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狂士-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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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坊门,只见坊门旁走出一人,躬身行礼道:“吉中丞请留步!”
吉顼一怔,他细看了一下,认出此人,是韦王妃之侄韦播,和他有点交情,吉顼便笑道:“原来是韦公子,有什么事吗?”
“吉中丞,请借一步说话。”
吉顼翻身下马,跟他走到角落,韦播低声道:“张景雄被杀一案,确实和庐陵王无关,不过可能和长公子有关。”
“李重润?”吉顼愕然。
韦播点点头,“就是他,他常常说圣上荒淫无道,宠信二张,伦乱纲常,他总有一天会杀了二张,就算杀不了二张,也要杀李景雄等人,而李景雄被杀那天,我亲眼见他带数十人出去,直到深夜才回来。”
吉顼心中着实奇怪,这需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让韦播暗中告发李重润。
洛阳行善坊的坊墙上贴着一张巨大布告,坊内近千人围在布告前,只听有人在大声朗读,梁王武三思恶行累累,失德于天下,何以为太子,恶行一一披露如下:上元元年,洛阳铜驼坊大火,波及三百二十七户,烧死一百五十五人,此实为武三思令人纵火所致,为谋其土地,今失火之处皆为武三思别宅。
光宅元年,梁州大饥,武三思趁机谋田,以一亩上田五升米夺田一万两千顷,名为梁王田庄,至今犹存。
“确有其事!”有人大喊起来,“我家梁州的二十亩永业田被人用两石米强行换走,原来是武三思所为。”
“无耻!”
众人愤怒地大喊起来,很多老辈人都回忆起当年铜驼坊大火,烧得很惨,原来是武三思派人纵火,这简直是丧尽天良,这样的人还想当太子?这时,几名衙役慌慌张张跑来,搭着梯子准备撕墙上的布告,人群被激怒,纷纷用石头砸向几名衙役,有人大喊:“武三思的走狗,滚开!”几名衙役被打得抱头鼠窜逃走。
不仅是行善坊,洛阳城内至少有三十座坊内贴了类似的布告,一时间洛阳城为之沸腾了。
次日天还没有亮,洛阳大街上便出现了一辆辆上朝的马车,挂着橘红色的灯笼,在黑夜中份外显眼,今天是三月初五,每月逢五,朝廷将举行大朝会,所有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
李臻也不例外,他是西京留守,从三品高官,自然也必须参加朝会。
天还没有亮,他便起来了,狄燕也早早起来,给他收拾官服,安排饮食,忙得脚不沾地。
李臻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换上了官府,他对妻子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跟随岳丈一起去就行了。”
狄燕给他整理衣服,又叹口气道:“爹爹已经先走一步了,他让你早点去,不要迟到。”
狄燕有些埋怨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早就上朝,天还没有亮,为什么就不能让大家多睡一会儿,上午再开朝会。”
“这也没办法,如果朝会拖得太晚,那大家一个上午什么事都别做了,所以只好辛苦一点,天不亮上朝,天亮后朝会结束,也就不影响正常的公务。”
李臻一边穿靴子,一边笑着解释道:“其实当皇帝更辛苦,天天上早朝,他也会受不了,怎么办?就提拔几个明白他心事的相国,然后就可以不用上早朝了,可放纵皇帝不上早朝的相国大多是奸佞,奸臣就这样出来了。”
“照你这样说,奸臣误国的根子都是因为皇帝想多睡一会儿,不想上早朝?”
“差不多是这样吧!”
李臻在狄燕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出发了。”
狄燕红着脸将李臻送出府门,目送他坐上了马车,十几名亲卫护卫着马车,向天津桥方向急驶而去。
天还没有亮,明堂前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站满了大臣,他们三五成群,按照各自的圈子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确实,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张景雄被杀,坊间又传出不利于武三思的谶语,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依我看,张景雄被杀和武三思的谶语其实是一件事,策划者手法很高明。”
“问之兄想得太多了吧!张景雄是二张的兄弟,和武三思何干?”
“你们再想一想?武三思是得到谁的支持才要问鼎太子之位,不就是二张吗?杀张景雄实际上就是警告二张,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二张的气焰被打压,武三思失去支持,又加上谶语,你们觉得武三思登太子位还会顺利吗?”
