是进去了。
苏明音找他却还是为了陈延青的事情。
长公主与苏太傅极疼爱他这独子,被磨了这些日子已经略有松动,只他却寻不到陈延青人了。
“大将军府里的管事也只在王爷入城那夜见过他一回。。。。。。”
晋时武将不上朝,除非传诏,军营中等级分明,更是无人敢管他,所以陈延青的去向还真没人知道。
沈瑜林无奈,他自是知道,可。。。。。。
苏明音不懂察言观色,又道:“如今夷族元气大伤,这几年应是不会有战事的,爹爹娘亲方同意我跟着大将军习些兵法。。。。。。下的帖子都是陈军师回的。。。。。。句句推脱。。。。。。”
那是因为陈延玉不是个蠢的,沈瑜林暗道。
何况陈延青哪懂兵法?他是天生活在战场上的人,一切都凭着直觉与天分。
他这边正想着,忽听苏明音惊呼道:“大将军!”
沈瑜林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见楼下一道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口。
苏明音又惊又喜,连声道:“快!我们快跟上!”
沈瑜林轻叹一声。
☆☆☆☆☆☆
“明音初见伯母,便觉得面善,不想竟如此有缘分。”苏明音一双灵动的鹿眸微弯,笑道。
沈瑜林倚在桌边,把脸埋进臂弯,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苏明音又道:“伯母当年救下瑜林,明音还未谢过。。。。。。”
赵嫣然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儿子带来的这小公子看着贵气,虽比不得宝二爷相貌,但那通身气派却更胜十分,哪还不知是遇上了贵人,她不知该如何回话,只用那一双微狭的杏眼去扫后面那木头桩子。
木头桩子陈延青见她看过来,面具下的脸一红,撇过头去。
如果现下不是有人在,赵嫣然必要狠狠咬他一口方解气。
苏明音八百辈子的机灵劲儿都用在了这会儿,笑意盎然道:“伯母莫恼,伯父这是羞了呢!”
伯父陈延青红着脸,呐呐道:“还。。。。。。还没,成亲。。。。。。莫,莫,伤了嫣。。。。。。姐,名,名声。。。。。。”
沈瑜林把脸埋得愈发深了。
赵嫣然一听他这话,心中一慌,怒道:“你什么意思?不想娶老娘直说!老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当年她不甘被赖嬷嬷随手配给那四十好几的门房,子子孙孙代代为奴,一怒之下跑到贾政那里自荐枕席,便可知她气性,如今这人若是嫌弃她,她也绝不会扒着他不放!
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也罢。
陈延青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忽想起陈延玉教他的话,笨拙道:“莫。。。。。。气,执。。。。。。子之,手,与。。。。。。与。。。。。。”
苏明音插口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伯母,伯父说他想跟你好呢!”
赵嫣然见他这蠢笨模样,心中有气,道:“他想和我好我便同他好了?想同我好的可多着。。。。。。”
陈延青更慌了,结结巴巴道:“他们……看你,好看,我……看你,不管你好不好看……”
赵嫣然大怒,一双杏眼儿瞪圆:“陈木头!老娘不好看?”
沈瑜林见这二人又闹上了,给苏明音使个眼色,便悄悄退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沈瑜林长出一口气,对苏明音叹道:“前世冤家,说的便是他们了。”
苏明音没应声,只一脸憧憬之色,“若我讨好了伯母,大将军定会收我的!”
沈瑜林揉揉脑袋,觉得今日实在是不宜出门。
☆、第12章
晚间回府,却正见锦绣立在院门口,看到他,忙上前,道:“锦绣路上耽误了许久,还请公子责罚。”
沈瑜林目光一闪,“耽误了。。。。。。”
锦绣只道他是在反问,低头道:“锦绣也不知为何会撞上五城兵马司拿人,关到如今。”
沈瑜林道:“无妨,且同我细说。”
两人进了院门,锦绣道:“那日。。。。。。”
沈瑜林微微一笑,同他拉开两步距离,道:“阁下还想再骗瑜林一回么?”
锦绣怔道:“公子。。。。。。”
沈瑜林道:“虽则锦绣不常做事,手上也无甚茧子,只是他日日晨起要伺侯瑜林束发,怎会留指甲?”
他初时以为是场阴谋,不过再见这锦绣倒是回过味来了,这般巧夺天工的易容,这般破绽百出的手段,哪会是什么大手笔?
这大概是。。。。。。一场恶作剧?
那“锦绣”忽然勾出一个顽劣不堪的笑容,拖长声音道:“沈公子果然是。。。。。。”
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沈瑜林侧身一避,让过一道拳风,心念电转之下,顺手扼了那“锦绣”喉咙,闪在他身后,将人紧紧勒在怀中。
他的武艺虽承自名师,却只为强身健体,能在他这一览无余的小院里隐匿这么久的练家子,他自问敌不过。这小孩既是发号施令的,想必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