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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大明官-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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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德见到方应物,果然比往常和颜悦色许多,看来心里多半也是想开了。他微笑着点点头,“方相公请坐。”

    方应物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道:“王员外、王朝奉,以我之见,今日你们还是暂时回淳安县去罢。”

    方应物检举左右两大布政使的事情,还没有传到王家,两人齐齐疑惑不已。王魁先问道:“方相公是何意?”

    这事迟早要被他们知道,隐瞒毫无必要,方应物如实道:“我向按察使司衙署投了状子,检举布政使司宁、陆两位大人。他们都知道我和你们王家有往来,只怕会迁怒你们,在他们伏法之前,我看你们还是出外躲一躲比较好。”

    王德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心里大骂几句。攀扯到方应物果然没有好事,他早就预感过的,可女儿和王魁两个败家东西不肯听,都像是被方应物灌了迷汤似的。这下可好,好事还没遇到,祸事先上门了!

    惹到布政使,方应物可以坦然面对,但是王德和王魁只是两个普通商人,这种事情听起来和晴天霹雳也差不多了。

    那布政使级别的大员,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故而当即脸色大变,十分苍白。王魁惊愕无语,不知说什么好,但王德愣了片刻后,却很敏捷的一跳三尺,姿态优美如苍鹰搏兔,好似武林高手。

    方应物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真是生怕王德被怒气和怨气冲昏了头,扑上来与他厮打,那可就丢了体面。

    但王德在空中转了一个弧线,却是扑向了王魁,伴随着高声斥责:“真被我说中了罢!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王魁被族兄揪住衣领,一时透不过气来,连连叫道:“哥哥有话好好说!”

    方应物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何王德去扑击王魁去了,难道真昏了头找错了对象?就算气不过要搏命,那也是该找上自己啊。

    只听王德声色俱厉的责骂王魁:“你心里想的确实都是美事,你想着去结交方应物,你想借势飞升,你也只看到了好处!但天下之事正反皆有,好处越大的事情,其中蕴涵的危险也越大,难道你就不考虑我们能否承担得起危险么?大人物带来的风险,都是我们万万承受不起的!

    我早说过,做人须得脚踏实地,有几分本事就吃几碗饭,不要好高骛远!考虑好处之前,先想承受不承受得起,正所谓未料胜先料败!而你背地里只会嘲笑我短视,当我不知道么?

    其实你懂个屁!本来我们只要小心避开方应物,就不会有今日祸事,但偏偏你一意孤行!大人物的事情,就不该是我们这等次的商人应该参与进去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方应物在一边听着,虽然王德没有冲着自己来,但话里话外的又何尝没有讥讽自己。之前他也腹诽王德目光短浅、平庸无能,但今日听了这番话,忽然也颇觉得有几分道理在内,也算是小人物的一种生存智慧了。

    如果布政使真的报复,那对王家而言确实也是巨大灾祸,即便是垂死挣扎的布政使也不是王家可以扛得住的。那之前王德面对自己小心谨慎到隐隐有所排斥,看起来也成了先见之明了。

    他娘的,这下可让王大户有话说了,可让他得意了,方应物忍不住想道。

    王魁感到领口一松,趁着喘气工夫小声道:“富贵险中求。”王德又狠拍了王魁一巴掌,斥责道:“富贵你个头!险你个脑袋!还不速速收拾细软行李去!”(未完待续……)

    ps:略卡,无奈抠出一章,下一章晚上发。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锅端

    却说方应物在武林门外的揭帖一挂出来,当即就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登时人群轰动,议论飚发。因为其中内容太逼真了,完全不像是诽谤污蔑,对照现实情况很是可信。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揭帖就被仁和县县衙差人给摘走了,可事情却开始在北关一带传了起来。估计迟早会传遍全城,甚至周边各县。

    在当天,这消息也传进了布政使司衙署  。左布政使宁良老大人听到揭帖的消息,整个人都惊呆了。整整一炷香功夫一动不动,他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公案后面。

    到底是谁张贴出去的?如此详细,必然是知情人!

    宁老大人想了想,之前知道详情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他自己、藩库大使和海宁县知县,但都不可能会主动将细节暴露出去。

    就算如今他从揭帖中明白是海宁县魏知县背叛了自己,但他也相信魏知县不可能自寻死路,去写什么自揭其丑的揭帖。

    排除了其他有嫌疑的人,唯一最有可能的就是方应物了。前日方应物在他面前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的,博得了他的信任,只道方应物拿他当自己人,便一五一十将内情都告诉了方应物。

    现在看来,简直是自己瞎了眼,六十多岁的人,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耍弄了!