几个人恍然大悟,都竖起大拇指,“高!问之兄的分析十分透彻,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武三思的谶语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谶语中很多都是真的,大家还记得当年李尽忠之死吗?死得非常蹊跷,不了了之,当时有人指出李尽忠死的前两天,有契丹人出入武三思的府邸,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还有冰玉,你们记得吗?武三思曾经炫耀他有一块罕见的极北冰玉,我怀疑就是契丹人送给他。”
“问之兄,还有洛阳街坊那些布告,简直是罪大恶极,民愤太大了。”
众人纷纷点头,谶语和布告将武三思的很多老底都揭出来了,就算武三思极力否认,但圣上又岂能不顾众人的质疑,强行让他上位,一个失德的太子是会被天下人唾弃。
“武三思来了!”
有人低喊一声,大家都闭上了嘴。
。。。
第0383章 正面交锋(中)
只见武三思正满脸笑容地从远处走来,一一和众人打招呼,他脸上的笑容明显有点牵强,仿佛知道他已经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那首谶语已经传遍洛阳城,对它的解读也越来越深,越来越透彻,不仅如此,城中还出现了很多布告,将他过去做的恶行一一披露,比如十年前,他强占了长安永康坊三十四户人家的房产,其中八户人家都举家服毒自尽等等。
这些事情描述得极为详尽,并不是捏造,都是他隐藏多年得事实,令武三思心惊肉跳,这些事情只有极少数武氏家族的人才知道,怎么会被人传出来,难道是。
武三思想到了武承嗣,他过去的事情只有这个王八蛋知道得最清楚,他竟然把自己的丑事都抖出来了,一定是他,武三思恨的牙痒,就只差拿一把刀亲手剐了那个混帐。
“狄相国!”武三思忽然看见了狄仁杰,他连忙迎了上去。
狄仁杰正和御史大夫张柬之、中书侍郎姚崇说话,见武三思向这边走来,张柬之厌恶地盯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姚崇也不愿意和武三思说话,先告辞而去。
狄仁杰呵呵笑道:“梁王殿下找我有事吗?”
武三思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道:“狄相国,那些恶意中伤我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狄仁杰淡淡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武三思脸上一热,又急忙道:“我就怕三人成虎,如果今天圣上问起此事,狄相国一定要替我说一说。”
停一下,武三思又低声道:“令郎升为邢州太守之事包在我身上了。”
狄仁杰笑了笑,“多谢殿下的美意,不过今天有很多重要的政务要商讨,圣上未必会关注这件事,我觉得殿下有点多虑了。”
武三思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本希望狄仁杰能帮忙摆平这件事,可狄仁杰明显是打算置身事外,武三思无奈,只得讪讪而去。
李臻独一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几年前虽然混得风生水起,但事实上,他并不是在朝臣圈中混,而是在权贵圈中,在朝臣中他没有什么太出彩的事迹,自然也没有什么威望,很多朝臣只是把他视为狄相国的女婿。
不过,广场上数千人在谈论的事情,正是他的杰作,偏偏他们都不知道,这种感觉不免让他有点得意。
“阿臻!”
背后有人叫他,不用说,在皇城中叫他小名之人,除了他的老丈人狄仁杰,不会有别人,李臻回头,只见狄仁杰笑着站在他的身后,后面还跟着一人,李臻还认识他,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当年自己在辽东歼灭李尽忠时与他有过合作。
李臻连忙躬身施礼,狄仁杰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朝,这里面有些规矩,不可乱来,否则会被人耻笑,所以我让李大将军帮你一下,到时候你们会站在一起,跟着他就是了。”
李臻没想到狄仁杰竟考虑得如此周到,心中不由感到,他连忙向李多祚抱拳行礼,“麻烦大将军了。”
李多祚回一礼笑道:“能帮助敦煌侯一点小忙,是我的荣幸。”
李臻在朝廷被人称为‘敦煌侯’,因为他出身敦煌,加之他爵位都是冠以敦煌二字,所以大家都叫他敦煌侯,不过现在李臻又被封为县公,这个敦煌侯的绰号也没有多少人叫了。
这时,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这时上朝的时间到了,大臣们纷纷向明堂台阶走去,很快便在台阶前排成长长两队。
随着殿中侍御史一声高喝:“时辰到,进殿!”
在鼓乐声中,上千名文武大臣缓缓走进了明堂大殿。
这确实是李臻第一次上朝,尽管他出任西京留守后,完全有资格上朝,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使他耽误了朝会。
李臻跟随李多祚站在明堂大殿的后方,四周光线稍暗,旁边是一根大柱,使仿佛影身一般,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他的存。
“今天没有预定议题!”
