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柳风骨x叶孟秋]问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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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的话，叶家纵然财大势大，终究不过一商户，又岂能在官军的环伺下安然无恙至今？”
　　柳风骨冷哼：“王爷当真算无遗策，风骨佩服之至。”
　　“柳君为何不悦？本王所做一切，全是为了我方大事着想。一个门派想在武林中崛起，需得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方可成事。叶孟秋此人有手腕也有野心，再加上你炎天君从旁指导辅佐，称霸江南武林指日可待。”李守礼低声轻笑，“至于我么，不过是下点催化剂，让他加快成长的步子而已。若连这小小的危机都抗不过去，也不过就是弃子的价值罢了。”
　　他轻描淡写，言谈间竟似没把叶孟秋当个人来看待，只不过是九天手下变幻格局的一枚棋子而已。柳风骨双手微颤，却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在九天和天下面前，再大的事，再重要的人，也都只会被冷酷地划分为两种：可用和不可用，这是包括他在内的其余人一直默许和遵循的。
　　而如今的他，竟然会对这条铁律产生动摇。
　　
　　“呼……还好，”影子悄悄进了房间，轻拍了下胸口，“瞧刚才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们要动手。”
　　李守礼沉吟不答，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柳风骨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些天你调查叶氏来历，可有什么发现？”
　　影子默然，片刻后才答道：“与你所料相差不远。叶家祖居栝州，曾以铸术和剑法闻名南朝武林，到隋末时忽然淡出江湖，随后迁来扬州一带，以经营田庄起家。”
　　“果真是他们，九天数代追索，总算有个结果。”李守礼闭上眼睛淡然说。
　　天道循环，命运无常，若非后代子孙起心重归江湖，恐怕那东西再藏个几十甚至上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影子在一旁道：“若剑庐下藏宝为真，想来秘密只有当家人才知晓。你认为叶孟秋当真会对他吐露实话？”
　　“人在危险时刻，防备心总会比平时弱些，”李守礼思索半晌：“依你暗中观察，他们二人交情如何？”
　　影子想了想，选了个颇为含糊的词。
　　“似乎是……非一般的关心。”
　　李守礼微微一笑，语带双关：“是么？当真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柳风骨漫无目的在扬州城内闲逛。待回过神时，已是错过了码头客舟，至少一个时辰后才有船来。正巧他也不想以现在的心情回去山庄，索性出了城门，来到野外一处池塘边想心事。
　　他会在这里不是偶然，也不是单纯为了道谢。即使没有先前相识的契机，组织也会另想办法，让他适时的出现在叶孟秋身边，引导他一步步前进。
　　因为他是九天相中的棋子，他的能力才华和手腕心机无不显示，这是掌控未来江南武林的最佳人选。更不用说他身上还隐藏着秘密，一个令九天必须接近他的秘密。
　　昔日被私藏的残卷副本，以及那把传说中的宝剑，九天绝不会允许这两件可引起天下大乱的宝物随意流落在外人手中。这是他们成立之初就负有的使命和责任。
　　武典本就是九天之物，如今所做不过是物归原主。你指点他铸造与武学，已是最大的补偿，何来亏欠之说？同伴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柳风骨微露苦笑，这话从道理上似乎全无错处，甚至还公平得很。可惜他们终究是凡人，怎能真做到无心无情。
　　“如果有一天……”他喃喃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被“选择”的真相，会怎样看待我？那份好容易建立的信任和依赖，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正值心神不定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洞箫声，音色清亮旋律悠扬，其中意境与自己心情倒有几分相合。他不由得顺着乐声寻去，只见不远处的垂柳下站立一人，长发白衣，颇有飘然出尘之姿。只听他一曲奏完，悠悠对天长叹：“平生纵观天下事，难求一言解红尘。”
　　柳风骨听罢，不由自主问道：“即使通达天下，也有无法洞悉的真相么？”
　　那人转过身来，面上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会有人接话。柳风骨连忙行礼：“柳某唐突雅兴，请勿见怪。”
