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异闻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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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举手附和：“没错没错！老大，快做大餐庆祝啦！”
“你们……”东君在属下们热烈的视线强力攻击下勉强点头，“仅此一次！”
在“一定要买酒买酒买酒啊！”“我要吃小龙虾！”“我要红烧狮子头！”的嚷嚷声中，裴素非跟随东君到超市采购“大餐”材料。
妖怪购物与人类并无不同，这是裴素非此番行程的心得体会。
附近有个大型超市，就在出了长长的巷口往右拐，再走一个街口即可。下午6点多的超市人满为患。裴素非自认熟悉超市采购，但他自回国归来就没有再下厨过，超市更是难得踏入，如今一下子要想出五人份的大餐菜单，一时间大脑空白，看着蔬果区满眼绿油油的蔬菜，完全无从下手。
幸好身边有东君，他说：“家里还有火腿上方，就买些鱼虾好了。你喜欢吃什么？”
裴素非推着手推车，应道：“我不忌口。”
这么一来就更方便了，东君在水产区挑了一条肥美的鳜鱼，称重时转头看裴素非，眉梢有笑意：“以前有诗写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被人惦记上还写进诗里的，肯定不难吃。我在很多年前亲身尝试，果然入口难忘。”
裴素非一笑：“那你肯定很会做鱼。”
东君不否认，问：“红烧还是清蒸好？”
“红烧吧。”裴素非这边应着，东君又弯身挑了青虾、河蚌，各样称了重。
接着便去了蔬果区，买好蔬菜往收银台走去时，裴素非提醒道：“暗息说一定要买酒。”
“……随便买点啤酒就好了，那家伙就是个酒鬼，买好酒只会浪费。”东君啧了一声，从过道的冰箱里取出几支生啤放进已经快成小山的手推车里。
裴素非不禁低笑一声：“东君先生很像全职保姆啊。”
“真是……你们这些后生什么都想得出来。”东君眯眼，堪称漂亮的细长眼睛快眯成一条直线。
“什么啊……后生？这句话讲得好像古人。”
“我本来就是古人。”
正低头拨弄车内物品的裴素非讶异的抬眼，“有多古？你明明就很年轻的样子。”顶多……一两百岁？
东君不语，笑容暧昧。
又来了……比起朝来他们，东君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对他也不冷不热，态度难以捉摸。从某个角度来说，的确有几分古人遗风——不多管闲事却也不袖手旁观，进退有度。
正说着，裴素非在一个试吃的摊点停了一停，看向台面上拆开精美包装，白白圆圆的糯米糍。
小时候常常出现在福利院附近的小学门口，让人垂涎的美食。
但是他只尝过一次，甜甜的，混杂着泪水咸咸的味道。后来离开了福利院就再也没有吃过。而他也不想再尝一次那种味道。
“张嘴。”
“啊？”
裴素非一开口，东君就将牙签上的糯米糍送进了他口中。
软软的外层，牙齿轻轻一咬就破开，甜甜的味道立即在舌尖浸染开。
“是甜的吧？”东君问。
“嗯，很甜。”裴素非老实回答。
“刚刚那副表情，我还以为你以前吃过是苦的。”东君将牙签扔进垃圾桶，对试吃摊点的阿姨微微一笑，往收银台走去。
裴素非快步跟上，偷偷看身侧东君不动声色的脸孔，那藏着很多秘密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温柔，心下忽然一片柔软。
在回去的时候，东君忽然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微诧异。裴素非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旧城低低的屋檐上正有道黑影飞快掠过，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拍电影么？
静默了一会，东君开口说：“以后看到这些，就装作没有看到。”
“为什么？”裴素非不解的反问。
“红花山虽然是山神领域，却也是妖怪出没频繁的地方。所以在这里，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东君睨他一眼，径直往前走。
落在后方的裴素非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万家灯火，拐进巷道后，是橘黄的街灯，一盏连着一盏。不知为何，竟令人生出无处可逃的可怖感觉。顿时走快两步，紧紧挨在东君身侧。
回到大宅立刻便要进厨房。
饶是东君的动作再利落，等到正式开饭已是两个钟头以后。裴素非在旁打下手，奈何他的刀功实在逊色，姜丝切得像姜棍，东君看不过眼，从他手中取过菜刀，唰唰唰三两下姜块成丝。看得裴素非一阵汗颜。
切成薄片的火腿与香芋相互夹着，在乳白色的瓷盘上摆成了一个圆弧形放进蒸笼去蒸。另一边煲着的是白玉河蚌汤，里头加了豆腐、竹笋，熬出来的香味极为鲜甜。姜丝与辣椒是用来红烧鳜鱼的，用黄酒抹过的鳜鱼去除了鱼腥味，鱼肉看上去更加肥美。几道麻烦的菜做好后，压轴的便是白灼青虾与清炒芥蓝。这两道菜简单上手，东君的时间掐得很准，芥蓝装上盘，香芋蒸火腿与白玉河蚌汤也可以上桌了。
三荤一素一汤，菜式是少了些，好在分量很足。
朱衣等人活像嗷嗷待哺的小鸟等着鸟妈妈，一见饭菜上桌，立马扔下手中的东西飞奔到桌边煞有介事的帮忙摆碗筷。
开啤酒的是暗息，号称千杯不倒的他酒量惊人，尤其嗜好大吟酿，可惜东君不喜杯中物，又向来吝啬，所以大多数时间只能委委屈屈的用啤酒将就将就。好在本地的啤酒口感不错，用来解馋正好。
