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人无踪-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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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大批人马行进的声音。小翠慌张地开门跑掉了。
“哥,怎么办?”梨花怀抱起还在打瞌睡的妞妞,焦急地从窗子望望远处,又匆忙跑到门前背靠着抵住门。
大虎走到我身边,伸手搭上我的肩,沉声道:“子岐,我们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不是?”
我点点头。
“那好,这件事我们两个来扛好不好?”
“好。”我坚定地搭住他的手。
“妹妹,带着妞妞躲到瓮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听到没有?”说着,大虎拖着梨花走到墙角,抬起落满灰尘的那只倒扣的瓮。梨花先把妞妞送进去,然后说:“等一下。”
梨花走到我面前,牵着我走到墙角,用最大力气把我推到妞妞身边,我几乎摔倒。她夺过大虎手里的瓮狠狠扣了下来。“照顾好妞妞。”她决绝地说。我看不懂她盯着我的雾眼中那深深之情,却记住了她最后的那个浅浅的微笑,美丽如满树洁白的梨花。
“妹妹你疯了吗?”大虎要掀开瓮,却被梨花死死按住。不知道她往瓮上压了多少东西,我费尽力气都不能从里面打开。瓮上破了一个小洞,我刚好看得到外面。两人争执不下时,门被猛地撞开。两人迅速离开瓮边,站直了身子面对闯入的军官。
妞妞终于睡醒,扑腾着要起来。我死死抱住她,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不忍让她看外面,她却死死盯着瓮壁上的小洞看向外面。
“你就是大虎?”为首的是我曾在修陵那里见过的那个白衣的恶毒公子。
“是爷爷我。”大虎大气凛然。
白衣男子冷淡地一笑,说:“还有一个人呢?”
“什么还有一个人?老子就一个人。”
“哦?”男子挑眉,打量大虎一番,又转头淡淡看梨花一眼,对手下说:“你们看……这个女子相貌如何啊?”
两名手下会意点点头,走到梨花面前,粗鲁地将梨花往屋外拖。
“你们给老子放手!”大虎一步跨上前,要拉梨花。手却停在半空中,腰身被白衣男子一剑刺穿。
我看着大虎直直地倒在瓮前,眼中燃烧着怒火。染血的剑又插入他倒下的身体,拔出时,鲜血喷出绚烂的花。门外响起梨花痛苦的哭喊声,我辨出那是有禽兽在□她。愤愤地欲起身冲出去,尽量伸展憋屈的四肢,费尽力气却无法将瓮搬开。因为外面奄奄一息的大虎跪在地上正用尽力
29、第 29 章 小情人 。。。
气抱着这只瓮,双手死死地按着瓮边,眼神望向洞里的我,无声地在说:“别出来!”只恨我为什么力气这样小,这样没用。
怀里的妞妞在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扒着我的胳膊,强忍着恐惧与痛苦。我用衣袖遮住妞妞的眼睛,妞妞却扯开我的衣袖,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外面。我知道,她在牢牢铭记着这份仇恨。很像一个人。
一切重归平静,依旧是雨中微凉的清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家都还在睡懒觉都没有起床。除了满屋子的血腥味,在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久之后,我都无力起身。看到一个妇人出现在门边,表情复杂地望向屋里。我认得她,是花花的娘。
30
30、第 30 章 左右公子 。。。
(三十)
门外横着梨花的尸体,衣不蔽体。我为她穿着整齐,悲痛地合上她瞪大的眼睛。
不远处还有一些妇人惨死的尸骨,无助的孩子在路边哭泣。
我站在树下,握紧拳头,恼怒自己这么没用,居然,居然要大虎和梨花的死和屈辱来换我苟活。我重重地捶打树干,直到鲜血直流,恨不能自己去死,来偿还欠他们恩情。
妞妞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她的家人,刚刚死了,为救我。我一定要抚养她好好长大,加倍对她好。但在此之前,要报仇。
抱着妞妞站在花花家院门口,太苍已出鞘,却不能进入院门。因为大雨中,花花撑着一把旧伞,穿着我送她的花裙子,小心翼翼地在井边打水。
“进去啊!杀了女人!”妞妞狠狠地咬牙说。
我握紧了手里的太苍,缓缓走进去。花花已经回屋,进门前认真理了理小裙子。
正要举剑挑起门帘,却闻到了门里有浓浓的药味。竹帘缝隙里看到,花花蹲在角落,守着火上的一锅药。花花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浑浊,盯着花花若有所思。
这药的味道,我认得,当然也知道花花娘已经时日不多。当年师父病逝前,就在吃这味药。那是还小,不记得他到底是什么病,但大夫说过,是个怪病,必死无疑。
我退出院子。妞妞气愤地瞪着我:“为什么不杀她?她是坏人。”
“她生病了,快要死了,”我说,“你恨花花姐姐吗?”