　　“尊驾言重了，严纶也是偶然游历经过，见此处风景绝佳，一时兴起献丑。”那人微微笑道，年纪看上去不过四十，一双眼睛神光充足，显见内功深厚。如今是夏末时节，空气中暑热未退，他身边草叶上却有丝丝白霜凝结，令人颇有清凉舒爽之意。
　　“严先生技艺超群，曲中意含深远，想来定是见多识广。既是有缘相逢，柳某不才，有事请教高人。”
　　“不敢当，尊驾但问无妨。”
　　“理与情两难时，该如何抉择？”
　　严纶思索片刻后回答：“所谓两难，不过在人心多欲而已。世间不完美十之八九，若强求两全，自是两难。”
　　“难道说……即使竭尽全力也不行么？”
　　“人力有穷竭时，而人心却是天下最难测之物。以有限力去求无限事，只能一场徒劳。”他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微现悲哀：“所谓智者千里，尚有一失。不论你是权倾天下，还是谋略过人，终究也有算计不到之事。恐怕弄到最后，徒然伤人伤己。”
　　柳风骨心神大震，这番话令他不由得想起九天存在的意义。难道说历代先人穷思竭劲，苦求以人力建造大同世界的理想，竟如同那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一般？
　　
　　“五爷，您可回来了，”叶泊秋看到那个踏入山庄大门的身影，总算松了口气，“庄主刚才问我们您去了哪里，结果谁都答不上来……”他见对方脸色有异，忍不住问道：“您还好吧？莫非外头遇见了什么事？”
　　“哦，我没事，”柳风骨迅速掩藏起真实心情，换上平日温和的外表：“你家主人醒了？现在情况如何？”
　　“刚醒不久，大夫来看过，说已没有大碍。”两人边说边往内院走去。
　　叶孟秋靠在榻边，正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本草》打发时间，觉得无聊至极。他见柳风骨进来，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整个下午不见人影，你逛到哪里去了？”
　　“不想打扰你休息，所以坐船去扬州留香阁看看。”他随意编了个谎，那留香阁是扬州最有名的温软销金之地，每日慕名到访的才子侠少，王孙公卿不计其数。
　　叶孟秋脸色微黑，柳五公子潇洒风流之名天下皆知，他当然不会怀疑。想起那日山中被当成某个“红颜知己”的往事，不由得冷哼一声：“难怪五少爷流连不舍到这时辰。”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舌头，这语气酸得太不正常，人家想去哪里消闲，自己又怎管得着？门口的叶泊秋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被自家主人眼刀戳成筛子，连忙低头溜了出去。说错话的那个脸颊发烫，生怕柳风骨拿此取笑，一时不知所措。
　　男人眼中闪过笑意，他当然知道叶孟秋此刻的尴尬，装作没听见似地扯了几句别的，将话题岔开。叶孟秋暗中松口气，除了感激之外，也提醒自己下次开口一定得走走脑子。
　　“现在感觉如何？”柳风骨在榻边坐下，仔细端详对方脸色，比起清晨好了很多。毕竟年轻人底子好，睡上一觉就能恢复不少。
　　“这点小病算什么，大夫说我明天就可以下地了，”叶孟秋满不在乎地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没出去过。”
　　“所以呢？”那人微笑。
　　叶孟秋有点着急：“你答应过的。如果老实休息，就指点……”
　　“炼铁铸造是吧。放心，君子绝不食言，明天就教你，”柳风骨轻轻在他额头一敲，“真这么想学的话，现在开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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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叶孟秋顿时眼睛发亮，神情仿佛得了糖葫芦的小孩子。柳风骨笑笑，正想说点什么，见门口侍女捧了晚膳茶盘进来，不禁微楞。
　　“你还没用餐？”他看看天色，时辰已过了平日饭点。
　　“我又不知道你几时回来……”话一出口觉得有点别扭，叶孟秋扭过头补充：“反正也不饿，晚些也无妨……不是为了等你。”
　　柳风骨细看摆在矮桌上的碗碟，除了当地的清甜口味，还有几道熟悉的北方菜色，明显是特意为他准备。
　　“还呆着干什么？坐下吃啊，”叶孟秋见他站着不言不动，只顾紧盯自己，耳根不由得发烧。
　　“哦，好的。”柳风骨回神，在榻边面对面坐下，依旧如中午那样，先为对方布好菜，自己才开始下筷。两人一时谁也不说话，气氛微妙。
　　用过晚膳，侍人们撤去碗盘，在旁边书桌上备好笔墨纸砚，随即默默退下。叶孟秋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催着柳风骨赶紧开始。男人瞪了一眼，勒令他把外衫披好，这才提笔书写。他先对炼炉和剑台提了几处明显不足，边画边将改造的方法娓娓道来，态度细致认真。叶孟秋听得津津有味，不住提出各种疑难。他本就对此颇有研究，又是天资聪颖之人，当真是一教便会，一点就透。两人探讨许久，不觉已是深夜时分。
　　“明天一早，我就叫工人们开始重新打造，”叶孟秋小心将图纸卷好，脸上兴致极高。若依他的性子，再谈上两个时辰也不会疲倦，但柳风骨考虑到他病体未愈，还是多加休息为妙，并以亲临现场指导淬火为甜头，让人去老实睡觉。
