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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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对张忠旗连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违背赖达库。
“张忠旗,你家少了三十斤粮,你选哪个留下?”
“奴才,奴才。。。”张忠旗两眼圆瞪,看着车尔格的脚步慢慢靠近,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身后的哑巴爬过来握着他的手,在地上哇哇的哭着。
张忠旗突然大喊道:“奴才还有银子,奴才交银子,求主子饶命!”
车尔格停下脚步狞笑道:“叫你不老实,拿来。”
。。。
柴垛下的一个小袋子被挖出来,车尔格抖落上面的泥土,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有三件首饰和大概十多两银子,都是张忠旗在历次出征中偷来的,其中三件首饰偷自本牛录的真夷甲兵,而且造型比较少见,易于辨认,他回辽东后不敢变卖,生怕被那些甲兵认出来。
这个牛录运气不太好,在多次征战中遭受沉重打击,又在豪格夺取正蓝旗控制权的过程中元气大伤,很多老甲兵已经不在了,但张忠旗还是不敢拿出来,一直藏在最隐秘的柴垛下,连哑巴也不知道,是准备在最艰难的时候用来救命的。
张忠旗跪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最后一笔财富落入主子的手中,被抢走了粮食和这笔财富,他一家三口很难活到九月秋收,而且秋收前后还需要很多体力活,没有食物又如何能做得下来。
旁边的塔克潭给张忠旗安慰的点点头,张忠旗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塔克潭或许会接济他,这个老主子如今已经是个老战士,也是村里少有的旧白甲,赖达库现在也颇为赏识塔克潭,或许能依靠这个老主子把这两个月熬过去。
“暂时留你一条狗命。”冷冷的声音从赖达库的口中传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张忠旗,“你是个抬旗的尼堪,不要想着能做主子,下次再敢藏匿财物,直接取你人头。”
“奴才明白。”张忠旗连忙低下头,他听村中的甲兵说过,天命年间杀无谷之人,这个赖达库手中人命或许有上百之多,张忠旗每次一见到此人便手脚发软,生怕哪里触怒到这个主子。
赖达库一挥手,几人离开张家的院子,张忠旗微微抬头,从院门看到外边路上停着几辆牛车,上面摆满大大小小的粮袋,自己那一袋粮也被扔到了牛车上,赖达库带着几个白甲兵,去了斜对门的一户真夷家中,那家倒是真夷,但当家的甲兵在旅顺之战中残了,如今曰子过得艰苦,张忠旗感觉还不如自己,只见赖达库依然是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不久后也响起了哭喊声。
张忠旗心口还在剧烈跳动,此时才赶紧起身回屋,屋中的哑巴正抱着年幼的儿子在大声嚎哭,张忠旗欲言又止,颓然的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响起塔克潭的声音,张忠旗全身一抖,飞快的爬起来,塔克潭的身影已经来到正屋门口。
“主,主子。。。”张忠旗声音颤抖着,他只剩下两三两碎银子,全家人活命的指望就在塔克潭身上。
塔克潭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对张忠旗说道:“别和赖达库主子争辩,村东头姓杨那家尼堪多说了几句,被赖达库主子把全家都砍了,粮照样得被拿走。一会你来我家中,我给你些粮,够你吃一段的。”
张忠旗松一口气,他不由自主的拉着塔克潭的袖子,“奴才全家谢过少主子救命大恩。”
“不过也不太多,这年景不好,我家的粮也不多,还养着两个包衣,你。。。够你一人吃的。”
张忠旗呆呆道:“主子能给奴才多少粮。”
“多了我也拿不出来,反正十多斤还是有的。”
张忠旗在心里算算,手里还有几两碎银,若是买些杂粮,十多斤或许也能熬过去。
塔克潭看看张忠旗奇怪的道:“你不知道咱们马上要出征?”
