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by:流水无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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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母亲的仇可以得报,自己也可以解脱了。
匕首慢慢的向前送出,手不自禁的颤抖。
杀了他,自己再不会有烦恼恐惧。
杀了他,自己再不会有痛苦挣扎。
杀了他!
杀了他!
可是,这世上若没了他,花开的再美有什么用?夜风再温柔有什么用?
若没了他,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匕首慢慢的向前送出,在触及对方脖颈的一刹那,突然改变方向,斜斜飞出,“当”的一声钉在窗棱上。凌烈抱住了头,惨叫一声,转身冲向门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身子踉跄着退了几步,随即跌跌撞撞的跑开。
凌烈……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练无伤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凌烈是再不可能回来了。心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依托。手臂和腰脊再也无法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慢慢的滑倒。
好累,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愿想,合上眼,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出现许多情景:刚到师门的时候;和师兄弟们一起练功的时候;和大师兄一起巡夜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来到这山上的时候;西门无双死的时候;凌烈送玉箫的时候……还有,他摔断玉箫的时候……
许多许多的场景在脑海中交替变幻,没有完整的情节,片断式的,却是那样的真实,仿佛触手可及。时而欢乐,时而凄苦,时而温馨,时而惊悚。身子也是冷一阵热一阵,颤栗着,挣扎着,却怎么也逃离不了这无边无尽的梦魇。
再一次睁开眼,是被几声鸟语唤起。不知何时,天光已然放晴,一片蔚蓝万顷。身上微感湿黏,大概是出了一夜的汗,烧倒是退了。身体也觉清减了些,似乎恢复不少力气。
默默运功调息,真气运行到胸口时,微微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四肢顿时瘫软。暗暗摇头,看来这伤势没有十天半月难以痊愈。倘若凌烈还在,倒可以助自己疗伤,现在……罢了,罢了。人都走了,想有什么用?
功力失散,耳目却依然较常人灵敏得多,远远的忽听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第一个反应是:凌烈回来了!
心头先是一喜,随即悚然一惊。那明明是两人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凌烈绝不会如此。若不是凌烈,那……就是敌人了。
只听一个声音:“你看这门开着,好像没人,他们不会是逃了吧。”
这声音练无伤却是认识,正是昨天跟随神犀子一起上山的小道士清虚的声音!
又一个声音道:“他们若是逃了,师父师叔们又到哪里去了?咱们一路上山来,也没见到他们。”却是另一名小道士凌虚。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清虚道:“这样吧,我进去瞧瞧到底有没有人,你就到四周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糟糕,他们要进来了!练无伤挣扎着起身,可是急得满头大汗,身体还是瘫软着,挪动不了半分。
只听脚步跨进门槛的声音,清虚“咦”的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这地上的印记是什么?”
练无伤起先不知他在说什么,忽然想起,那是昨晚自己挣扎着爬回来时留下的泥痕,应该是通向药炉吧。
果然,脚步声向着药炉的方向去了。
练无伤知道,清虚很快就会到这里来,这小道士武功虽然低微,以自己现在的情形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们的师长皆为自己所杀,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势必饱受折辱。
怎么办?一瞥眼,见那支匕首兀自插在窗棱上。也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银牙紧咬,合身一扑,运力拔下匕首,藏在身前。用力过大,口一张,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与此同时,清虚也迈步进了来!
看到外面狼藉的景象,他显然没有料到还有人在里面,愣了一愣,意识到那是练无伤,连师父都要忌惮几分的人,顿时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清……清虚,不好了,我在外面找到的尸体,师父和几位师叔都……都被杀了!”凌虚神色仓皇的跑了进来,见清虚兀自呆呆的站在那里,他不明所以,心急的叫道,“你还不跟我来!还愣在那里看什么?”
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顺着清虚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由更是大惊失色。
“啊!”
24
“糟糕!”清虚大叫一声,掉头就跑,那凌虚一时还回不过味儿来,见到同伴落跑,也在后面跟着。
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外,清虚忽然停住脚步:“等等。”
凌虚早就被弄糊涂了:“怎么了?”
