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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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六扇门的无情总捕求见。”
律香川端端正正的坐在孙府大厅正中央的椅子上。他本来可以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甚至可以懒散的躺下来,因为这实在是一把宽大得令人沉醉的椅子,但是他依然端正的坐着,就像以前坐在孙玉伯左下方时一样。他依然时刻保持着警惕,也只有时刻居安思危,他才能一直坐在这把舒服的椅子上。
不过律香川很享受眼前这个敦厚的老管家的称呼——老爷,这真是个美妙的称呼!他谋划了很多年,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可他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例如小蝶。不过在权利面前,一个女人本来也不算什么。好在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现在那个美丽的、可怜的女人,终日只能与青灯古佛常伴。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来求他?
可惜自己已经不用理会她楚楚可怜的哀求,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
有失必有得,老天爷一向很公平。
律香川平淡无波的脸上勾起一抹笑,他想到那件能勾起他强烈兴趣的东西时,总是这番表情。律香川很少笑,但他这样年轻有为的俊美男子,笑起来是能引得春闺中的少女芳心暗许、独守空房的妇人心神荡漾,也能让知道他的厉害之处的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老爷。”老管家又唤了一声。
律香川敛了笑容,问道,“他是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同来?”
律香川说话一向很简洁,问问题更简洁,他喜欢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最多的事情。
“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跟他同来,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无名的长剑,无情总捕并没有说明那个人的身份。”
无名的长剑?
律香川挑眉。随身带着剑,必定是一名剑客,但却是一把无名的剑,那来者是否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落拓剑客?
律香川跟随孙玉伯多年,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当然不会轻易下结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看轻别人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律香川道,“快快请他们进来。”
“是。”
老管家很快将无情和叶翔带进了大厅。
无情拱手道,“律庄主。”
律香川拱手回礼,“无情总捕。”
在无情和叶翔踏进大厅时,律香川已经看清了他二人,也已经认出了走在无情身后的便是小何的兄弟叶翔——律香川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总是会彻底的、全面的打听清楚。
但律香川仍然问道,“敢问这位英雄是?”
律香川问出这话时,眼睛看着无情,满眼都是忠诚的笑。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没有人会不回答他的问题。
无情道,“这位是叶翔,我的一个朋友。”
“哦——”律香川对叶翔拱手笑道,“幸会。”
未待叶翔抬起手,说出”幸会“二字,无情已经抢先接着道。
“也是被你幽拘在后院的小何的师兄。”
律香川的手还没有放下,笑却已经无痕迹的化去,剩下一张冰冷的脸、一双冰冷的眼,“看来六扇门的情报做得很不错。”
无情笑道,“我们六扇门只是恰巧每件事情都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
律香川道,“孙府的大门永远为每一个朋友敞开,无论这里的主人是姓孙还是姓律,可前提必须是来者是真心来交朋友的。”
无情道,“我们当然是来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不知律庄主是否愿意结交我们这两个朋友。”
律香川道,“朋友当然不会抢走朋友的东西。”
无情道,“的确不会。”
“你们不是来带走小何的?”
“我们为什么要带走他?”无情笑道,“叶翔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兄弟。我想孙府总是急人所急、满足每个人合理的心愿,律庄主是一个通情达的人,必定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帮朋友满足。”
律香川看着无情的笑脸,努力猜测这人畜无害的温和笑脸后面藏着怎样的阴谋。六扇门竟然与快活林有关联?但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孙府也的确会满足每一个来者的合理的心愿,于是道,“好,叶翔可以去见他的兄弟。不知无情总捕是否同去?”
“不,”无情看看叶翔,“我留在这里。他们兄弟俩很久没有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去了只会打扰到他们。而且我留在这里,想必律庄主也会更放心。”
律香川道,“无情总捕果然是位通情达理的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愿望
叶翔终于见到了小何。
小何静静的坐在椅子里,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衣,还是高束着头发,与他往常的打扮并没有不同,叶翔却似乎觉得在小何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令叶翔感到不安的变化。
小何正笑着看他,这足以令叶翔不安!