妞妞考虑一下,摇摇头。
“那就让她再陪花花姐姐几天好不好?”
妞妞望一望花花家的房子,目光是超出年龄的复杂。这让人感到难过。“好吧。”妞妞说,“她必须死。她是坏人。”
妞妞心里的仇恨,让我感到不安和心痛。四岁的孩子,面对了这样可怕的一切,我多希望她能害怕得大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告诉她别害怕,她却一脸坚毅仿佛坚强。
“岐岐。他们死了是不是?”
“……嗯。”
“就是没有了,见不到了,是不是?”
“妞妞,别难过,娘和舅舅都在天上——”
“我们报仇,去杀掉隐伯。”
“……隐伯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国家。”
“那就杀掉隐伯!”
“……妞妞。”
眼下该去何方?三条路,一,回巫国我所熟悉的那座山,安稳过此生,但途中一定艰险万分;二,去殷国躲避,但殷国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隐伯,到时候还逃不过一个流亡;三,北上去杀隐伯王!为巫国,平国,长安,梨花,大虎报仇!不过等同于自杀。
妞妞坚持要走第三条路。我答应她。却决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安顿下来,报仇什么的我自己去。虽然晚了几年,但我决心要报仇了,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被毁得不可收拾了,被隐伯国,毁了。比起虚无缥缈的诅咒,我更愿意去恨残暴的隐伯王。一点点的安宁,就那样遥不可及吗?隐伯王,你知道吗?万千生灵努力地在活,却被你当草芥一般尽诛,何等悲凉。我此生已经不能再糟糕了,不如赌上一命,为天下除恶。
秋风卷狂沙,打在脸上刀割般的疼。妞妞双手圈着我的脖子,小脑袋缩在我的颈项里,睡着了。她暖暖的鼻息很有规律地打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感觉欣慰又安心。无论怎样糟糕,我还有妞妞。我会把她好好的养大成人,给她买好看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她调皮也可以,不听话也可以,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等她十六岁,我老泪纵横地将她的手郑重地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妞妞深爱的那个人,不需要多英俊,不需要多有文化,只需要他的手臂,能够保护妞妞一生平安。
蹭一蹭妞妞嫩嫩的小脸。
林子里落叶纷飞,遍地枯黄。我听到自己踩过满地枯叶的声音。规律而清脆。一点杂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警惕地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野兽的粗重鼻息在不远处隐约出现,我紧了紧抱着妞妞的右手,左手滑到腰间。
之所以用左手,是因为我不是左撇子。右手力气大一些,所以我用右手抱妞妞。对我来说,妞妞的安全最重要,不能在打斗中让她受伤。然而小孩子长大的速度快得惊人,体重也是噌噌地长,搞得我一边欣喜,一边发愁,以后怎么抱她呢?
我佩剑的位置还是在左边,这让大家认为,我不仅是左撇子,还是反手拔剑,还能瞬间制敌取胜,真是厉害厉害。
我的长处是,力气小。不不不,这是短处。我的长处是,出手速度快,这是我一直不曾爆发的天赋。这短短的几个月来,经历了无数打斗,我才算发现了自己的特长。假如早些发现,兴许还能救大虎和梨花的命。想来总是难过,天意弄人。
大概估量一下,身后是一只成年猛虎,然而距离尚远,出剑的话,不是良策。我左手拔出别在腰带上的一枚银针,轻巧翻转手腕,飞出银针。待银针引出的冰蚕丝缠上猛虎的脖子,我猛地一拽丝线在手里的一端,猛虎轰然倒地,连咆哮都不曾发出一声,就被割断了喉咙。
妞妞还在安睡,我吻吻她的额头。刚开始打架我总会吵醒妞妞,现在这样,证明我的进步是巨大的。原来我有当大侠的潜质呀,一直没发现真是埋没了埋没了……
我们在玉琮山下徘徊了好几天了,往前几里就是隐伯国也就是所谓大隐国的国都,延良。之所以徘徊不前,一来是没有想好怎么安顿妞妞,二来是没有想好怎么杀隐伯王,也就是怎么自杀,完全没想法。不过就算是自杀,也得死得有尊严不是,总不能呐喊着奔向宫门,喊声都没怎么招来群众关注就已经被乱箭射死了。如此徘徊,吊野兽们的胃口,也不怪它们跑出来袭击我们。怪只怪它们命不好,人命都说没就没了,它们已经算是活得长久了。
“妞妞,起来吃虎肉了。”我拍拍妞妞流满口水的小脸。火堆上搭着架子,上面烤着香喷喷的虎肉。虽然太残忍,但它都死了,我们要对得起它的牺牲。不吃白不吃。
“左公子好香。”妞妞舔一舔小馋嘴,来抢我手里的肉。
“不是左公子香,是肉肉香。”我纠正道。妞妞却不理我,“啊呜啊呜”捧着大块的肉咬,“好香好香……”
“左公子”是有典故的。全名应该是“快手左公子”。
