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官人-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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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丈亭在哪儿?”
“八丈亭?年轻人,你去八丈亭作甚?”
李权摸出了认命文书:“我是壁溪村新来的保长,今天过来上任。”
老丈惊了惊,上下打量了李权两眼,没再问了,指着前方道:“往前走,拐个弯看到一个有八丈高的瞭望台的地方就是了。”
李权道了声谢骑着骡子往前去了。
老丈一边回去一边扭脸看着李权的背影。
老丈的老伴儿丢下了还在洗的衣服,踮着脚也望了望:“老头子,那人谁啊?来干嘛的?”
“说是新来的保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啥?上一个保长才死了几天,新的保长这么快就来了?”
“希望不是真的,你看那人细胳膊细腿儿的,哪经得起折腾?怕是比上一个死得更惨。”
“嘘!你小声点儿!不要命了?”
……
……
八丈亭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个有瞭望台的小型校场,用木栅栏圈了一小块地,有几间草屋。是村里选出的代表商量事情的。也可以称作是村里的衙门,什么牌头、甲头的,每天都要在这儿值岗。在瞭望台上可以看到全村的情况,还能让县衙下来的官差第一时间交代任务。
而保长就是牌头、甲头的上司,是村里官职最大的。
但又跟村长有所区别。
村长是村里名望最高的人,有村名们推举出来,而不是朝廷认命。一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村里的地位跟保长不相上下,具体谁的话更有分量,那就得看谁掌握的势力更大了。
李权不急不慢地到了八里亭,里面空落落的,里面的场地一片黄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瞭望台上有个人在呼呼大睡。
李权下了骡子,看到瞭望台盯上有个铜钟,一根麻绳从最上面吊下来。便走过去抓起麻绳使劲儿地摇起来。
钟声“嗡嗡嗡”地直响,吓得熟睡中的人差点儿从瞭望台上掉了下来。定了定神,扯着嗓子对下方的李权骂道:
“哪儿来的牛犊子!等着!跟老子别走!”
楼上那人气势汹汹,模样像是要把李权碎尸万段,飞地踩着楼梯到了下面,挽起袖腕准备教训李权。
但当他开到的李权举着的文书时,微微一顿。
文书上的字一时看不清楚,但上面红亮的官印异常显眼,而且特别好认。
对方接过了文书,狐疑地看了李权一眼,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吓得是两腿直哆嗦,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把文书还给了李权:
“原原原……原来是新来的保长大人,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好了好了。”李权挥挥手,毫不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刘嘎,壁溪村的东头一牌头。”
刘嘎是个瘦小但却精壮的年轻人,脸上有个豆大的黑痣。
“怎么这儿就你一个人?村里牌头、甲头少说也有百十号,怎么就留一个人值岗?”
“这个……”刘嘎面色为难。
“哎,算了算了。先说说我现在该干嘛?”
刘嘎松了口气,讪笑着把新上司迎进了八丈亭的草屋里,一边走一边解释:
“老大,您官面儿上的任务就是些村户登记,安防防范之类的,遇到什么事情要给县衙典吏通报。还有就是配合县衙的官差完成任务,也就收收税什么的。其实也没啥事儿,有的事儿叫小的们去做了就行了。您呐,安心休养就成。”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草屋,里面的家具用度都还齐全,跟李府肯定没得比。
“老大,以后这儿就是您的住处了。”
“那行。去把我的骡子牵过来。”
刘嘎出了草屋,李权开始张罗起自己的屋子,拿着墙角扫帚擦擦灰,扫扫地啥的,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摆上枕头什么的。稍稍整理还是有模有样,虽然比家里差了很多,就当是体验古代贫困生活。
刘嘎把骡子牵到草屋外栓好,又进了屋,呼地惊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这一声把李权吓了一跳,皱眉道:“你一惊一乍地干啥?”
“老大,你你你……你这是李家的月华锦啊?月华锦做床单!还有这枕头,这被褥!哦!我明白了,老大您是买的……”刘嘎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李权来时已经准备好了碎银子,这样的见面礼最实在,但李权准备得太多了些,背了一路把他累得不行,就像赶紧送出去。从包袱里抓了一把:“初来乍到,一点儿见面礼。”
在刘嘎惊骇的目光中,李权像给小孩子糖果一般地给了刘嘎一大捧碎银子。刘嘎硬是两个手都捧不下来!
刘嘎鬼混了这么多年,像李权这样打赏银子的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都怀疑对方给自己的是石子儿还是钱。
“老大,够了够了!太多了太多了!不合规矩!”
对李权来说,包袱里的银子还真就不如石子儿。
因为银子比石子儿重!
