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地师-第1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还不把卓吾先生从囚车里抬出来?”
“对对,应当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他定是在囚车里冻病了!”
“我去寻郎中!”
“我去为先生讨碗热粥来!”
一干伪举子乍乍乎乎地喊着,不等骆准说什么,早已有人飞奔着出去了,据说是去找郎中来救治。门口的锦衣卫士兵本来还想拦着,无奈举子们情绪激动,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乱跑了。
事情到这一步,骆准也只能做点姿态出来了,万一李贽真的病死了,他也不好交代。尤其是万一这些举子真的向朝廷上书,说李贽之死是锦衣卫造成的、骆准见死不救啥的,也很让人头疼。
一名锦衣卫士兵取来了钥匙,打开囚车。伪举子们一拥而上,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把昏迷不醒的李贽从囚车里抱出来,送进了一间客房里,放到床上睡平。紧接着,就有人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又是打水给李贽擦身子,又是找醋说要熏一熏屋子、怯怯晦气。
不一会,一名形容猥琐的医生披着长袍匆匆忙忙地跑来了,据跟在他身后提药箱的一名举子说,这是镇上的丁郎中,是整个胡岭镇乃至全河南最好的郎中。
站在院子里帮忙的客栈老板看到那郎中时,惊得赶紧捂上了嘴,不敢吱声。因为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丁郎中,而是一个从来不曾在镇子上出现过的陌生人。
这帮人……打算干什么呀?客栈老板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凉,他寻了个由头,一头扎进马棚里不敢出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他起码有一个不在现场的理由,不至于无辜中枪。
“骆将军,情况不妙啊!”假郎中进屋去在李贽身上乱摸了一气之后,捂着鼻子跑出来,对骆准说道。
“什么不妙?这老头不行了?”骆准问道。
假郎中大摇其头:“这老头不行是肯定的,更麻烦的是,他得的可能是瘟疫,要赶紧埋掉才行啊!”
“瘟疫!”
周围所有的人都倒退了好几步,连那些口口声声如何“爱吾师”的举子们也吓跑了。尊师这种事情,在没风险的时候做一做,还算一段佳话。如果老师得了瘟疫,你还往上凑,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你确信?”骆准狐疑地问道。
假郎中道:“这种事谁敢说死啊?可是瘟疫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万一传出来,可就麻烦大了。依老朽之见,还是赶紧把他弄出去埋了吧。”
“他现在死了吗?”骆准问道。
“快了。”假郎中道。
“没死你就让我埋了他!”骆准气疯了,这个郎中是什么职业道德啊。
“要不,老朽先给他开副药,试试看能不能救活。若是救不活,那也没办法了。不过,老朽还是提醒诸位,万万不可与他接近。实在要接近他,必须以布蒙住口鼻,不可有身体接触。”假郎中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这……”骆准为难了,这么一个病人,总得有人看护吧。如果李贽真是得了瘟疫,那派锦衣卫士兵去看护,风险太大了。万一看护的士兵被染上了,很快就会传染给其他的士兵,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看护吾师吧。”贺子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说道。
“你如何看护?”假郎中问道。
贺子策跑进一间客房,也不问问是谁住的,就把人家床上的床单给扯下来了。他把床单围在身上,把头脸都包住,只露出两个眼睛,然后问道:“丁郎中,你看这样行吗?”
“嗯,这样也可。”假郎中说道。
有贺子策做榜样,又有另外的几名伪举子也跑到客房里弄来了床单,裹在身上,一个个裹得像末日丧尸一般。假郎中开出了药方,马上有人飞跑着去抓来了药,就搁在院子中间熬。也不知道这药里都包括了哪几味,总之药气奇难闻无比,好人都能被熏病了,至于病人,估计不用喝药,闻一鼻子就会直接挂了。
举子们还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会有人抱床被子进来,一会又有人挑着李贽的衣服出去,据说是要放到镇子外面去烧掉,以防传染。骆准被这些人吵得头昏脑胀,也懒得多管了,他向士兵们摆摆手,示意大家来回看守,自己则回房睡觉去了。
院子里的喧嚣一直到子夜时分才慢慢沉寂下来,屋子里的李贽据说喝过药之后,病情有所稳定,已经睡着了。几名锦衣卫士兵学着贺子策的样子,以床单蒙鼻,到房间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李贽躺在床上,直挺挺地如死人一般。不过,边上来来去去的举子们并没有悲声痛哭,这就说明李贽还没有死,或许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第二天一早,骆准痛苦万分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天晚上被药味熏得发疼的脑袋还没有缓过劲来,依然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揉着太阳穴坐了一小会,这才对着屋外喊道:“来人!”
