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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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贺纾无言以对,低垂下睫毛遮住漫起的泪水。
赵顼也不再说什么,拉起他的手走回舷仓。进入一处陈设精致的寝室。
赵顼说了几句劝慰的话,贺纾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站到窗前,怔怔地望着远处水天一色的苍茫,此刻薄暮已冥,寒鸦在空中盘旋,伴随着声声嘶哑的哀鸣,闻之倍觉惆怅。
赵顼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揽住他的肩头。
贺纾终于惊觉,“陛下,臣失礼了——!”
赵顼摇摇头,劝道:“繁衣,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朕不会怪你。”
贺纾闭上眼,将那泪水隐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决然的神色,“陛下,臣去意已定,请吩咐开船罢。”
赵顼不放心地看着他,“繁衣,你给我躺下好好睡一觉,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起来。”
贺纾淡然一笑,顺从地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赵顼给他拉上被子,又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贺纾睫毛轻颤着,两道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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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纾疲倦之极,却是愁肠百结,无法安睡。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夜色幽暗,只有窗口透下的淡淡月光,朦朦胧胧中,一个高大如神祗的身影走到自己床前,那轮廓是那样熟悉——
强烈的惊异和激动同时冲击着心脏,刹那间,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鸿渐——”贺纾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唇已经被狠狠得吻住。炙热的气息包围了他,铁钳一样的臂弯将他紧紧箍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碎,毫不留情。
唇被霸道地封锁,呼吸被屏蔽,对方的舌尖带着强烈的索取长驱直入,夺走了最后一丝空气。
这根本不是缠绵,而是占有与征服——用最原始野蛮的方式求证对方依旧属于自己。
贺纾觉得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对方的唇才离开了他。但依然将他锁在怀里。
贺纾喘息着,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喊:“鸿渐……”
赵羽的声音冷硬如冰,“一个吻就如此撩人,繁衣,怪不得赵顼为了你可以连江山都不要!”
贺纾咬牙,强忍住心头的绞痛,报以同样的冷漠说:“即使失去江山,陛下在我心中是永远的君主!”
这话一下点燃了赵羽心中狂怒的火焰,随即下颌被狠狠捏住,“永远?哼哼,你如此善变的人又怎配说永远二字?!”
贺纾吃痛地颦起眉心,“放开我,我跟你再无瓜葛!”
赵羽果然松开了手,却反手一掌扇过去。
贺纾倒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子竟无法起来。
那慌乱无助的样子,像受惊的小兽,赵羽无法控制地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讽刺道:“想跟我没有瓜葛?也不想想这身子本来就是我的。难道赵顼没有在你身上看到我的痕迹吗?”
贺纾拼命要推开他,“快放开我……你压着我了……啊……!”腹部一阵绞痛,异常剧烈,贺纾发出一声惨叫。
身上一轻,赵羽离开了他的身子。
贺纾赶紧用手按住腹部,疼痛一波波袭来,他咬唇强忍,泪水却直往下淌。
抬眼望向赵羽,大吃一惊,赵羽脸色阴沉,眼里凝结了近乎绝望的忿恨和怨怒,死死盯着那已经隆起的腹部。
贺纾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了令人恐惧的东西,双手死死护着腹部,往床角退去。
☆、第一一九章 爱恨疑深5 (1622字)
赵羽看着贺纾惊恐万状的样子,满脑子就是那天王瑾听来的话,那一刻的痛不欲生、那一刻的万念俱灰此时尽化成决绝的恨怨,如同奔腾的地火,寻找一条喷薄而出的裂缝。
他伸出手,抚上那生存着一个小生命的腹部。
贺纾退无可退,苦苦哀求:“鸿渐,别伤害他,我求求你……”
赵羽的手停止了轻抚,按住不动,眯缝起眼睛,两道寒光如冰刀射向贺纾,话音是从未有过的阴冷,“你怕什么?我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么?”
贺纾瑟缩了一下,赵羽冷笑着继续道:“繁衣,看你紧张的,莫非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手下的力气骤然加大,贺纾吓得心神俱裂,惨叫道:“不——!”
“我曾经多么爱他,日夜盼着他降临人世,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他,倾尽我的心血我的一切,让他成为最幸福的孩子,将来成为最骄傲的人……繁衣,你想象不到我有多么的爱他——只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赵羽的声音很轻,神色却愈发幽冷,贺纾一阵阵颤栗不已。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受骗了,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捧起贺纾的脸,“繁衣,知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是痛——万箭穿心,生不如死,然后是恨——恨不得将欺骗我的人挫骨扬灰,同下地狱……
“然而,我不相信,我心里还留有一线希望,也许是一场误会,也许是我们的敌人故意设下的离间陷阱。我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你,告诉我,繁衣,你在欺骗我吗?”
