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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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方应物内心深处并没想过在这件事上收手妥协,所谓的待价而沽只是如此打算:一面坚定不移的打击戴缙尚铭,一面拉几个同盟军并多捞点好处,达到共赢效果和收益最大化。
方应物昨天听到徐学士的请他收手的要求后,开出的两个条件其实都是很无理的条件,根本就没指望徐溥会答应!
想想就知道,叫徐溥举荐父亲立刻升一品,这从技术角度上不是不可能,也不会太招人非议,一个清流翰林怎么升官都不算夸张。但徐溥为什么要帮父亲这样一个大忙?翰林院年终公宴时,父亲可不在徐溥那个圈子里。
此外,叫徐溥压制谢迁三年,那更不可能。谢迁是徐学士选定的接班人,是要继承衣钵的人选,徐溥犯得着为别人的事情自废武功么?都察院的丑事闹得再大,与徐学士也没有直接关系。
可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徐溥徐学士竟然同意了!这两个条件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让方应物动摇。
若今年升一品,明年编完书再升一级,那么父亲大人升官的速度简直比当年谢迁还快了,到四十多岁时当阁老也未必是梦!
徐学士不会是哪根筋搭错了罢?方应物收起了懒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在心里默默的重新审视起整个事情。
昨天有一个问题没想到,徐学士为什么要劝他方应物收手?怎么看也有点管闲事的意思,他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关于这个问题,方应物缺乏更多信息,他知道自己是想不出来答案的,但他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事情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想起昨天听到的,有人比如万首辅想借此兴风作浪?那么就肯定有人想反制万首辅?然后风波就要就围绕着这些人转开了,至于里面的具体门道,缺乏信息时还是没可能想出来的。
但方应物能感觉到,事情从围绕自己为核心,变成了甩开自己后的、更高层的博弈。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昨天宛平县县衙门庭若市,今天别人知道了状况,觉得自己要控不住场了,就没人来找自己了。
方应物顿时勃然大怒,全他娘的是抢戏的!这帮人不愧是政治老油条,三下五除二的就要把焦点镜头抢过去!
他最讨厌这种失控情况了,原本是自己要下一盘大棋,可别搞得棋手变成别人,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方清之看着儿子问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先说该怎么回复徐学士?”
第四百二十九章 日从西出?
听到父亲询问如何回复徐学士,方应物并没有直接回答。越是貌似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头脑清醒,想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又仔细品了品当前的状况,方应物渐渐地摸出一个大概轮廓。他可以确定,这件事的主旋律确实变了。在舆论里,从“一个清流知县被御史和东厂勾结欺负”变成了“有人要借机大杀特杀而有人只想小打小闹”。
而且方应物猜的更加透彻,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掌院右都御史戴缙即将下台,瞄准的都是戴大中丞的“身后事”。
万首辅的目的无非是借机对都察院大肆整顿,从都察院之外找一个自己人来当掌院都御史;
而另一方想要的自然也不是保住戴缙,可能是让都察院现有序列里的副都御史来接替掌院都御史,所以要力求稳定,不可过于动荡。
前文介绍过,都察院是非常重要的衙门,这是一场对未来言官喉舌的重量级争夺战。两边的态度显然是针尖对麦芒的,一时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
但他方应物则从主角变成了背景男,很是不爽。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方应物忽然毛骨悚然!
先前的主要矛盾是自己代表的汪芷与尚铭,自己的主要目标就是打击东厂。至于戴缙和都察院只是不小心捎带上的,说是可有可无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焦点都聚集在都察院这边,而尚铭和东厂不知不觉悄然被人忽略了!大家都在争夺都察院即将空出来的肥差。谁还顾得上追究东厂?
也就是说,落在尚铭和东厂身上的关注度被成功转移了出去。这让他方应物情何以堪!不要说别人,就连他方应物自己也险些被种种外力所迷惑。差点就迷失了自己的目标!
这一招堪称是乾坤大挪移,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形成的?若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么也太可怕了!
勘破了一派浮华背后的模糊真相,方应物只感觉冷汗直流,这次真的一不留神就入彀了。自己要待价而沽,有些高层要借力打力,却还有人要李代桃僵。。。。。。只能说,政治里面的水真浑。庙堂之中的水尤其浑!
