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人无踪-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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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39、第 39 章 漠漠之死 。。。
(三十九)
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最愚蠢的人……
我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一时辨不清身边的情况,只觉得肚子好饿,饿得都恶心了。
梦中,长安抱着妞妞,在街头闲闲散步,那样子,就好像他们才是父女。妞妞笑着拍拍长安的脸,说:“丑八怪,我就知道是你。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妞妞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长安浅笑着回首,眉眼弯弯望向我,仿佛在问:“傻白,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冲过去,任性地大喊,“不可以不可以!”
长安突然冷笑一声,推开我,抱着妞妞离去:“那我们就离开你,不要你。”两个人的目光,都是那样绝情。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这是我把自己关起来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不开门,不讲话,不吃饭,不洗澡。有一次沐阳几乎踢开门,我推倒了地上所有的花瓶,动静很大,然后沐阳就不再踢门了,只说叫我千万好好吃饭。
长安一直在昏睡。漠漠从那天夜里就不知去向,桓之带人去找他了。
我的世界,是灰蒙蒙的,乌云不散,阴雨绵绵。
秋夜微凉。我披了一件外衣,终于走出门来。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今晚就是想出来,出来透透气,吹吹风。压抑,心情太压抑了。
但,脑袋里除了空白,什么都没有。我不去想,不敢去想,就让自己在恍恍惚惚中逃避。
不知不觉来的池塘边,一池静水,偶尔被风吹起涟漪,月亮便晃一晃身体。突然有一种悲凉的轻松感,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终于轻松了,活,或者死,都轻松了。
“傻白。”身后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喊我。喊我什么?
我呆呆回头。
那一贯俊逸的男子,才几天昏睡,就已经瘦了一圈。他同我一样,披着单衣,站在池边。他脸色惨白,眉头轻皱,深邃的眼中是一双墨黑的瞳,深深地望着我。
我说:“你骗我。”
“骗你什么?”
“你说呢?”
“我是骗了你。”很久的沉默,夜,这样宁静。
很久很久,才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不是你叫我忘了你吗?你不是最希望我忘记你吗?你不是情愿亡国也要我忘记你吗?你看,倘若记得你,你就要离开,要逃走。”长安跨上前来,狠狠握住我的手臂,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随便你,你爱怎样怎样,就是不许离开我身边!”
我吃痛抬头,瞪着他。
他也回瞪我,恶狠狠地说:“听到没有?不许离开。恨我也好,不许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说这样自私的话。我做出无情的样子,说:“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咬牙不语。
我说:“妞妞,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最爱的人。”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半晌,说:“是吗?那我呢?”
“你什么都不是。我也不会去恨你,也不会再妨碍你。”
他粗鲁地抬起我的下巴,使我与他对视。我避开眼睛,他又狠狠转我的头。他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从前了吗?”
我说:“回不去了。连妞妞的死都回不去过去了,我们之间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怎么可以回去?”
就这样,我挣脱出来,转身欲走。
院中突然一阵嘈杂。沐阳慌张地跑过来,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长安扶一扶额角,懒懒地问:“怎么了?”
沐阳说:“漠漠回来了。受了重伤。”
长安顿一下,急忙向外走,边走边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他,居然独自去了延良,莽撞地刺杀隐伯王。”
长安脚下一滞,回头微微瞥我一眼。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怪我吗?他在怪我吗?
漠漠强撑着身体,靠坐在树下。大树枝繁叶茂,掩住了他小小的身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知道,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做声,只有漠漠清晰而粗重的喘息声,盘旋在空气中,压抑人心。
“为什么没有人扶他?”长安质问一声,疾步走过去。
“他不肯……”
听到长安的声音,漠漠撑着剑站起身,跌跌撞撞朝长安走去。
“长安哥……”
“我在……”
漠漠跌倒在长安身前,长安跪□去扶他。一地鲜血,漠漠气息奄奄,眼睛沉重地再也睁不开。
“漠漠,睁开眼,别在这里睡,漠漠……”
“长安哥……”
“嗯?”
