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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晚明-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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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李涛所在位置三里外的后金中军中,一个穿亮银甲壮汉挥动着顺刀,将一把梨木椅子砍得木屑横飞,因为他的动作猛烈,背后的小辫子被大幅度的甩动着。
    “固山额真大人还请息怒,眼下朝鲜已不能出水师,大人看是否还攻皮岛。”
    说话的便是刚刚进入营地的正黄旗牛录额真满达尔汉,他虽然只是牛录额真,此次却有联络朝鲜的重任,所以才敢出言劝说。
    穿银甲的壮汉暴喝一声猛地高举顺刀,一刀斩在椅面上,那把满是缺口的顺刀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前面的一截断刃高高弹起,当啷一声掉落在满达尔汉身前。
    银甲壮汉呼呼的喘着粗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便是此次的左翼统帅喀克笃礼,正白旗固山额真,在后金有时也称为总兵官,与努尔哈赤时代的固山额真不同,现在的固山额真只是统兵官,并非是旗主。
    他喘息完毕,咬牙切齿的骂道,“我大军屯于宣川已三日,皮岛兵又不是瞎子,铁山的假营能瞒得多久,李倧这狗奴才敢不借船,老子总有一天屠光汉城,把李倧拿到田庄之中为奴。”
    满达尔汉与董纳密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受皇太极之命往谕朝鲜,要他们提供粮食和船只,原本以为朝鲜多少会给一些,谁知李倧一口回绝,说大明如朝鲜之父,恩情两百余年,后金往征大明,攻打的是朝鲜父之国,绝不提供船只和粮草。
    满达尔汉和董纳密还算口舌便利,反驳说皮岛乃是朝鲜国土,不能算是大明国境,但最后说破了嘴,李倧还是没有松口,朝鲜君臣虽然对他们小心奉承,两人却从朝鲜君臣的神态间看出了他们对后金的蔑视,两人无可奈何,只能空手回来跟领兵官复命。
    喀克笃礼和楞额礼两人费劲心思,总算把东江水师引往铁山,大军主力也潜伏到了宣川一线,竟然因为朝鲜不给船而功亏一篑,昨日已经有东江兵船在附近出现,估计瞒不了多久了。
    旁边一个甲喇额真站出来,对喀克笃礼道:“固山额真大人,没有船便无法攻打皮岛,咱们现在就点起大军打下汉城,朝鲜狗王自然会派船了。”
    满达尔汉站起怒道:“我大金与朝鲜是兄弟之盟,大汗临行严令不得威逼李朝,你敢违抗大汗明令。”
    那个正红旗的甲喇额真有些愤愤的停下,现在皇太极权威日重,特别是阿敏之事后,一般的中级将领轻易不敢违逆他的旨意。
    另外一个镶红旗的牛录不阴不阳的回道:“这地方藏不久,要打皮岛就得早些动手,被那些岛寇发觉了,兵船一过来就别想过去,不打咱就早些回沈阳,咱回去抱抱汉女,也比在这地方吹风强。”
    喀克笃礼也深感郁闷,皇太极既要他打下皮岛,又没给他压迫李朝的权力,现在没有水师,已经把他逼到了死胡同,确实如这个牛录额真所说,无论打不打,都需要早些定下来,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各旗将领,自己领着这群人走了十多天才到这里,若是灰溜溜回去,颜面何存,他凶狠的目光最后落到满达尔汉身上,“没有朝鲜船,爷爷还是要打皮岛,等回了沈阳,老子还要到大汗那里告你办事不力之罪。”……
    六月十四日,植被贫瘠的大和岛南侧,第一千总部第二局的战兵们看着船帆升起,不由齐声欢叫,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几日,岛上水源不多,只够他们的饮用,现在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周少儿靠在一艘二号福船的护板旁,已经是第二杀手旗队的旗队长,冬天还到军官培训班短训了三个月,虽然跟他最先的纤夫伙伴们比远远不如,但他自己十分满足,去年回来之后,赵宣给他做媒,找了一家文登本地的民户女子成亲,临走之时他老婆似乎已经有喜。
    “旗队长!”