却说在这时候,右都御史戴缙与东厂提督尚铭自然也要秘密会面。本来正值此非常时期,这两人不该随便见面,但是不见面又不行,无论靠书信往来还是托人传话都更不靠谱。
其实尚铭本心并不想见戴缙,眼前这个状况,很明显戴缙比他危险的多,与戴缙继续搅在一起不是好事。更狠毒的说,把戴缙推出去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尚铭也知道。戴大人好歹也是毅然背弃了汪直投靠自己的有功之人,并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更何况说起这次搞砸事情的主要责任,也在于东厂而不是都察院。
况且他尚铭又处在广结同盟对抗汪直的关键时候,一举一动都要给别人看的。不能表现的太让人寒心和非议,不然谁还敢投靠他这边?
“你我皆以为那方应物要上疏,但他却至今按兵不动。没有半点声音发出,这说明了什么?”戴缙分析道:“窃以为这说明那方应物未尝没有妥协之心。正在等待着各种好处。只要你我拿出足够诚意,就此息事宁人不是没有可能。”
尚公公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饮茶,他和戴缙立场是有一些差别的,并不完全相同。
丑闻对都察院和御史而言,从哪个角度看都毁灭性的打击,但对他这个东厂提督而言,情况未必有那么严重。而且他尚铭考虑到自己的脸面问题,总不能被打了一巴掌,又要送上另一张脸罢,那他还怎么统治东厂?
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应对之道,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戴缙要下台。。。。。。总而言之,戴缙可以被迫向方应物服软,他尚铭却不可以。
所以尚铭斟酌着婉拒道:“戴大人你所言。。。。。。实在异想天开,吾辈与方应物是不可能握手言和的,都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你能给方应物开出什么令他不可拒绝的条件?”
戴缙也看得出尚铭并不热心,咬牙道:“虽然看似不可能,但如今别无它法,总是要试试看,尽我所能满足他的条件!或许老天能开眼,还有一线生机!”
尚铭不想直接拒绝让戴大人下不了台,只能从侧面打击戴缙的提议,“那绝对不可能,方应物是什么性子,方应物背后的汪太监又是什么性子?想让方应物就此罢手退让,除非日从西出、六月飞雪!”
戴缙长叹一声,知道今天与尚铭谈不拢了,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眼前仿佛都是死路,没有任何希望的死路。
正在此时,却见有个小太监站在廊下,仿佛有要紧事情。得了尚铭授意,这小太监进来禀报道:“通政司坐探传来消息,翰林院编修方清之公开上疏,替宛平知县方应物辞官!”
在这种关键时候,方应物辞官意味着什么?无论有什么缘故在内,表现出来的只能是他怕事龟缩了!
戴缙与尚铭闻言齐齐惊讶万分,随后戴缙陷入了无边无尽的狂喜之中,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对尚铭叫道:“老天还是开眼了!”
而尚铭则茫然的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难道真的要日从西出、六月飞雪了?
方清之上了奏疏后,回家对儿子诧异的问道:“你想学别人做出辞官姿态?那就自己上疏辞官,何必假手于为父?”
方应物很谨慎的说:“万一弄假成真,真被朝廷准了怎么办?不能不提防着,还是请父亲出面罢!”
其实还是不想辞么,方清之无语。又听儿子解释说:“父为子纲,父亲替儿子辞官也是符合道理的,即便弄假成真了,那也还有转圜余地,再请别人帮忙上疏圆回来即可,只要不是儿子我亲自上疏就好办!”
方清之忍不住吐槽一句:“为父近来简直成了你的枪手,本本奏章都是帮着你上的!”
方应物吹捧道:“父亲名闻遐迩位列翰苑,前途无量中外瞩目!常言道上阵父子兵,将名声给儿子借用几下也无妨!”
ps:今天出门办事,明天再补更新。何氏娘子剧情会写的,诸君不要猴急。。。不过又想到最近严打。。
第四百三十章 蓄势待发
最近朝堂处在一个很敏感的时期,这么多令人留口水的官位空缺,谁不幻想一下?在这种时候,盯着各种风吹草动的人就越多。比如在通政司,抄邸报以及公开奏疏的各家小吏比以前勤快了十倍,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然后方清之的奏疏被“发现”了,大概意思是:“臣管教无方有愧圣恩,方应物年少无德,不能服众,故而招致东厂窥探,引得乱象丛生。臣深感此子尚不足以为官,奏请陛下罢其官职,恩许回家读书。”
看完抄写来的方清之奏疏,无人不惊愕,一时间朝野失语,不只是当事人尚铭和戴缙。
在之前,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认为:第一,方应物年少气盛;第二,方应物完完全全占住了道理和道义;
第三,根据既往历史可以看出,方应物为人敢作敢为,并不怕事;第四,方应物背后不是没人。
综上所述,谁都能判断出,方知县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一定要发作出来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忍耐,暂时按兵不动只是时机问题。
而都察院掌院右都御史戴缙有投靠权阉汪直的黑历史,这次手下亲信御史又与东厂闹出了丑闻,只要被方应物纠缠住便无法脱身,想不下台都不行了。
基于这个判断,各方英雄豪杰面对突如其来的机遇,纷纷匆忙出手,为了戴缙下台后留下的空缺你争我夺,风云际会的真是好不热闹!
