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趣味:无救药的故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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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男人用左手挡住少年满是泪水的双眼,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男人不知道疼得失去神智的少年听没听见,但他觉得不说这一句自己会死不瞑目。
少年的疼痛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筋疲力竭的少年很快就晕了过去,男人的身体却是在站立许久后彻底麻木。他的腿麻得走不动路,只能撑着床边,一点一点挪到沙发的位置。
男人累瘫在沙发上后,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他的右臂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直接缺了几块肉。就算当年独自追捕主犯两年,之后又潜逃四年,他也从没受过这样中的伤。他一直都是施虐者。
男人简易地给自己做了包扎,然后坐在沙发上,再次酗烟。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眼前的画面也是一段一段地改变。
他看到了素妍。对方依旧是那个清汤挂面的小丫头,然后这小丫头转瞬间就长大,成了个楚楚动人的少女。他贪婪地看着少女秀美的长发,看着对方笑得天真温暖,耳朵里全是妹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哥哥。
曾经有同学嘲笑他是个极端变态的妹控,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就像母亲所教导他的,哥哥生来就是要保护年幼于自己的弟妹的。他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就将所有的热情和关心都倾注到对方身上。然而就是这样呵护的人,突然间就不见了。
突然得他还没有做好任何思想准备。而且消失得那么彻底,那么干脆,除了小小的坛子,写有姓名的小铁皮柜子,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有时候男人也问过自己,为了妹妹堵上自己的整个人生,值吗?
值。他从来没为这后悔过。
是的,他从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后悔自己如此残忍地折磨了少年。他本可以让对方有个干脆的死法——
男人重重地吐口云雾,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让他不自主得眯起瞳孔,在良久的发呆后,男人打开了短信页面,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关掉了短信,将手机扔到一边,整个身子都压在沙发背上。
他骤然想起最开始知道少年的场景。那是在网站上,一个比较出名的网站,里面什么小说都有,在这个小说泛滥的时代,男人喜欢看的书很少,大多都是匆匆览过,只看开头结果而不看过程,而那篇小说之所以吸引他,除了作者的名字正常,题目深沉外,就是小说的开头就是凶杀现场。这个名叫麻木直人的写手不厌其烦地描述被害者挣扎的惨象和恐慌的心理,用词冷酷而无情,仿佛他就在旁边冷眼旁观这场杀戮,却并不阻止,反而乐见其成。那是种诡异又阴森的感觉,然而这种变态的氛围一下子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但是越看男人就越觉得不对劲,时间地点以及人物都和素妍遇害时太过相似,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而在故事的最终,作者说出了事实。这个叫麻木直人的作者说,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麻木直人的写手就在凶杀现场,却——金田任的心脏猛得一疼,这来得太过突然的疼痛让他小小地哽咽了一声。
男人站起身,走到床边,他俯视着少年脆弱又惨白的脸孔,伸出手轻轻放在对方纤细的脖颈上。
掐着少年脖子的手颤了颤,在暗暗加力后又缓缓松开,上移到少年闭合的双眼上,深切地覆盖。
如果,如果这双眼睛没有见过那场事故多好,如果这双眼睛不曾染过鲜血多好。
男人叹口气,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目光冷酷而狠绝。
作者有话要说:
☆、T(二)
(T)21(二)
舒懿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再加上头顶的灯光太过耀眼,让他没第一时间周围环境的发现不同,然而当他看清眼前陌生的景象时,猛地瞪大双眸。
这是哪里?这不是男人的家!
少年脸上的惊异太过明显,以至于一直抱着他的男人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我们在火车上。”
“你坐过火车吗?”男人问,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辨不清情绪。
他知道了?知道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舒懿几不可见地收缩瞳孔,默然不语。男人的声音却是不急不缓地传来,毫无异常,“坐过火车吗?”
