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与不爱之间 by 昕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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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收拾行李了。”夏启东轻声说,他伸出手轻触那湿润的长发,湿了他的手,也痛了他的心。他非常的感动,孟樵在他面前遵守承诺的卸下长发。那丝丝迎风缠绕的发丝,也紧紧将他缠绕,绕在空中,迎风飞舞。
夏启东贴近了他,将自己的唇贴在他冰冷的唇上,呢喃启口:“不要说话,我不想与你道别!”
他的双手紧紧地环绕住他的脖子,他的吻仍是充满霸气,仍是任性妄为,却又多了一分深郁的浓情,多了一股强烈的占有。孟樵忘情地回应着他,忘情地将一切苦痛都抛开。本来就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的吻,激烈而惘怅,深情而霸道,两团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将彼此身上的酒精挥发殆尽。
这样就够了,划下了最深刻的休止符,彼此都不必再给承诺;谁说他们太年轻,就是年轻,才容许这样的烈火猛烈地燃烧。
夏启东很快地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冲得那么急,跑得那么快,连他的手孟樵都来不及抓,来不及看见他反身刹那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倔强的不让他看见他眼中的泪,因为那晶莹透澈的泪珠还温热地留在他唇上。
“孟樵。”阿得冲了出来,看见夏启东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的街头,他情急地吼着:“你就这样让他跑了?你……”
但随即阿得又一楞住了,是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就连仑仑死去的时候,他邢没见过孟樵出现这样的眼神。那眼神包含了太多心碎,碎成粉末,凝聚成泪。夏启东曾说过,孟樵这种人,是连哭泣都不会有眼泪的。阿得恨不得立刻把夏启东抓回来,让他看见孟樵真的有泪,为他流的第一滴泪。
那滴泪,始终含在他深遂的黑眸里没让它流下,但这滴泪,已证明了一切。泪中不只有爱,有承诺,还有不悔的坚决。那分坚决,没有人猜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决定。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夏启东寒着脸,冷酷得像一座完美的冰雕杰作。他每踏出一步,就犹豫着要不要回头一次,他的脚步愈来愈沉、愈来愈慢。父母紧跟在他左右,他们连四个女儿都没通知,似乎真的打算不动声色地把他送到天涯海角。
沈玉环不时投以心疼关切的眼神,不忍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下。只有夏正槐面无表情地走着,似乎若有所思。到出境处,沈玉环再也忍不住地抱住儿子哭泣。“启东……你别怪爸妈,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夏启东没有反应,也拒绝看她的眼泪,只把眼光投向电梯口。他还在猜测,孟樵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地面前?就像他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让他的十九岁变成一道灿烂的光芒那般……
他的思绪陷入了昨夜最后的相聚,大伙在幻觉酒吧彻底疯狂,阿杰甚至关门不做生意了,除了还在医院休养的小雅和照顾她的瑞奇,所有他熟悉与不熟悉的朋及全聚在一起。孟樵喝醉了,他第一次见他喝醉,他抱着他吻了又吻,每一个唇印都传递着心痛的讯息。每个人都以为他们醉如泥,借酒装疯,只有他心里明白,孟樵绝不是借酒精来掩饰伤痛的人,孟樵绝不是轻易就醉的人。
“你表姐会在机场接你,学校和住的地方你爸爸都安排好了,等妈妈忙完手边的事,下个月就去看你。”沈玉环依依不舍地说,夏启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了,哭哭啼啼的真难看。”夏正槐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去,尤其他不断感受到儿子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他只得催促着:“快进去吧!”
“不要。”夏启东闹着别扭。
夏正槐立刻板起脸来。“你想反悔吗?”
夏启东不情愿地回道:“再……等一会……”
“等什么?难道要让飞机等你吗?”
“启东!”
来了!他的声音!他的人!他的呼唤!夏启东惊喜地回过头,夏家夫妇也震愕地转过身,可以说机场的人在同时问都被这一声呼唤吸引了过去,都被这名出众耀眼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他飘逸的长发不见了,但及肩的长度依旧潇洒地勾勒出他逼人的帅气,他的黑眸依然锐利,深沉得像无解的谜;他冷漠的唇边正带着那分固执,一步步地挑战他生命中所有的攻击;他穿着一套笔挺合身的深色西装,仿佛白伸展台跃下的专业模特儿,令人叹为观止的标准身材,连脚下那双黑皮鞋都黑亮亮得刺眼,夏启东看傻了,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孟樵。
孟樵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走到夏正槐夫妇前,自口袋里拿出一本夹着机票的护照,他的嗓音冷静得几乎不带情绪。“这是一张台北洛杉机来回机票,同一班机,同一时间,甚至座位也在一起。我没有带任何行李,我的财产都在随身带的信用卡里。现在你们可以有两个决定,让他去美国,我也会跟着去,让他留在台湾,我还是会跟他在一起,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绝对不会分开!”