眼看着就要到白热化的地步,但谁能料到,方应物本人却在这个节点上踩了一个急刹车,像个没种的懦夫一样缩了!
方应物是当事人并掌握人证。他都停手不追究了,那还能有什么后续?丑闻就到此为止了!外人终究是外人,即便想继续推动丑闻发酵,那也只能是隔靴搔痒,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戴缙能涉险过关的挺过去。并继续占着掌院都御史的位置,那别人还争夺个屁,全都是白忙乎!但事已至此,两边都已经开始撸起袖子动手了,又有点覆水难收、骑虎难下的感觉。
所以围绕御史丑闻,朝廷上下忽然集体失声了。被方应物的出其不意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他这到底是真孙子还是装孙子?
其实站在正人君子立场上,这很好理解。。。。。。像方清之这么正派的人,向来严于律己、为人谦让,当然他不愿见到自家儿子招摇惹事,成为各方角力的着力点,从而陷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纠葛中。或许还会有损方家清白,所以要主动请求罢儿子的官。
只能说,高尚的人眼中自有高尚,卑鄙的人眼中都是卑鄙。不过各种拜访方知县的说客忽然又多了起来,县衙再次恢复了一天收八张名帖的盛况。
不过方应物没有见别人,先去见了威宁伯、左都御史、提督京营王越。在京城中,他也只能找王越说几句真话了。
王越摇着杯中葡萄酒。懒洋洋的对方应物说:“你做事真不地道啊,虚晃一枪把诸公都涮了一次,不过如此行事,也真算对得住汪公了。”
现在满朝官员里,大概只有王越能稍稍看明白方应物的意思,因为只有他知道方应物与汪直的关系很密切。放着简单省事的到手的便宜不占,非要以退为进重新洗牌,并意图再把东厂牵扯进来,这不是为了汪直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王越不大相信方应物对汪直有多少情分,这两人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还是互相利用居多,能有什么恩义可言?
想来想去,只能说方应物之所以仍然力助汪直,是因为此人心性坚定、所图长远,能不为眼前蝇头小利所诱惑。就算如此。也当得起一声称赞了。
方应物对答道:“老大人说笑了,命运总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总不能随风摇摆由别人左右。”
随即方应物想起一个情况,也试探着问道:“如今那戴缙危如累卵,老大人你难道不动心么?”
王越名为左都御史,但实际上并不管都察院的事情,他的正式工作是提督京营,左都御史只是表示他高级文官身份的挂名。不过右都御史要是出了问题,让王越这个左都御史出面接管都察院似乎也能顺理成章。
从方应物角度来说,一个管都察院的王越显然比一个提督京营的王越更有好处,他方应物又不打算以武功立身。
王越对方应物的想法心知肚明,淡淡的答道:“老夫志不在此,也懒得应付这寻章摘句的水磨功夫,更愿整军备武、纵马边关!至于庙堂纠纷,用你的话说,找一条大腿抱着就行了,自己何须费心费力!”
不愧是鼎鼎有名的性格人物,大明最像武将的文官,行事作风完全就不按文官套路来!方应物无可奈何,又问道:“都察院中,谁呼声最高?”
王越介绍道:“呼声最高的是右副都御史李裕李大人,此人当年以副都御史出任漕运总督、江北巡抚,后来因为丁忧回乡。守制结束后,一时没有别的合适位置,他就在都察院继续做右副都御史,帮着管理院务。”
方应物点点头,这李裕老大人当过漕运总督、江北巡抚,那可真是个资深高官了,接任掌院都御史绰绰有余。
王越放下酒杯,郑重其事的提醒道:“李裕为人严厉,也算是干练能臣,最重要的是,他与佞幸方士李孜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