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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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越笙忐忑了一夜,心里还原本还有一丝侥幸的期盼,希望方侯爷气过之后能把凌戟招回来。毕竟凌戟从小那么听话,方侯爷向来对他很看重很喜欢,从来没对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也许消了气之后还能让凌戟回府。毕竟都是自己府里的人。
看着眼前小厮们把凌戟的东西在院子里扔成一堆,方越笙的那点期盼被彻底粉碎了。
方侯爷这一次是真的很生气。
方越笙站在凌戟的院门外,看着里面的下人忙忙碌碌,心头有些无措和茫然。
凌戟平日里一切从简,看着东西不多,但毕竟在府里住了那么多年,收拾起来竟有不少的物品。
凌戟的衣裳,凌戟的书,凌戟从外面买回来的小摆件,凌戟画的画写的字……林林总总的扔了一地。
管家站在阶上指挥着小厮:“都仔细着,收拾干净一点。老爷吩咐了,一点东西也不能留。”
一个小厮举着一把剑道:“福伯,凌少爷这把剑好像是顶好的,都说是江湖上有名的,也要扔啊?”
“什么凌少爷,哪有什么凌少爷。”管家瞪眼训道,“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那个人的东西,全部扔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们也看在眼里,给我们侯府丢脸。”
小厮忙应声,将那把剑也扔到地上。
方越笙赶忙过去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记得这把剑是凌戟少年时出外拜师求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在身上的,他虽然从来不用,却向来很宝贝。现在这么随随便便地扔在在上,他也觉得心疼。
很奇怪以前他那么讨厌凌戟,却对凌戟的事情知道得十分清楚。凌戟从小就对他体贴入微地关心照顾,也许他心里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讨厌他。
管家看到他,忙过来道:“我的小祖宗,你来这里干什么。乱糟糟的,别冲撞了你,到别处玩去吧。”
“为什么把凌戟的东西都扔了。”方越笙瞪着管家道。
管家是这里少有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看着这个一脸护食的小少爷,他都替老爷头疼。这是怎么说的?敢情那个色胆包天的凌戟已经把小少爷给拿下了?
“这是老爷的吩咐,少爷快点出去吧。”说完推着方越笙出了院子。
方越笙没有办法,他虽然贵为世子,这个府里却没有他作主的余地。就连凌戟以前都比他能使唤得动这些下人。现在他想把凌戟的东西留下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这个时候他才有一些体会到,方侯爷和凌戟以前老催着他上进的用意。不上进,连自己府里的事情都管不了。
方越笙抱着凌戟的剑走了出去,拔剑出鞘,冷冽的剑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锋芒毕露。
一点也不像凌戟。凌戟一直是个内敛的人,怎么会使这样的剑?
方越笙一路回到清鸿院,却见自己院子里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他抓住一个跑过去的小丫头,皱眉道:“你们干什么呢?着急慌忙地像个什么样子?”
小丫头看清楚是他,忙抓着他的手一起往里面,一边道:“我的少爷,夫人来了,看起来十分生气,正在屋子里检查东西呢,你可得仔细应对。”
方越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小丫头一路牵着进了屋,却见霜荷和夏桃领着一群屋里伺候的小丫鬟站了一地,方夫人正坐在桌边,桌子上摆满了他平常收集的小玩意儿。
见方越笙进来了,方夫人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从桌上拿起一只玉牌,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霜荷忙回道:“这是少爷有一次去一位郡王府上赴宴得回来的,上面的络子是奴婢亲手结的。”
方夫人听了不置可否,将东西扔到一旁,又拿起另外一件,细问来源。
方越笙有些忐忑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婆子又搬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方夫人扯了扯上面的锁头,皱眉道:“什么金贵东西,还上着锁。打开。”
霜荷看向方越笙,这个锁的钥匙是方越笙自己收着的,她们并不知晓。
方夫人凌厉的眼神望着方越笙,方越笙只能硬着头皮拿来钥匙,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木刻的玩偶,方越笙自己都差点忘了,这是上一次他想把凌戟送他的东西都扔了,最后却都收在了这个箱子里。
“哪来的?”方夫人问道。
霜荷上前看了一眼,低头回道:“这里面都是凌少爷从外面给少爷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方夫人听了,脸色顿时气得煞白,回头盯着方越笙。
“好啊,就这么些不值钱的破烂,也值得你这么小心地收起来。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方夫人指着方越笙怒道。
方夫人向来慈爱和蔼,从来不曾对他发过那么大的火,方越笙一时手足无措,只能跪了下来,央道:“母亲别生气。”
方夫人捂着胸口连连顺气。她怎么能不生气,老爷把那件事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敢置信。两个男孩子,怎么可能呢?!平日里倒是有些浪荡公子包养戏子的传闻,不过那些戏子本也和女人没什么两样,根本没人拿他们当男人看。可是凌戟却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和笙儿,怎么可能有什么私情?!