“不要讨厌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长安伸手擦去漠漠嘴角的血,擦掉他脸上的污垢。那样干净年轻的一张脸,稚气未脱,依稀可见当时年少的坚毅与抱负。这是漠漠,当年那样天真地舞剑的漠漠,抬起头认真盯着我看的漠漠。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了家的孩子。
心里抽痛。并不想把他逼上绝路。却是这样的结果。我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不远处被长安揽在怀里的漠漠,愧疚地不敢上前,生怕往前走一步,长安就会抬起头狠狠地瞪我,警告我别过去。我看着,感觉很茫然。
漠漠昏睡过去,长安使劲摇醒他,看着他动了动嘴巴,才放松一点。长安回身吩咐桓之:“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桓之摇摇头,说:“路上就请大夫看过了,伤及脏腑,恐怕……”
长安皱一皱眉,不再讲话,只是愣愣望着漠漠的脸。
漠漠挪动着身体,摸索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一把木剑。然后,用尽全力折断了木剑。他气息微弱地开口:“小佑的剑,折了,我的,也……不要了……”
“别这样,可以修好的,我这就拿去修,好不好?”长安用温柔的嗓音轻轻说。
“修不好了,坏了……小佑,小……佑,哥哥,对不起你,不该,不该跟你……吵架,把……把你,把你独自……留在……在……”
留在哪里,留在那修罗地狱里。利剑刺破小小的身躯时,他是不是曾经绝望地喊着,父亲,哥哥,救我,救我!
今天,哥哥来见你了,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可不可以原谅哥哥?没能保护你,独自苟活这么久,但是,真的很想你,每一天都在想你,你撒娇的样子,你淘气的样子,你倔强的样子,你,你恨我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秋雨都缠缠绵绵下起来。枯黄的叶子飘零落下,纵然被雨水打湿,也再回不去鲜嫩的样子,就这样无可奈何地老去,死去,最后消散作天地间的尘埃。
我,身在何方?该做什么?一时间完全没有了想法。只有一息尚存。
长安终于起身,抱着死去的漠漠,向远方走去,渐渐消失在如纱般缥缈的空蒙细雨里。我想要跟着他走,抬起脚,却迈向了相反的方向。
就这样吧。
40
40、第 40 章 云中云钟 。。。
(四十)
想哭。
老天爷真的是王八蛋,为什么一刻也不停,这样狠狠地折磨人?
在雨里盲目地走了好久,我给自己下了决心——报仇。是可忍孰不可忍。再没有气节的人,也不能背负着这样多这样沉重的仇恨苟且偷生,我已经忍耐了很久,换来的却是最惨痛的结局。更何况,已经是无路可走,我现在只是一具绝望至极的行尸走肉了,除了这个目标,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再不能软弱了,再不能逃避了,再不能有任何感情了。
想起来漠漠也是只身从这里走过去刺隐的,感觉有点好笑,好像都能看到几天后我自己的死亡。
听说最近大隐王在大肆搜查旧国余孽,抓到的人无论身份对错一律屠杀,群众都悄悄说这实在是很残忍,然后又大声交谈说这些余孽真不识抬举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造什么反。
听说国师死了。云钟死了?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云钟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呢?被漠漠单枪匹马就解决了?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我私下觉得,这两个消息应该前后调个个,这样就构成了“云钟死了,紫山伤心欲绝,要杀尽天下人来为他报仇”的煽情桥段。但想完后我就立即否定了,紫山才不会呢,他那样无情,谁都可以杀。当初相信他,真是够傻。那时我恨他,又长着一张威胁到他地位的脸,他一定会对我赶尽杀绝的,只不过不亲自动手罢了。
我俩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那为什么没有传说中的感应呢,让我知道他究竟怎么想,也让他知道我只是想好好的活。难道说,他真的没有心吗。
想谁就来谁。
在闹市的人群中看到脸色惨白的云钟时,我着实吃了一惊。他依旧一袭洁净的白衣,不染纤尘。没有佩剑,没有随从,独自一人,彷徨地游走在街头巷陌,淡淡地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拿起路边摊子上花样繁多的各色小物件细细打量,仿佛那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然而他的眼睛里,透出了丝丝悲凉落寞。
我拔剑,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他的背后。他微微侧着头,打量着摊子前挂起的一幅画,很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
