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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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时李重九却暗道一声不好,马车之中顿时出来三人。
三人之中有一人是名女子,另外两名则一名则是丫鬟打扮,一名则是持刀男子,三人连同车夫一起居然跑向自己庙里退避。
李重九暗骂一声,不过身后那几名骑马之人见此更是高兴,只听有一人高呼一声跑不掉了,顿时蹄声更加急促。
这几人皆是脸色剧变,那中央的女子,似体弱不能快行,需别人搀扶才可。
那丫鬟与持刀男子一人一边搀扶在旁,而车夫则是不顾了,眼见追兵赶上当下抛了这几人,向田边奔去。
而这时只听嘣地一声响,这名车夫惨叫一声,原来背上钉上了一枚箭羽,直接滚到在地。
那持刀男子见此不亦悲愤,大声呼道“流贼杀来了,流贼杀来了,大家救命啊!”
流贼!
李重九眉头一皱,这几日他在村中,亦打探到些许消息,说是山下不太平,崇阳县附近似乎有一伙从河南来的数千人的流贼出没。
听闻这些流贼皆是黄河发了大水,无家可归之人,他们聚拢一起,过境而食,后不少人手里沾了血腥,就演变为暴民流贼,甚至敢攻打官府的县城抢粮。
现在这些流贼犹如蝗虫一般,越境而过,难道他们这一次的目标,乃是少林寺。
待想到这里时,那几名骑马的流贼,已是挥刀砍向了那奔跑中的女子。
第三十六章 蛇蝎女人
黑夜下的松软雪地之中。
丫鬟的神色已露出极度的惊恐,头上的簪子都掉在雪地之中,而那搀扶的女子那火把映衬下,脸上亦尽是慌张。
李重九见到那女子手腕底下已多了一把裙刀。
流贼们舞着刀,口中发出呜呜地呼声,充满了淫暧的味道,手举着火把之下,目光森然仿佛如同饿狼一般。
就当流贼快要追上时,那女子突然对身旁男子,高呼言道“贼子杀上来了,不要管我,快走。”
那护卫女子的男子,面色涨红,反而将那女子奋力一推,喝道“二娘,快跑到庙里躲避。”
说罢,这名大汉回过身,双脚站定,显然要决死一搏。
可是马蹄声隆隆,李重九见那大汉身子发颤,不要说迎敌了,连刀子都握不稳,只听砰了一声。
快马飞撞到这男子身上,对方犹如沙袋一般飞出。
砰!雪泥之中被砸出了一个坑,那男子登时难知死活。
眼见卸除了最后一层阻碍,流贼们纷纷发出夜枭一般狰狞的笑声,驱马向那主仆二人奔去。
而这时那女子手中的裙刀翻动,正要挥刀而起。
就在这时嘣地一声嗡嗡响动,马嘶声乍然响起,一匹健马陡然之间人仰马翻。
众流贼还看不出发生了何事,这时又是嘣地一声响,众人只见一道影子从庙中飞出,一名流贼已喉贯长箭,颈喷鲜血!
流贼翻身落马一只脚里仍勾在马镫上,马匹嘶鸣,顿时拖着这流贼四处乱跑。
呼吸片刻之间,四名马贼已被杀了两人。
两名马贼顿时胆寒,而这时村头之处,火把通明,吆喝之声传来,显然是村子里的人发现这里有动静。
两名马贼不知庙里有多少人,顿时伏低身子,贴在马背上,拔马便走。
只听又是一声弓响,第三箭擦马而过,这两名马贼逃得更快。
李重九呼地长出一口气,将弓从窗户之中收回,这二十步内的距离以他箭术难有失手,何况又是敌在明我在暗之偷袭,否则他亦无法在面对四名有防备的流贼面前,出手救下这二人。
当下李重九提弓而出,奔到雪地之中,他先奔到那大汉面前。
只听那大汉双眼圆凸,喉头乃是咯咯有声,有进气没有出气,李重九心知对方受伤已重,活不了了,当下摇了摇头。
随即李重九走到那女子和丫鬟面前。
此刻坠落在地的火把噗噗而响,照得那女子脸上忽明忽暗,李重九见去这女子虽是脸色苍白,却是难掩那一份明艳之色。
虽是未见有李芷婉那般国色,但是亦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令人分外觉得怜惜。
不过李重九却暗自冷笑,他方才在庙中可是看得清楚,待马贼追近时,那女子手中的裙刀,并非要朝自己身上刺去,自杀已保清白,而是准备刺向自己身边的丫鬟。
其目的不用说,可以揣测,他本待不愿意救之的,但是却不忍那无辜之丫鬟送死,固而放箭。
李重九指向那马上毙命的男子,问道“此是何人?”