旁边李多祚小声对李臻道:“今天是大朝会,一般时间不会太长,不过看样子有人要提武三思之事了。”
“你怎么知道?”李臻不解地问道。
李多祚冷笑一声说:“武三思的事情已经在洛阳传得沸沸洋洋,居然还有谶语出来,如果言官不说,那就是他们失职了。”
李多祚又用胳膊碰了一下李臻,朝大殿最前面努一下嘴,“看见没有,张氏兄弟没来!”
李臻看见了,右侧前方有两个空位,无人就坐,原来那是张氏兄弟的座位,他们怎么没有来,难道是为了回避张景雄一案,以张氏兄弟的智慧,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一点,这必然是皇帝武则天的暗示,看来,武则天心里很明白,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李臻又想到了公孙大娘,他后来才慢慢知道,公孙大娘一方面是武则天的美容师,而另一方面也是武则天的耳目,市井内发生什么大事,公孙大娘都会及时告诉武则天。
这时,殿中监大喝一声:“皇帝陛下驾到!”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一队队侍卫手执木制兵器鱼贯而入,最后八名宫女打着长柄团扇簇拥着大唐皇帝武则天从大殿侧门走入,武则天端坐在龙榻,她打量一下下面黑压压的大臣,向殿中监崔旭点点头,崔旭立刻大喝一声,“朝会起,致礼!”
千余名朝臣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吾皇陛下!”
声势壮观,武则天笑着摆摆手,“各位爱卿平身!”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武则天又缓缓道:“今天是大朝,朕没有军政可议,各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这时,侍御史杜敬之出列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李多祚回头对李臻低声道:“此人是御史台负责四匦之人,同时主管收集民意,这两天发生之事如果他不说,他就会被弹劾。”
李臻心知肚明,他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但事情做出来,怎么让它发挥最大的效果,那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比如这位侍御史杜敬之,李臻相信他的背后站着太平公主。
而且他知道,这位杜敬之说的并不是谶语和布告之事,那件事不用大臣们上奏,武则天早已知晓。
李臻迅速瞥了一眼武三思,发现他脸色苍白,浑身在微微发抖,李臻一笑,他拭目以待。
杜敬之高高举起一卷奏章,高声道:“陛下,这是前左卫大将军苏宏晖状告梁王干涉军务,导致唐军在辽东之战中大败,主帅王孝杰阵亡的奏章,证据确凿,请陛下过目。”
杜敬之这番话引来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大家都还以为杜敬之会说谶语和布告之事,没想到竟然是旧案重提,武则天有些不悦道:“杜御史,此案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你为何又要提出来?”
“陛下,因为之前没有证据,而现在微臣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如果微臣知情不报,那就是欺君之罪,微臣不敢做这样的事。”
好一个知情不报就是欺君,杜敬之大帽子盖下,连武则天都拿他没办法了,她又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杜敬之取出信,双手呈上,“这是梁王写给苏宏晖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武三思也大吃一惊,他手下不是说那封信被当面烧掉了吗?怎么可能还会存在。
一名宦官走下来,接过信,转呈给了武则天,武则天打开信,立刻认出了武三思的笔迹,武则天当即沉下脸,勉强看完了武三思写给苏宏晖的信,武则天再也忍不住心中恼火,怒视一眼武三思,站起身一拂袖,怒气冲冲而去。
原本打算看一场精彩论战的朝臣们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圣上竟然拂袖而去,朝会才开了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所有人都向狄仁杰望去,狄仁杰是百官之首,是把圣上劝回来,还是大家都散朝?
仁杰也不得不佩服圣上的精明,估计那封信让朝会开不下去了,所以圣上才一走了之,也避免了公开撕破脸的尴尬。
狄仁杰便对众人道:“大家都散去吧!”
朝臣们这才三三两两离开了明堂大殿,向各自朝房而去,这时,狄仁杰快步向武则天的御书房走去,走到贞观殿下,他等候侍卫替他禀报。
片刻,一名宦官跑出来道:“很抱歉,狄相国,圣上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宫休息去了,圣上说她想休息一天,请狄相国多辛苦辛苦。”
狄仁杰知道圣上其实是为了回避自己,要么是那封信太尴尬,让她难以向朝臣交代,要么她也想拖一拖,把大事变小事,或者她想考虑一下,不希望别人打扰。
狄仁杰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了,他觉得有必要再和李臻谈一谈,他知道一点李臻的策划,但具体怎么做,他也不太清楚,看样子,这几步棋走得太狠,对圣上影响太大。
李臻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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