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by谦少_-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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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雷大就是被一个小孩引过去的。
那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孩,迈着一双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攀着马车辕往雷虎门的黑漆大门看,雷虎正抱着刀站在门口,一看那小孩顿时乐了,又不敢过去,怕把人吓跑了。
那小孩也奇怪,雷大不过去,他也不跑,就扶着车辕,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雷大。
就在雷大快要抑制不住地想要过去抱一下他的时候,车上的人下来了。
下车的是个女人,垂着头,头发也不甚整齐,盖在额头上,抱起那小孩就往车里走。
雷大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嫂……”
那女人回过头来,雷大顿时看呆了。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颧骨,大概是哭过,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神里透出几分决绝来,却又不像世人那些柔弱女子,也不像那些走江湖的女侠,那是一种类似于藤萝的柔韧,看起来绕指百转千回,其实经得起雨雪风霜。
雷大一看她这双眼睛,就知道要坏事。
他押了这么多年镖,也走过不少穷山恶水,当年跟着大当家在蜀道天险里见过一个货物都被抢了的江南商人,大家都是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留了点钱就走了,结果在下个旅店听说那个商人在他们走了不久就跳了崖。
那个商人的眼神雷大现在还记得,就和这妇人一模一样。
看那妇人的架势是要走,一个要寻死的女人,还带着个那么小的孩子……雷大急得直挠头,心里直想着要是雷五在这就好了,白衣诸葛的名可不是白来的,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大嫂,我是雷虎门的!”
雷大也不明白,他这句话怎么就忽然出口了,大概他是觉得雷虎门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气的,庇护个孤寡妇孺还是做得到的。
那女人果然停了下来。
“雷虎门?”她偏着头,额头上刘海没遮住的地方,露出一块血肉模糊的磕伤来,神色略微有点恍惚:“我倒是见过雷乾少爷。”
雷大顿时跳了起来。
他拉过看门的老邢头,让他千万拦着那女人别让她走,自己急慌慌地就朝后院跑去,他知道乾少今早就出门了,但是大当家这时候一定在练拳。
“我还是挺聪明的嘛……”雷大一面跑心里一面暗想着,脑中闪过雷五那张刻薄的脸。
但是雷大并未意识到,雷五经常欺负他,仗的不是他憨厚,而是他嘴笨。
于是,当大当家被喘着气的雷五一把抓住时,他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大……大当家,外面有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要寻死,她,她找乾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大当家这篇文和某懒人的琅琊有牵扯的缘故,一直在等某人写大纲,结果,等了两天都没等出来,勉强把雷虎门参与的部分划清了,中午写好,又忘了更文……扶额……今天双更,明天也是,补上以前欠下的
☆、弟妹
雷大想错了,大当家不是在练拳,他是在焚香。
但是,这种精巧的专属于江南那些有钱人家的消遣,大当家很不擅长。
老当家是个附庸风雅的人,他私藏了几块上品沉香。大当家第一次用烧柴火的方式迅速地烧掉了一块沉香,熏得满屋子都是呛得死人的香味,连老鼠都被从洞里熏了出来。
雷五本来在隔壁院子里看人打拳,远远看见大当家这边院子一股浓烟直冲云霄,连忙把所有人都骗到屋子里,自己一个人往这边院子跑了过来。
大当家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破坏,正蹲在一个大鼎面前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鼎里熊熊的火焰。
雷五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大当家蹲在鼎旁的背影,和满地被熏死的蚊子蟑螂。
想起大当家早饭时候问的问题,知道一定又是和乾少有关,雷五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书房里找了本魏晋时候品香的书,熟门熟路地溜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把书扔了进去。
至于大当家怎么解释这本天外飞书,就不属于他操心的范围了。
雷大进去的时候,大当家刚刚知道品香是把沉香块在火上引燃,然后埋到博山炉的灰里,因为操作不熟练,他把沉香块买进去就熄灭了,所以他从厨房拿了双筷子当工具,像种菜一样把沉香块埋进去,又刨出来,又埋进去……
然后,雷大就冲了进来。
听完雷大那句关于有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乾少的话之后,他手中的筷子“咔嚓”一下,就断了。
雷大没看到大当家那张棺材脸上越来越黑沉的脸色,还不知死活地问:“大当家,你怎么拿着筷子,你刚刚蹲在地上干什么?”