女子见之这才连忙起身,奔跑到那男子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李重九听这女子哭泣虽是大声,但全无哀然之意,心下了然为这名男子暗暗不值。
丫鬟面露哀寂之声,言道“那是小姐未过门的夫婿。”
李重九点点头,待听得那女子哭声虽大,但是全无悲伤之意,当下心底雪亮。
这时候村口狗叫声不住起伏,一片火把而来,李重九看去只见是村中青壮大约三十多人皆拿着锄头,木棒涌来,显然是听闻有流贼而来,故而一起来抵抗。
李重九暗赞这些人反应不慢,在这个年代,村里之间结户自保乃是常有事,就算是太平盛世亦有流贼出没。
官府能自保到县城,州城就不错了,至于其下村落还是要靠村民自保。
为首之人,乃是村中里长(注一)。
里正姓周,叫周独眼,在当初随越国公杨素征突厥时,被突厥人射瞎一只眼睛,回村后即担任里正。
周独眼手持一张弓看到雪地里四具尸体,又看看李重九问道“方才是你喊得流贼?”
李重九摇了摇头,指着地上那刚刚咽气的男子,言道“是他喊的。”
周独眼看了一眼那扑在雪地之中男子,以及孤伶伶打转着一匹无主战马,登时猜出了几分。周独眼走到躺在地上雪泥的流贼尸首前蹲下,检查了流贼的兵器,顿时眼中浮上几分焦虑之色。
当下周独眼对众人言道“不是一般流贼,乃是逃兵,应是往辽东的逃役。”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周独眼走到那女子,丫鬟面前,问道“我是里长,小娘子是哪里人家?”
那女子伏在男子身上似悲伤过度,并不答话,倒是那丫鬟开口言道“回禀里长,我家小姐是崇阳县户槽袁府的千金。”
周独眼一惊,户槽在地方上已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了。
当下周独眼转起身来,当下正色言道“小娘子受惊了。”
那名跪在雪地中的女子,站起身来言道“里正不必如此有礼,眼下已没有崇阳袁府之说了。”
“没有崇阳袁家了?”周独眼一惊。
只听那丫鬟呜咽地言道“里长有所不知,崇阳县已遭流贼攻破了!全县被洗劫,老爷亦不幸亡在流贼手中。”
说到这里这女人,丫鬟更是悲伤不止,不住痛哭起来。
这回连李重九亦是惊讶,心道这流贼未免也是太势大了,连县城都被攻破了。
众村民们亦是嗡嗡地交头接耳,深感这一次流贼不同以往。
当下一名大汉向周独眼,言道“里长,这可如何是好,连县城都攻破了,那下一步流贼不是可以洗劫周边,万一杀到这里来,我们如何是好?”
“慌什么?”周独眼当即喝道“不是还有朝廷吗?流贼攻破崇阳县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派兵来围剿的。”
“可是……”
眼见周独眼独目一瞪,众人皆将话吞回肚子里。李重九心知众人心底想说,眼下朝廷正在征讨辽东,这周边县城哪里有多余兵丁,就算是派大军来围剿了,一时三刻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当下周独眼言道“李大牛,你立即上山将此事禀告方丈,就说一伙流贼已到了山下,人数还不少,请他早作准备。”
“还有就如何安顿这俩姑娘。”
方才来时,所有小伙子的眼睛皆是盯在这袁家小姐的脸上,个个是目不转睛,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的美人。
周独眼独目一扫似察觉了众人的意图,当下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争来争去的,我们杀了流贼的人,这伙必然会来报复,大家还有这心思。”
众人一听顿时惊若寒蝉。
当下周独眼将目光转到李重九的身上。
李重九拱手言道“里长,是我不是,射杀了两个流贼。”
周独眼瞪起独目,喝道“你这是混账话,这般欺凌女人的流贼,若是不出手,还配叫有卵蛋的人。”
听了周独眼之几句话,众乡民皆是纷纷叫好。
对于李重九,周独眼亦是有所了解,当初这个年轻人,斯文文雅,又在一起吃过饭,眼下见他射杀了流贼,保护了村子的安全,当下大生好感。
这时那袁姓女子,盈盈上前,向李重九下拜言道“蒙难之际,蒙壮士相救,不甚感激,请受我一拜。救命之恩必然重报。”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举手之劳,不必介意。”
当下李重九别过身去,向里长言道“既是有流贼来,还请里长加派人手多加防备。”
周独眼听了不住点点头,言道“正是,正是。”
那袁姓女子见李重九一言化之,转过头去,当下不由诧异,双眼中微眯,似乎诧异对方不为自己所动。
正待这时,突然山下传来呼呼风声,似将一片吵杂的声音灌来。
一名乡民突然将手朝山下一指,言道“不好,是流贼!”
