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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部分

大明地师-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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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被唤醒了。

可不是吗,这里就是他儿时的家,难怪他会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难怪他一到汝宁就觉得这里的乡音是那样亲切。他离开汝宁的时候,只有八九岁,不像程仪那样记忆深刻。但一经程仪点破,他脑子里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就拼合起来了。

他记得,当年父母是如何带着他们凄然离开这座宅子的;他也记得,在他们返乡的路上,有几个杀手突然窜出,是父母拼出性命拖住了杀手,他们姐弟二人才得以逃出生天。可是,程仪为什么会说夏书绅就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呢?

程仪打完程栋,自己也不禁泪流满面。她对着父母的牌位跪下来,对程栋说道:

“我们原本并不知道夏书绅与当年杀害咱们父母的事情有关,是从前在父亲麾下做捕头的薛叔叔审讯湖广钱庄的护卫时偶然听他们露出了口风。经过审讯,夏书绅的账房任宗会供认,当年咱们的父亲严查豪强侵占土地之事,触犯了这些豪强,使他们密谋要将父亲置之死地。此事最后是由夏书绅主持,是他让自己的护卫装扮成强人,在路上劫杀了咱们的父母。

当初那几个凶手,都已经被苏大人派兵抓起来了。苏大人说,等此案终了,他会央求钦差大人允许,把这几个凶手押到咱们父母遇害的地方,开膛挖心,祭奠咱们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程栋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真空,这个逆转的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想说也许苏昊以及那个他已经不记得的“薛叔叔”审出来的结果并不能当真,但理性告诉他,这种事情恐怕是很难作假的。不管他对苏昊的立场如何反感,但他不得不承认,就汝宁这个案子而言,苏昊查的东西是经得起推敲的。

“小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苏学士有如此反感,以我这半年在军中所见,他所做的事情,样样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为何就不能与他冰释前嫌呢?”程仪痛心疾首地问道。

程栋跪在地上,默默无语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姐,苏昊此时可在府上?”

“你待如何?”程仪问道。

“他替我寻到了杀父仇人,我要去当面致谢。”程栋平静地说道。

程仪站起身,道:“他应当在书房与林先生谈事吧,我去请他到大堂去,你和他好好说说吧,他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你以往的冒犯的。”

程栋道:“你去吧,我到大堂候他。”

程仪把供了父母牌位的屋子重新锁上,然后前往书房去找苏昊。听说是程栋来访,而且还有当面致谢之意,苏昊连忙随着程仪来到了大堂,见程栋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程兄,别来无恙乎?”苏昊客客气气地向程栋打着招呼,看在程仪的面子上,他也不想和程栋一直保持敌对关系,能够有一个机会化敌为友,他还是很高兴的。

程栋抬手施了个礼,然后用手指指椅子,说道:“苏学士请坐吧。”

“程编修也请坐吧。”听到程栋称呼自己的官名,苏昊心中一凛,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浪费感情了。他在主座上坐下来,同时也称呼着程栋的官名,招呼他坐下。

程栋并没有坐下,他待苏昊坐稳之后,径直走到苏昊面前,双膝跪下,认认真真地向苏昊磕了三个头。

“这……”苏昊连忙起身,欲伸手相搀。程栋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磕完头自己就站起来了,对苏昊冷冷地说道:“听家姐说,苏学士替我和家姐寻到了我们的杀父仇人,程栋感谢苏学士的大恩。但程栋身为读书人,断然不会因私废公,就此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就向外走,苏昊耸了耸肩,也不去拦他。苏昊知道,程栋已经走火入魔了,自己与程栋的矛盾根本无法化解,恐怕最终只是让程仪难受了。

程仪原本想着能够看到程栋与苏昊握手言和,不料程栋叫苏昊出来,只是为了向他磕三个头。程栋此举,分明就是告诉苏昊,自己欠苏昊的,都在这三个头里还清了,以后他还会继续与苏昊为敌。

“小栋,小栋,你站住!”程仪跟在程栋的身后追了出去。

第312章 陈年旧案

程栋走得很快,程仪一路小跑,一直追到门口,才把程栋追上。她拉着程栋的衣服,喝问道:“小栋,你这是干什么呀!”