早知道这么遭罪就别低调,一人一张银票算了。
李权想着要把包袱里的银子都塞出去,想了想说:“村里应该还有些当职的兄弟,你去把他们都先叫来,也算大伙儿认识认识。”
刘嘎把碎银子揣到怀子,直接鼓出了一个肚皮,现在对这位老大是更加尊敬了,得令一声:“好叻!”
不多时,刘嘎便回来了,但却只带回来了四个弟兄。
李权眉头一皱:“不是说有百十号人么?怎么才这几个?”
刘嘎面色为难,跑到李权身边低声道:“老大,村里虽然有那么多人,但就我们五个干活。我也通知了他们,但他们都不愿意来。”
说着,刘嘎再压低了几分声音:“他们这是想给老大一个下马威。”
李权倒是不在意,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自己背的一包碎银子怎么搞?
想了想,李权还是把包袱拿了出来。
刘嘎刚看到李权从里面摸出了碎银子,知道这是要给见面礼了。连连朝哥们儿几个使眼色,拍着肚子“哗啦啦”直响。
四个人很快会意,眼放精光。看着刘嘎肚子的凸起程度就知有不少,心头还在叹息,这么多年,被那帮孙子欺负,什么重活儿都是哥自己干,好处全给了他们,今天自己终于能占一回便宜了。
“几位能来,那就是给我李权面子。给点儿见……”李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袱准备分银子,但是手上一滑,包袱散了!
哗啦啦啦——
顿时是银光四射,无数的银子像暴雨一般落了出来!
银芒大现,瞬间闪瞎了几个人眼睛。
他们在一个小村里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还是实打实的现银!看着地上的一片银白,简直跟下了雪一般!
四个人都傻了,只有刘嘎反应快,急忙叫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给老大捡起来?”
“哦哦哦!”
四个人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弯下腰去捡银子。看着满地的银子,手都在发抖。
几人正捡着,忽然听老大开口了:“不用给我,本来就是准备分给你们的。谁捡到就是谁的吧。”
啥啥啥?谁捡到就是谁的?
几个人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这得是多少钱?一千两?两千两?不管多少,只要随便抓一把就是自己两三年的薪水了!
几个人彻底疯了!
第113章 :小别胜新婚
壁溪村的八丈亭多了五个光着膀子的年轻汉子,因为他们的衣裳全用做包裹装碎银子了。
几个人背着沉甸甸的银子感觉是在做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是天上掉馅儿饼也掉不了这么多啊!
五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裹了多少银子,但只要掂量掂量哪个人身上不揣个十几二十斤?
想想看,李权的体质背着一路过来都觉得累,重量肯定不轻。
李权也没说什么,叫他们没事儿都回去。
但几个年轻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有离开八丈亭,站岗的站岗,放哨的放哨,完完全全成为了村子的好标兵,人民的好榜样。
李权准备回屋,刘嘎驮着银子把李权叫住了。
“什么事?”李权见刘嘎神色不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
收了人家这么多的银子,刘嘎心里有些不安,几番犹豫还是走到李权面前小声说道:
“老大,您的官文上说您不是碧州人?”
“是啊。”
“哎,我劝您还是别当这个保长了。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李权好奇道:“怎么说?”
刘嘎把李权领进了屋子,关上门,这才神秘兮兮地解释:“您不知道。咱们这碧溪村不好过,您花钱买官不也是图个享乐?但是咱们这儿有个胡家,壁溪村三百多户都姓胡,他们才是壁溪村的土皇帝。您在这儿只能像咱们这样被欺负。这才几个月?连续来了两个保长,都被胡家给整死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惨。老大您对兄弟们好,兄弟这才冒着生命危险给您提个醒。还是走吧!”
“怎么来时没听说过这一茬?”李权大感意外。
“外面哪儿会知道?人家敢这么做自然有自信瞒得住。您在这儿势单力孤的,哪儿是那胡家的对手?没来的那些牌头、甲头,也都是胡家一脉的人。他们眼里可没有老大。而且我刚才去通知的时候,他们也都知道村里来了新保长,指不定胡家就要来找老大立威了。”
“哦。我知道了。”李权随意地应付了一句,继续整理自己的屋子。
刘嘎急得团团转:“老大,您别不信啊,这碧溪村真的很危险。”
李权取下来小帽,坐到了床边:“我没说不信。但总不会我刚一来他们就对我不利吧?先看看再说。”
接下来的时间李权都呆在八丈亭打坐修炼自己的功夫,而那所谓的胡家也没有来找李权的麻烦。
晃眼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没个女人在身边李权还真有点不习惯,望着窗外的星星看了好久好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李权。
李权急急忙忙的起来,还以为是那什么胡家来找自己的麻烦。
出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曲溪县的衙役让自己去曲溪县衙门报道。
没啥多说的,李权带上文书,骑着骡子往曲溪县去了。
这段时间连续的奔波让李权体会到了古代交通的不便,一出门便是半天,从碧溪村赶到曲溪县就已经是午后,真不知道一大早赶来的衙役要几更天出发。
曲溪县的柳大人是熟面孔,诗会上跟李权有过几次见面。但今日两人相见,李权认出了对方,对方却没认出李权。
虽然官文上的名字还是李权,但身份却是外乡人,而且穿着普通,完全没有大老爷的样子。关键标志性的胡子没了,见面的时候,柳松没有一点儿怀疑。
但是柳松看得出这是个用钱买来的官儿,所以柳松对李权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交代了几句,把李权的名字登记在册后,准备把李权打发走。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了李权:
“等等!忘了重要的事儿。”
“大人请讲。”
“明日就是秋闱开考。我正好缺个人手,你就准备准备做个辅考官,随我一起监考吧。”
……
……
李权被衙役带到了县衙不远的客栈住下。
衙役前脚刚走,李权后脚便遛了。
来了曲溪县还用得着住客栈?
