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兮作者:路人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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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恨世间人情短,谁料监中岁月长。
“谢公子。”突然的声音打断他胡思乱想。
这是,梁徵的声音。
谢欢没动,冷静判断这一声是否只出于自己想象。
然后下一句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不必惊慌,这是鄙派传音之术。在下有话想问谢公子。”
谢欢没慌,悠然地低声答他:“请问。”
“谢公子果然是朝廷巡按?”
“当然是。”谢欢特别干脆,一点犹豫都会给人看出心虚。
“官府为何不信?”
“我没有印信在身。”他一出药谷就被搜遍了身,无有印信,又这么一张脸,即使没有恶意他也不认为官府会听他信口开河似的宣称自己是巡按大人,就真当他是巡按大人。只是口里说不信,见了他就收兵走人,岂不是反倒说明了真意。
“你的官印?那在哪里?”梁徵问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什么,不等谢欢回答又问,“可是被强盗夺去?”
谢欢瞬间就决定了说什么,“没有。我出关前寄于一密友处,就在此县内。”
“可要我帮忙取来?”
“她不见我亲去是不会给的。”
梁徵居然毫不怀疑,“我若带你出去,往后官府可会为难你?”
“我一露身份,他们谁敢为难?”
“既然如此,谢公子稍待片刻。”
片刻之后,梁徵悄无声息地进来抽剑斩断了他的狱锁。
削铁如泥,真是好剑。
离开监狱时,谢欢扭头看狱卒们,包括那个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都各自保持着非常可笑的姿势被定着了,梁徵轻描淡写地解释只是封了穴道。
这样地明目张胆,果然是名门正派之道。谢欢努力忍住了笑。
“去拿你的官印?”
谢欢的外表太显眼,梁徵没敢带他走大街,拎着他的后腰飞身踏过一个个房顶,到近城门边上某个客栈房间开着的窗口跳进去,再随手把谢欢丢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房间是之前找好了的,梁徵一边问谢欢,一边从桌上把容氏姊弟要他转交的伤药拿过来给他。
“现在不行。”谢欢笑,接了药包搁下,指指自己的脸,“我朋友不认识我。”
梁徵没有领会,“你只是脸上有点伤而已,朋友之交哪会认不出来。”
“我朋友只认我脸。”谢欢理直气壮,“没这张脸,她都不会让我进她门。”
“哪有这样的朋友?”梁徵根本没信。
“不信你跟我去试试?”谢欢从药包中找丹药出来吞了一丸,“现在时辰正好,我们这就去芙柳堂。”
“芙柳堂?”梁徵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芙柳堂是秀城县最大的青楼。
秀城县小,这青楼也不比繁华之地富丽,但门外还是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正热情地招揽生意,什么场所,一看便知。
谢欢在门口不远停住,转脸对梁徵说:“还有一事,梁少侠能否帮我一帮?”
“讲。”梁徵皱眉望着这青楼门楣,很不适应。
“借我些银两。”
“……用做何来?”
“否则我们可踏不进这门槛。”谢欢指点那道门,“梁少侠没逛过窑子么?”
“……多少银两?”
“十两就成。”谢欢伸开五个手指。
梁徵皱眉更深。他奉命出关,借人银钱原本也不介意。但谢欢开口就要十两,他素来简朴,盘缠并不多备,这又已经是回程之时,余钱居然没有这么多。
“唉。”谢欢自顾自地感叹,“我当初的皮相,进去是确实不要钱的。可如今,只怕揣着十两银子也进不去。”
“那便等你朋友出来。莫非你朋友贪淫慕色到住在青楼了不成?”梁徵觉得他有点无理。
“要她出来啊?那百两都不成了。”谢欢蹭过来挽他的手臂,“要见凌姑娘,少不了的。就借我这一回!”
“……姑娘?你堂堂巡按,竟到此结交青楼女子?”梁徵总算明白过来了,谢欢结交谁他自然都可以挂开去事不关己,但现在还要他帮忙出钱相会,实在有点荒唐。
“别管我结交谁,总之我官印在她手上。”
“……你不是在这里赖账被扣了官印吧。”梁徵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但既然已经答应帮忙,就该帮到底,他头痛地想了想,“你等等,我们明日再来。”
“怎么要等明日?”谢欢还挽着他手,“莫非你没带够钱?”
他,猜中了。
“我去借钱。”梁徵索性直说。
“我以后一定加倍还你!”谢欢满脸诚恳。
这天天色已经不早,次日梁徵才动身去找五师弟,把谢欢留在客栈房间。五师弟与他因为同一件事离山,出发比他稍晚,按师父的安排,因为不知枯雪湖一带是否真有变故,若梁徵有事也好有人接应他的。
现在就该在秀城县里。
他五师弟姓连名羽,一身好功夫却好赌成癖。在山上时有师父严厉看管赌不成,如果下山来还不去赌两把,只怕要憋出病来。
所以找他容易极了,梁徵打听了赌坊的位置打算一家家搜过去,果然才搜到第二家,就成功把连羽拖了出来。
连羽没怎么反抗地由着他拖到街上,嬉皮笑脸地见礼,“师兄好。有需得着我的地方了?”
