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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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道友可要向北?”
“在下欲往燕地一行。”云霁轻笑,“只不能继续同杨真人论道,着实遗憾。”
白袍玉带,未戴冠,只以银环束发,仍是清俊端方。笑容却比往日多出几分不羁。
云霁同开阳真人道别时,粉衣女修跃上拂尘,回首望去,眼中多有留恋。
蓝衣女修轻笑道:“穆师妹,好走了。”
语音柔和,笑容亲切。蓝裙飘飘,发中一支玉簪,通体莹黑,唯有顶端一点暗红。
想起击杀守山石人的黑衣身影,娇…唇轻抿。
不知,可有机缘再见……
五轮宗一行走远,凌霄观弟子御剑离去。
云霓登上扁舟,舟行时,取出一部书简翻阅。半晌,轻叹一声,“燕地寒冷,探冰湖尤艰。不知李道友今在何方……”
与此同时,宝车正载着李攸及鲁川等人,随狄戎壮汉前往草原。
“能与尊者同行,实乃三生有幸!”
塔拓很想表达激动之情,无奈“用力过猛”,话出口,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扯一下嘴角,李攸提起通天壶,一杯灵茶将塔拓打发走,车亭内总算安静下来。
山鹿醉酒至今,酣睡不起,李攸只得以灵力牵引宝车。
鲁川兄弟替下山虎石豹,坐在车前。后者只能退到车亭旁,腰间捆着噬魂藤,一路钻研淬体功法。
绿松同半座浮空山,已被移入气海石子,适应良好。
草籽仍在沉睡,几番以灵力探寻,均无半点回应。
“到底怎么回事,总要给个回应?”李攸化出灵体,立在草籽旁,伸手戳一下包围草籽的绿光,疑道,“莫非不愿解释灵珠来历,装鸵鸟?”
草籽仍无应答。既已“沉睡”,定要沉睡到底。
再不满,李攸也不能拿他如何。
七百年的小伙伴,为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戳一下是极限,其他……实在不忍心下手。
“算了。”李攸围草籽转了两圈,“不想说就不说,想睡就继续睡。需要灵气,和我说一声。睡上一千年,我也陪着你。”
转身离开草籽,观察石子变化。
吸纳大量灵石,石子表面已布满金纹,内里空间扩充数倍。绿洲悬山存于其中,被灵云围绕,如沧海一粟,竟有几分精致小巧。
悬山下,两头山鹿醉倒,趴伏在石人旁,呼呼大睡。
李攸发现山鹿又壮…硕…许多,断角重新长出,沿后颈生出三道条状斑纹,蔓延至半个脊背。
背生金纹,是黑角犀鹿生出内丹的标志。
能结成红丹,即可成为鹿王。
届时,蹄踏虚空,风行祥云,御风之能不下飞廉。
一对一较量,妖兽灵兽不在话下,遇上蛟龙都可一战。
不出意外,抵达草原之前,就有两头鹿王给他拉车。
出行之时,必将遇龙战龙,遇虎搏虎。胆大敢找李尊者麻烦,绝对一蹄子踹飞。继续想不开,竖起鹿角穿成葫芦
高端大气上档次,处处彰显人格魅力?
史上第一修真石豪?
李攸捂脸。
好吧,“豪”是反派的必备技能,习惯就好。
不过,有其主必有其鹿。
以山鹿个性,战斗多要以败者上餐桌结尾。
脑中浮现某个画面,李攸再次捂脸。
撇开其他,有两头鹿王做驭兽,宝车也要更上档次才行。
仔细考虑半晌,放过发抖中的噬魂藤,李尊者将目光对准悬山绿洲。
荒川古境扒一回地皮,事后来不及归类整理,直接丢入气海了事。
因生命力顽强,兼石子内灵气充裕,多数灵植飘入绿洲,就地成活。更有两株古木舍弃灵壤,直接扎根湖中,枝叶繁茂,渐有参天之势。
“砍一株?”
李攸绕湖走了一圈,决定砍一株祭炼宝车。正要动手,忽听绿松道:“尊者且慢!”
“恩?”
李攸转头,见半座浮空山颤悠悠飘到绿洲旁,古松自山中—抽—出…根须,移到绿洲之上。
“尊者,这两株古木已生灵智,只是困在荒川古境,始终不得提升境界。如今离开旧地,自与之前不同。且容其生长百年,待尊者成就元神,可将其祭炼为元神法器,亦可成守山器灵。”
李攸皱眉。
听起来不错,问题是,自身修为境界如何,一直是谜。
从他离山,凡遇对手,无论金丹元婴,统统拍扁。唯一一次受伤,只擦破点皮。
事后,伤他的玉剑直接成了口粮。
如此推算,现在祭炼两株古木,也算不得浪费?