画的细节略显粗糙,画风却很大气,我猜想是描摹名画的赝品。画上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背对画外站在树木掩映的青山间,脚步踟蹰,像是迷了路。大概是听到了背后有什么动静,孩童警惕地回头,看向画外,漂亮的小脸上写满茫然和无所畏惧。那张脸,很像我小时候。随即我就明白了,那不是我,是紫山。
画的左下方,隽秀飘逸的小字写着——我们的初遇。落款是——云钟。
我悄悄举剑,狠狠朝着他的后背刺下去。眼看就要刺中,云钟突然闪身,一个快速旋转绕到我背后。手中的剑直直刺破了眼前的画,我也扑倒在地。心里暗暗骂自己一声,什么快手左公子,除了打得过小混混,谁都打不过。这样大好的时机都失了手,真是废物。
急忙起身,回身继续剑指云钟。云钟负手而立,微蹙着眉,惋惜地看着地上破掉的画。不好,惹怒他了,要发作了吗?发作也好,来一场决斗。
我又向他连刺几下,虽然速度已经快到几乎没人能看清了,还是未刺中。我不气馁,缓口气,抽出腰间的冰蚕丝,飞快地甩出去。他大概没料到这招,躲避不及被蚕丝划破了脸,鲜血滴滴渗出。
他瞪我一眼,握住我持剑的右手手腕,侧身全速向我撞过来,一肘磕在我肚子上,痛得我猛一弯腰,被他趁势夺了左手里的蚕丝,一圈一圈缚住了全身,勒得很紧,轻轻一挣扎就会割出深深的血口子。
他抱着我跃上路边的一匹高头大马,一挥鞭扬长而去。刚才的打斗大概太快了,路两边的群众一个个张大嘴搞不清状况,呆呆地目送着我们两人离去。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拼命想要挣脱束缚。手臂上被割得鲜血直流。云钟见状,把我紧紧制在怀里,使我丝毫动弹不得。
我说:“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啊!”
云钟似乎是笑了笑,不说话。
我说:“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总有一天杀了你。”
颈上一阵灼热,一低头,就看到大片的红色,从肩头流下来。我猛然回头,看到云钟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云淡风轻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想弄脏我的衣服,先吐你身上了。”
“你……”我哑口无言。
“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云钟淡淡地说。
“你……你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没听错吧。
“我说我喜欢你。你跟我走。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
“你……变态吗?你杀了我的女儿我的朋友,你的国家亡了我的国家我的亲人,我与你,不共戴天。”我恨恨地说,“就因为我跟紫山长得像吗?你要我代替他吗?你就这样拿生命当游戏吗?杀了那么多人,你一点都不愧疚不在乎吗?”
“不在乎。”他语气轻狂,冷漠无情。我简直无话可说,为他罗列的种种罪状,他本人却仿佛浑然不知。心里顿生急躁,我握紧了双拳。那么多那么多死去的人,他们死得是这样的不值。地下的亡灵,你们放心,我一定亲手了结了这个恶魔。
良久无话,云钟又幽幽开口:“我想了想,要是当初遇见的是你就好了,就不必这样辛苦了。”
声音中有藏不住的黯然,我却知道,绝不能怜悯他。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心软。
傍晚时分,马停在了一座山巅。天边的红霞映得山间一片彤色,加之时值金秋,漫山红叶。就连淙淙的清溪,也是红色的。天地如染血,暖暖的颜色,却透出莫名的荒凉。大概,是太静了吧,一点人烟也无。
静静地立了好久,云钟专注地望着崖下的山间景色,若有所思。我才发现,这山很眼熟,竟然是刚才那副画里的地方。
他在等什么?他以为在这里可以重新来一次初遇吗?可以从头再来一次吗?
云钟叹一口气,问:“他叫我替他受死,好啊,我就替他。你觉得,这么做对不对?他会不会满意?”
我不回答。因为我不明白话中的意思。难道漠漠的刺杀,真的伤了云钟?
他继续说:“他是以为我会还手自保呢,还是就是想我死?”
见我不说话,他补一句:“你是他的同胞手足,知不知道他怎么想?嗯?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想。”
“……我不知道。”
“哦……”
夕阳中的山路,一队人马疾驰着向山顶奔来。云钟抱着我下马,立定在山崖旁,深深望崖下一眼,又挑起眉毛轻挑地看看我,说:“子岐,你比他好,下辈子记得早点来这里见我。这辈子呢,我毕竟要杀你。”
我扯着嘴角笑笑。
马蹄声渐近。云钟突然猛地扯过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平静得像是等待日落,等待花谢。
马蹄声停。我强忍着手背割掉一块皮肉的疼痛,终于挣出蚕丝的束缚,以最快的速度拔剑,握住剑身,近距离狠狠刺入云钟的腹中,一剑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