“属下在!”一名士兵应声而到。
“那个李贽怎么样了?”骆准问道。
“好像……没怎么样?”士兵答道。
“什么叫没什么样?”骆准恼了,“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没死吧。”士兵道,“若是他死了,那些举子还能不闹吗?”
“也对。”骆准点点头,又问道:“那些举子呢?”
“都……都走了。”士兵道。
“都走了?”骆准一愣。
士兵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李贽病在床上,这些举子没有理由会都离开啊?他认真想了一下,印象中,那些举子是陆陆续续离开的,中间也有人回来,但回来的人不如离开的人多,到天亮的时候,院子里也罢,李贽屋里也罢,已经一个举子都没有了。
“他们……”士兵拼命想找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
“那李贽还在不在?”骆准大喊道。
“在在!李贽一直都在!”士兵赶紧回答道,“我们隔一会就去看一眼,他一直都睡在床上,没有动弹。”
只要李贽还在就没事了,举子们也许是怕传染,也许是困了要找地方睡觉,也有可能是尊师秀已经表演完了,打算回去向同窗吹嘘去了。总之,只要李贽没丢,就万事大吉了。
“看看去。”骆准起身穿上衣服,带着人向李贽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骆准站住身,对旁边一个士兵说道:“你进去看看,摸摸那老头的额头,看看还烧不烧了。”
士兵点点头,先到别的屋去扯了一块床单布,蒙上口鼻,然后才进了李贽的屋。他伸手在李贽头上摸了一把,突然像触了电似的,惊叫一声,冲了出来。
“镇镇镇……镇抚大人,李贽他他他……”士兵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他死了?”骆准皱着眉头说道,这个结果是他有预料的,只是他不理解士兵为什么会这样慌张。锦衣卫抓人的时候,人犯中途死亡的事情并不少见,回头向镇抚司报备一下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李贽他不但死了,而且……”【wWw。3UWW。cOm】士兵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而且什么?”骆准问道。
“而且……死的那人,他不是李贽!”士兵终于把真相说出来了。
第271章 偷梁换柱
听到士兵的话,骆准脑袋里嗡地一声,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下子全串起来了。
他一脚踹开门,就往屋里闯,身后有拍马屁的士兵连声喊道:“镇抚,掩住口鼻!”换来的是骆准的一声怒喝:“什么口鼻,咱们上当了!”
冲到李贽的床前,骆准一把撩开盖在那死尸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能看得非常清楚了,尽管这具死尸也是一位老者,长相和头发的样子与李贽有几分相似,但他绝对不是李贽。李贽活着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死了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是很明白的,昨晚来的那群举子,不管是真举子还是假举子,其目的都是为了营救李贽。李贽的这场病来得非常突然,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骆准分析认为不会有人想加害李贽,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是用这种貌似加害的方式来营救他。至于用什么样的药物能够让人突然发高烧、昏迷不醒,骆准自己都能够想得出来,锦衣卫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少,类似的药物也是常备其中的。
在炮制出李贽的重病之后,举子们又让郎中说出了瘟疫二字,使锦衣卫的士兵们不敢靠近李贽,从而为他们偷梁换柱创造了条件。举子们以各种理由进进出出,在充分麻痹了锦衣卫之后,他们便把一具死尸运了进来,把李贽换掉,再混在进出的人流中救了出去。
锦衣卫士兵们隔一会就去巡视一次李贽的房间,站在门外,哪能看出床上的人已经被换走了。举子们在救出李贽之后,又从容不迫地一个一个离开,没有引起士兵们的警觉。(人)
细想起来,这拔对手的确是够强悍的。他们的计划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在整个计划执行的过程中,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骆准自忖如果让他来导演这样一场戏,也未必能够演得如此出色。
堂堂锦衣卫,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把人犯给救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严重的是,这件事一旦传到指挥使那里去,骆准这个镇抚就算是当到头了。
“去!把镇上的丁郎中抓来!”骆准怒气冲冲地下达了命令。
锦衣卫抓人是很有经验的,十几名士兵跑出去,不一会就把五花大绑的丁郎中给抓回来了。负责带队抓人的小旗官向骆准报告说,这个镇子上只有一个丁郎中,就是他们带回来的这人。不过,与头天晚上那个极猥琐的汉子不同,这个丁郎中长得还算正常,至少对得起白衣天使的称号。
