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璜的艺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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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我给你。利息全免,何时还钱随你高兴。”
沈措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么多?!”谭帅咋舌,“那恐怕得我老子才能拿出来。”
“你爸都六十了还奋斗在第一线,你也不想着早些接班。”艺术园区只雅不俗的整体风格,使得谭帅那经营路线模糊不分的酒吧水土不服,因是开业至今一直生意清淡。大忙人沈措偶尔趁午休时间忙里偷闲溜下楼去,与闲着蛋疼的老友叙上一叙。
大概算作唯一好处。
“你也知道,我这人‘要美人不要江山’,”停顿片刻,“你平日里和那些私募、投行不都是挺熟的?”
“时间不够。”沈措将头后枕于椅背上,旋即阖起双眼,一脸倦容地说,“这椅背太硬,坐着不舒服。”
“别吵了!我哥们睡觉!”掉头冲正捣鼓着重金属的乐队嚷了一声,谭帅切心又问,“你非得把这块地皮吃下来?”
“我是夏洛克,”甭管林北声是何居心,这拿来的一纸合约确凿是天赐良机,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他睁开眼眸,扭过脸朝身旁的男人一勾嘴角,“惟利是图,见钱眼开。”
“话说,这小子现在豆丁大点儿的官职就猖狂成这样,万一他今后爬上去,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这尊神看来你是没那么容易送走了。”
不答话,闭目含上了一个微笑。
“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对于这种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小子,只有用你的人格魅力去驯服他、征服他、改变他,才能一劳永逸。”看了看自己这个眼眸轻阖看似真的十分疲倦的老友,打趣说道,“虽说‘人格’这玩意儿你先天缺失,魅力还是不老少的。”
沈措笑出声音。
“早知今日会这么麻烦,还不如当初直接把那姓黄的拿下了!那老东西每次看见秦藻就两眼放光,和癞皮狗见了大肥肉似的。”黄岳的人''妻嗜好与对沈措漂亮老婆的垂涎三尺几乎人尽皆知,谭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当初秦藻肯放下架子‘舍身取义’,老东西铁定缴械投降!别说这艺术园区了,保管连老命都给你双手奉上。秦藻对你言听计从千依百顺,我还以为你——”
“她是我的太太,我女儿的母亲,”出声打断谭帅,一双冰冷眼眸豁然睁开,全无感情地转脸注视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以为呢?”
那张麦色皮肤的英俊面孔一下子变得表情复杂。嘴唇嗫嚅一阵,些许黯然地垂下了头,“我乱说话。”
周遭的空气因为突来的尴尬与沉默而变得像唾液一般腥稠。
彼此闷着不说话。
“沈措,有件事儿我藏了多少年了,今儿必须向你坦——”半晌,从糟蛋表情中恢复过来英俊男人鼓足勇气地开了口,结果又被对方截了话头——
“对了,这些日子怎么没看见岑歌。”
“他现在全职画家兼职导游,正陪着那日本老头游览颐和园呢。”一提起那个一口日本话的大画家,谭帅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哼唧一声,“呸,丧权辱国!”
“本来还想托他帮个忙。”沈措面色极寡,又闭目养起神来。
有些事儿,就像一副千疮百孔的皮囊掩藏于漂亮裘袍之下,不揭开才是皆大欢喜。
倒是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邱岑歌自己找上了门。
“老师在日本也关注了我的画展情况,对你公司的策划能力大加赞赏。所以也打算请你来承办他的画展事宜。”邱岑歌顿了顿,眼尾一抹戏谑之意,“可惜沈老板架子太大,我已经三顾茅庐了,你还是不肯松口。”
“视觉是设计公司,不是公关、广告、或者会展公司。”暂搁了手中的工作,回了一句。
“不用这么冠冕堂皇,你的推三阻四,是因为谭帅。”
“你们俩真是让我为难了,”沈措笑了,“手心手背,不能厚此薄彼。”
“倒不如撇开感情不谈,我们直接交易。”邱岑歌也笑起来,“除却以身相许,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措想了想,说,“有个女人让我很头疼。也许只有你能帮我摆平她。”
“居然还有你摆不平的女人?那可真的令人大开了眼界。”
“没办法,人家早已心有所属。”对摆放出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老友轻轻笑起,“她是你的super fan,狂热地仰慕着你。我甚至怀疑,她对我的挑三拣四,只因你我相识,想借机一睹真容。”Christina是“视觉”的一个大客户,年届四十的老处女,对沈措刻意放电的忧郁眼神和所向披靡的迷人笑容视而不见,一张手绘草稿都要纠结半天,吹毛求疵到了极点。公司里的几个设计师一起连日加班,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也没办法,因为老板走得比自己还晚。