“啊?打哪里?可是去宣府或蓟镇,那可好了,能抢到不少东西。。。”
“你还是得去乌真超哈那边,咱们都去海州复州,准备和那登州镇打仗,主子说这一仗要是赢了,以后咱们就还能去抢西边,朝鲜那边也能抢。所以这个粮,我是给你在路上留的,出征你不自带行粮,赖达库或许直接就杀了你。”
张忠旗无神的看着塔克潭,他不想打那个登州镇,每次去打登州兵之前,牛录中的主子都说是打了以后就好过了,结果是越打越难过。
他喃喃道:“可咱家妻儿吃啥啊。。。”
塔克潭毫不在乎的打断道:“一个女包衣罢了,若是打赢了,曰后抢来多的是,你要是饿死了,可就啥都没了,走吧。”
塔克潭带头往外走去,张忠旗转头,见哑巴还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他对哑巴吩咐道:“你就待在屋中,我去少主子家拿粮,出征时都留给你们。”
哑巴眼珠转动过来,无神的看着张忠旗,眼中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情绪,张忠旗也不及去分辨,追着塔克潭去了。
一刻钟后张忠旗提着一袋粮回到院中,赶紧将那个破烂的柴扉关上,小心翼翼的提着那袋救命的粮食,来到正屋的门外叫道:“哑巴,咱们又有粮了。。。”
他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年幼的儿子在地上爬动,却没有哑巴的身影,他稍稍抬高视线,一双悬空的脚出现在眼前,张忠旗怔怔的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安静的小院中响起一声嘶声力竭的哀嚎,粮袋应声跌落在屋门前,扬起一片微薄的尘土。(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改变
庙岛列岛北面的南城隍岛,几艘大型福船绕过岛的东部,进入南城隍岛的港口。
陈新和刘民有从跳板登岸,放眼之处尽是成片的仓库和营房。
自陈新进驻登州后,便勾结了王廷试和吕直垄断辽海贸易,集中交易的地点就在南城隍岛,这里数年间变成了一个大型集市,同时也成了登州船队的中转地点,除了商船外,也常有登州、文登、东江水营的船队在这里避风。
从登州镇开始动员后,所有通往辽东的贸易都被停止,南城隍岛变成了军队集结地,往来的多半是军船。
刘民有看看港口东侧,那里停泊着十艘没有挂旗帜的船只。
“那边应该是东江来的船,那几人都到了。”
毛文龙占据皮岛的时候,随便去一个东江镇的将官,就能威胁朝鲜的地方官,天启七年皇太极突袭东江和朝鲜,让朝鲜签订了一个兄弟之盟,那时的后金没有能力在朝鲜保持军力威慑,签约后便撤走了,不久就爆发了身弥岛之战,登州镇全歼登岛后金军,并俘获牛录额真一人,靠着这次大胜,登州镇开始影响东江和朝鲜的局势。
虽然没有在鸭绿江附近驻军,但登州镇的商船不断往来,购买朝鲜的人参、貂皮和烟草,外务司每年派人去汉城和宣川等地,与朝鲜建立了联络的渠道。
大明对朝鲜有再造之恩,皇帝和大臣都更加亲民。陈新点点头,悠闲的带头走在前面,岛上民户很少,本地经营的商业基本是登州的综合门市,类似于军管的状态。
陪同过来的杨云浓扭动着肥胖的身材,毫不落后的跟在两人身后,他追到陈新身边,“大人,属下方才已经问过驻岛的外务主事,东江的人都来了,沈世魁本人来的,黄龙派来的人是尚可义。”
“尚可义。”陈新冷冷道,“尚可义本官是欣赏的,不过他还不是黄龙。”
黄龙依然是名义上的东江镇总兵官,他的地盘在鸭绿江口的獐子岛,与朝廷的海陆交通都完全被隔断,周围的皮岛、石城、镇江都在东江其他势力控制下,年初春季攻势中,登州镇又占据了岫岩和凤凰城,黄龙已经完全被包围在中间。
东江内部的势力中,毛承禄和尚可喜都完全倒向登州镇,在登州的援助下,实力早已超过其他东江势力,沈世魁则占据皮岛、铁山、义州,霸占了屯田的地区,黄龙只得往鸭绿江西岸沿线发展,与沈世魁的势力在宽甸等六堡互相交错,双方还时有冲突,黄龙的人口和兵马都得不到补充,手上战兵只有千人上下,往往处于下风。
东面的朝鲜还是每年向大明朝贡,他们的贡路便是走辽海至宁远登岸,横穿整个登莱势力圈,这个时代的朝鲜国力弱小。亲明,旅顺之战后,建奴全线收缩,朝鲜立即把那个兄弟之盟扔到了一边。不过沈世魁还是毛文龙时期的做法,动辄便对当地朝鲜官员威胁,而登州镇有军力为后盾,商社贸易又颇为公道,朝鲜不但出口人参、貂皮、烟草,也从登州进口南货、卷烟、棉布、烧酒等等产品,每年登州外务官去朝鲜时,也会按官场惯例献上仪金,所以在东江镇和登州镇之间,朝鲜明显的偏向登州镇,在李朝已经出现一批亲登州的官员。
不过朝鲜信息滞后,还不太清楚登州镇与朝廷关系的变化,至少要今年的朝贡结束后,他们才会知道详情,届时如何抉择,李朝朝廷中又会有一番纠结争斗。
黄龙虽然一直和陈新不对付,但现在兵饷、粮道、走私等通道都受制于登州镇,周围又全是登州势力,他从去年年底开始主动缓和,其中牵线搭桥的,便是尚可喜的哥哥尚可义。