大当家的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缓缓地指指地上的蟑螂。
“我在斗蛐蛐。”
雷大看了一眼冒出袅袅青烟的“蛐蛐罐”,还想问什么,被一直潜伏在门外的雷五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
…
大当家站在自己的床前,神色严肃地盯着那件被谦少用那种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优檀香”熏过的衣服,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大当家面无表情地穿上了那件衣服,面无表情地从床底刨出那盒珍珠粉,面无表情地在手上涂了厚厚一层……
临出门前,他默默地看了铜镜里“盛装出席”的自己一眼,猛地一个鱼跃把自己摔到了床上,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自我厌恶地用头抵住床板。
你以为你是去相亲么!
那是你弟妹啊弟妹!
…
最终,出现在堂屋里的大当家,是穿着一身平常的天青色长袍,神色凝重。
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大当家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再看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时,大当家的心抽得停都停不下来了。
偏偏那个小孩还挺喜欢大当家,一眼瞄到这个板着脸的青年,一点都不怕,还迈着小短腿朝大当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流着口水叫:“大哥哥……”
大当家顿时一阵心酸,本来想装一下严厉刻板的家长为难一下这个女人的想法也没了。于是大当家心酸地抚摸着那孩子的头,说:“别叫我哥哥,要叫伯伯。”
那女人露出惊讶表情:“雷门主,先夫冥寿已经是而立之年。”
大当家默默转过脸去,在心底无语凝噎:
小乾宁愿喜欢一个寡妇也不要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把我的章节给我吐粗来啊吐粗来
☆、公主
经过大当家反复强调“我们雷虎门并没有门户之见,也不是重视礼教的腐儒”和那个女人反复辩白“我和雷乾少爷之间是清白的”之后,雷五终于看不下去地发话了。
“夫人,小公子腰间的玉佩,是双龙腾云佩吧?”
此言一出,大当家的声音戛然而止。
双龙腾云佩,是当年高祖皇帝开国的时候亲手赐给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的玉佩,佩上双龙并首,寓意江山与之共享。
得到双龙腾云佩的功臣只有三位,都封了外姓王,其中一个开国不久就因为谋逆被灭了族,从此就开了个头,自那之后,跟随先帝开国的几个功臣都陆陆续续地被灭得差不多了。连免死金牌都不管用,更别说这个听起来都有点虚的玉佩了。
但是,靠着这块玉佩,大当家终于明白了,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妹。
当今世上,有这块玉佩的最后一个王府已经在三天前被灭族,整个王府上至王爷下至王府清客全部入狱,杀了三百多个人,放出来四百多个。据说京城的午门外整整聚起一群乌鸦。专挑那些无人敛葬的尸体啄食。
被灭族的,是京中的琅琊王府。
去年秋试之后,琼林宴上,年轻的皇帝还曾经抚着琅琊王爷的肩膀笑说他是大周国的肱骨大臣,谁知道一年时间不到,皇帝的肱骨大臣就换了人,昔日御前红人成了乱葬岗里的白骨,连唯一的血脉都保不住了。
“敢问夫人姓名?”大当家正色问道。
“本宫夫家姓李。”
整个堂屋里的气氛都凝重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雷大从门口招回来的这个带着儿子落魄妇人,竟然是当朝王妃,也是四年前通过和亲嫁入琅琊王府的藏族公主——央嘉卓雅。
当年送亲的队伍进京时,正好是中秋节附近,家家户户都出门去看西藏公主,只看到十六骈的华丽马车重重纱帐后一个模糊而美丽的影子。
众人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影子,与眼前这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联系到一起。
只有那虽然狼狈却仍然如受伤的天鹅一样高傲地昂着头的姿态,让人依稀能看到身为一国公主的高贵。
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有点棘手。
虽然不知道这个被灭了族的王妃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带着一个幼儿从京都逃出来的,但是谁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样了解,皇室的颜面,皇帝的尊严,还有那支江湖人都心知肚明的是为皇帝解决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的势力那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不死不休的缇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当家。