“没有。”舒懿猜不出男人有没有看穿自己,只能继续演下去。他没敢动,所以依旧保持着窝在男人怀里的姿态,男人为自己的外衣披到了他身上,将他的双脚放在座位上,还在底下加了个毛茸茸的垫子。
这样备受关怀的场景一下子让舒懿僵住身子。他垂下眼皮,缄默不语。
“没有吗?”男人低沉的笑意从胸膛传过来,震得舒懿耳朵发痒,“我曾经坐过火车,上大学的时候。”
“你知道我上大学时有多傻吗?我拎了一大箱子东西,什么书啊笔啊本啊都塞到里面,还有些衣服,到了学校才知道原来可以邮过去。你能想象我报道时候的蠢样吗?到现在我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囧二到不得了。”男人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声音也逐渐压低,变得难以置信的温柔,“大二的时候听说有新学妹来,我还在心里小小的开心了一下,结果根本就没我什么事,还是该宅宅该自习自习,直到辍学连学妹的手都……”
谈笑的话猛然停止,男人蓦地沉默起来。他伸出手理了理少年的头发,然后目光转到窗户外,一言不发地盯视不断掠过的风景。
舒懿一下子迷茫起来。他看不透这样的男人,他看不透这样温柔的男人,这和他认识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人!
蓦地,记忆里泛血的画面冲了出来。舒懿立即将头埋到男人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疼。
那么疼。
不止是身体上的疼痛,心里也撕心裂肺的疼。
他永远记得那些人是怎么用力地踩在他的右手上,他听着自己的右手骨头发出悲鸣,看着自己的指甲崩裂,那些刺眼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流出来,那么多,那么多,多到哪怕将地面都染红了一片还在流。
他求饶,他哭泣,他甚至卑贱地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亡,然而他就是死不了。他只能残忍地忍受那些谩骂,侮辱,伤害而无能为力——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因为所有的源头都是一个人造成的,这个人废掉了他的右脚,让他逃脱不得,还用他的死穴来威胁他,最后还残忍地摧毁了他的所有,可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再也写不了字,只是因为这个连名字都没有告知的人,彻底的,摧毁了他。
所以在恢复记忆后,他就一直假装下去。他是在那场旋转木马上恢复记忆的,而在恢复记忆的刹那,他看到了那个冷酷男人的另一面。
他本该杀掉他,却偏偏救了他。为什么?就因为他失忆了?
舒懿觉得他永远无法原谅叫男人为哥哥的自己——他是希望有个哥哥,甚至渴求到病态的地步,但绝不会是这个男人。
少年的眼睫毛颤了颤,静默地抽咽。他知道自己在失忆后为什么会叫对方哥哥,因为他非常,非常,想要哥哥想要到不得了的程度。
舒懿有时候想,如果他有个哥哥,比自己年长,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强健,那他就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怪胎。这个哥哥甚至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成为他活下去的力量,他太需要被人呵护,需要到变成缺爱的程度。
如果有个哥哥,那么在家暴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蜷在角落哭却无人理会,也再不会在家暴时轻易被父亲揪住,毫无理由地暴打一顿。被赶出来的那一夜,天气那样寒冷,夜色那样残酷,他就那么孤独地绕着楼栋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内心在恐慌,煎熬,难受和自厌后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甚至有种离家出走,或者去死的冲动。
去死一回吧。当时的自己这样想:死一回再重生,也许就能投胎到一个好家庭里。
然而事实是他没有哥哥,于是在狂热地爱上写作后,他就喜欢写兄弟,喜欢那样残酷而不得不相爱相杀的结局。这样隐秘的宣泄方式是他生命的支柱,如果再也写不字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排解内心的恐慌。
他好害怕,他好害怕那些幼年的鲜血再次如噩梦般夜夜纠缠在他的梦里,就像他幼时一宿一宿的睡不着,瞪着眼睛到了天亮才敢睡眠。
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舒懿再也不想去经历——然而现在,他的右手失去了知觉。
有一双手放在舒懿的头顶,一下一下,平缓又有力的摩挲着他的头发。少年的身子几不可见得轻颤一下,在半响后抬了起来。少年的神色懵懂而纯真,彷如什么都未曾经历的幼童。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抚摸少年秀发的手却没有停。
舒懿抬起头,不言不语,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然而下一刻,温柔的触感在他的嘴角浮现。
男人吻了他,在嘴角。
惊异使少年瞪大了双眼,黑色的瞳仁就那么直愣愣地盯视男人,嘴唇在细细颤抖几下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多了吗?”男人的话风马牛不相及。那双冰冷的眼睛突然泛起笑意,像皑皑的白雪终于遇到春天,冰消雪融,袒露出冰雪下从未出现过的真意。