李家别院里还有一个美娘子独守空房呢!
“我的小晴儿!相公来啦!”李权坏笑着在街上狂奔起来。
李权到了城西头,却没发现当日买下的小宅。左看右看转了半天,觉得自己没走错啊!怎么感觉房子不见了?
正当李权感觉奇怪的时候,忽然感觉有剑风舞动。感觉很轻微,就像清风拂面,若不是感知力超出常人,也是感觉不到的。
这股剑锋带着一股熟悉的冰凉感觉,李权肯定只有自己的晚晴老婆才有。
带着激动的心情,李权环顾四周,确定了方向后很快便找到了院门。
这的确是一个小院落,却不是前几天见到的落魄模样,院门的围栏全部换成了新竹便知的栅栏,上面还装点有清新的藤蔓,绿油油的,看着特舒服。就连院门口都有藤蔓垂下的长条,作为进门的帘子。
透过藤蔓间的缝隙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
院内,还有叽叽喳喳地鸟雀鸣叫声传出。
到了门口,李权激动的心情平静的几分,带上会心地微笑,轻轻推开了院门。
“谁!”
一声熟悉的娇叱,一道白影闪过,一柄冷冷地长剑就架在了李权的脖子上。
李权刚开门,还没穿过藤蔓组成的帘子,所以里面的人不知道是谁。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途经此地,见此处风景怡人,似有仙灵之气,忍不住想进来一观,不想真有仙女姐姐在此清修。求……求……求仙女姐姐在杀我之前,让小人看看您的仙姿吧?”
“油嘴滑舌!找死!”
“放肆!几日不见,你相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长剑刚欲刺下,听到李权提高了语调的声音骤然停在了半空!
李权这才掀开了藤蔓,把自己那张牛皮脸露了出来,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相……相公!”
慕晚晴心中,自己已经跟爱郎成就了好事,不管有没有八抬大轿,有没有明媒正娶,在心中已经是自己的相公了。
被寒霜包裹的花蕾见到牛皮脸后,寒霜瞬间融化,花蕾瞬间盛开。一抹红云爬上了面纱下的俏脸,像熟透的苹果,更像烧火的红云,可惜被蒙蒙的薄雾挡住了。
小别胜新婚是果然没错,李权见到这张熟悉的面纱,熟悉的小脸儿,熟悉的蓝白劲装,还有那一声舒心的“相公”,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但李权还是板着脸,想要逗逗这只可爱的小鸟,哼哼着撇了撇半空中的长剑:
“还举着干嘛?是要谋杀亲夫啊?”
“呀!”慕晚晴像做错事儿的小孩子,慌乱地把长剑丢在了地上,小手儿紧张地抓在了一起,低着头,可怜巴巴地不敢看相公,“对不起,晴儿不知道是相公回来了。”
李权没说话,个自走了进来,不禁问道:“这真是当初的那个破宅子?”
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不仅宅子外面儿变了样,里面也完全变了,落魄的草屋换了新木房梁,草棚变成了瓦房,老木头上了新漆,门口挂上了红灯笼,窗台铺上了帘子。落魄的草屋摇身一变成了秀气的小阁楼。
院子里也变了样,种了新的花草,砌起了小水塘,里面水草,假山,鱼虾一样都没少。头上还架起了遮阳的葡萄架,葡萄藤像青蛇一样爬满了架子,下面可说是冬暖夏凉。还有几个鸟笼挂在上面,活力四射地小鸟正盯着李权“吱吱吱”直叫唤。
慕晚晴赶紧关上了院门,怯怯地在相公身后解释:“那个牙人办事勤快,果真只用了三天就把宅子翻修了一遍。”
李权点点头,把地上被剑锋斩掉的葡萄藤捡了起来,默默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