这个尚可义也算是黄龙的心腹,刘兴治皮岛之乱时出力镇压了乱兵,后来黄龙被耿仲裕等人逮拿,遭挖鼻割耳丢尽了面子,无法在皮岛继续立足,尚可义也继续跟随着他。尚可喜投靠登州镇后,尚可义也把家眷一起送去了安全的登州,既可以保家人平安,也算给陈新交了投名状,所以他与两边关系都十分不错。
登州虽控制了海运粮道,但没有特意克扣过黄龙的粮草,但在贩私和其他货物上一直多黄龙颇多打压,使得黄龙控制的獐子岛条件比东江其他各岛都要差,逃散的人很多,黄龙渐渐撑不住,从去年底以来,开始主动缓和与登州镇的关系,尚可义便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杨云浓低声道:“大人,黄龙带了一封信,说旧伤发作不便远行,派尚可义来拜见大人,但大人下的军令他必定遵从。”
陈新停下脚步看着杨云浓,随军担任情报局联络主官的吴坚忠跟在陈新身后,听到后聚精会神的听着,看陈新是否会对付黄龙,经过多年渗透,黄龙手下已经被收买和安插了不少人。
杨云浓低着头,等待陈新的命令,他估计黄龙这次可能落不了好。为了这次秋季攻势,陈新召集东江各岛将在南城隍岛会面,一方面是为了部署作战,二来则是让他们站队,因为这次攻势与以往不同,是没有登莱巡抚命令的。以往各次攻势需要东江配合时,陈新都会找王廷试发一个形式上的命令,这次却特意没有如此做,就是登州镇擅自调动兵马。黄龙虽然没有亲自来,明显还有些戒心,派出尚可义这个心腹,表示了听从调遣的立场,但在这样重要的战事中,必须要尽可能消除可能出现的风险。
陈新突然笑笑,没有说什么就继续走了,杨云浓和吴坚忠对望一眼,两人知道此事不会就此罢休。
陈新和刘民有两人走在前面,刘民有低声问道:“这黄龙也够能撑的,难道这么多年了,他还记着当年孙元化的事情?”
“他会记孙元化的恩?黄龙是辽镇出身,当年孙元化当宁远兵备的时候跟着练红夷炮,四城之战关宁军的红夷炮队便是他率领,若他真能这么记恩,又怎会从辽镇跑出来,跟着孙元化到了东江镇。他是知道皇帝让他在东江当钉子,上次被耿仲裕割了鼻子后,便干脆跟谁都不对付。”陈新说完后回忆了一下,这个黄龙其实打仗还是中规中矩,就是太过贪婪,带兵水平实在低得厉害,不过在大节上并不糊涂,历史上他于崇祯六年于旅顺力战而亡,比之三顺王又强了不少。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他是攻击赫图阿拉方向,对大局似乎也无碍……”
陈新打断道:“每个方向都是重要的,黄龙目前话是说得好听,但总是一个隐患。”
刘民有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关键大战,陈新的考虑有道理,不过大战前对付黄龙,也可能出现意外,而且他也听陈新说过,这个黄龙在历史上是个抗金英雄。
陈新看看刘民有笑道:“对付他又不是一定要杀他,此事容我再想想。”
刘民有劝道:“上次他打赫图阿拉也做得不错,大战前还是要以稳固为第一。”
陈新点点头,在驻岛的外务官带领下,两人顺着山道登上了岛北的小山,这里有几座院落,平曰给路过的官员和商社管事用的,尚可喜、毛承禄等人已经等在大门口,陈新也立即认出了见过一次面的沈世魁。
这个毛文龙的便宜老丈人当年在身弥岛之战时见过陈新,多年下来居然没有显老,反倒起色极为不错,刘民有想起情报局的报告,上面说沈世魁在皮岛大兴土木,生活极为奢侈,不禁在心中摇头。
沈世魁在历史上也有点类似黄龙,他的出身又与吴襄相同,以前是个商人,一身的毛病,贪污腐化一点不输其他官员,也喜欢搞些内斗争权,不过最后在大节上也是站住了,皮岛被攻破后拒不投降,面对阿济格不参不拜,最后被建奴杀死。
“下官见过大人!”
几人齐齐跪下参见陈新,陈新眼神扫过几人,依次是尚可喜、毛承禄、尚可义、沈世魁、沈志祥,现在是崇祯八年,原本的历史上,尚可喜已经投降后金,毛承禄死于登州之变,尚可义跟着黄龙死于旅顺,沈世魁将在崇祯十年死于皮岛,沈志祥投降建奴,东江镇彻底烟消云散。
现在几人却都还在这里,另外一个三顺王耿仲明则驻守在青州府边界,陈新心中颇有些感慨,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改变了登莱、东江无数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辽东的局势,而他即将要去改变这个时代。
“各位请起。”陈新一一将几人扶起,也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对着几人道,“今次之战,是为我登州镇而战,亦是为各位将军,本官从不白使唤人,这次亦是同样,具体条款由杨云浓司长与各位详谈,如何作战,则由刘破军司长分发文册给各位。本官在这里只和各位说说心里话,各位与本官一样,都是辽东人,人都说故土难离,我们却被迫背井离乡十多年,本官夜半梦回,总能想见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