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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大明官-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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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K圆潘敌闹杏欣ⅰ!

    石先生并不知道王恕的便宜外孙就是刚才自己在仪门外望见的那个少年人,他陪着笑了几声,夸道:“年轻人自省自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方应物回到寓所时,天色已经晚了,一夜安歇无话。及到次日,天色才蒙蒙亮,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叫门。守在厢房的王英去开了院门。却发现来人是项成贤项大公子。

    项成贤来喊方应物,自然是要一同去参加西湖诗社的雅集。前天夜宴时候约定好的,今日清晨在钱塘门外汇合。方应物打着哈欠,随着项成贤出了门。

    项公子闲谈道:“前夜看你说的通通透透,语中鄙夷十足,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打算去给人当捧场的背景了。”

    方应物反问道:“有人请吃请喝请玩,为什么不去?左右也是无事,开开眼界也好。”

    两人穿街过巷,出了钱塘门。看到有几名仆役指路。根据指引找到地方时,湖堤上已经到了十来个人。

    那晚认识的引荐人傅继儒公子也在,方应物随着项成贤上去打个招呼后,便自顾自的在周围漫步一圈。赏了赏西湖晨景。

    等他在回到人群时,见主事者周一元也就是前晚夜宴上坐首席的主持人,已经在人群中说起话来。“今日之所以清晨汇集。便是为了先去武穆祠拜谒忠烈,以彰显汇聚之义也。此后从栖霞山下上了画舫。再做从容之游。”

    对此方应物很意外,武穆祠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岳飞庙。不是他不敬重先烈。但雅集游湖,不应该是属于醇酒、美色、诗词、歌乐的时光么?居然还有先去谒祠的安排,实在有些不知所谓。

    众人汇聚的地点在东岸,而武穆祠在西北方向,随后一干人上了大船,离岸向西行去。

    方应物抱膝坐在靠近船头的地方,目光悠然自得的环顾四望,远远看了几眼白堤和断桥。

    周一元坐在当中,以主事者身份对参加雅集的士子发表演说,语气颇为慷慨:“吾辈读书人,当倡言经世济用,以天下为己任,不可做寻章摘句之老雕虫也。集社不当只有,也该有褒忠扬善、指斥奸邪,讥讽时弊,议论”

    很激扬,很正义,很大气。若无前天夜宴时的察觉,而今天又是第一次见周一元,方应物说不定要为周朋友喝几声彩,鼓几下掌。

    在座士子都是各地名流,自然都有修齐治平的心气,周一元的话颇能鼓舞人心,不乏叫好者。

    但方应物心里直犯嘀咕,他和别人不同,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当然感触也不yiyàng。周一元的话,按说不该出现在普通的文人雅集上。

    当今天下承平已久,民间正是繁盛时候,积弊也不像后世嘉靖、万历年间严重。相应的,文人结社雅集便讲究以文会友,切磋诗文经义,可以说是纯文学性的,针砭时弊的现象不多。

    或者说,周一元的调调,让方应物想起了一百多年后的东林、复社,只有那个时期的党社才会以政治为标榜。

    东林、复社的本质是什么,方应物当然清楚。所以他听到周一元那大义凛然的口气,不像别人那样敬仰,反而起了几分嘲弄心。这姓周的领袖欲望太重了,好好的一场雅集,故意扯什么政治当虎皮

    这时候,被方应物断定为西湖诗社力捧新星的邵琛也开了口,接在后周一元后面一口气做了三分钟演讲。他的意思与周一元大同小异,但多了几分引经据典,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的,这又引得一阵叫好。

    “好!”方应物貌似很激动的重重拍了一下舱板,“咚”的一声闷响,引得不少人看向他。

    方应物兴奋的站了起来,对着舱中众人高声道:“两位说的不错,小弟我深深感同身受,以为至理!

    周兄所言诚然发人深思,须知当今庙堂昏暗,众邪盈朝,我在京师时候尝闻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说,名符其实的很!这样的时候,吾辈读书人岂能埋首读书不闻窗外事?

    先说那首辅万安,勇于媚上、尸位素餐,坐视朝纲败坏却不敢有丝毫讽谏!再说那次辅刘珝,刚愎自用、争权夺利,口有千言胸无实策,表为正人实际不堪!还有那宰辅刘吉,人称刘棉花,有私心无公心,无节操无原则!”

    本来船中还是颇为热闹的,这二十来人都是各地名流,少有机会汇聚一堂,大家正互相谈天说地,谈经论典的套交情。

    但忽然间,各种杂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目瞪口呆的齐刷刷的望向站在船头的方应物此人也太敢言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风气还算纯朴,虽然已经开始浮躁,但尚未完全进化到一百年后那种除了祖宗父母无所不敢骂的泼辣风格

    周一元脸色不大对劲,如果他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穿越者,必然要骂一声“卧槽尼玛”!