正拿不定主意,湖水突然漾起波纹,一株古木浮起淡绿光雾,树干纹路渐变,生出五官,组成一张老者面容。
“梧木见过尊者。”古木声音略显沙哑,并不刺耳,“尊者携我等离开古境,赐下机缘,老朽万分感激。”
“……不用谢。”
“老朽有树心一枚,尚能聊表心意,请尊者收下。日后能为尊者炼化,当是老朽之荣。”
语毕,古木合上双眼,光雾愈发闪亮,化作万千莹辉,坠入湖中,随波光摇曳。
树身立在湖心,枝条微摆,叶片舒展。
团团花朵竞相绽放,眨眼之间,树冠变成一朵淡绿色花伞,香气弥散。
花伞顶端,一团绿光缓缓升起,蕴含无尽自然之力,正是古木树心。
树心脱离树冠,枝头花瓣纷纷飘落,织成花雨,飞舞中,缓缓落至湖面,铺成一片香毯。
李攸正自惊叹,忽听古木道:“梧桐引凤,尊者可曾听过?”
梧桐引凤?
李攸挑眉,此处可没有凤凰。
“尊者且看。”
这次,是湖中桐木发出灵光。
随灵光绽放,环绕绿洲的灵云开始聚集,层层叠叠,仿佛生出另一座悬山。
倏然间,云中传出清鸣,两只火凤穿云飞出。
蛇颈龟背,单翎长尾,身披五彩,盘旋树冠,引吭清鸣,翩翩起舞。
火凤展开双翼,似在空中燃起两团烈焰。
梧桐为伴,同生共老。
以此为誓,凤舞鸾憩。
李攸看得入迷,明知是古木灵光所化,仍久久回不过神来。
虚像尚且如此,若是真的凤凰,又该是何等美景?
李尊者不由陷入遐想。
妖界内,百余凤凰正聚到一处,围观千年开花的一株古桐。殊不知,整群已被某颗石头盯上。
时空乱流中,火红灵狐瞅准机会,挥舞前爪,劈开一道时空裂缝,聚起全身妖力,猛然冲了进去。
☆、第三十章
石子内,火凤长鸣一声,化为两道红光,由实化虚,回到云中。
李攸立在湖边,望着梧桐双木,心生感慨。
树心缓缓下落,入手温润,犹如美玉。
“树心给了我,你可无碍?”
“尊者不必担忧。”梧木沙哑笑道,“树心于尊者或有大用,于老朽不过锦上添花之物。再过百年自可新生。”
“如此,多谢。”
“一颗树心,尚不能报尊者大恩,尊者此言愧煞老朽。”
古木诚心实意,李攸不再多言。
自悬山下取来两枚蝎血丹,以法力送入湖心。
湖水再起波澜,梧桐双木同时树冠轻动,欣喜不已。
“谢尊者!”
见梧桐得了蝎血,绿松难免有些眼热。心思一转,待李攸收起树心,出声道:“尊者,此处土石草木取自荒川古境,经灵力滋养,是难得良材。可加以祭炼,以为山门。”
山门?
他是散修,不打算开宗立派,要山门何用?
“此言谬矣。”绿松道,“以小老儿之见,宗门也好,散修也罢,总需一处灵地闭关渡劫。”
李攸承认,绿松之言有理。便是他不需要,助草籽重生,也需一处灵气充裕之地。
不过,需要灵地,寻一处即可。
按照绿松提议,成功失败两论,实在太过麻烦。
听闻此言,绿松摇头。
“灵地罕见,洞天福地更是少有。未随荒古大能飞升陨落,也被宗门世家占据。尊者既有良材,委实不该浪费。”
“洞天福地也能祭炼?”
“自然。”
见李攸意动,绿松再接再厉,“亲手祭炼,堪比本命法宝。他日尊者成就元神,归入太虚,更可随尊者飞升上界。”
“祭炼之法,你可详知?”
绿松点头。
李攸顿时双眼发亮。
那还等什么?撸胳膊挽袖子,马上开工!
洞天福地在手,三界任他遨游。想想就很美好。
敢拦路打劫?
直接泰山压顶,滋味必定很是酸爽。
“尊者,还有一事。”
“何事?”
“欲祭炼此地,还需一副荒兽骨骸。”
荒兽?
“若无荒兽骸骨,便炼不成?”
“至多可如浮空山。”
李攸皱眉。
荒兽……北海鲸王算得上荒兽吧?
要寻北海鲸王,必要前往燕地冰湖。此事前去,不凑巧的话,十有八…九会遇上某人。
想到这里,李尊者又开始牙疼。
不过,既已答应塔拓往草原一行,总要经过燕地。
至于其他,再议。
离开齐地,愈向北行,天气渐冷。
苍炎五国,齐、燕、梁、周、秦,齐地在东,燕境最北。
燕西临海,东与周境相接,向北即是草原戎狄。此处多设城防要塞,五百修士、六万燕兵沿边境结寨防守。
燕皇亲令,凡遇犯境者,不问缘由,先斩再奏。
相比其他四国,燕人豪迈,性直爽。无论修士常人,多喜以武力解决问题。即便是垂髫孩童,妙龄少女,耄耋老者,一眼不言,亦有可能抄起棍棒刀枪,先打一场再论道理。
燕境之内,城镇村堡,客栈酒肆,随处可见负剑修士,挎刀武者。
李攸等人一路北上,宝车穿云而过,沿途经梁、周两国,均未做停留。
梁国人好乐舞,梁皇常鼓瑟而歌。周国人喜诗文,朝中多儒修。
从李攸到鲁川兄弟,乃至山虎石豹,都对此不太感冒。更不用提闻礼乐即晕的狄戎壮汉。
“燕地不同梁、周两国。”
登上车辕,塔拓慎重道:“梁、周少有盘查过路之人。在城外停留不超三日,守城将兵和修士修士亦少有过问。燕地则不同。”
“如何不同?”