    方应物那天的言行举止,都是刻意做出的,故意制造出假象,为的就是从自己嘴里套出内幕!他做梦也想不到。方应物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心机。

    宁师古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只听宁衙内对着父亲叫道:“儿子不明白,我宁家与方应物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甚至我还帮过他一点小忙,也算是有了交情,何况还有商相公的人情,他为何如此无情无义?儿子一定要去问问他!”

    宁老大人叹口气,这还用问理由么?但他最后还是挥了挥手,放了自家儿子出去找方应物。

    与此同时,布政使司衙署西堂中,右布政使司陆辰和西席张先生面面相觑,对揭帖的事情几乎不敢置信。

    陆老大人也不曾料到。这方应物一个小小少年居然魄力大到如此地步,胆敢一口气将桌子全掀翻了。

    揭帖攻击他小人行径、居心叵测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让他停步不前或者贬谪,名声上受到损失。但揭帖对那边宁良的造成的后果才叫重创,直接将宁大人的底细全部揭露出来了,

    只要认真查处,宁良被就地罢官为民和罚赃都是跑不掉的,整个人的名望也算彻底完了。是否会有更严重的惩治,那就要看天意和人脉了。

    陆辰脸色阴沉。想必那方应物招数不仅仅如此的,肯定还向按察使司递了文书,凭借他的背景,按察使司朱大人不会轻易怠慢检举。无论如何。事情闹大了后,他接任浙江左布政使的谋划八成要破灭了。

    可闹出大事并非他所愿啊,他本意只想通过台面下的暗箱运作。平平稳稳将做布政使司官职拿到手,谁知道这方应物居然坏了规则。直接掀桌子!别说他在其中心有鬼祟,就是心里没鬼也说不清了。

    陆辰半晌无言。他旁边的张先生坐立不安,脸色也难看的很。与方应物的接触和交涉,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经办,心里其实是自诩智珠在握,方应物超不出他的掌握的。

    但今天这情况让他彻底脸面无光了。拿着一手好牌,却将事情办成这样,他还有什么脸面呆在信重他的陆大人面前?

    这能怪谁?怪方应物不按理出牌,还是怪他内心轻敌,将方应物当成经验缺乏的小字辈看待?

    沉闷的气氛中,张先生实在坐不下去了,咬牙起身道:“东翁!在下这就去找那方应物,定要问一个究竟!”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在警告了王家之后,方应物匆匆忙忙回到寓居的旅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背起箱笼出前厅,准备望码头而去。

    但刚走到前面庭院中,抬头便看到宁衙内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有十几名差役,严严实实的堵住了旅舍大门,叫别人进出不得。

    几个被影响到的行人无奈躲开,敢怒不敢言。旅舍小二和掌柜瞧着对方气势汹汹,也不敢上前阻拦或者驱离。

    来的比想象的还快方应物稍稍讶异过,便沉静的拱拱手为礼,“宁公子不期到此,有何贵干?”

    宁师古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质问道:“方应物,你扪心自问,我与家父待你如何?我家那点对不起你?以至于你如此绝情绝义!”

    方应物长叹一声,“你还是没有认清问题在哪里。你也不要问我是否对得起你,先问问你们家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国恩,对得起黎民!”

    宁师古好像戳中了痛点,指着方应物厉声叫道:“你简直虚伪至极,虚伪至极!我家所作所为与你有何关系?哪一点冒犯到了你?需要你来当这个青天么?”

    “你这都是混账话!”方应物毫无惧色的上前一步呵斥道,“我不是没有机会替你们遮掩,我也不是不能装作视而不见,甚至我还可以与你们同流合污。曾经有那么几个时辰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最终还是决定检举令尊!

    因为做人总要有底线,总要有大是大非的区分,小节可以不拘,但大节不能亏心!若一个人浑浑噩噩,毫无半点原则,那与禽兽何异?

    令尊在海塘修建之事上贪赃,吸取民脂民膏数目骇人也就罢了,何况又危害黎庶,这如何可以忍得?

    如果在这件事上我熟视无睹了,那我也是瞧不起自己的。作为商相公的学生,我又有何面目去见老师?

    至于贵府的小情小义。与公无关,我也只能在此言语谢过了。但我仍是问心无愧!”

    宁师古的情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在他眼里方应物形同背叛,这叛徒比敌人是更可恨的。

    他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这时候动手没什么用处,但心里这口恶气还能怎么出的来?