老爷气得脸色铁青,指责她教子不严,又连连吩咐将凌戟的东西全部扔出去。方越笙这里下人不敢碰,她便自己带人来搜。
看这些东西还被方越笙锁在小箱子里妥帖放好,显然十分重视,方夫人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糟心。
“来人!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烧了!”方夫人怒道。
方越笙急了,上前抱住箱子,道:“母亲,为什么烧我的东西?”
“你还敢问为什么?!”方夫人怒道,看看这满屋子的人,她又不能明说,只能冷冷道:“老爷说了,凌戟背叛了侯府,他的任何东西都不得留在府里。”
“凌戟怎么可能背叛侯府,你们不能乱冤枉好人。”方越笙顶撞道。就因为昨天那件事,值得发那么大的火?他又不会和凌戟怎么样,老爷和太太为何这么咄咄逼人,不能容忍。
婆子站在一边十分为难,凌夫人怒道:“都没听到我的话?拿出去烧了!”
婆子听了,便只能到方越笙手里夺东西。
方越笙眼见着那婆子抱着他的小箱子往外走,心里像被夺去了什么宝物似的,空落落地心疼着。
其实那些东西并不值什么钱,以后他想要还可以让凌戟送更好的,但是再好的东西也代替不了那一些,那是一年一年攒下来的,里面蕴含的意义远比东西本身贵重得多。
方越笙眼看着那婆子越走越远,他一咬牙,冲了过去一把将箱子抢了过来,朝院子外面跑去。
“越笙!你干什么去!给我回来!”方夫人在后面连声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少爷追回来!”
方越笙狠着心不去管她,一路朝马棚跑去。
这个府里容不下凌戟了,他该怎么办?
看马的小厮见他跑过来,想要上前阻拦,被方越笙一脚踹到一边,自己随便牵了匹马出来,抱着他的小箱子和凌戟的剑,跨上马扬尘而去。
方侯爷得到消息赶过来,只来得及看到远去的马屁股。
“反了,真是反了。”方侯爷连连顿足,“快点把世子追回来!”
方越棋在一旁道:“他肯定去找凌戟了。”
“那更不能耽搁!”方侯爷直着眼睛怒道,“千万不能让越笙在他那里过夜!”
方越棋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大伯想得好像有点太多了……
方越笙骑着马出了府,又狂奔出一里地去,街上的路人仍旧抱怨连连,指指点点这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他漫无目的地打马跑了半晌,渐渐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现在该去哪里呢?
他想找凌戟,可是凌戟被赶出了侯府,又向书院辞行过了,他现在会在哪里,他根本一无所知。
方越笙将剑背在背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箱子,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凄凉至极。他吸了吸鼻子,慢慢驱着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以前最厌恶凌戟的时候都没想过凌戟会离开侯府,他以为他和凌戟之间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却没想到变故陡然发生,一切快得让他来不及扭转。
他不喜欢这种变故。他可以讨厌凌戟,可以要赶凌戟出府,反正他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成不了事,可是方侯爷不应该这样。凌戟那么好,方侯爷和方夫人不应该讨厌他。
“凌戟,你在哪里啊……现在该怎么办?”方越笙摸着马脖子,喃喃地低声道。
☆、第43章 相会
方越笙骑着马在街上徘徊了几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却仍旧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方侯爷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凌戟暂住的地方,在外面观察了片刻,房里只有凌戟一个人,根本没有方越笙的影子。一群人没敢惊动凌戟,派出一个人回去向方侯爷复命,其他人继续往各处去找。
方越棋听了下人的话,向方侯爷道:“越笙并没有去找凌戟,大概只是一时间心里不舒坦,想要出去散散心。侯爷不用过于担心了。”
方侯爷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他?我看他不是不想找,他是还没找到。”
话及此,只能说“知子莫若父”了。
方越笙骑着马经过一家酒楼,落寞的身影落在了楼上一桌食客的眼睛里。
“那不是方越笙吗?”一人指着他道。
林玄英往下看去,看到方越笙背上的剑,皱起眉头。
“我去看看。”
“玄英兄,你干什么去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有人在后面叫道,林玄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那个凌戟对方府忠心耿耿就罢了,这个林玄英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对方越笙总跟从前不太一样。”
身后之人议论纷纷,林玄英已经走到了楼下,叫住方越笙。
“方世子。”
方越笙回过头来,认出林玄英,没什么兴致和他说话,理也没理,轻踢着马肚子,继续往前走。
林玄英上前拉住他的马:“方世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拿着凌戟的剑?”