“你可以只在这张草稿上签个名,锦上添花而又轻而易举。”这位青年画家荣归故里之后,墨宝的价值在媒体鼓吹下是水涨船高,市场上一画难求,沈措也不想难为对方。
“把要求告诉我,替你重新画一张。”邱岑歌接过画稿看了看,随后放置一旁。微微一笑,“今天我是你的员工,就在这儿通宵达旦了。你先回去吧,明早来验收成果。”
沈措确实是累了,两个人交换了一下位置。刚走至办公室门口,办公桌后的邱岑歌出声叫住了他,那张温润清秀的面孔此时神情严肃目光关切,他说,“沈措,路上当心。”
“会的。”笑了笑,走了。
翌日清早,扫地的阿姨瞧见了伏在办公桌上的邱岑歌。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不仅是个鼎鼎有名的画家,而且长得极为好看。所以她想走过去将他唤醒,大冬天的,可别着了凉。
然而走近了的扫地阿姨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只一直摆放在公司书架上的古董花瓶,那只花瓶已经碎得四分五裂。
邱岑歌额角的血液几近干涸,黏稠的像淌于纯白画卷的红色颜料。
作者有话要说:GN们大概已经发现,标题《唐璜的艺术》后面加了个小括号。
那是作者为夺人眼目,一刹林子附体,处心积虑了。。。=囧=
小说标题不变,那三个字只是噱头,适当的时候会予以摘除。。。
虽然我是真心觉得这里面的人确实都挺“下三滥”的。。。= =
俺是画蛇添足的小补充——
后稷:古代周族始祖,为母亲姜嫄踏巨人脚迹怀孕而生,天生异禀。
夏洛克: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里的那个贪婪鬼。
21
21、犯规的人应当受审(4) 。。。
沈措结束手头重要工作赶至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玩high了就一觉睡到暮色四合的谭帅应该还未在Nuno的床上醒来,而病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林北声。
林家从来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林南音。女儿失踪后,林震和姚海若把精神失常的养子送往英国,除了给予金钱,自此不闻不问。谁也不能理解十三岁少年那种为世界所抛弃的孤独与绝望,而那种只能暗自嚼泣的绝望因邱岑歌的关心戛然而止。
病房的窗帘闭实,阳光渗不进一丝半缕。年轻画家带着呼吸机,头上裹着纱布,由于颅脑受到重击而昏迷不醒。东方韵味十足的瓷白皮肤与典雅五官,他看上去像正闭眸沉睡,静好得使人不忍去叨扰。
左右逢源于官场的林北声是个很六亲不认的人,没人能让他从数不尽的会议文件和领导的殷切希望里脱身而出,连亲生父母也未必。
但现在的他,面上的痛苦骨骸俱现,显得真心实意。坐于邱岑歌的病床边,以母体中胎儿的模样将自己蜷缩起来。瘦削的肩胛微微耸着,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叠置于唇前。他轻声地喃喃重复,哥,对不起。
甚至没有听见有人走进病房的声音。
“林北声。”
林北声掉过头,仰起脸看向了对方。
不再是自溺于臆想的仇恨中那般偏执疯狂的模样,迷惘与恐惧交加的面容格外纯真。沈措惊讶地发现,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眸竟泛着晶莹泪光。
与林北声重逢至今,直到这一刻,沈措才觉得自己穿过了十数年的时光,又见到了那个敏感沉默的小男孩。
心领神会地留住脚步,没有走近他。
两个极为好看的男人,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彼此静静相视。
如果不是病床上还有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这个场景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孟旖放的睚眦必报基本属于胎教不好,显然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无法容忍林北声的另有所欢,即使是明知道的逢场作戏也会激发他强烈的嫉妒心与占有欲。打从那个曼彻斯特的宁静午后,对方告诉自己三个字的名字之时起,身为官二代的孟旖放就决定为这个男孩摒绝来自外界的一切诱惑。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减去体重,无数次推开向自己示好的各色男孩女孩——他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至少是更健康的选择。对于心理疾病堪重的恋人,孟旖放从来任其取索,说一不二。但是他的爱情如同眼睛揉不进沙。
“你们回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于门口。
林北声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往门外,而斜倚于墙的沈措并未动身。
邱岑歌的父母不在北京,谭帅显然已经以其家属自居,他以一种超然平静的眼神看了自己的老友一眼,然后说,“我说的是,你们。”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谭帅对自己的不满,沈措完全可以理解。他无声地退出病房,随即看见那个人坐在医院的塑料椅子上不曾离开。
“开车了吗?”