他知道了。几乎一瞬间,舒懿的脑中就出现这句话,然而男人的话让他提起的心骤然放松。
男人叫的并非他的名字:“素妍。”
“哥哥。”少年脆生生地叫着,双眼露出狡黠的笑意,微微歪着头,表情无辜而天真。
“我在。”男人回答,伸出手拥抱住少年,在对方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继续睡吧,等到地方了我会叫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T(三)
(T)22(三)
少年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确实有个哥哥。而且还是个非常爱他的哥哥。他不知道哪些事情能证明对方爱他,也看不清哥哥的面容,但他就是这样觉得。直觉的相信。
梦里他和哥哥一起去游乐园。那个游乐园不知道为什么很空,明明占地极广却毫无人烟,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在街上走着。
哥哥在前面拉着他的手,他们似乎走了很久,也可能只走了一会。周围雾茫茫的,根本就看不出路程的远近,而就在哥哥停下时,面前的白雾突然消散个干净,然后他就看到了旋转木马。
那是用什么词汇都无法描述完全的豪华木马,有着世界上最精致的做工,最漂亮的装饰,甚至有着世界上最璀璨的灯光。漆黑的夜色将那旋转木马照得仿佛水中明月,完美至极,不可挑剔。
哥哥转过了头,少年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是能感觉出对方的微笑,那是种宠溺而温柔的微笑,对方将他领到一匹黑色的凛然木马上,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似乎说了什么话。
他知道对方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听不清对方后来说的是什么。
哥哥和他一起坐到了木马上,而就在那一刹那,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之极的烟花下,木马开始旋转,有悠扬地音乐在空间流淌,是他最喜欢的致爱丽丝。
致爱丽丝,致爱丽丝。
太过温柔的音乐让人的灵魂都缠绵悱恻地沉醉起来,少年忍不住闭上眼睛,他觉得这种梦幻般的场景用尽了他的柔情。这样唯美多情的时刻,本该是完美结局的时刻,然而钢琴的声音猛然走调。
这声音太过诡异一直少年不得不睁开了眼,而睁开眼之后,他才发现身后早就没有人影,极远的地方有人在玩摩天轮,但是当座舱到达最高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人突然打开了舱门。那个盘着头发的女人从摩天轮最高的顶点跳下,直直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少年记得这张脸,这张脸——是他跳楼未成,轻伤进医院的母亲。
然后少年就闻到了血的味道,但这四周空无一人,他正好奇血腥味从何而来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腹部蠕动。有某种东西在里面酝酿,吞噬,然后猛地破皮而出。
那是一双手,而继手之后,是沾满血液的头发,有人的头部从少年的肚子里缓缓上升,恰停在少年的对面,当那人脸上的血液都褪尽时,少年才终于看到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他的脸。
“你知道夜夜做噩梦是什么感觉吗?没有做过噩梦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人的感受。”曾经在电脑打出的文字仿佛红色的灵魂烙印,直接浮现在少年的瞳孔里。
“请给我无可救药的爱情,让我明白,自己被你所爱。”
少年猛地捂住身子干吐出来,而就在他干呕的时候,有一双手迅速摸到他的后背,开始轻而缓慢摩挲。舒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醒得无声无息,诡异莫名。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舒懿听着这样温柔的声音,突然觉得恐慌得想哭。他的动作先于理智,在男人靠过来的时候就冲了过去,然后哭得一塌糊涂。
而哭着哭着,少年又累极地睡了过去。
男人看着怀中睡过去的少年,突然觉得无奈,他无奈地笑起来,无奈地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竟然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不可能陪少年一辈子。他犯下的罪孽,少年犯下的过错,不是之后的修补就可以弥合,彼此的人生在未遇见之前就已经发生崩坏和扭曲,此后再亡羊补牢,也无济于事。
就在金田任如此思索时,手机接收短信的声音突然响起。男人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到短信的瞬间微微眯了眯双眼。他发了会呆,然后迅速发出一行字回复过去,之后果断将手机关机,放回兜里。
火车几乎行驶了半夜。一直望着窗外风景的男人在看到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后,无声从从包里拿出一包安眠药粉,神色平常拿出地倒进了水杯里。这是他在上火车前就碾碎的药物,现在让少年喝下去,到下车后就差不多能见效了。
男人拿着放有药物的水杯,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叫了妹妹的名字,“素妍。”
少年仍旧在睡,被男人吵了好几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