叶翔道,“你看到我并不感到意外?”
小何道,“我知道你会来,而且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小何说着,眼中笑意更深,甚至带着一点柔情。高老大曾说过,小何若穿上女装,一定能迷乱任何一个男人的心,一定能勾走任何一个男人的魂。可是被小何这样柔情的看着,叶翔仍然只感到深深的不安——小何是他们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骄傲的,只有在大姐面前他才会开心的笑,更多的时候,他本来只是冷着一张脸。
叶翔痛心的想到,小何一定经历了许多的痛苦,只有沉重的苦难才会把一个人折磨得不像自己。
叶翔道,“无论我为何而来,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大姐和小孟一定也很开心。”
小何笑道,“开心?我现在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是个废人,我甚至端不起比茶盏更重的东西!”
小何依然在笑,笑中却透着凄厉,他的眼眶已经通红,他苍白的脸上也已经浮起愤怒的红晕。
叶翔不忍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小何问道,“离开这里?”
叶翔点头道,“对,离开这里。”
小何抬起头,望向上方,“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
叶翔没有说话,他心中当然已有答案,他已经不忍再开口,他不忍再给小何增加痛苦。
小何继续道,“无论去哪里,最后还是会被他找到。”
叶翔已经无话可说,唯有叹了口气。
小何再看向叶翔时,神色已变得平静,只是尚有一滴泪从脸上滑落,“又何必连累你们。”
叶翔心里一惊。他本以为小何会痛苦,会愤怒,会怨天尤人,没想到他已经学会了平静,他甚至在担心他们!
叶翔搭在扶手上的手牢牢收紧。
小何已经不再痛苦,他自己却开始感到痛苦——他的这位小兄弟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心灵和身体的折磨,自己却没有办法帮他。
自己竟然还需要他的帮助!
叶翔痛苦得不能开口,他所有本应该说出口的话都哽在喉头。
小何道,“你不必如此。既然我已经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应该已经猜到这必定是律香川告诉我的。”
叶翔道,“的确没有事情能瞒过律香川这样的聪明人。”
小何道,“他已经告诉我,若我求他,他会给我你们需要的东西。”
叶翔握紧扶手的手已经把扶手震裂,他唯有这样才能发泄自己满腔的痛苦。
叶翔道,“我不能逼迫你做出你不愿的选择,尤其是对律香川。”
小何道,“即使关乎小孟的性命?你跟他难道不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叶翔道,“小孟的确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你也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即使我们曾经因为很多事情争吵,我们也依然是兄弟。”
小何笑道,“好一个兄弟!”
小何的这个笑,就像他对着高老大时的笑一样,满是赤诚和天真。
叶翔在心里叹息道,不知律香川何时才会放过自己的这位小兄弟。
小何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当然不会求他。他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就不会去做。”
檀香是上乘的檀香,茶亦是上乘的好茶。
律香川从来做的每件事都非常稳妥,非常合乎自己的身份。他每一件事都不会出错,以前不会,现在当然更不会。
西域的檀香和雨前的龙井,连律香川自己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他不禁微微一笑。
无情接过婢女送上的茶盏,朝律香川举盏一笑,喝下一口茶。
律香川也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律香川道,“无情总捕当然知道,孙府会满足每一个到这里来求助的人的合理的愿望。”
无情道,“不错,所以我们来了。”
律香川低下头,盯着茶盏,仔细的用盖子捋着茶沫。
既然是上乘的好茶,自然不会有浮沫,律香川却又在捋什么?
他当然是在捋思绪,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他做的每一件事一样,必须稳妥,必须合乎自己的身份。
他这样岂非很累?他却浑然不觉,只因他享受这种感觉。若说这种步步为营是一种累,很多人岂不太过可怜,他们连享受累的资格都没有?
无情正在喝茶,也正在等待律香川开口。
律香川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终于说道,“我正在思考一件事。”
无情依然没有开口,他很有耐心的微笑着,安静的等待律香川说下去。
律香川继续道,“无情总捕难道不想知道我正在思考什么事?”