“没有。”林北声说,“晚一些孟旖放来接我,他出门时会给我电话。”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吧。”沈措以目光指向病房内和老婆临产一般焦虑狂躁的谭帅——这个男人有太多不怎么正面的情感急需一个地方宣泄,很显然就释放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最为合适。
不再说话。
“我送你。”口吻客气,却不容置疑。
比起孟旖放开车时一贯的违章飙速横冲直撞,沈措严谨的驾车习惯倒让林北声很满意。他全神贯注毫无表情,除了在拐弯并道的时候会先扭头看向车后再看反光镜,其余的时间即使堵车也目不旁视。
打开音响放出音乐。开车的人一直注视着前方延伸的道路,搭车的人则把脸别向右侧,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流动的风景。
长久的沉默。
道路壅塞,堵车的现象比平日更为严重。不过多久,冬天的夜雾就降临了北京城,像视膜前覆上了一层病恹恹的灰白。街边有踉踉跄跄的酒鬼,年轻的情侣依偎在一起。
“这是去哪里?”一直心不在焉的林北声忽然意识到路线不对,开口问了驾驶座上的人。
“我家。”沈措目视前方,停顿了几十秒才说,“那天我们只做了一半,没理由半途而废不是么?”
“今天?”
“他一定没事的。”车子穿入隧道,男人毫无瑕疵的英俊侧脸顿时为一片浓重的阴影吞没。“再说,就算死了,活着的人也一样要吃饭上床。”
还真是,冷血动物。
再度陷入沉默。
那一瞬间林北声觉得沈措那张明明咫尺相距的脸看上去非常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沈措的家完全奉行了极简主义。不单摆饰极少,连电视都没有。整体色调是带有金属感的黑色与暗银色,地板是拼接的不规则形状的木头。褶皱的纸与有洞的木质制成的灯,天然蕉麻与原始的麂皮绒制成的沙发。除了大门,卧室、厨房乃至卫生间没有再多出一道门,可自由通风的全开放式。
沈措的确是一个很有格调的男人。但这个应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太过理智与冰冷,不太适合谈情说爱。
“是不是有很多女人来过这里?”林北声走进门内,问向身后的人。
“没有女人来过,你是头一个。”于玄关处脱下鞋,沈措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产生歧义了。”
看来这段时间占据了这个男人不少的“第一”。来访的客人未尝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已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
“你可以先去洗澡,换洗的衣物,柜子里应该有些新的。”
林北声朝他瞟去一眼,仿佛在问,何不一起?
“我用另一间。”似是怕对方误会,沈措露出白牙笑了起来,补充了一句,“我还未有过与男人上床的经历,这是我的first night,理应害羞一下。”
林北声走出浴室的时候,却发现沈措已经倚于床头睡着了。
他俯下目光,注视起这个男人的睡颜——如同重读一封十多年前的信。流逝的时间会为皮革和陶土添加岁月感,却仿似没有办法改变他的脸,哪怕一分一毫。
母亲姚海若不喜欢还是大男生的沈措,因为她固执地认为音乐是骗不了人的。对于女儿与别的男生亲热的场景,她没有从这个男生的琴声和歌声里听见一丝与不快、嫉妒、生气这类负面情绪相关的东西。他的神情是那么优雅从容,他的声线是那么明朗挺拔,全盘泄露了他根本对自己的女儿全不在乎。
事实上当时身为弟弟的小男孩也是这么认为的。
十二岁的林北声放学回家。打开房门,将书包扔向自己的床时,才看见那个正躺于其上的人。
睫毛又密又长,眼皮的褶皱十分华丽。阖起眼眸的安静样子没有平日里看上去那么讨厌。
屋外雨过天青。沾露的树叶轻轻呼吸,花朵绽放出琉璃互撞的声响,一片令人宽慰的自然之声。
林北声俯下目光站于自己床边,出神地看着那个人一段不短的时间,直到他自己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你姐姐黏得我心力交瘁,本想躲一会儿的结果却睡着了。”
“沈措?”门外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林南音的声音。她正连声呼唤着自己恋人的名字,“沈措,你在哪里?沈措?”
英俊的大男生在男孩儿面前蹲□,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北声完全沉默,心里叨念着:你们俩管我什么事,醒了就好滚了。
待林南音甜美而焦虑的声音愈来愈远,轻吁一口气的沈措,兴之所至地参观起了男孩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