李重九转头看去,果真山下点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顷刻之间不知是多少人正在上山。
周独眼独目一睁,大叫一声不好。
李重九当即言道“别愣着,随我们退到少林寺去!”
说话之间,村民们轰地一声,开始撒开,各人各自奔回家里叫唤家人。
李重九看了,当下一翻身跃上山贼的战马,当下直奔山上而去。
而那袁姓女子连呼几声,李重九却似没有听到一般,驱马直入山上。
这袁姓女子见之对方不理,顿时惶然。这时倒有几名贪图他美色的村汉过来帮忙,袁姓女子这才又换回楚楚可怜之色,连忙一同上山。
山下一片兵荒马乱。
而此刻山上少林寺亦得知消息,钟声咚咚而鸣。
注一北魏时乡里乃是五家一邻;五邻一里;五里一党,各设邻长,里长,党长。
隋朝在地方州县则是五家为保,设一保长,数保为一里,设一里长,再数里为一党,设党长。
党长,里长工作,一般乃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税亩,征发徭役和兵役。
第三十七章 力挽狂澜(求三江票)
钟声咚咚地响起。
少林寺方丈普胜,待得知山下流贼聚拢时,光油的额头之上,冷汗已是直落。
而寺庙之中的僧众亦是乱作一团,到处是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方丈,方丈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啊?”
一群光头僧人团团围着普胜问道,希望普胜能拿出一个主意来。普胜这时双目一瞪,言道“我还能有什么主意,敝寺僧人平日只识念经,手无寸铁之力。如何抵御得过流贼?”
“还是从后山跑吧!重要是留得性命在。”听普胜这么说,众僧人皆是长叹,还有一二人大哭起来。
不过众僧也是无可奈何,当下四散而去。
就在李重九,周独眼等人带着乡亲们,来到少林寺之后,本是希求庇护的,没有想到却是大门洞开。
寺内僧人四处而走的景象。眼见此处,众人心底倒是心里凉了半截。
李重九亦没想到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少林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连贼人数目多少都不知,就全寺而逃,这实在是武侠小说的耻辱啊!但眼下对于李重九而言,少林寺的存亡实无干他事,最重要乃是觉远头陀的安危。
当下他独自一人快步在寺庙内直去,按照那日小沙弥带着他的路线,向寺内觉远住处奔去。
眼下少林寺之内,已是人心惶惶,李重九所经之处,看见僧人们皆是在匆忙收拾东西逃窜。
李重九心道这才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流贼一来,僧众们可以躲过,可寺内一切都要被洗劫一空了,连广袤的僧舍,佛像,皆是要保不住了,划为灰烬。
不过这一切李重九并非太放在心上。穿过大殿,李重九来到觉远所住僧舍前,正要开口说话之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
李重九霎那之间,只感觉背后寒毛一阵竖起,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不,不是后退,而是打滚。
只听铿地一声重响,一铁棍般的东西,砸在放在李重九站立之地的石砖上,片片碎裂。
眼见面前数尺之地的这一溜的大青砖几乎化成粉末,李重九翻身而起,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暗呼“好大的臂力。”
不过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李重九当下猫下身子,往旁边一跳。
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李重九身旁一个碗口粗的杨柳树,登时被此铁棍,打了个对折。
咔嚓!
声音清脆至极。
李重九从未觉得性命就在此交替呼吸之间,瞬时之间以为自己遇到什么怪物,但见使铁棍之人,却是一副光头和尚打扮。
李重九心知误会,当下后退,口中喝道“不要动手,我是来找觉远头陀的。”
对方正要欺身在上,这时却停了下来。
“昙宗住手!”
觉远的声音终于从僧舍之中传来。李重九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在这两棍,用尽了全部气力。
觉远上前一步,认出是李重九,问道“流贼马上要杀来了,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李重九当下言道“担心大师的安危,故而特意来此。”
觉远听李重九这么说,平和地言道“好一个孝子!”
李重九心知觉远所指,当下一笑并不答话。这时一旁那叫昙宗的弟子,言道“师父,流贼马上要杀来了,我护你杀出去。”
觉远叹了口气道“我八十多岁的人了,能跑到哪里去,身在少林寺已有三十多岁了,眼下寺庙蒙难,我如何忍心。”
昙宗颇是焦急,言道“师父,方丈他们都走了,我们留下又有何用。”
觉远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言道“你们走吧。”
就在昙宗急得团团转时,李重九见了也不说话,直接上前将觉远背负在身上。
昙宗见了以为李重九要对觉远不利,又惊又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李重九当下言道“昙宗,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我背着觉远师父,你在前护卫,我们一起冲下杀去。”
觉远摇了摇头,言道“不可,不可。”
当下昙宗敬重觉远本是万万不敢如此,可是李重九却没有这么顾虑,言道“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是。”昙宗大喜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