程栋回过头来,说道:“姐,我劝你也离开这里,不要继续和苏昊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为什么呀?你为何不能容他?”程仪问道。

程栋道:“古人云,汉贼不两立!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如何能够与阉党为伍。”

“他不是阉党!”程仪徒劳地解释着,刚才在父母的灵堂里,她是出于极度的愤怒才打了程栋一耳光,现在火气消下去了,要让她对程栋再说什么重话,都很难了。她虽然也算是读过一些书的人,但与程栋相比还差得远,要讲大道理,她绝对不是程栋的对手。

“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穿他的真面目的。”程栋说罢,径直大踏步地走了。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把姐姐拉走的,更何况,现在他刚刚走上仕途,没什么势力,也没法照顾姐姐,所以,既然程仪愿意留在苏昊身边,他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了。

“小栋,小栋!”程仪对着程栋的背影连喊了几声,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栽去,幸好歌伶听说此事,匆匆赶来,正好一把把程仪给扶住了。

“程仪姐,你怎么啦?”歌伶唤道。

“小栋……他走了。”程仪流着泪喃喃地说道。

“这个白眼狼,走了就走了吧!”歌伶没心没肺地骂道。

“我本想,有了夏书绅这件事,他应当能够知道苏学士的为人,我还盼着他能够与苏学士尽释前嫌。谁知道……”

“程仪姐,我说了你可别在意,像你这个弟弟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就是觉得天底下自己是最正确的,看不上其他任何人。这种人你根本就别指望和他们讲道理,讲道理也是白搭。好在现在他也长大了,听说还当了个什么官,你也不用管他了,就踏踏实实在苏大人身边呆着吧。”歌伶说道。

程仪道:“小栋如此对待苏学士,我如何还能呆下去。歌伶,你说我是不是应当向苏学士请辞,回老家种田为生去。”

歌伶道:“程仪姐,你不会是听了你那个混蛋弟弟的话,也想弃苏大人而去吧?”

“当然不是。苏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敢有这样的想法?”程仪说道,“我只是觉得没脸再留下去了。”

歌伶道:“你真是糊涂,你既然觉得苏大人对你有恩,你就应当留下来报恩啊。苏大人现在手边正缺人手,你如此能干,在这个时候请辞,不是拆苏大人的台吗?”

“这……”程仪语塞了,她光顾着想程栋与苏昊的矛盾,忘记了自己还是苏昊手下的得力助手。正如歌伶说的那样,她这个时候如果辞职,还真有点拆台的意思。

“程仪姐,你把你那个混蛋弟弟带大成人,已经尽了一个姐姐的本份了。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你们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了。苏大人对你不错,我觉得嘛……”歌伶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

“你觉得如何?”程仪问道。

歌伶把嘴凑到程仪耳边,说道:“我觉得,你干脆就给苏大人当个侍妾,这样你这辈子也有个托付了……”

“你乱说什么呀!”程仪的脸一下子红得像朝霞一般,抡起拳头就要捶打歌伶,以掩饰自己的羞涩。歌伶早料到了这点,前一句话说完之后,人早就跳出了几步远。程仪向歌伶冲过去,歌伶回身就跑,两个姑娘嘻笑着奔回了后院。

“唉,俗话说得好啊,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这两个女人,真比1000只鸭子还闹腾啊。”苏昊目睹着两个姑娘打闹的场景,无奈地摇着头。

程栋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能够扭转汝宁窝案的局面。苏昊在抓捕那些嫌犯的时候,用了不少阴谋诡计,这些事情在言官们的眼里属于大逆不道,但对于王锡爵、王家屏这些老狐狸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在公开场合,他们当然要标榜一下什么浩然正气之类的东西,但多年的政坛经历告诉他们,不搞阴谋是不可能成事的。苏昊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能够独辟蹊径,打开局面,这就是非常出色的表现了。

“想不到下官的治下竟然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情,多亏苏学士明察秋毫,二位阁老处事果断,这才使奸人终得伏法,百万黎民幸免涂炭。下官被奸人蒙蔽,有负圣恩,待此间事了,下官就会向圣上请辞,以咎其罪。”

在钦差行营的公堂上,汝宁知府刘其昌面对着王锡爵、王家屏两位内阁大学士,一脸惭愧之色。前一阶段的案子已经审结,一大群参与坑害百姓的商户、豪强以及与他们相勾结的州县官吏尽数被打入囚车,不日就将押回京城,等待接受严惩。刘其昌早在看出势头不妙的时候就迅速把自己从案子里摘出来了,他矢口否认自己与湖广钱庄等不法商家有瓜葛,只说自己是受了蒙蔽,只承担失察之责。

“刘知府言重了。”王锡爵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这些奸人坑害百姓的手法也是极其隐蔽,刘知府一时无法识破,也是难免的事情,这请辞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刘其昌见王锡爵有替自己开脱之意,连忙接着王锡爵的话茬说道:“王阁老明鉴,下官也是看到这汝宁百姓生活艰苦,希望能够多笼络一些商家来为百姓谋些福利,谁知这些商家竟然对下官阳奉阴违,下官实在是好心办了错事。不过,不管下官的本意如何,既是做错了事,自当受责,这也是下官心甘情愿的事情。”

“刘知府有这份自责之心就不错了,这汝宁府的事情,还需要刘知府担当呢,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哦。”王锡爵道,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无意中想到一事,对刘其昌问道:“对了,刘知府,我记得前年汝宁府向朝廷禀报,称遭遇百年未遇之大旱,田地八成绝收,乞求朝廷救济,此事后来是如何处理的?”