贺纾冷眼冷笑,“是的,你说对了,我一直在骗你。”
赵羽颤了一下,声音抖得不象话,“那么,他……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贺纾紧紧咬着牙。
“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赵羽厉声诘问,“繁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与不是,就这么难开口吗?”
贺纾咬破了嘴唇,一缕鲜血顺着下颌蜿蜒而下。
“繁衣,你用沉默来断绝我的希望,是吗?”赵羽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我明白了,你腹中之物并非你我爱的结晶,而是欺骗和背叛的罪证——”
说着,双手按上他的腹部,一用劲——,贺纾惨叫一声:“不——!别伤害他——我求求你!”
“赵羽,你在干什么?!”门突然被推开,随着一声断喝,赵顼冲了进来。猛的将赵羽推开,眼睛却担忧地看着贺纾,“繁衣,你没事吧?”
贺纾没有回应,神情空洞,目光呆滞。
“哼哼,皇兄,”赵羽冷笑,“你怎么才来,我正要杀死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赵顼一下错愕,不解地望向贺纾。
贺纾石化般一动不动,看也不看两人一眼,似乎毫无知觉。脸色已经白得发青,嘴角的鲜血不断淌到白衣上,点点殷红触目惊心。
赵顼急得抱住他大喊:“繁衣,繁衣!”又转向赵羽厉声质问:“除了伤害他,你还会干什么?!”
“陛下——”贺纾终于微弱地开口,“跟赵羽没有关系,让他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赵羽怒不可遏,扑过去推开赵顼,将贺纾拉到怀里,俯下头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深吻。直到怀里的人儿无法呼吸,才移开了唇。
贺纾用力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已经摇摇欲坠。
终于开口时,声音很虚弱,却没有丝毫的颤抖,“鸿渐,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赵羽一动不动,半晌,嘴角牵起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原来爱是生命里最残酷的赌局,繁衣,你让我输得体无完肤!”突然,他爆发出一阵狂笑,却像野兽垂死的哀鸣。
“贺纾,你记住,今日你施予我的痛苦,他日我定十倍偿还!”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越窗而出,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贺纾五脏六腑揪成一团,心头血气翻涌,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赵顼心神俱裂,冲过去一把将他抱起,却见到贺纾口中不住地吐出鲜血,根本无法止住。
他诧异地看到贺纾在笑,笑得那样绝望,又是那样满足……
☆、第一二零章 物是人非1 (1476字)
第一二零章
三年后,中秋之夜。
深蓝的夜空如丝绸般光滑透亮,衬托着那冰轮晶莹皎洁,流光溢彩,正是一年中最完美的时刻。
汴京城的夜市上,人流如鲫,车水马龙,挤满了赏月游街的市民。汴河两岸更是张灯结彩,一家老少其乐融融,三五知己谈笑风生……孩童们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你追我赶,撒下一路嬉笑;绿柳浓荫下,曲径花间中,一双双对情侣相互依偎,密密私语……
汴河里更是有无数楼船舟舫缓缓轻荡,那是有钱人家雇船出游到江心赏月的风雅,也有精致玲珑的白篷小舟,载着旖旎的风月,飘扬着靡靡之音。灿烂的灯火倒映于水中,明灭闪烁,像天际那如尘的繁星。
一艘乌檀木楼船静静地从城郊的支流驶入了汴河,此船身上没有任何旌旗名号,只有两行玉白明灯悬于船桅之间,但那高大的船体和那精雕细琢的部件,每一处细节都透射出一种低调的华贵与庄严的气势。
一袭明黄的身影立于船头,欣赏繁华的夜景和那优美的月色,温雅清俊的脸上,薄薄的嘴角微微含笑。
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丝极其淡雅的清馨随着晚风飘了过来,一个清润如玉的声音轻喊道:“陛下!”
明黄的身影立即回过头来,笑意更深,“繁衣,还没睡吗?”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贺纾淡笑悠然,“陛下,你不总盼着回京师吗?”
“是有点想家了,朕这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师这么久。你看,着汴京城像是比我们离开时更繁华了!”