    他只是喊喊口号,增加一下号召力而已,这从哪冒出来的不懂事小屁孩居然动真格的开始指点江山?

    此人骂骂朝廷也就罢了,反正朝廷不是人,可又居然点着宰相一个一个去骂,还骂的如此细致入微、如数家珍

    他只是想拉帮结伙,发展地方性社团,成为浙杭无冕之王啊,而不是去自讨苦吃的当在野反对党!这要传开了,万一拖累到他这组织者怎么办?

    在船中的士子无不是聪明人,很多人立刻抓住了一个关键地方这人年纪不大,为何点评起远在京城内阁的宰辅人物如此鞭辟入里、详细生动?叫人感到仿佛历历在目,不敢不信。不由得,在众人眼中,方应物身上的光环仿佛神秘起来。

    方应物喘一口气,继续道:“说完纸糊三阁老,再说泥塑六尚书”但先前发过言的邵琛猛然打断了他,问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此乃淳安方应物也,师从商相公。”项成贤与有荣焉的代方应物介绍道。若不是方应物曾经叮嘱过,他会连方应物其它如“家父方清之”之类的底细都讲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恍然,换上敬仰的目光,原来是三元宰辅商相公的高足,果然见识不凡,挥斥方遒针砭人物气势极大。

    与项成贤坐在一起的傅继儒苦笑着,低声对项成贤道:“这位方朋友,实在能抢风头。”

    项成贤诚恳的解释道:“不是方贤弟会抢风头,实在是他胸中才华凌厉,根本掩盖不住,甚殊于常人。我县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候长了,你自然也就知晓。”

    话说方应物开过口后,周一元便闭口不谈政治了,一时间船中安静许多,众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不复群情昂扬的大场面。方应物也成了一个小核心,不少人围着他说话,顺便换换名帖。

    不知多久到了栖霞山下,众人弃舟蹬岸,入武穆祠。方应物站在岳王坟前左顾右看,这个时候,墓前还没有生铁铸成的几个奸贼塑像。

    他陷入了沉思,考虑是不是主动捐点银子,铸造秦桧等人的塑像跪在墓前,再讲那副流传千古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人”对联写出来?这样也算是搭岳武穆的顺风车青史留名了罢

    项成贤捅了捅方应物,将方大秀才从投机取巧青史留名的遐思中拉了出来,“诸君开始吟诗作词了,准备制到今日文集中,你还发什么呆?”

    方应物惊醒,连忙从随行仆役那里领了纸笔,趴在案上写起来。(未完待续……)

    ps:一直拿不准下面剧情,所以这章一直没发,下午晚上还有。

第二百二十六章 能者无所不能

    参加此次雅集的二十来名士子各自作了诗词,围聚在忠烈庙前,互相品评诗文。他们大都是来自各县的精英人物,虽然口上谦让,但心里皆有比较的想法。

    雅集主事人周一元捧着一张,高声称赞道:“邵贤弟的这一句好!山川不改生前烈,浩气能存死后忠,气透纸背,简直扑面而来!”

    当即有数人接口称赞,邵琛面显郝然之色,对着众人连连谦逊,“偶得之,偶得之。”

    方应物站在较外围的地方,侧头对引荐人傅继儒问道:“邵朋友什么出身?家中以何为业?”

    傅继儒顿了一顿,过了片刻才勉强答道:“他家中是富商”随后又补充道:“但祖上也是读书人。”

    方应物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其他并没有说什么。

    傅继儒听在耳中,脸有点红,他明白以方应物的精明肯定看出什么来了。邵琛的父亲是西湖诗社的大金主,本次雅集由他全额赞助的,召集了各地如此多士子也是为了捧邵琛造势,但这根本不足与外人道也。

    诗文品评还在继续,但大都是应景之作,无外乎褒扬岳飞忠义,痛惜风波亭冤杀,怒骂秦桧买过无耻。不知道是谁,拿起来方应物的诗文,扫了几眼后脸色一变,忍不住朗声读出来了。

    这正是一首《满江红》词牌:“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依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高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端、堪恨又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听完之后,人群立刻再次鸦雀无声,心灵都很震撼——这方应物好大的气魄!上阕还算合规合距,格调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但到了下阕却陡然笔锋一转。矛头竟然直指当时天子。

    刚才在船上时候,他们还为方应物直言不讳的批判当朝宰相而震动,结果转眼之间,方应物又批起皇帝来了,真是好胆量!

