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4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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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李东阳的长随到了屋门口,高声禀报道:“方家那边有人过来,说是有急事禀报。”此后又有个方家仆役进了屋,对方应物道:“小老爷!那街道厅又遣人送了传票到家里,还是关于小老爷差役的事情!”
方应物闻言皱起了眉头,在自己紧锣密鼓布置婚事的节骨眼上,万安又来这一手。简直是要恶心人啊。
李东阳怕方应物过于大意,连忙嘱咐道:“万首辅死死瞄准了你不放,你还是要当心为好,不可轻忽,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方应物倒是不犯难。口气轻松的答道:“老师放心,学生自有主意,此事易尔!”而后方应物便把娄天化招来,耳语几句后道:“你速速去屠中丞那里,将我的话传给屠中丞。”
如是过了两日,都察院和顺天府联系审理左常顺假冒方应物案件最终判决结果出来了。而且当场执行,并没有再上报。因为都察院本身就已经是最高司法机关之一,而且本案又不涉及人命官司,根本没有再上报的必要。
判决结果很是惊到了一些人,其实屠滽屠大人的判词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左常顺激于士人义气施暴官吏,虽情有可原但法无可恕,故判其代替方应物赴街道厅服三年苦役。一可惩暴行,二可全义行,三可彰教化。”
明白人都看出来了,判了左常顺代役,方应物便彻底解脱出来了,不会再受街道厅拘束。在大明朝代役是被允许的。或者找人顶替或者出银子,左常顺被判罚代替方应物服役这种情况,也算是合情合理合法。
妙。非常妙!无数人忍不住为之叫好,这个应对法子实在妙到毫巅。不过首辅万安听到这消息后呆住了,这看起来没有破绽的手段,居然被方应物如此轻描淡写的破解了?仿佛轻轻吹了一口气,便把漫天烟雾都吹散了。
之前一直可以说,是因为自己轻敌大意。端着首辅架子看不起方应物,所以才屡屡吃亏。但这次自己真心没有轻忽。从头到尾都是很认真,可结果依旧如此失败!
当初商定出来的三管齐下之策何等气势汹汹。仿佛能手到擒来的将方应物一口吞下,根本看不出方应物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不过到目前为止,却几乎要全面无果而终。
差役问题,经过徐学士一拨人的打岔,反而节外生枝给了方应物表现的舞台,被方应物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在科道组织弹劾方应物,肯定不可能成气候了,这时间没人愿意站出来公开弹劾方应物。当初他万安还想着走内宫裙带路线,请万贵妃出马收拾方应物,可也毫无动静。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总而言之,一位首辅狮子搏兔打算整治一位落魄为民的前小官员,居然没有成功,这看似不可思议,但确实发生了。
大明朝廷是彼此制衡的,万安这首辅不可能直接下令,强行将左常顺代役之事作废,这个命令连六科都过不去。而且内阁阁臣在名义上是辅臣,还不见得有资格自主下令。
不过万安对方应物的恨意是刻骨的,他不甘心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然后他又发现,再对付方应物已经不能那么得心应手,甚至连积极主动帮他出谋划策和执行的人也不好找了。
万首辅本来就不是德高望重类型的首辅,更没有名望可言,盘踞内阁全靠利益算计和交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万首辅的权势和影响力很纯粹的与利益得失挂钩,或者说,他从来就不能单纯的“以德服人”,走的是以“利”服人路线。
正因为如此,万首辅才产生了失控的感觉。从利益角度来看,一是他已经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七十岁的人能给别人多少信心?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古人”了,还能给别人带来多少预期利益?又如何能让别人真心实意的屈服?