“你就是丁郎中?”骆准心里明白,昨晚那个郎中也是假的,与举子们是一伙的,事到如今,他还是要审一审这个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小人就是丁郎中。”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丁郎中躺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
“谁绑的?怎么绑得这么结实?”骆准皱着眉头问道,照理说,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是没必要捆得这个样子的。而且,这捆人的手法,也不像是锦衣卫的作风。
“回镇抚,小人们到丁郎中家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捆着的,嘴里还塞了东西。”小旗官答道。
“大人救命啊!”丁郎中哭喊道,“昨天夜里,小人正欲睡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不容分说就把小人绑了,还威胁小人说,如果小人晚上敢出去,就杀小人的全家。然后他们就拿着小人的行医箱子跑了。”
“什么样的强人 ?'…'”骆准问道。
“小人没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都蒙着脸,说话也是捏着嗓子,不像是本地人的声音。”丁郎中答道。
“镇抚,我在那死尸身下发现了这个……”一名士兵跑过来,把一张黄裱纸递到骆准的面前。
骆准接过黄裱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李贽已死,有事烧纸。
“我去你……”骆准一气之下,就欲把那黄裱纸撕掉,刚撕了一半,他突然脑子里一亮,有些悟出对方的用意了。
对方已经把李贽救走了,却不辞辛苦地弄了一具死尸来充数。最难得的是,他们弄来的死尸与李贽还有几分相似,这就耐人寻味了。他们在死尸身体下面压这样一张黄裱纸,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羞辱骆准,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那么留这张纸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暗示骆准不要把假李贽的消息泄露出去。
对方说“李贽已死”,其实是一种承诺,也就是说对方把李贽救走了,不会再让他出现。李贽将会改名换姓,在某个地方蛰伏下来。反正他也60多岁了,来日无多,躲上几年自然而然就死掉了,到时候大家也就一了百了了。
骆准如果能够领会对方的承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拿这具假李贽的尸体回去交差。这样一来,骆准不会因为失职而受到处分,真李贽也不会受到通缉,会更安全,可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把他解开。”骆准指着丁郎中,对士兵吩咐道。
有士兵上前把丁郎中的绑绳给解开了,丁郎中揉着手腕子,向骆准道谢不迭。骆准摆摆手,说道:“丁郎中,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小人被强人绑了,绑在家里。”丁郎中答道。
“不不不,没有什么强人,你分明是被几名怀庆府的举子请到瑞升客栈来给人看病来了。”骆准说道。
“这……”丁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骆准继续说道:“病人是一名60来岁的老者,患的是瘟疫,已经无可施救。你尽医者本份,给他开了一剂药,勉强延得他几个时辰的性命。天明时分,他终于不治身亡了。”
“小人……呃,医术不高,回天无力……”丁郎中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开始支支吾吾地顺着骆准的话往下说了。
“你去看看,你诊治的老者,是不是屋里那位。”骆准指了指李贽先前呆的那个房间说道。
丁郎中被士兵押着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对骆准说道:“大人,小人看过了,就是此人得了……瘟疫之症。”
“好吧,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有人问起,你就这样说。说错一个字的话……”骆准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丁郎中,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锦衣卫如果想收拾一个人,有几百种恐怖的方法,他不说出来,反而比说出来还要可怕。
“不会不会,小人绝对不会说错一字。”丁郎中体若筛糠,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赏他五两银子。”骆准对属下说道。
揣着五两银子,丁郎中怀着恐惧与喜悦交织的心情,返回了自己的诊所。头天晚上绑他的那帮人,事先也给了他五两银子,作为绑他一夜的代价。也就是说,他只是失去了一个晚上的自由,却挣到了10两银子,这样划算的生意,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啊。
至于骆准叮嘱他的那些话,丁郎中想得非常明白了。他觉得,肯定是锦衣卫把人弄死了,不好交代,所以需要他这个郎中去鉴定一下,说人是病死的。反正人已经死了,什么原因死的,与他何干呢?说个谎就能挣5两,而且还不用上税,谁不成天忙着编谎去?
遣走丁郎中,骆准对手下吩咐道:“去买口棺材,把李贽的尸首装进去,再装些石灰防臭,咱们带上棺木,继续赶路。”
“镇抚,那……好像不是李贽啊。”有脑子不灵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