    虽然这个皇帝不是本朝的皇帝,但好歹也占了三纲中的君字。大明官方不禁止议论历朝帝王。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比如禁止出书评论历朝帝王。

    按照千古以来为尊者讳的惯例,一般发议论批评前朝帝王,多半都是用昏庸无道之类的修辞笼统去说,很少做剖心之论。而且大多情况下也是对事不对人,点评某件事得失比较多。

    但方应物这首词中,有“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一句,在场的人谁听不明白?

    暗示的就是前朝宋高宗陛下心里根本就不期待北伐成功,不期待迎回二帝,所以将积极北伐的岳飞杀掉,至于秦桧只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根子还在皇帝身上。

    这分析简直诛心啊,赤裸裸的将帝王心术呈现出来。但又是何等的犀利。何等的尖刻,偏偏仔细想过,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叫人不好辩驳。

    众人不由得赞同了项成贤的评价,方应物果然是才气凌厉,绝非常人也,但也有人暗暗恼火。

    在方应物想来。超前半步被人当成天才,比如王阳明,超前一步就会被人当成疯子,比如李贽。而自己今天的行为,应该只能算是超前半步罢至于那些把恼火写在脸上的人,方应物直接无视了。

    眼见众人都在议论方应物的《满江红》,主事人周一元便知道,谒武穆祠这项活动又没收到效果。下面他就没心思继续了,挥了挥手,让仆役收拾东西,招呼众人出祠向西湖边行去。

    傅继儒这时候才正视起方应物,本是西湖诗社的人,也是几个组织者之一,不想周一元和邵琛两人太没面子,便对方应物提醒道:“方朋友才高八斗,在下佩服,只怕今日要让别人都黯然失色了。”

    不是傅继儒多事,从名义上方应物是由他引荐进来参加雅集的,如果闹得周一元和邵琛下不了台,他难免要被同社人埋怨。

    方应物闻言话里有话的答道:“在下素来喜好史书掌故,方才难免技痒一时卖弄。但风花雪月并非所长,到了湖上画舫,只怕要泯然众人矣。傅朋友但请放心。”

    方应物说的倒是实话,今天这种雅集本来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而他两辈子都不是文青,身上实用主义色彩浓厚,对风花雪月这类东西并不十分擅长。

    可是某些人为了建立威信,非要扯进政治大义作为虎皮,这就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怪的谁来?

    众人说说笑笑走到湖堤上,远远望见岸边已经停了一栋画舫,目测有十来丈长,容纳二三十人吃喝毫无问题,这堪称世间少有的巨制。画舫旁边还有两艘船只,大概是装载杂物和充当厨房的。

    更令人心热的是,还有十几个美人齐齐聚在岸边等候。一眼看去,红红绿绿莺莺燕燕。

    主事者周一元瞥了一眼方应物,又高声笑道:“今年的花魁凤萧姑娘也来了,前夜比试过诗词,邵贤弟力压群雄独占花魁,今天游湖可要享尽艳福了。”

    周边轰然响起几声捧场的大笑,邵琛继续郝然羞涩。

    到了岸边,周一元对美人群里的袁凤萧招呼道:“花魁娘子!邵贤弟今天还打发给你了!”

    士子与美人接上了头,正当要纷纷扰扰的上船时,美人群中却另有一女子排众而出。

    她美色不亚于袁花魁,走到方应物面前盈盈一拜,娇声软语的启齿道:“当面的可是方应物相公么?奴家期盼多时了。”

    “你是”方应物摸不到头脑,他应该没在杭州城留下过什么风流痕迹罢?

    那女子掩口一笑,“两年前在苏州见过的,方相公贵人多忘事了,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么?”

    这么说来,方应物倒有几分印象了,是很面熟呐。再仔细一想,他拍了拍额头,真记起来了。不由的问道:“你怎的也到了杭州?”

    两年前他在苏州唐伯虎家的望远楼上,力压苏州年轻一代的最强三人组时,这个女子是在旁边侍候的,仿佛听别人喊她沈娘子。

    方应物正与沈娘子说话间,忽然花魁袁凤萧也出现在身前,美目中好奇而又带着期待,对方应物道:“有听姐妹说起,先生就是曾经二残句力压姑苏全城的方大才子?”

    那时也算一个人生小巅峰,方应物带点虚荣的点点头道,“正是。”

    两个一等一的美人前后脚主动找上方应物攀谈,貌似还准备倒贴,立刻又将其他人震撼到了,心中齐齐叹道“能者无所不能”——这等出类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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