    报告声把周少儿的思绪打断,他的老战友陈瑛递过来一支卷烟,周少儿看了看,十二文钱一包的文登香。
    陈瑛等他点燃才道:“该做简报了。”
    周少儿点点头,叼着烟绕过甲板上的缆绳,在舱口把烟抽完扔到海里,然后才到了下层,二层的地板上坐满了第二杀手旗队的士兵,出海一个月,他们都有点灰头土脸的感觉,见到旗队长进来,都停止说话,舱中狭窄,也不用起立敬礼。
    “大伙都听着,这次作战的地方是身弥岛,就是咱们看了十几日的北方那个大岛,前日有三百建奴到了身弥岛,宣沙岛上还有五十上下。”
    在大和岛时,战兵看过多次地图,这些地名都烂熟于心,周少儿继续道:“建奴集中在身弥岛北部,昨日又有四百建奴和五六百民夫登岛,民夫都是朝鲜人,他们正在岛上砍伐树木造更多的船,今日登岛的人数尚不清楚,中军部判断他们明日将开始进攻皮岛,所以咱们今日午时前后要到达身弥岛北部,登州水师和皮岛水师也将出动,断掉他们的退路。建奴直接用于攻打皮岛的总兵力应当有战兵七百以上,真夷辅兵三百至五百,他们驻扎在北部的平坦地带。敌情介绍便是如此,大伙可以先问问题。”
    一个伍长举起手,是在滦州杀马的那个刀棍手刘跃,他大声问道:“既然水师能断掉他们退路,就把建奴困死在岛上得了,或者等他们饿个半死再上去不是更好。”
    周少儿淡淡道:“身弥岛离岸只有十里,中间还有宣沙岛,一旦水师出现,建奴便会乘夜暗清晨的时候撤走,水师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守着,就东江镇那点渔船也未必能守住,建奴一旦退回陆地,咱们便失去了战机。所以咱们得直接在身弥岛之北登岸,击溃建奴大部,焚毁他们藏在岸边的船只,如此才能将建奴困死在岛上。大伙也别想着等到建奴渡海时靠水师把他们全部打进海里,海上老远就看到了,建奴转身就逃,就这点短短距离,水师还没到他们就上岸了。”
    另外一个伍长举起手来,“中军部如何得知只有战兵七百,万一有两千建奴咋办哩。”
    “那就让你媳妇给你多烧些纸。”
    一群战兵都哄笑起来,周少儿也笑笑道,“两千建奴照打,咱们有水师有火炮,守在岸边建奴能奈何咱们不成。”话虽如此说,但他知道情报是来自特勤队的第三小队,他们已经早早前往身弥岛侦查,这几天特勤队记首功的事情已经传开,所有战兵都在关注这支部队。
    见没有人再问,周少儿继续道:“咱们旗队的任务,待水师驱散近岸敌军后,在身弥岛西北方上岸,首批上陆建立防线,掩护整个千总部上岸,然后咱们局将与那个威海农兵连协同,组成一个大型战斗组,咱们旗队跟随本局部署在农兵连左翼,将作为正面进行主要攻击……”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火力准备
    身弥岛,后世朝鲜的第一大岛,面积五十三平方公里,毛文龙占据皮岛后,改称它为云从岛,岛上有数个海拔两百米以上的山峰,最高的超过四百米,此时正值夏季,山上植被茂密,在海风的吹拂下,泛起一阵阵绿色的浪涛。
    岛北的海岸大多是岩石,西北面有一处大的平整地带,面积并不大,毛文龙当年曾经在此处屯田,后金军上岛后,岛上的少量军户已经逃入南边的山林。
    数百名朝鲜工匠正在山边砍伐树木,周围布满许多的帐篷,后金的帐篷十分简陋,大多只能住一人或两人,出兵时由各兵自行准备和携带,而且样式和材料各异,所以他们的营地看起来更像难民营。
    满达尔汉站在个山丘上,忧心忡忡的看着一批靠岸的渔船,有些渔船有一面小小的风帆,有些则是全靠人力划动,一群甲兵骂骂咧咧的从渔船上下来,有些人刚下船就趴在地上不再动弹,要靠着其他伙伴将他们扶起才能行走。后金兵大多是来自山林之中的渔猎民族,大部分一坐船就晕,上岸后战力大大受损,渡海之时还可能被东江水师拦截,所以满达尔汉对此十分担忧。
    喀克笃礼昨日大发雷霆,满达尔汉和董纳密都只得自告奋勇当第一梯队,以弥补他们在朝鲜办事不力的罪责。
    满达尔汉转向皮岛的方向,那里的海上十分安静,一群海鸟在海上飞翔,如果东江镇的水师明日之前不出现,喀克笃礼的计划就能成功一半,在满达尔汉看来,只要有三百甲兵上岸,皮岛上的汉民便只有束手就擒。
    他身边的董纳密也是一脸忧愁,他们都是小军官,这次被付以重任,又完成得不好,同样担心回沈阳后被清算,只得一同来到身弥岛,除了他们之外,岛上还有石廷柱和一个正红旗的甲喇额真,暂时以那个甲喇额真为首,这次皇太极的人事安排也甚为奇特,大军没有统帅,楞额礼和喀克笃礼各负责一翼,现在楞额礼在宣川浦扎营,打算沿铁山半岛海岸到达皮岛北面,然后开始渡海,这条线路明显有些怯战,一旦形势不妙,能快速上岸,他准备明日直接从宣川浦出兵,喀克笃礼则自行占据了身弥岛,两人间颇有些明争暗斗,就看明日谁的兵马先动,双方都想着让对方先吸引住皮岛水师。
    此时北边下船的地方升起了喀克笃礼的正白旗固山额真旗帜,董纳密一拉满达尔汉,两人一同下山,准备去迎接这位粗暴的统帅。