二是自从天子息了更替东宫的念头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万安包括万安一系的人马没有任何未来可言。当今太子登基之日,就是彻底清理万安及其势力的开始,万安甚至连接班人都不可能安排,至于谁人能出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将前途命运赌在万安这边?现在已经是成化二十一年,不是成化十一年了,“人心思变”四个字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打消的。
意识到问题所在后,万安的心情有些落寞,自己这首辅的影响力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消散,而且无可挽回。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万安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满头白发,忽生英雄迟暮之感。
他又想起了八年前,那时首辅商辂站在权位巅峰时弃官而去,而自己却难以理解,一直到今天,总算才有些懂了。
“不!”万安在书房中拍案而起,对着看不见的空气吼道,他还是不能接受如此软弱无能的自己!(未完待续)
ps:下一章半夜前后
大明官 第七百四十八章 疑云
这声喊出来后,万首辅感到一股悲壮的情怀从心头喷涌而出,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整治方应物,而是把这看做对命运的抗争。
万首辅有这样一种错觉,那方应物仿佛脚踏大势,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天道,大势所趋无坚不摧。回想起来,方应物仿佛每一步走踩在了至关重要的节点上,不断将自己的大事搅得一塌糊涂。而是自己则是充满了悲剧色彩的逆天之人,在宿命中沉沦和挣扎。
可他万安辛苦了一辈子,难道就是替后来者做踏脚石?他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也不想就此服老,更不愿看着方应物风光。
如果他再年轻十岁,朝堂上哪会有方应物蹦跶的地方,命运如此不公,他便要逆天而行一次!不得不说,年届七十的老首辅放不下的东西太多,陷入了另一种执念。
当即挖首辅泼墨挥毫,亲自写了若干请帖,遣仆役一一送去。接到请帖的人,都是万首辅的党羽,看着请帖,他们不禁惊诧莫名。因为按惯例,老首辅想要召见党羽时,只需派仆役来叫一声,不想这次却如此郑重其事,竟然还写了亲笔请帖。
也正是如此不同寻常,众人才不敢轻慢,更不敢装聋作哑,老首辅亲自写来请帖,就意味着不容拒绝。一旦拒绝,就是与老首辅决裂。
虽然明天的太阳已经确定另有其人,但依旧要注意当下,如果触怒了万首辅,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仰望星空与脚踏实地缺一不可。
于是按着请帖时间,众人在第二日傍晚纷纷赶到万府,没有一个找借口不到的。有这时候了,又何必为了一点小问题让敏感非常的万首辅不悦?
而在这段时间,方应物全心忙于婚事。根本没有多余心思放在万安身上。方应物深深知道,这位首辅已经快走到了穷途末路。
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大限一到万安也会自动滚蛋,自己只需要等待这个时间到来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就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不过在百忙中,方应物还是抽出时间见了见自己的替身左常顺。并专门为左常顺设宴,还邀请了几位好友作陪。此乃人之常情,左常顺终究是有恩于自己,不能在这上面落下凉薄无情的名声。
说起来这左常顺只是个没有功名的落魄文人,沦落到在同乡人姚谦的忠义书坊里校稿为生。偶尔还代笔写点文字。这身份与方应物差的极远,而今日方应物摆出这阵仗,也足以表达出非常感激之情了。
方应物郑重其事的将左常顺请进上座,并致谢道:“先生高义,代替在下受刑罚之苦,在下铭感五内,简直不知何以为报。”
“方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我也并非一无所获。”左常顺爽朗的笑了笑,“我本是读书不成的飘零之人,籍籍无名苟活于人世间。而方公子身负天下之望,与吾辈不可同日而语。
我这次出面替方公子挡了灾,不过付出一点辛劳,但却博得京师人尊称一声义士,一时间也成名人了。宛如鱼跃龙门,至此夫复何求哉?说不定应该是我反过来感激方公子给我出名机会。”
左常顺说的有趣。席间众人忍不住几声哄笑,确实有这么点意思。出于“义愤”挺身而出的人,不是义士是什么?
项成贤插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事起先前景不明,确实要感谢先生担着风险挺身而出,尤其是我们这些友人都无法出力的时候。”
方应物赞同的点了点头,项成贤说的没错。先前他需要一个“假冒”替身,而他的好友们显然都不合适,项大御史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扔下官职,不管不顾的去假冒自己装疯卖傻。
故而这事只能找一个小人物来做,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当时情况不可预测,风险也是极大,只怕左常顺心里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松。
忠义书坊的东家姚谦姚员外也在席间,左常顺就是他向方应物推荐的,此时也笑道:“左先生此次以身相代,顶替方公子做苦役,切勿为前程担忧,且安心服役。等刑罚结束之时,一切包在我们身上,必不叫左先生为难。”
方应物闻言举杯道:“左先生为了在下甘受苦役,这点尤为感激。但在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将来必有所报。说是三年,其实也未必等这么久。”
“你我皆为浙江同乡,守望相助乃人之常情,方公子何须见外,区区贱身能帮得上方公子,也是此生有幸了。”左常顺连忙也举杯答道。
此人谈吐不算差,头脑看起来也是清醒的,难怪当初姚谦会举荐此人来担当替身重任,方应物暗暗想道,也许今后可以收拢到身边使用。
这一场宴席,众人都没有压力,自然是轻松如意,半日之后兴尽而散,然后继续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
方应物鼓捣婚事,项大公子继续风闻言事,姚员外又在琢磨新的发财路子,而左常顺则作为刑徒被押送到街道厅,开始他的代役生活。
这日方应物准备出门去刘家那边,与刘棉花沟通一下婚礼事宜,刚走到大门,便被匆匆赶来的项大御史堵住了。
却见项大御史难得脸色严峻,对方应物叫道:“方贤弟!有大事情!”