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三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还震惊。夏启东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放弃了一切,他又有什么借口妥协?他有什么理由认输?这是他的爱情呀!
顾不得大庭广众,夏启东去下肩上的背包兴奋地往他身上扑去,孟樵的冷酷也在刹那化做温暖的笑容,环抱住他时,两人的唇也密合在一起。
这样的画面,其实是相当动人的,但两个拥吻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所造成的震撼依然巨力万钧,尤其是夏正槐,早已脸色惨白,沈玉环更是捂住了嘴才能阻止自己的尖叫出口。
这样的场面简直让面子第一的夏正槐不知所措。尽管他可以在政坛呼风唤雨,却没遇过比这更教他乱了方寸的局面。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夏正槐的独生子竟然真的是一个同性恋。他惨白的险一下子变得铁青,白眼一翻,竟然砰然昏倒在地。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夏正槐的突然昏倒吓坏了沈玉环,夏启东和孟樵也楞住了。直到机场的警员跑过来,一行人进入贵宾室休息才稍作平息。
沈玉环无助地哭着,夏启东为难地看着她,孟樵也沉默一旁。好不容易饱受刺激的夏正槐醒了,医护人员劝他到医院做个检查,显然他的血压比常人高了许多。
“你存心把我气死是不是?”夏正槐一睁开眼就起身指着夏启东吼。
沈玉环扑过去安抚着他。“好!别生气了,一定还有好法子的。”
“你们出去,通通滚出去!”他对着房里所有人咆哮,包括送他们进来的警察、医护人员,和航空公司的长官,大伙都被他的让脾气吓了一跳。
“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爸竟然只要单独跟孟樵谈话!夏启东楞了一下。“爸……”
“跟你妈出去!”夏正槐打断他。
那一瞬间,夏启东看见父亲眼中的软弱,他心头一震,他强悍的严父怎会有那样虚弱的眼神?即使一闪而逝,严厉如炬的目光再次呈现。
他满腹狐疑地和众人退了出去,在走廊的座椅上烦躁不安地坐着。沈玉环也在地身边坐下,夏启东这才看清母亲一向保养得当的娇容,这几天却让眼泪肿了双眼,连她最在意的皱纹也跑出来了。他忽然觉得好愧疚。
“启东,那个人……真的值得你为了他反抗你爸吗?”
夏启东没有考虑的就点头,连给她一点点的希望也不肯,沈玉环似乎深感挫折。“我和你爸爸这几天也检讨很多……”
夏启东微怔,默默地看着她。
“你爸爸……对你有很深的爱、很深的抱歉,只是他太大男人,才会变成这样……”她说着又哭了。
夏启东听了却心跳急促。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全世界最冷血霸道的男人……
休息室内
“你要多少钱?”夏正槐劈头就问。
孟樵连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想也没想就回答:“我不要钱。”
“你知不知道启东是我唯一的儿子?”
“知道。”
夏正槐生气了。“知道你还……”
“就是知道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来。”他不为所动地打断他。
“你……”
“启东很寂寞。”他幽幽地说。
夏正槐浑身一颤。
孟樵双手都插在宽松的长裤口袋里,他慵懒地斜倚在墙边,不羁的及肩长发散落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既野性又叛逆。他的领带扯在胸前,白衬衫也敞开着,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全散发在他如刃的浓眉里,那两潭深幽似井的黑眸却世故地带着魅惑人的诡魅。夏正槐被这一个年轻却不可思议的深沉男子吓住了,那种气势,是任谁都无法摧毁的坚强。
“我也是独子,只是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启东只是发现,他这么努力地做好孩子、拿第一名,却没有多得到一些爱,你们只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是我,绝不会动手打我的独生儿子。”
他太冷静、太残酷!他怎么能平静的像不关他事般的说出这么严厉的指责?夏正槐又是满险通红。
“夏先生,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孟樵似乎在叹气。
夏正槐又一楞,怎么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就变得不会说话了?