晚饭气氛热烈，你一言我一语，啤酒见底复又加上，暗息趁东君在厨房忙碌时溜出去买多了两打回来，大伙吃得兴起，根本就没留意到底喝了多少。
碰杯声、谈话声、嬉笑声混合着电视机的声音，暖和的屋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妖怪们毫不矜持，眼前光景烟火味十足，偏偏又生出脉脉温情来。
裴素非噗通一声，趴在了桌上。
罪魁祸首——拼命灌裴素非喝酒的暗息无辜的看着东君，再看看自己的酒杯，笑眯眯的一饮而尽：“好啦，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
“……什么自罚三杯，你个酒鬼根本就是想喝到天亮！”忠厚如朝来也忍不住吐他槽了。
东君冷静的看了眼已经从桌子滑到他大腿上呼呼大睡的裴素非：“谁送他进房休息？”
朱衣十分积极的从椅子上跳起：“我！”
离裴素非最近的朝来搔了搔脸颊，为难的说：“朱衣，还是让老大亲自来吧。”
“为什么？”朱衣表示不满，然而当视线移到朝来指向的地方，顿时一脸明明想笑却不敢笑出来的样子，“老大……你的尾巴怎么跑出来了？”还被裴素非一把抓住当成抱枕！
显然朱衣问了个白痴的问题，暗息给了他一拐子，指了指窗外悬挂中天的月亮：“月圆之夜啊笨蛋！”
东君身上那股被封印的力量每在月圆之时便蠢蠢欲动，却无处可去，最后只能通过部分化形来纾解。
既然尾巴都被捉住了，东君唯有面无表情的将裴素非打横抱起送回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吃的就像被饕餮附身了一样兴奋起来（…_…；）
☆、九借宿妖宅
睡到半夜的时候，裴素非被渴醒了，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睡得很沉，一阵口干舌燥让他干咳了好一会，才艰难的摸起来找水喝，眼睛都还是半眯着的。
外边的走廊留着一盏暖灯，灯光如夜色一般暧昧照着脚下的路。半夜的风很冷，忘了披件外套的裴素非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不少，瞧见前厅灯火通明，不禁心生好奇——是谁这么晚还没有入睡？朱衣告诉过他，妖怪虽然拥有奇异的力量，但不代表不需要休息。
裴素非到前厅后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十几个像大头娃娃的小矮人正在厅子里上蹿下跳的——这是怎么回事？本地小偷组团出动？！
这些小矮人的脑袋奇大，四肢短小，皱巴巴的长相有种说不出的猥琐感。
“砰”的一声，其中一个小矮人手中的盘子摔在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碎成几块，裴素非认出那盘子，是晚餐时盛过清炒芥蓝的，上面还有些菜渍。
还不等他回过神，那些小矮人纷纷尖叫起来嚷着“啊人类、是人类！”跑出了前厅，在朦胧的月色中遁入了院子的土地里头！
“……我大概真的是喝多了。”裴素非猛地眨了几下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一转身就看到东君站在不远处，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把我的清洁工都吓走了。”
“清洁工？就是刚刚那些小矮人？”裴素非试图从对方表情中找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东君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们不是小矮人，是地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这个宅子做清洁。”
地精……听起来就是家养清洁小精灵嘛！裴素非默默的想。
不可能放着这一地的狼藉不管，东君重新唤出那些躲起来的地精，命他们继续打扫。
显然，地精的胆子非常小，饶是有东君这个大妖怪的坐镇，他们经过裴素非的时候仍是瑟瑟发抖，生怕被裴素非一伸手就捉住。
看到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裴素非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东君看向裴素非，问他：“这么晚你起来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裴素非才忽然想起口渴的事情，下意识看向茶几，只见上边摆着一副茶具，黛绿色的茶杯搁在煮具里头，腾腾冒出白色的烟气，好像正准备着要招呼远道而来的贵客。与周遭收拾到一半还一片狼藉的景象对比十分鲜明。
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了东君，裴素非顿时尴尬起来，连方才觉得不喝水就会死的口渴感也一并消失不见。
东君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啊，不，我、我喝口水就回去睡。”裴素非被他这么看过来，条件反射般连忙应了，走到茶几跟前，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几下就喝了一大杯。
东君的视线从他高瘦的背影转到了屋外沉沉的夜空中，他目不转睛的望着，似乎从那里看到了些什么。
忽然间，静如深海的庭院被一阵阵风刮来，掀起了犹如浪潮一般的簌簌声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又或者可以说是海底突变之前的涟漪。
东君转头看向懵懂的裴素非：“喝完了？”