方应物知道项大御史有个喜欢大惊小怪的毛病,所以只当他又虚张声势,浑然没在意的问道:“近日没有什么大事罢?究竟有何事情让你如此慌张?”
项成贤没有与方应物看玩笑,拧着眉毛说:“你可知道,左常顺死了!”
死了?方应物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怎么会死了?”
项成贤详细的答道:“南城巡城御史亲自对我说的,听说昨天在南郊疏通行洪沟渠时,左先生不小心失足落水,救之不及便淹死了。”
方应物一阵恍惚,前几天还一起谈笑晏晏的人,今天就听到死讯,实在情何以堪。更疑惑的是,这究竟是偶然发生的,还是故意人为的?(未完待续)
大明官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三顾茅庐。。。。。。
久久无言,最终方应物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常顺死掉无论是偶然不幸还是被害,他都感到内疚。
这是方应物混迹朝堂以来,第二次遇到死人问题。上次是在苏州府时候,把钦差太监王敬逼到走投无路一气自尽,但对此方应物没多少感觉。
一来那王敬王公公荼毒地方死有余辜,方应物生不出多少同情心;二来王敬是敌对一方,方应物还没感情丰富到为敌人落泪的地步。
再说主要还是因为王敬心理素质太差,自己了结自己,并不是别人出手加害他,方应物更没内疚感。而这次左常顺是自己这边的人,前两天刚刚一起欢快的喝酒,却这样莫名其妙又突然死掉,真是情何以堪。
项成贤产生了与方应物一样的疑问,“你说左先生这是偶然不幸,还是被人蓄意谋害?”方应物答道:“哪能如此巧合?我猜人为可能性大一些,十之*就是被害死的。”
项大御史受到的冲击比方应物更大,之前他也根本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听到方应物断定是被害,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是草菅人命。。。。。。草菅人命。。。。。。你有把握么?”
方应物又叹道:“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事情,在眼下这非常时期,我们就该不惜用最恶意的揣测来看待一切事情,不惜在每一件事上预估出最坏的结果。所以无论左先生怎么没的,我们都要按照被害来对待。”
正当方应物与项成贤唏嘘感慨时,娄天化走了进来,禀报道:“街道厅那边又派人来了。”
“做甚?”方应物一听街道厅三个字。便心生厌烦,没好气的问道。
娄天化苦笑道:“那人说既然代役的左常顺死了,所以老爷你还得去街道厅报道当差,所以又送了传票过来。”
靠!方应物勃然大怒,这简直毫无人性!如果这时还辨别不清左常顺究竟是不是被害。那就没资格立足于朝堂了!
项大御史也无语,这是街道厅第三次送传票给方应物了罢?真可谓是三顾茅庐。。。。。。
难道仅仅为了制造整治他方应物的契机,便硬生生剥夺一条性命么?而且这样送传票,又何异于*裸的羞辱他!一股气直冲脑门,方应物对着娄天化声色俱厉的喝道:“混账东西!街道厅的人还敢欺上门来,给我绑了打。打死为止!”
项成贤连忙拦住,“小不忍则乱大谋,且慢且慢!”
冲动过后,方应物重新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这下我们总该清楚。左先生之死究竟是偶然还是被害了。”
半晌过后,方应物又开口道:“左常顺只是个小人物,是我将这个小人物牵扯进朝局中,也正是如此才害了他。”
方应物进入朝廷以来,无论争斗多么激烈,也没有出现过故意行凶杀人的行为。其实在大明朝争中,这种故意采取*消灭手段,特别是暗杀的现象其实很少。所以之前方应物就没想到过这种涉及人命的可能性。
但死对头们或许不会对方应物下毒手,但却敢暗害左常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