“我真的很爱启东。”
孟樵坦诚的告白,让夏正槐眉头一紧。眼光投向他,竟看见有一道光芒扩散在他脸庞,是他的笑容。
“可不可以给我和启东一个机会?下次期末考地再考不好……”他顿了一下,然后充满了信心缓道:“你再送他出国也不迟。”
这个人……太可怕了。夏正槐在片刻的错愕后是一阵苦笑,他竟然在无言以对的劣势下,轻易地被他用几句话说服了,他一定是疯了,疯了才会觉得感动,疯了才会感到心痛,疯了才会有意让步,疯了才会承认……他们的爱情。
当门一敞开,瞬间明亮了室内的光线。夏启东第一个冲进来,他只是惊愕地看着孟樵,没有多余的对话,就从他带笑的黑眸里读出答案来。
拨云见日的爱情最美,相拥的时候最珍贵,他们的爱情再也不怕风雨。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又是一个分离的场面,然而众人再次齐聚在机场,却是以另种全新的心情来面对。
这是耶诞节的前一个礼拜,街上都是那圣诞节的气氛,连机场也有盛开的耶诞红点缀得生气蓬勃,轰别的感伤也因这甜蜜的季节冲淡许多。小雅的伤几乎痊愈了,除了额上仍贴着小纱布,手上还缠了绷带。然而,留在她身上的疤痕并不影响她的美丽,每个人都觉得她长大了不少。
“瑞奇、你可要好好照顾小雅,你要是敢欺负她,找就给你好看!”阿杰警告着笑眯眯的瑞奇说。
有人听了起哄。
“拜托,小雅不要欺负瑞奇就好了。”
“就是嘛!瑞奇疼小雅都还来不及。”
“什么话嘛!”小雅瞪着猫似的大眼晴。
阿杰强颜欢笑地催促道:“快去吧,你们要赶不上飞机了。”
离别在即,小雅却不忍移开脚步。她走到孟樵面前,仰起小脸,笑得和往常一样灿烂,笑中却满溢着泪水。
“吻我。”她似乎没变,总喜欢提出任性的要求。
“启东会生气。”孟樵温柔地笑。
小雅皱了皱鼻子,嗔道:“我不但要你吻我,也要启东吻我!”
一旁的夏启东呆了呆,毕竟他还是不了解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
孟樵弯下腰轻啄了一下她高翘的红唇,笑意洋溢在他脸庞。“别得寸进尺,我连启东的分一起给了。”
“赖皮!”小雅不甚满意地噘高了嘴,她迅速往旁一移,趁夏启东发楞的时候留下一个唇印在他脸上,吓了他一跳。她朝他眨了眨眼,笑得有点坏。“别砸了我们幻觉的招牌哦!”
不等夏启东有反应,她已转向别过头去擦眼泪的阿杰。她用力地拥抱住他,眼泪也跟着他掉落,尽管她是那么努力地维持她灿烂的笑容。“哥,你好三八,我才去两个月而已,哭什么嘛!”
“谁说我哭了?你们快走啊!”阿杰红着脸把她推给瑞奇。
有笑有泪,都是最深的依依不舍。小雅和瑞奇带着众人满满的祝福挥手道别。她的苦恋结束了,却拥有另一分更真切的感情,她再也没有遗憾,再也不再迷惘。在她心里,她会一直一直地祝福着孟樵……这个她曾经爱得很深很深的男人……
在众人殷切期盼之下,孟樵的音乐工作室终于成立了,位于罗斯福路上,距离幻觉酒吧只有两条街,离他住的公寓更近,但他考虑是否要连三楼的住家也租下来,这样他就不必两头跑了。
工作室的画分很简单,一楼的店面是乐器展示,还有一整面墙兼卖cD,内侧有一间独立的录音室,透明的玻璃窗正对着门面,孟樵很喜欢待在里面,从这间录音室可以环视整个乐器行的空间。
二楼则区隔成练习室和吉他教室。自从孟樵放出风声要传授吉他,加上阿得大力宣传之下,工作室未成立前就已报名额满。孟樵砸了大笔资金装潢,尤其是完善的隔音设备。他和夏启东的梦想正一一在实现。
门市前摆满了庸俗的道贺花篮盆景,孟樵已经交代过大伙千万别送这些东西,大家还是不免俗地把他的新公司点缀成花山树海。
孟樵站在大门前,满意地望着欣欣向荣的大门,有时候梦想只要坚持,似乎就变得容易多了。
“真棒!”夏启东站在他身旁,满脸掩不住的喜悦。现在已近午夜,耶诞节的前夕,风吹来一阵寒意,却驱不走他们胸中的火热。街头一片宁静,他们却舍不得关灯,伫立在大街上,着迷地望着他们落实的新梦想天地。
“我的财产全在这里了,现在我是穷光蛋一个。”孟樵自嘲地笑道。
“梦想比财产重要,你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夏启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