    两人刚走到一半,便听到山那边传来阵阵惊呼,接着山下有许多甲兵往各处高地跑去,两人互相望望,赶紧快步跑回山顶,那里的十多名甲兵正朝西北方指点着大呼小叫,满达尔汉顺着他们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微微张开了嘴。
    远处一片密密麻麻船帆,上百艘船只正在乘风往身弥岛开来,他们利用铁山半岛做掩护,使得后金军没能及时发现他们的船影。
    “是东江镇的水师,他们是往北去的,咱们被他们堵在岛上了。”董纳密绝望的说道,他在陆地上不惧怕任何明军,但是现在身处汪洋之中,所有的后金军的心理状态都如他一样并不稳定。
    满达尔汉在船影中发现了一艘从未见过的大船,高大的桅杆是一般兵船两倍还多,心头巨震,转身就往北面逃去,一边对董纳密道:“快,快去固山额真大人那里,刚刚有船靠岸,还来得及回去。”
    后金军的营地如同炸窝的蜂巢,无数甲兵从帐篷中跑出,在牛录额真和拨什库的喝叫声中心惊胆战的编成营伍……
    吕直意气风发的站在登州水师最大的战船船头,这是一艘二号福船,也是此次来皮岛唯一的一艘,周围千帆竟过,东江镇和登州水营合机两百余艘船只全数出动,到达了身弥岛正北的方向。
    吕直前方的海上有两三艘建奴船只正在从宣沙岛逃走,几艘鸟船正在追赶,他已经能看到宣沙岛上一些慌乱的人影,这个小岛处于身弥岛与海岸之间,面积十分狭小,上面的少量建奴无所遁形,纷纷往山上跑去。
    吕直哈哈笑道:“建奴不过尔尔,我水师大军一到,建奴已是穷途末路。”
    “大人英明,若非监军大人欲擒故纵,建奴岂会自入死地。”说话的便是那位赞画游击张焘,他是孙元化的心腹,但也不敢得罪吕直,最近一直小心的奉承着,现在看到建奴受困,希望能分到一些军功。
    其实东江镇前日已经发现了建奴在宣川的营地,吕直压着不准水师出动,东江镇的将官不知道文登营有兵马在附近,都担心建奴称夜暗登陆,群情汹涌要求早些出击,吕直拿出官威拖了两天,终于等到半渡而击的最佳时刻。
    他心满意足的指着身弥岛,尖着嗓子对张焘大声道:“死地是死地,但还没死绝,身弥岛有上千的建奴脑袋,给咱家往死里轰。”……
    “轰”海面上冒出一股股的白烟,七门红夷炮从各船的船头喷出炮焰,铁弹呼啸出膛,在身弥岛上撞出一团团石屑,岸上的建奴纷纷往更远的地方逃窜。
    张焘所在大福船却没有动静,他正用度板对准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估算着距离。
    他所用的度板也是由欧洲传入,外型是一个方形的板子,有两边刻了十二个刻度,两边所成角的对角有一个坠子,张焘两次赴澳门招募弗朗机雇佣兵,又与耶稣会士交好,所以对对度板非常熟悉。
    张焘在船头直立,将度板放在眼前位置,用眼顺着度板最上面的一条边,对准了远处的建奴,方形的度板便有了一个倾斜的角度,坠子与靠近张焘的一边形成一个夹角,在这一边分隔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这个三角形就是度板测距的关键,张焘本身的身高和远处的目标是一个大三角型,度板形成的小三角形就是这个大三角的相似三角形。张焘迅速量出对角的边长,根据自己的身高推算出了比例,再用靠自己的度板边长按比例得到了与目标的距离。
    这便是徐光启所说的军国秘技之一,仍然用到不少的数学知识,在当时是只有少数人会运用,《兵录》和《西法神机》都记载了使用的方法。
    此时的欧洲也没有成熟的弹道学说,意大利数学家塔尔塔利亚在1537年写了一本《新科学》,度板和铳规就出自这本书,里面提出了一些粗浅的弹道原理,但远远不够成熟,此时欧洲的炮手基本便是依据这本书作为指导,研究更深入的是伽利略,他在十七世纪开初的几年致力于研究数学对军事工程的运用,他的成果要直到崇祯十一年的时候才成书,也就是《两种新科学的论述》,提出了用三角函数计算射程,但他的理论并未广为流传,直到十七世纪末,欧洲的炮手仍然使用着塔尔塔利亚的理论。
    船上的公沙地西牢就是这样的欧洲炮手,他在澳门也是其中优秀者,此时熟练的指挥士兵操纵着火炮,按张焘估算的距离调整仰角,并用铳规测量,公沙地西牢对船上这门炮相当熟悉,已经不需要用铳尺来确定用药和用弹。
    这个时代的火炮无法做到标准化,每门炮制成之后都要测试,出厂时都有单独制造的一套工具,帮助炮手正确运用,红夷炮的炮组一般是不会互换的,后来多尔衮攻太原时,发往北京的命令点名要某某炮某某炮手,便是这个原因。
    船头的火炮很快装填完毕,张焘亲自点火,一枚铁弹在轰鸣声中飞出,运气不错的正好砸在一群乱跑的建奴之中,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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