凌戟被打出侯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玄英却似乎窥到一丝内情。
方越笙听他提到凌戟,顿时来了精神。他怎么没想到找凌戟的狐朋狗友问问。
“你知道凌戟去哪儿了吗?”方越笙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林玄英没有立即回答,往四周看了看:“你怎么一个人?你的小厮呢?”
“我没带。”方越笙撇了撇嘴。
林玄英看着这个任性的小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马的缰绳:“跟我来吧。”
方越笙不疑有他,松开缰绳让林玄英带着走。林玄英嘴角抽了抽。这个小世子还真好骗,这就跟他走了?他们以前明明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吧?
看方越笙怀里还抱着个小箱子,林玄英问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这一次他倒是警觉,警惕地看了林玄英一眼:“不用你管。”
谁稀罕知道。林玄英撇了撇嘴。
林玄英带着方越笙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转进一个小巷里,停在了一个院门外。
方越笙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已经远离达官显贵居住的那片区域,四处的院落都显得拥挤又破败,面前的这扇门更是摇摇欲坠,估计力气大些就能推倒。
木门打开,凌戟的脸露了出来,方越笙鼻子一酸,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凌戟没想到会看到林玄英和方越笙一起出现在门外,忙打开大门,让两人进来。
方越笙下了马,抱着他的小箱子站在凌戟跟前,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林玄英看这情境,自己实在不适合留下来,连忙告辞道:“我就是把人给你送过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凌戟说话,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院门。
凌戟也没功夫管他,眼睛看着方越笙,半晌轻声道:“少爷怎么一个人来了?”
方越笙皱着眉头抱怨道:“老爷要把你的东西都扔了,太过分了。”
凌戟关上院门,拉着方越笙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比凌戟在启明书院的房间还不如。外面的天色已暗,凌戟让方越笙坐在床上,自己去将油灯点着。
一盏如豆孤灯立在桌上,发出昏黄的光亮,只能照亮那方寸之地,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有一股灯油的味道弥漫开来。
方越笙吸了吸鼻子道:“真可怜,你怎么就住在这种破地方。”
凌戟笑了,坐到他身旁,拍了拍底下的被子道:“被褥是我在书院里用的,都是干净的,少爷不用担心。”
方越笙点了点头。
凌戟帮他把背上的剑摘下来,随手搁在桌上,又看向他怀里那只小箱子。
“这是什么?”
“这都是你送我的东西。”方越笙把箱子打开,“太太要烧掉,我舍不得,就抢过来了。”
他的小世子坐在身边,理所当然地说着这样的话,昏黄的灯光照出他俊秀容颜,凌戟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凌戟抬手抚了抚方越笙的鬓发:“少爷,我真高兴。”
方越笙抬头看他:“你高兴什么?你离开了侯府就住在了这么破的地方,太可怜了,我果然不能不管你。不然以后你该怎么办?”
凌戟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是啊,少爷。没有少爷在身边,我真的好可怜。”
他明明是顺着自己的话在说,方越笙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话中大有深意,听得有些面红耳热。
凌戟将那只小箱子拿过来,放在一边,试探着将方越笙抱在怀里。
方越笙有些不太自在,想要推开他,却听凌戟嘶地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很疼。
“你怎么了?”方越笙吓了一跳。凌戟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才想起来昨天凌戟受了家法。刚才看他腰背挺直,干净利落,方越笙一时都忘记他还有伤在身。
凌戟搂住方越笙,道:“无碍的,不过是些皮肉伤。”
方越笙安静下来,半晌烦恼道:“现在怎么办?老爷和太太都那么生气,你可怎么办啊,凌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