李攸敲一下噬魂藤,藤蔓款摆,锯齿状叶片沙沙轻响,卷住两枚金蝎血丹,瞬间消化。
塔拓看得眼直,万分羡慕。
金蝎难猎,血丹千金难求。李尊者却半点不心疼,如寻常补灵丹一般喂给噬魂藤。
途中消耗数量,足够普通宗门奋斗三代。
如此奢侈,便是一山两观十八宗,也会道一声“败家”。
李攸靠向亭柱,又取出一枚金丹。
入手察觉不对,细看才发现,这粒金丹不是蝎血,而是他在荒川古境内流下的金髓。
当时并未来多想,只将血珠丢进气海。不想这么长时间过去,金髓竟没融入石子,反而留了下来。
李攸突然不说话,看着掌心金丹出神。
塔拓不敢隐瞒,小心道:“不敢瞒尊者,我部同燕境守将不睦。此次返回草原,经过边寨要塞,恐将遇到风险。”
“就这样?”李攸挑眉。
塔拓点头,这还不够严重?
燕人强悍,十个边境守军,至少有五人是体修。军中修士多谙阵法,若找众人麻烦,绝难善了。
“无碍。”李攸两指捏起金髓,颈上灵珠竟有些发热,心中不解,皱眉道,“此事我来解决,你等前方带路即可。”
“是!”
塔拓点头,退出宝车。
车门一关,李攸忙取下灵珠,欲将金髓送入石子。
不想灵珠先一步化作紫光,如苍龙出水,将金髓团团包裹,张口欲噬。
不过两息,金髓便被吞入龙腹,彻底消失。
李攸反应极快,劈手抓向紫光,却已是来不及了。
怒火瞬间上涌,手捏法诀,周身涌出黑色灵力,化为数柄巨利刃。
草籽的叮嘱?
等睡醒了再同他理论。
紫光如有所觉,急速膨胀。黑色利刃飞出,两色灵光凶狠对撞。
巨响声起,如星辰炸裂。
强光刺目,道道漫射而出,穿透车壁,照亮整个天空。
鲁川四人先后被强光弹开,如受巨力…撞…击,向后飞出。幸亏有塔拓祭出法器,方在半空稳住身形。不至摔落地面,跌得重伤。
光芒不断增强,彷如天空中升起一颗紫…金色太阳。
以宝车为中心,罡风骤起,挟带冰雪之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仅被风尾扫过,便如置身冰天雪地,四肢僵硬,血液都被冻住。
“尊者!”
鲁川遮住双目,单手捏起法诀,拼命催动法力,奋不顾身扑向光中。
未触到边缘,便被罡风拦住,几息之间,身上多出数道伤口,仍不愿放弃。
狄戎壮汉结成战阵,血气凝聚头顶,塔拓举起弯刀,正要前冲,忽听宝车中传出李攸声音:“勿动,我没事!”
尊者无事?
“不对!”
无论情况何等危急,尊者的声音向无多大起伏。
此时虽言无事,却隐隐带着焦急。
情况十分不对!
众人均神情凝重,然穿不过罡风,进不去光中,再焦急也无用。
空中异常瞒不过燕人,强大的法力波动,甚至惊动了元婴修士。
鲁川塔拓等正束手无策,忽见数名修士御剑飞来,气势汹汹,神情颇为不善。
“不知尊者情形如何,绝不能让这人靠近宝车!”
塔拓率狄戎壮汉迎上前去,挡在燕国修士和宝车之间。
鲁川四人紧随其后。
车亭内,李攸仰躺玉榻之上,黑色道袍散开领口,长发铺展,似一匹黑色绸缎。
此时此刻,宝车内并非他一人。
黑袍绯带,肤如玉色,长眉入鬓,额间一道红痕,赫然正是巫帝法身。
只不过,同在荒川古境时,有了些许不同。
单手撑在榻边,巫帝凝视李攸许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究竟是何人?”
手腕被灵力禁锢,李攸动弹不得,只能牙关紧咬,双眼闪烁凶光。
此人曾害他进了龙腹,也曾在荒川古境施以援手。
是敌是友,仍难以判断。
问他是谁?
“阁下又是哪位?”
李攸张口,暗中催动灵力,只要情况不对,立刻抄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