无情笑道,“愿闻其详。”
无情从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并不多话,但是他一直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给对方回应,对方才愿意继续愉快的说下去。
律香川道,“我正在思考,我满足了叶翔的愿望,却不知是否应该满足无情总捕的愿望。”
无情道,“律庄主本应猜到,我和叶翔都只为一个愿望而来。”
律香川当然知道,却装作才明白的样子,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若是别人做这幅表情,一定十分滑稽十分可笑,但这幅表情律香川做来,却让人觉得很优雅很诚恳。
律香川道,“说来惭愧,我努力的满足别人的愿望,也努力的实现自己的愿望,现在我却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愿望,总也无法达成。”
无情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律庄主若是肯将这个愿望与我分享,或许我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律香川道,“无情总捕可知道,要怎样得到一个人的心?”
无情道,“若律庄主的愿望是要得到一个人的心,这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无情笑着展开折扇,轻轻摇着扇子,当他这样气定神闲的时候,他必定已经将难题迎刃而解,必定已经对解决难题的办法胸有成竹。
无情笑道,“律庄主想必已经有了办法,你只需按照你现在的办法继续进行下去。”
律香川笑道,“原来无情总捕也是个取巧的人,既不用自己费心思想办法,也让我这想了个不太高明的办法的人因为受到肯定而感到高兴、得到继续进行下去的动力。”
无情道,“律庄主不必自谦,你的这个不太高明的办法其实相当高明。”
律香川道,“无情总捕明白我的办法?”
无情道,“消磨那个你想得到他的心的人的意志,让他习惯你,离不开你。让他慢慢觉得,连你给他的折磨都是对他的垂怜和恩赐,当你不再折磨他时,便是他的死期。这是驯服一个具有顽强意志的人最有效的办法,也是得到一个倔强的人的心的好办法。”
律香川道,“没想到今日有幸遇到知己!无情总捕竟如此懂我。”
无情道,“这本来就与审讯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律香川闭上眼,静默一阵后,突然睁开眼,笑道,“他会不会来求我?”
无情道,“他若来了,是否便意味着律庄主已经驯服了他?”
律香川道,“是。”
无情道,“是否便意味着律庄主离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愿望更近了一步?”
律香川道,“是。”
无情道,“如果所有愿望都能实现,人生岂非太过无趣?”
律香川抚掌笑道,“无情总捕果然懂我!”
作者有话要说:
☆、礼物
叶翔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在小何这里坐下去,因为他除了叹气,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没有别的话可说。
他帮不了小何,他却也不想让小何觉得难受,他知道小何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所以叶翔站了起来,看了小何一眼,说道,“我走了,你保重。”
小何却仍然静静的坐着,仿佛并没有听到叶翔的话。
叶翔道,“你难道不打算站起来送送我?”
小何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叶翔,笑得很甜很美。
叶翔忽然想到,小何从前是很少笑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叶翔心里感到更加难过和沉重,他已经不愿再停留一刻。
“我们始终都是兄弟。”叶翔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转过身,走出了小何的房间。
叶翔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很远便听见自大厅的方向传来笑声。
这笑声叶翔并不陌生,他竟不知道无情是这样爱放声大笑的人。
踏进大厅,果然见律香川和无情宾主尽欢的场面,无情在笑,律香川也在笑。
他们竟然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笑得无比酣畅、无比开心。
叶翔不愿在小何那里多做停留,因为他不愿自己的兄弟难受,但他也不愿待在这回荡着笑声的大厅里,因为他不愿自己更难受。
他终于发现,比杀一个绝世高手更难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叶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忍耐着一千个不情愿,终于走到自己方才的座位上坐下来。
律香川看着叶翔,笑道,“你见到了小何,你的心愿已经满足?”
叶翔沉吟道,“是,也不是。”
律香川收起了笑容,“人心总是充满贪欲,总有一个又一个的愿望。你终于也不能幸免?”
叶翔道,“贪欲是为了享乐,我却并非如此。”
律香川道,“那你未能满足的愿望是什么?”
叶翔道,“我不能说。”
律香川皱眉道,“为何不能?你应该知道,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