“主上福泽万民,自然繁荣依旧,”贺纾看着他欢悦的样子,微微一笑,“只是,臣倒是认为陛下长期漂泊于荒海,看尽人烟渺绝之境,今日回京,自然倍觉兴奋,看什么都是好的。”
赵羽却是隐去了笑容,迟疑了一下,道,“繁衣,其实我在东海这三年才是最自由的日子,能陪在你身边,就是最大的快乐……只是,繁衣,也许我们不该回来,你不该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可以在东海跟你共度此生,只要你愿意。”
贺纾笑意盈盈,明眸如皎月般清朗,“陛下多虑了,陛下愿意到哪,繁衣定当追随,怎说不愿意呢?”
“呵呵,你说愿意就好。”赵顼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前牵住他的手,“翐儿睡下了?”
贺纾点点头,微笑的嘴角漾满爱意,眸光温柔,“他不睡着我还能走得开?”
赵顼笑得开怀,“繁衣呐,这孩子怎地一点都不像你,你那样沉静温雅,翐儿却比猴王还要顽皮,才两岁半的小子,一跑起来就像脱缰的野马,陈公公总是跟我抱怨追他不上,哈哈哈……我看再过几年,连你也抓他不住了!”
“那还不是让您给惯的!”贺纾一脸无奈,“每次我稍微大声点训他,您就说我吓着他了。现在,翐儿就仗着有你宠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玉不琢不成器,我就担心以后翐儿成了那种骄奢蛮横,一事无成。”
“不会,不会,你该对自己有信心,繁衣的孩子,定是最出色的!”
“陛下——!”贺纾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无限感动,却愈发愧疚,不由得叹息一声,动情地道:“陛下,当初如果没有您,翐儿根本不肯能活下来,这份恩情,繁衣万死无以为报……”
赵顼摇摇头,手在他肩头轻拍,“繁衣,怎么又说这个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不疼翐儿还能疼谁。”
贺纾低头垂眸,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水雾。
赵顼看在眼里,道:“很晚了,繁衣,你也去睡吧!”
贺纾点点头,“陛下也不要睡得太晚了,明天您还要进宫呢。得养好精神应付一切意想不到的局面。”
“少傅所言有理,”赵顼拉起他往船舱走去,“朕谨遵教诲……”
☆、第一二一章 可爱翐儿 (1784字)
走到赵顼的寝室门前,两人停下了脚步,赵顼将他的手握进掌心,柔和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不舍,“繁衣,再陪朕进去坐一会儿?”
贺纾为难地,“陛下,真的很晚了,您需要休息。”
赵顼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涩涩地一笑,“那好,你也早歇罢。”说完,推门进房,头也不回,随手把门关上。
贺纾对着紧闭的房门呆了一下,满心愧疚,是不是自己的冷漠惹他生气了?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既然赵顼要的,自己给不起,还是保持距离,不要给对方错误的希望吧!
只是,自己亏欠赵顼的,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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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没亮,贺纾便起来了。梳洗完毕,换过一身正装。再过两个时辰,船就会到达护城河的埠头,九贤王会带着文武百官迎接天子回朝。
离开东海之前,赵顼反复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回京?
贺纾又何尝不明白君王的心思,皇位可以放弃,但江山社稷的重任又怎可能轻易抛舍?赵顼时刻记挂着京师,记挂着边境的安危,记挂着他的百姓子民,为每一场天灾人祸愁苦不堪,为大宋皇朝的每一次危局倍感忧惧,更为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竟然不在场、没有尽到丝毫责任而深深自责……
所以,当赵顼将九贤王力邀他回京的信函摆到贺纾面前,贺纾纵有万般不愿,也立即力劝他回去。
赵顼却说了一句:“繁衣和翐儿须得跟我一起回去,你们不走,我也不走了。”
贺纾笑得云淡风轻,“陛下去哪,繁衣定当追随!”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缘由,都快三年来,那人音讯渺然,幸好还知道他活着。
三年了,自己已经履行了对那鬼魅的承诺,离开了赵羽,并让赵羽对自己恨之入骨。
三年之约的最后期限也快到了,该去敦促那鬼魅兑现诺言,给出最后的解药。只要赵羽能活下去,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不管他怎样恨自己,都不重要了……
想得入神间,脑海里尽是赵羽的音容笑貌,依旧使自己魂牵梦绕,不觉间,泪已盈睫……
忽然,床那边传来了动静,贺纾一下惊觉,飞奔过去,随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是翐儿一个翻身落到床下了。幸而床不高,那小子倒是睡得沉,竟然不醒,胖嘟嘟的小手揉揉眼睛,又继续睡去。
只是贺纾实在不明白,怎么自己明明把他放到床最里面的,而且这床已经非常大了,他到底怎么掉得下来?莫非他在梦里翻跟斗了不成?
得考虑在床边装护栏了。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