    方应物暗暗咬牙,今天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泄了。他就不信宁师古胆敢当街杀人,他更不信这些布政使司衙署的差役都是糊涂蛋。

    正当千钧一发时候,忽然又有十来人挤进了院落,当先一人乃是布政使司陆府西席张先生。

    张先生走到方应物面前。距离宁师古也不远,语气阴测测道:“方朋友,又见面了!”

    方应物抬头看了看周围,门口还是被堵得死死,真是插翅难飞了。他收回目光,无奈叹口气,对张先生道:“合作愉快!今次若非先生告知,在下还无从获知宁老大人的底细,预祝陆大人前程似锦!”

    宁师古本来胸中一股邪火压不下去。正嗖嗖的向外冒,方应物几句话,便引到了张先生那边去,一双发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张先生。若不是此人煽风点火。怎会有今天!

    何况左右布政使之间多年不和,早有积怨在先。宁衙内是宁大人的儿子兼助手,张先生是陆大人的左膀右臂。两人肯定是不对付的。

    经方应物几句挑拨,宁师古宛如火山爆发了。衙内脾气上来。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去,声音十分清脆。张先生脸上五指红印效果十分明显。

    张先生错愕无比,一时有些发懵,但他带来的人可不含糊,迅速围了上来。宁公子的手下差役见状同样不含糊,同一时间也上前围过来。

    推推搡搡的不知谁先动了手,立刻就想点燃了火药桶,整个场面爆了起来。二十来号人马拥挤在狭小的庭院里,拳来脚往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鸡飞狗跳,满院狼藉。

    方应物本想趁机悄悄溜走,但院子太小了,二十多人在院子里群殴,几乎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若要溜出门外,就得横穿整个战场,这不引起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故而方应物没奈何,只得躲在角落里,挨得一时是一时。宁公子瞥见他走不了,便没去搭理,先收拾了眼前的强敌再去找方应物也不迟。

    忽然又有人在门口大喝道:“按察使司公干到此!都住手!”然后便见如狼似虎的军士持刀闯进来,连续砍了几个人,登时将场面稳住了。

    那官员打扮的人问道:“谁是张常?”

    张常就是陆府西席张先生的名字,方应物反应最快,当即明白这是按察使司来拿人去查问了。便从角落里站出来,指着张先生举报道:“此人是张常。”

    那官员转向张先生:“本官乃按察使司知事范某,奉廉访之命,请张先生走一趟。”

    原来按察使朱大人发下命令,范知事出来提人上堂,张常张先生便在名单上。他先前去过了布政使司,没见到张常,便打听着找到这里。

    张先生不服气的指着宁师古道:“此乃宁公子,宁良贪赃案中,他多有涉嫌,劣迹斑斑,甚至说是主谋也不为过,为何不提他去问话?”

    范知事沉吟片刻,点头道:“宁公子如若得闲,也请去一趟如何?只是先问问话。”

    宁师古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心有畏惧,他忽然也伸出手,指向方应物:“此乃方应物,发揭帖诬陷大臣的就是此人!”

    范知事闻言眼前一亮,“原来阁下就是方朋友,正好也在这里,那也请去一趟罢。”

    方应物忍不住瞪了宁师古几眼,宁师古毫不客气的还了几眼。

    方应物本心只想离开杭州这是非地,不想继续被牵绊了。“廉访审案,嫌疑都在眼前,却与在下这检举人何干?”

    范知事滴水不漏的答道:“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焉知阁下是不是诬告?故而请上堂当面核实状况。”

    旁观众人啧啧称奇,先前还吵成一锅粥、打成一团麻的三方人物,居然转眼之间齐齐被一锅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慈子孝

    却说方应物、宁师古宁衙内和张常张先生三人一起被带到了按察使司衙署,然后便看到布政使司藩库李大使也被提到,成了难兄难弟。就是心情最坏的宁衙内经过刚才一通发泄,也安静了许多

    此刻已经是午后未时了,这四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但按察使司似乎并没有管饭的意思。

    一直等到黄昏,按察使司朱绅朱大人仍然没有上堂,方应物等人也只好继续等下去。于是眼睁睁看着金乌西坠,天色渐渐黑了。

    方应物此时先醒悟过来了,不禁暗暗腹诽几句,这就类似那传说中的杀威棒呐。

    先用这种方式把人消磨一番,待到他们几个精疲力尽了,那查问案情时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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