大当家已经从“弟妹”忽然变成王妃的转变中缓过神来,神色凝重地看了王妃许久,才问出一句话来:
“王妃额上的伤,是……”
“是我抱着麟儿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上三叩九拜。”那女子坦然答道,语气中却带上一丝自嘲:“只是没想到中原的菩萨,也未必是什么普度众生的。”
众人竟然无言以对。
央嘉卓雅在心底冷笑着。
这三天来,她倒是把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未经历过的事都经历了个遍,看尽了多少人假仁假义的冷脸。也没指望这次会有什么不同。
从俊臣死去的那天起,她就承担起了一个女人所能承担的最大的责任,疏散仆人,料理后事,等待皇帝诛九族的诏令,她表现得像一个心如死灰的遗孀,可是她不甘心,为含冤枉死的俊臣,为命途多舛的自己,更为还未满四岁的麟儿。所以她密陈太后,把这枚玉佩挂在麟儿身上,逃过了那金钩子的格杀。所以她连夜逃出京中,在少林大雄宝殿叩拜,求那所谓是江湖泰斗的少林方丈庇佑。所以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独自赶着车从少室山下到了这个小城,她并不知道这个小城里藏着天下第一镖局,她只是再也走不动了。她以为那个憨厚的武夫叫她带着麟儿进门能给他们庇佑。
但是,没有。
没有又怎样呢?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昔日的琅琊王妃揽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忽然笑道:“你们不必担忧,我不会缠上你们雷虎门,我从京都一路行来,对人心早就看够了。要不是你们叫我进来,我也不准备进这个门的。麟儿,我们走……”
那个小孩也知道气氛有点不对,松开了大当家的裤腿,牵着母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在孩子的小短腿艰难地跨过门槛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虽然被传为膀阔腰圆,虬髯环眼貌似张飞却声音温润的人发出来的。
他说:“夫人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因为牵扯进江湖恩怨,所以以后叙事的会多一点……
T T,会有人觉得很能打很能管事的大当家不萌么……
☆、春。药
乾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幕非常奇异的景象。
大当家威严地坐在堂屋中,旁边站着雷一二三四,看起来不像雷虎门议事,倒像是包青天升堂审案。
尤其堪称奇迹的是雷大那个平时只要雷五在场就畏畏缩缩得像只老鼠的家伙,今天竟然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胸膛站在大当家旁边。虽然被站在门边的雷五眼角余光一扫就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但比之平时,已经是天壤之别。
乾少笑了。
他怀里搀着个女人,是和他一起去骑马的苏缨,江湖上以用毒闻名的苏大小姐一副娇弱样子倚在他手臂上,看得“包青天”身边的王朝马汉眼睛里都喷得出火来。
大当家仍然是一张棺材脸,但是背在背后的手已经默默地握成了拳头。
“大哥,苏小姐的脚踝扭伤了,门里大夫住在哪……”
大当家不动声色地转身:“你跟我来。”
雷二三四顿时冷汗涔涔——大当家你不是要议事的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后堂里还坐着个公主呢。
而雷大,早已在某人笑里藏刀的表情里,把自己缩缩缩,缩到了墙角。
大当家带着两个人七绕八绕进了后院,不急不缓地进了大夫的院子,等两扇院门一关,他运起轻功冲上去一把抓住那坐在墙角择药草的大夫。
“断肠散有没有?鹤顶红有没有?合欢散有没有?”大当家抓着大夫拨浪鼓一样地摇,已然是炸毛的猫。
大夫的脑袋被他摇成了一锅浆糊,还记得挑大当家的刺:“大当家,合欢散是春。药。”
“要的就是春。药!”大当家一声怒吼。吼完之后才意识到失态,立马揉了揉自己的脸,重新又变成一张棺材脸,小心翼翼地蹭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看,很好,那一对还站在门口,浑然不知自己正暴露在大当家怨念的目光中。
大夫也恢复了一副严肃样:“大当家,老夫治病救人数十年,怎么会有那些不正当的药,这医者仁心,悬壶济世……”
“大夫妙手仁心,是杏林典范。”大当家一脸严肃。
“哪里哪里,大当家正气凛然,是武林豪杰。”
“过奖过奖……”大当家严肃地推辞。
大夫凑了过来,脸上仍然带着是“妙手仁心”的笑容:
“合欢散没有,凤求凰要不要?”
大当家茫然:“那是什么?”
大夫眯细眼:“春。药是也……”
大当家正气凛然:“来两份就行,不要多了。”
…
乾少进门的时候,大当家怀里正抱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猫,那只猫明显是被大当家的气势吓怕了,又不敢跑,缩在大当家手掌上瑟瑟发抖,不知道吃了什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