清虚向屋里张望了一眼:“他……他没追出来。”
凌虚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还盼着他连咱们也杀了不成?”
摇了摇头,清虚胆子似乎又大了一些,居然又往回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不敢进屋:“你注意到没有,他脸色不对,好像受了伤。”
“也许是他杀师父他们的时候溅上的。”
清虚打了一个寒噤,但他为人到底奸滑精细的多,转念一想,道:“不对,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杀害咱们崂山四个高手而毫发无伤,不然的话他怎能任咱们两个进屋?我四下看了看,那臭小子好像也不在,不是下山去给他抓药就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故。”
“那怎么办?”
清虚嘿嘿笑了两声:“他杀了咱们师父师叔,总不成就这样算了吧。跟我来。”
两人又蹑手蹑脚的返回,来到练无伤的房门之外,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
只见练无伤正盘膝坐在床上,似乎知道他们回来,张开眼睛,淡淡的道:“你们可是要位师父报仇?”
凌虚早被树林里的四具尸体吓破了胆,这时一见不对,脚下一软,心想:“完了,完了,他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转身想跑,却被清虚一把拉住。
清虚冷笑:“你还装什么?外面这样乱你也不加收拾,有人闯进来你也不管,老佛入定一般坐在这里,以我看,只怕是伤得不轻,动不了了吧?”
练无伤不答,叫道:“凌烈,你不过是到后面舀水,怎么这样久?”
凌虚一听,更是魂飞魄散:“那小子就在屋里,咱们……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清虚也是暗暗心惊:“难道那小贼真的还在,只是我没有看见?落在这小贼手里可讨不了好去,不如还是先走为妙。”
暗暗挪动脚步向后退去,忽然一抬眼见练无伤似乎松了一口气般的神情,心中一动,哈哈一笑:“那个臭小子在哪里?你最好叫他出来,道爷正想教训教训他呢。”果不其然,练无伤脸色一变。
两人若是论起年纪来,自然是练无伤为大,可是说到江湖阅历和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久在深山的练无伤哪里是清虚的对手?兼之他又不善作伪,一试就露了马脚。
凌虚兀自看不出门道,急得直拉清虚的衣袖:“你疯了不成,那小子来了,可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清虚给了他一巴掌:“你急什么?你看这样久了,那小子可有什么动静?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嘿嘿,看样子,他的伤势不轻。”
凌虚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到底还是害怕,躲在清虚身后。
练无伤冷冷的道:“我就算受了伤,对付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清虚不知深浅,哪敢贸然去试?在他心中,对练无伤的武功还是极为忌惮,心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水狗咬人也是很疼的。可是要让他就这样离去,心里着实觉得可惜。
他鬼主意极多,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笑道:“那好,我来了。”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碗,运力扔了过去。
这一扔没有任何花巧,只要轻轻一避便可避过,练无伤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挪动半分。
“咚”的一声,茶碗正中额头,里面的茶水洒出来,和着鲜血,遮住了练无伤半面脸。他一阵晕眩,俯下身子,不停的喘息。
连清虚自己也料不到居然能够打中,一呆之下,随即是狂喜,踏上一步,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中的时候!”
二十五
“别过来!”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横在胸前,练无伤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清虚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你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伤人?歇歇吧。”
练无伤森然道:“就算杀不了你们,至少有一个人我绝对能杀得了。”
“谁?”
匕首向内,对准胸口:“我自己。”
清虚又是一怔:“你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们?荒唐,别忘了我们就是来要你的命的!”
“是吗?”练无伤轻轻一笑,“那你那些师父师叔,半夜上山,又是所来为何?难道他们没对你说?”