我们这一路走来,为了躲避隐伯国的官员军队的搜寻,基本上没走过一条大道,一直是爬山涉水,尽走偏僻小路。于是,流寇山贼,猛虎恶狼,遭遇了无数。刚开始还会惊慌害怕,交手几次后发现,都不过如此嘛,我一柄剑一盘蚕丝,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毕竟不是剑客大侠,身手实在太平平,比起长安和沐阳来差远了。我虽不是从小习武吧,也算受过良好的熏陶,对付他们还算轻松。
“快手”嘛,当然是指我出手快。我手快没错,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号里有水分。我攻击惯用做琴弦用的上好冰蚕丝,晶莹通透,不易察觉。于是人们以为我左腰间佩的剑是武器,并且惊叹于未曾看到我拔剑,对方就倒下了,战斗结束,我的剑就好像不曾出鞘一般安然佩在腰间。真是疾如闪电。
“左公子”则完全是为了对应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右公子”起的称号。这右公子比我实在,不是左撇子就不用左手,传说是因为他打斗时一定要左手握住钱袋才放心,免得搁在衣服里不小心掉了就惨了。我想这和我一手抱妞妞是一个原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倘若原理一样他就应该用右手握钱袋,因为他同我一样不是左撇子。
被称为“左”“右”公子,还有一个表浅的原因。我左颊上有一道刀疤,而“右公子”则总是飘逸的头发遮住右半边脸很神秘很帅的样子。据说是当代少女们心目中的偶像,屡次在“我的梦中情郎”评选活动中获得桂冠殊荣。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这位行侠仗义神出鬼没的超帅“右公子”。
原本“左公子”这个称号的流传速度应该是稍慢于我和妞妞的行进速度的,可是在玉琮山下徘徊的这数日终于让我们等到了“左公子”传到都城。
整件事情中,最令我不解的是,隐伯国的人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到处搜寻,丝毫不肯放过。
“左公子岐岐,我们还要待多久?山里冷,妞妞想睡床上。”妞妞蜷着小身体缩在我的外衣里,我侧躺着,用身上的外衣裹住她,让她紧紧贴住我的胸膛取暖。
“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明天,我会将妞妞托付给山脚下的一对慈祥老夫妇,假如能活着回来,我再不让妞妞离我半步。
“岐岐,我们去哪啊?绿柳岸吗?”妞妞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开口,“梨花烧好糖饼了,我闻到了。院子里的柳树开花了,好大好大。”
“笨蛋妞妞,院子里的是芍药,湖岸边的才是大柳树。”我想,毕竟是小孩子,心里会痛会恨,却终究不知道恨有多沉重。
醒来时,天高云淡,秋风肃肃,赶路正好。
不远处就是目的地的小屋。时间尚早,我与妞妞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小身子靠着大身子,如果有人在看,一定觉得这画面温馨极了。我却在伤感。
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了许多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搂住妞妞,警惕地将左手滑到腰间,却迅速被什么东西击中手背,鲜血涌出。地上落了一枚小石子,抬眼看时,竟然是那个白裘衣的恶公子。现在还不冷,他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纯白衣衫。
完了,我想。这人厉害得很,下手又恶毒,今天我算是完了,要死了。然而我还是要死得硬气不能露怯。我高昂着头,冷冷注视着眼前妖冶俊丽的白衣人:“请你们放过孩子。”
白衣人仿佛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修眉微挑,清冷的薄唇一扬,轻笑出声:“子岐公子,谁说要杀你了?”
我不解:“那你们对我紧追不舍,究竟要做什么?”
“呵,”他走近一步,借身高优势低头含笑端详我的脸,尖锐的目光扎得我不自在,然而腰后被数柄冷剑抵着,我丝毫不能后退,“当然是请子岐公子,随我走一趟。”
“岐岐,杀了他!”妞妞在我怀里恶狠狠地瞪着白衣公子,她知道,这是亲手杀死舅舅和娘的人。杀,一定要杀。可是眼下我连拿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我生怕妞妞的冲动惹出什么祸,侧身把她往身后藏了藏,白衣却仿佛故意一般走过来伸手要摸妞妞的脸。
“别碰她!”我大声喊到。
白衣淡淡瞟我一眼,果然把手拿开了。他甩一下衣袖,径自走开,我则被三两下押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气派华丽的马车。所幸妞妞一直待在我身边一路安然。
“子岐公子请。”明明是用剑逼着我走,语气却这样客气。
放眼望去是无数恢宏的殿宇远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