“你就不能收些你的性子。”梁徵实在有点担心连羽输了多少,剩下的钱够不够自己借的。
连羽却豪迈,“师兄放心,这两天我手气可好极了。今天就此收工,我请师兄喝酒去!”
“酒不必。我有一事相求。”梁徵说,斟酌怎么开口借钱。数目不算特别大,但这对他是破天荒的事。
连羽把他肩膀一撞:“巧啊,我也有一事相求。”
没想到他这么说,梁徵敛眉问:“你有什么事?”
“师兄,”连羽把他往僻静处拉,边走边小声讲道,“我们能不能晚几日回山上去?这边有一票大的能做。不但简单,做成了,听说酬金足足一千两,我们正好拿回去给师父贺寿。”
“你是又输了精光么?”梁徵怀疑连羽会相信这种毫无可信度的传说是另有情由。
连羽把眼睛一瞪,“不干算了!你别乌鸦嘴!那你说说,你找我又是什么事?”
梁徵默了一瞬,“师弟,能否借我几两银子?”
连羽愣住了,愣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几乎忘了放低声音,“哎哟四师兄找我借钱!回去说给二师兄三师兄听他们都不会信!你你你要钱去做什么?”
梁徵简直就要脸红了,强将血气从脸上压下,“你别管。”
“不管就不管。说吧,你借多少?我刚赢了,正高兴,十两够不够?”
“……足矣。”
连羽手指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锭银子,往梁徵袖里准确一抛,“不要忘了还。”
“自然。”梁徵道谢。
“这么说你欠我一个人情,”连羽别有意味,“师兄,我们把那票干了,也就是去找个人。一千两银子,对半分。”
梁徵也觉得是欠他人情,就问了一句,“找什么人?”
“当朝首辅的公子。”连羽说,这回完全没出声,用上了门派中传音之术,“之前为强盗所劫,听说受了不轻的伤还毁了容,临要死了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剑客带走了。我们这边要拿住活的,一千两,不过就算是死掉的,只要带过去,也给五百。”
梁徵心里一跳,“首辅公子?叫什么名字?”
“我就知道四师兄从来不关心这些。但你也听说过谢铭吧?”
“那个……”
“那个大大的贪官,二师兄说天下第一的。”
在强盗营寨的囚室中,倒地的书生似乎也提过谢铭的名字。但那时梁徵并没有在意,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见,但连羽一说,前后联系,顿时梁徵也就明了,“谢铭?”
“他家公子叫谢欢。跟你说,现在好多人都在找他,我们可得快点……”
“我不做。”虽然还有许多感到困惑之处,但只怕说下去让师弟察觉破绽,梁徵干脆地打断他,“师弟,你也休管此事,早些回山。”
“哦。”他话语严厉不容拒绝,连羽有点蔫。
梁徵稍加思索,又问:“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若是找到人,往何处领赏?”
低低念了一句莫非师兄你是要自己去吃独食,连羽还是好好回答了他,“我下山后听到好多人都这样说,但到这里消息才更明确。好像是从京里散出的消息,到这边才有人真的拿住他,可又被那什么剑客抢了。领赏么,听说是腊月初八前带往京郊襄山清平庵,自有人给赏。”
梁徵更深皱眉。
“如果不去,师兄和我一同回山?”连羽问。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告诉师父关外并无异样,让师父放心。”
“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速回去。”
梁徵别了连羽马上就回客栈,刚进去看到谢欢正两手撑在水盆边上发呆。他与连羽说话时意识到谢欢异常危险,而现在看到谢欢还安好,让梁徵稍微松了口气,再一想,反应过来谢欢是在对着水面看自己的脸。
既然谢欢不是女子,梁徵原本不觉得伤在脸上和伤在其他地方有多大区别。不过梁徵还是提醒自己注意,谢欢是真的在意已经的容貌,各人所惜不同,不足为怪。
“谢公子。”梁徵出声提醒谢欢自己进屋了。
谢欢缓缓转过头来,似乎在笑,“借到钱了?”
“你今晚可去找你朋友。”刚刚得知谢欢更进一步的身份,梁徵忍耐下复杂的情绪,平静告诉他。
“啊,那太好了。”谢欢走过来,梁徵把连羽那锭银子直接交给他。谢欢掂了掂,连羽给得大方,足在十两以上,这让他他似乎很满意,“今晚我能在堂子里好好享受。看昨天的样子,梁少侠没去过这等风月场所?”