清虚心中一凛,忽然想起昨晚偷听几位长辈的谈话,隐隐的好像有什么“昊天门”、“宝藏”之类的话。难道……他疑惑地看向练无伤。
练无伤慢慢的直起身子,调息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昊天门当初号称中原武林第一家……不仅武功独步江湖,传说中更是富可敌国……虽然现在昊天门的人已不在,可是宝物却不会随着人死而消亡……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一段话他分了几次才说完,实在虚弱以极。
“你知道在哪儿?”清虚被他说的怦然心动,不禁脱口问道,随即就想:这人和那臭小子都是昊天门的幸存者,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师父怎会大费周章的约集了几位师叔来为难他们?自己当初就觉得奇怪,可惜几个老头子嘴严得很,怎么也不肯透露这个秘密。嘿嘿,现在怎样?不是都作了古,留着个现成便宜给自己捡?
想到练无伤那一身惊人的武功都是昊天门武学中得来,自己若是能够得到秘芨,找个没人的地方修炼一番,日后定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可比在小小崂山做个无名小卒风光千万倍。更何况还有挥霍不尽的珠宝等着享用。他生性原本凉薄,听到巨利相诱,早就将师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凌虚,见他也是一脸热切之色。两人心意相同,都点了点头。
清虚为人仔细,又问:“那臭小子呢?”见不到凌烈,他始终是不放心。
练无伤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他走了。”随即又道,“你们若要宝藏,我便可以带你们去,要他作甚?”
“自然是怕那小子来救你。”
“他……不会回来了。”心中一痛,五年的相处,抵不过别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清虚还是不放心,心想那臭小子若是回来可大大的不妙。他明知练无伤是以利相诱,好慢慢谋得脱身之策,有心杀了他,可是那秘笈宝藏实在是充满了诱惑,令人难以拒绝,就算是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眼见练无伤受伤甚重,若无人相助,个把月内决计难以痊愈,把心一横,心道富贵需向险中求,就冒着一次险也罢。
当下扯开脸,微微一笑:“那还要请你带路了。”
二十六
烈日当空。此时已近黄昏,而太阳却宛如一个迟迟不肯退位的暴君,仍在叫嚣着,疯狂的凌虐着它脚下的众生。毫无荫蔽的官道上,弯下身,仿佛就可以闻到黄土烧焦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着实不适宜出行,所以道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人。
道旁大概四、五丈远的地方,有座小小的茶僚,原木搭建而成,十分朴素。这时几乎没有客人,一个短打扮店伙模样的男儿正坐在个木凳上,手拿一把蒲柳扇,一面无聊的望着空荡荡的大道,一面拼命的扇着风。
忽然,一辆马车闯入了他的视线。这马车似乎来的甚急,远远的可以看到它带起的烟尘。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马车就已经来到跟前。赶车的人一勒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店伙吃了一惊,心想没有两把子力气,可不敢这样拉马。忍不住打量了那马夫一眼,一看之下,更是希奇。本以为定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不料身材比他还要瘦削些,身上穿一件随处可见的蓝色粗布衫,头戴斗笠,压得低低的,罩住了脸,看不清面貌。
只听他回身道:“师哥,这里有个茶僚,咱们打打尖吃些东西再走吧。”
马车内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也好,你买了送上车来。”话音之中,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咳嗽。
店伙心里微觉奇怪,心想车里的人可是生病了?但说话声音明明又中气十足。他虽然好奇,但明知对方不欲透露身份,也不敢过多打探。眼见赶车人跳下马车,连忙迎上去招呼。
赶车人命他将水囊装满,要了几个馒头,包了一包咸肉,微一迟疑,又叫了一碗热茶,一撩车帘,跨上车去。
车内包裹得密不透风,气温更是高出许多,一上去,顿感湿热之气迎面扑来,中者欲晕。车上左右两边各有一名男子,左边的男子又矮又黑,盘膝而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对面的男子。汗珠从他脸上一点点落下,他也不加擦拭。知道有人进来,也丝毫不加理睬。
另外一名男子则要虚弱得多,无力的蜷缩在角落处。面色苍白,挺秀的眉头拧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伤痕未愈,看来是近期所创,却没有包扎处理。他的手上握有一把匕首,虽然半眯着眼睛,可四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匕首就会紧得一紧,显然也在全神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