裴素非听见了急促的风声，正踩着脚步走出廊下：“嗯，怎么突然刮风了？”
“你不是说喝完水就回去睡么？”东君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反问道。
尴尬感再度袭来，裴素非摸了摸后脑勺：“呃，这就去。”他的目光兀地停在东君的身后，那里并没有什么，他眨了眨眼，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些记忆，然而像被蒙上了层黑幕，难以清晰。但手中却依稀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类似摸上了什么柔软温暖之物的感觉。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向东君——
东君面无表情。
裴素非后退、后退，果断转身。
就在此时，疾风卷着一个黑影而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啸声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中响起，脑仁都被震得发痛。
裴素非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按着额际，回过头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幕。
来者一身黑衣，与东君差不多身量，泼墨般的长发垂落在地，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在黑夜中竟有种发亮的感觉。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他的肩上有一只鹰！
“璧珂，你来早了。”东君的唇角微微掀起。
叫璧珂的黑衣青年却不理会他，直直的看向走廊上的裴素非，眉头拧起：“人类？”
说着他大步走向裴素非，肩头上的鹰也随着主人的意志飞向他，并在他身周盘桓。
裴素非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对方明明赤着脚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踏来，却像有千斤重的东西一下一下压向他。
“璧珂，你别多管闲事。”东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璧珂扭头看向东君，复又回头看了眼仍单膝跪在原处的裴素非，尔后弯下腰，伸出长指承起他的下巴，缓缓露出令人愉快不起来的笑容，那双绿眼睛就像要吃人一样：“你看起来真美味，好久没见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裴素非思索着是不是要回答多谢赞赏。
东君见状，眉头微皱，抬起左手，虚空划了一下：“裴素非，回去睡觉。”
裴素非应声“腾”地站起身，连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就自动自觉的往房间走去。
“呵呵。”璧珂低声笑着，走回东君身侧，“你很紧张吗？连妖力都用上了。”
东君似笑非笑：“你说呢？”
璧珂摸了摸飞回肩头的鹰，说：“我怎么知道你，我在你身边呆了几百年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说着舔了舔唇，“这么久不见，真想念你的味道。”
东君笑了一声，捉起对方的衣襟：“我也挺想念你的。”话音未落，唇舌便缠在了一起，涌上来的是同类之间的杀戮气息，以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黑暗快感。
“好了，你不是说要来喝茶么？”片刻后，东君拉下对方环绕在颈脖的手。
璧珂干脆的松开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这个无情的妖怪。”
“既然是妖怪，又何必多情。”东君步入前厅，厅子里已被地精收拾干净，他略一颔首，接到允可的地精们迅速窜至庭院消失。
璧珂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东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人类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不是来叙旧的吗？怎么好像要批判我？”东君眼皮都不挑，径自泡起茶来。
“……哼。”璧珂停下了那个话题，从怀中掏出一卷薄纸扔给了东君，“师父给你的。”
“哦？”东君露出微不可见的诧异，很快又收起，继而解开那卷薄纸上的一层封印锁，摊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这么几句——美人消息隔重关，川途弯复弯。沉沉空翠厌征鞍，马前山复山。 浓泼黛，缓拖鬟，当年看复看。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
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
……这又何必提醒。东君随手将薄纸粉碎成末，化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遇到了很多极品的事，真是林子大了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