“不曾去。”梁徵不想讨论这个,“谢公子,在下有话想问。”
“哦?”
“谢公子之前说,令尊在京做官?”
“是啊。我不过是区区巡按,”谢欢说,找椅子拉梁徵坐下,“我爹比我厉害。”
“他做了什么官?”
“说出来吓死你。”谢欢愉快地卖关子。
“是什么?”
“不告诉你。”
梁徵沉默,现在不用他讲也是知道的,但想想他之前确是提过家在京中父为高官,避免麻烦不细说此事也符合情理,便不逼他说,“今晚我跟你过去。”
“好啊。”谢欢看起来还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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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侠表示我很低调的……
因为又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啦,梁少侠不会随随便便在平常人面前显摆武功的,否则这种行为太欺负人了~梁少侠最讨厌欺负人了。
至于谢公子为什么想不起来叫梁少侠带着飞过去……其实谢公子不着急,谢公子比较想拖着梁少侠玩儿,不会做这样的提议的。说不定梁少侠说我带你飞上去得了,谢公子还会讲我怕高不干呢。
多谢发问!有监督在,我会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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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柳堂外已是香风阵阵,隐约有乐声传出。若是平日,梁徵对此地自然退避三舍,但此时因怀疑随时可能有人已经盯上谢欢,怕他有失,不免只有陪他进去。
谢欢找了柄折扇掩面,一路低着头推着梁徵往里走。梁徵觉得他这样刻意遮挡反而显得鬼鬼祟祟,但谢欢就没肯拿下扇子去。
进了堂子里面,只见中庭摆开数张桌子,三三两两坐了些客人与这里的艳装女子们,有个姑娘在自己抱了琵琶唱曲儿。县城妓馆,桌椅陈设连同姑娘长相都要寒碜些,而嫖客们中看着布衣百姓不多,倒有好些看着像军中出来取乐的,难怪如此小地方,青楼也能建起三层来。那唱曲姑娘也长得寻常,歌声却撩人。梁徵忍不住细听几句,可听得明白了她唱什么,倒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是些淫词艳曲。露骨得不忍听。
似乎感觉到梁徵身体僵硬,谢欢低低地发笑,仍侧身把脸藏在梁徵肩后,跟走来招呼的女子说:“我们找凌姑娘。”
那女子掩口吃吃地笑起来,“凌老板可不接客人。两位公子不如就在楼下坐坐,姐妹们都在。”
梁徵静默。
他站在谢欢前面,谢欢本想听听他会和这女子说什么,可梁徵木然不动,谢欢只好在后面说:“我们非凌姑娘不可。”
“诶哟,这是哪里话。”女子说,只是笑,并没有丝毫话不投机要走的样子。
“转告凌姑娘,就说是薛姑娘的兄弟。”谢欢在后面用手指捅了梁徵一把,把之前那锭银子塞给他,梁徵只好僵硬地把它递往面前。
如此直接倒叫人好笑,幸而这女子没有计较,登时已经笑逐颜开,“既然如此,公子等一等。”
她转身上楼,谢欢含笑目送,见她往上直到三楼,敲门进了间屋子。
“凌老板?”梁徵想那个女子对谢欢口里那凌姑娘的称呼。
“她是这里的鸨儿,叫凌微,是我的旧识。”谢欢直接解释,“鸨儿不好听,还是叫姑娘。”
刚说到这里,楼上房间走出另一个女子随报信的那个靠栏杆往下一张望,谢欢还把脸藏着,只露了眼睛,冲她摇摇手中扇子。女子就招手示意他们上楼。
谢欢推了梁徵走,好让自己一直被挡住脸,直到凌微身前。
凌微比下面的姑娘们看着年纪大些,却没什么俗艳过分的妆扮,薄唇淡眉,一张脸儿煞白,标致得勉强,人又清瘦,似乎身子并不大好。
“你果然还没死?”凌微偷笑,“这位就是救你的剑客先生?”
梁徵抱拳行礼,因为先前听师弟言讲江湖传闻,恐谢欢之事牵扯许多枝节,因而谨慎许多,并未自报名字家门。
“多礼什么,进来说话罢。”凌老鸨把他们往房里一扯,顺手掩了门,把唱曲声隔在了外面。
虽然老鸨的房里也多少涌动着脂粉的香气,但并没有外面那么难忍。
“扇子拿开,我看看你的脸。”凌微一关门就冲谢欢瞪来。
谢欢直往梁徵背后缩。
“谢公子!”凌微恼了些,追过来伸手要拉住他,梁徵不想跟他们闹,向旁边一闪,谢欢来不及跟上,被凌微一把夺过了扇子。谢欢扭头不及,凌微看得清楚,“啊”地一声惊呼出来。
谢欢一抬手,用袖挡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