“前年……”刘其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眼睛瞟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邬伯行。救灾的事情一向是由户部负责的,前年押送救济粮到汝宁来的,正是邬伯行这个户部左侍郎。至于那批救济粮的去处,其中有颇多猫腻,这自然是不能对王锡爵等人说起的。

“当时朝廷是拨付了10万担粮食,用于赈济灾民,此事邬侍郎最为清楚了。”刘其昌避重就轻地说道。

邬伯行点了点头,对王锡爵道:“王大学士,前年户部确是向汝宁拨付了10万担粮食,是由下官亲自送来,由刘知府签收的。”

“哦,10万担……那些粮食呢?”王锡爵脸上带着微笑,像是闲聊一般,但话里带着的机锋却让刘其昌出了一身的冷汗。

“粮食自然是分发给灾民了。”刘其昌硬着头皮答道。

“哦?刘知府确定吗?”王锡爵步步紧逼道。

刘其昌心里涌上一阵寒意,王锡爵问这个问题,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自己如果答错了,就有可能会被王锡爵抓住漏洞,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那批粮食到哪里去了,刘其昌自己是最明白的,他收到邬伯行送来的10万担粮食之后,只拿出了2万担粮食象征性地发放了一下,余下的8万担直接转给了一家名叫富山粮行的商户。正值大灾年景,粮食比金子还贵,凭着这8万担粮食,富山粮行换到了上万户农民手里的土地。

这一次,富山粮行也被勘舆营的士兵查抄了,不少账册落到了苏昊的手上。不过,刘其昌相信,苏昊从那些账册中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粮食上面并没有什么记号,粮行自己采购的粮食,和朝廷送来赈灾的粮食,二者之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苏昊凭什么就能够认定刘其昌把赈灾粮转给粮行了?

刘其昌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在脑子里迅速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回忆了一遍,在确信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之后,他回答道:“回王阁老,这10万担粮食,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由下官来分发。这些粮食是由各州县各自领回去之后,由州县的衙役分发给百姓的。至于说……是否确信,下官以为,个别州县或许会有贪赃克扣之事,但就整个汝宁府来说,这些粮食应当是分发下去了。”

“分发赈灾粮,需由里长画押签收,州县要把签收簿子收藏备查,刘知府只要发一道指令,让各州县把当年的簿子送上来查验一下就知道了。”邬伯行在一旁慢悠悠地提醒道。

“邬侍郎所言极是。”刘其昌道,“其实下官当初是验看过那些簿子的,也问过一些里长,他们都言簿子上所载属实。王阁老若对此事有疑义,下官这就让人把各州县的簿子都收上来,供王阁老验看。”

第313章 统计

刘其昌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他要克扣赈灾粮食,自然会把各种手脚都做得天衣无缝,他声称可以把分发粮食的簿子收上来给王锡爵验看,正是因为他深信从这些簿子里看不出什么破绽。

赈灾粮是分发到千家万户的,为了方便管理,一般是由各村的里长带人到州县去领取,领到之后,签字画押为凭。刘其昌的做法,是让各州县先把分发粮食的簿子做好,但涉及到分发数量的地方,写得极其潦草,似是而非。比如说,衙役们给一个村发出10担粮食,簿子上写的是“一十”。等里长画押离开之后,书吏再把“一”添上几笔,改成“五”,这样10担就变成了50担,这中间差出来的40担粮食,自然就落到了官员们的口袋里。

像这样的名堂,如果有人真的想去彻查,自然也是能够查出来的,只要拿着簿子去和领粮的里长对质一下,就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但要做到这一点,查案的人就必须要跑遍各个村镇,但这种辛苦的工作,是那些朝廷大员们不愿意去做的。刘其昌深谙官场之道,所以敢于这样瞒天过海。

听到刘其昌口口声声说要把发赈灾粮的簿子收上来查验,王锡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未免太麻烦了,前几日老夫与改之闲聊的时候,他说他知道此事,不如让改之说说看?”

“苏改之……”刘其昌脸色骤变,把目光投向了端坐在一旁的苏昊。

“刘知府,冒昧了,其实本官没打算过问前年的赈灾粮一事,只是我手下的士兵住在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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