　　“这么晚就别走回去了，不如歇在这里，明天也方便去剑庐。”
　　柳风骨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持蜡的手一晃，几滴烫油点在手背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干脆睡下吧，这里离剑庐近啊。”叶孟秋一脸困惑，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自己散下头发脱掉外衣，上床躺好，还体贴地留了一半位置出来。
　　柳风骨站在一旁犹豫了会儿，主人都这般诚意邀请了，再拒绝似乎说不过去。他吹熄手中烛火，宽去外袍长靴，在叶孟秋身边悄悄躺下。这张长榻宽阔柔软，即使睡了两个大男人，也并不拥挤。
　　或许是生着病的缘故，醒时不觉得疲倦，一旦躺下就很快有了睡意。叶孟秋呼吸平缓，原本因为身边多个人而略显僵直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显见已入梦乡。柳风骨却是心潮澎湃，无论如何不能安眠。
　　天下善恶是非，有形之事皆可算，唯有人心无形，徒劳算计的结果只会是双刃剑，伤己伤人。严纶的声音如同梦魇，刻印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消散，然而九天的使命更是像山一样沉重压在肩头，让他无力抗拒，也从未想过去反抗。在从师父那里接受任命的一刻起，就已接受了这个名号所带来的一切，无论尊荣还是压力。他认同这样的理念，也一直以此为行事准则。只要是为了大同世界天下平衡，任何手段皆可运使，人也只在可利用和无价值两种之内。
　　直到他遇见了他……甚至动了心……
　　“唔……剑庐……重剑……”叶孟秋不知梦到什么，闭着眼睛咕哝一句，整个人侧过来靠在柳风骨身上，脖颈处甚至能感到他呼吸的热度。
　　这个痴儿……柳风骨想起当初见到他对精矿的执着，觉得有点好笑。那呼吸搅得自己心神不宁，正想轻轻推开他，手却一下子僵在半空中。
　　借着窗棱透进的几丝月光，只见叶孟秋靠在他胸口，嘴角轻勾，似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般。细长浓密的睫羽微颤，不知何时睡袍扯开了半边，露出白皙结实的肩膀，解开的乌发散在上面，望之令人怦然心动。
　　若他知道自己现在有怎样的冲动，只怕会跳起来一剑戳死人吧。柳风骨微露苦笑，忍耐着将对方衣襟拉好，心里又是满足又是酸楚。
　　一个对外冷淡而骄傲的人，到底有多么信任和依赖自己，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身边。他的内心陡然生出一股独占欲，这份珍贵而独一无二的信赖，他绝不放开。
　　“要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无声地喃喃自语，任务不可违抗，但若能旁敲侧击地使叶孟秋认同九天的理念，再想办法令那两件物品深埋地底不为人知，那么即使不强行取回，也未尝不可。想到这里他稍微松了口气，也最终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九天选择的是叶家宗主，而他选择的则是这个人。不为天下不求利益，他心甘情愿将自己所会的本领倾囊相授，只因对方会因此而开心。如此单纯的原因，除了喜欢二字，再无其他。
　　柳五公子行走江湖，红粉知己所遇不少。他对她们倾慕有之，怜惜有之，甚至是尊重或关怀，但从无一人能集合所有的情感。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他哪一点所吸引，他只知道，那日山道旁，金衫流珠的俊逸少年在夕阳下回眸一笑，就此占了他全部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接下来几日内，柳风骨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庄剑庐附近，悉心指导工人重置风箱和铸剑台，以及改进淬火手法。他本领既高，为人又耐心谦和，没多久就令那些工匠心悦诚服，打从心里尊敬崇拜。叶家上下更是对这位贵客欢迎至极，因为只要柳五爷在身边，主人的脾性明显就会好很多。
　　闲暇时分，有些山庄弟子也会大着胆子前来求教武学。柳风骨见叶孟秋并无反对的意思，便也欣然指点一二。虽然只是稍许点拨，但吞吴刀的能耐及眼光又岂是常人可比，名师几句话切中要点，抵得过旁人自行苦练数年。借此机会，他也稍微研究了下叶氏武学。虽说重剑尚未铸成，但叶孟秋已开始尝试将两式剑法进行融合，重剑招式对于臂力和腰力要求极高，年少弟子们内劲尚不到位，只能先靠苦练外功打下基础，因此最近练习中反而是打熬气力的内容居多。
　　这段日子可说是柳风骨过得最为惬意轻松的时间，如果没有那些碍眼的盯梢。神策军的监视时紧时松，但碍于名声大义，终究不敢太过分。那些隐元会的探子则是神出鬼没，弄得山庄众人毫无察觉，自己虽清楚他们的来意，却又不能吐露半句实情。每日呆在这种氛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