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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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所有人看来,雍京似乎成为孤城一座。
皇上醒了,虽然精神不济,可他照例在南苑参禅。这次研习的是佛法,我请求觐见的时候,他拿了一本金刚经,正在研读。他见我来,展露笑意,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
我却双膝跪在他面前。
见我这样,皇上也不笑了,从手边拿过李芳奉的清汤,喝了一口,坐直了身子。
我,“皇上。”
他,“叫爹。”
……
“怎么,叫不出口?当年你可理直气壮的硕果,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拿我的,都是天经地义,你不是我儿子是什么?”
我艰涩的叫了一声许久没有出口的称呼,“爹。”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我双手捧着,递过去一个东西。是一封华美丝绢,柔软平滑,展开,上面是皇上鸾翔凤翥,铁画银钩的书法,写着:
皇太子文湛,地惟正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而其疏远君子,亲昵群小。恶暴戾yin乱,难出诸口,桀纣不足比其恶性,竹帛不能载其恶名。
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
文湛宜废为庶人。
大郑千年弘业,朕治平之世,断不可托付此人耳。
下面盖着猩红色的御用之宝的大印。
这是皇上亲自托付的废黜太子的诏书,让我带出雍京,交给宁王,可是,我带出城的,仅仅是一封用胶漆封死的白卷。
我叩头说,“皇上,收手吧。”
真正的诏书一直都在我手中。
宁王被骗了。
可是情势至此,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引兵东进,可又因为他的手中并没有真正的勤王圣旨,而一度犹豫。他兵至黄河,不敢强渡,最后,却又不能不渡。他不能让他的士兵看出他的胆怯,他也不能让他的敌手看出他的胆怯。事到如今,情势一片混乱,却只有刀兵是真的,所有人都想要浑水摸鱼,成就不世功业。
我,“宁王手中没有诏书,他的起兵不是勤王,而是犯上作乱,也许太子一道谕令就能让他身陷绝境。到了那个时候,他绝境挣扎,二十万大军叛逆,战事一起,兵连祸结,大郑的天下必要遭受重创。”
皇上看着我,把手中的金刚经工整的放好。他轻声说,“那你的意思呢?”
我拿出自己草拟的传位诏书,放到他的手边。
然后规规矩矩的跪了。
“请陛下正式下旨退位,佑太子登基。”
他平静的好像一潭清水,静寂无声。而他身边的李芳惊骇的大叫了一声,旋即死死捂住嘴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良久,他说,“是文湛让你来的?”
我摇头,“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却笑了,“朕还道他终于有了逼宫的胆子了呢!我们父子君臣两个人,其实一直在对持厮杀,现在却是王不见王,却谁也使不出最后一招。毓儿,这不关你的事,你走,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朕不信,朕的太子像齐桓公、赵武灵王的儿子们那样窝囊,有某朝篡位的胆子,却不敢面对青史,面对天下,只敢饿死他们的父亲,也不敢举刀弑杀君父!”
我跪着爬了两步,“皇上!难道真要把太子逼到弑君夺位,谋朝篡位这一步,您才甘心吗?
忠臣自古出逆子。
他做太子,上可对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下可对亿兆黎民。他的肩上担的起祖宗的千年基业,苍生福祉,担的起九州万方!
如今,整个天下早已经谣言四起,说太子谋国不正,不止宁王,就连各地手握兵权的亲王,藩镇也借着这个由头蠢蠢欲动,想要图谋不轨。也许太子最终还是会平定八荒,可是,战事一起,狼烟所到,涂炭生灵。
《左传》载,臧文仲曰:“宋其兴乎!汤、禹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兴亡盛衰只在弹指之间。皇上……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不可因为一己私念,将天下弃之不顾。”
他看着古老的雕花窗,那一道道精致的花纹留下的阴影,在他的脸上显露出来,像刻在灵魂上的伤。
我铺开了他亲手绘制的画卷。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栩栩如生,嘴唇边上凝结了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皇上,我娘说过,我爹赵汝南是为了您,为了大郑江山而死的,您忍心看到我爹身受千刃凌迟之苦,身后万世骂名换来的清平盛世,还有您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他的眼睛只是看着画像,静静的看着。
砰!砰!!砰!!——
这是召集军队的硝烟,五彩的烟花在雍京城上空炸开,弥漫了整个天际,然后四散纷乱,归于静寂。
战事迫在眉睫。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皇上竟然笑了,“李芳,拿纸笔,玉玺过来。”
退位诏书:
肇及先帝开业,靡历险坷,至今已一千有余年矣。及至鄙驽即殿,朝勤夜殚不意松懈之万一。虽城郭升平,民毋饥寒,本欲开疆破陌于海漠,抟国威于诸蛮,然今天下未一,海内仍群,礼化未仩于四方,奈何败体积劳,如日枯灯蓑草,而无力盈持炎德也,实感愧悔也。
先训勤勉在耳,曾不敢贿于心,君国之事亦大也。倾覆衰微之过错万死而不偿,窃幸先祖寐祐,慰诞嗣文湛,奉蒙天赐,聪敏灵慧,博广好仁,善谅天心之痛黎民之苦楚,常体史祚之勉昏庸之明暗,信可委社稷之圣任也。
《书》言,其大道之行,必选贤与能,夫人之力终有衰也。则妄步先圣尧舜之踵武,继传帝业以子文湛,以望奋先祖之宏烈,成万世未竟之功!於戏!感之已久,唯以蒙掩以觐先灵。(注)
最后一笔顿了一下,力透纸背。
李芳颤抖的捧过来传国玉玺,皇上正要加盖,却发现朱砂已经干涸,用力按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痕迹。我上前,从袖子中拿出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喷出,倾倒入朱砂盒中,再印在玉玺背面,皇上手腕一用力,最终,大印盖在退位诏书上。
232、232 。。。
皇上扔了狼毫,忽然叫住我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制住文湛,你的生死荣辱,只看造化了……”
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陛下,您以我为子,我却忤逆父皇,身为大郑的臣子,却胁迫陛下,逼您退位,这是大逆不道,我是罪人,再无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
说着,我手中的匕首调转方向,冲着我自己的心口,狠狠的扎了进来。
……
233、无良番外之橙子死后(亲,你们神马都没看见……) 。。。
无良番外之橙子死后(亲,你们神马都没看见……)
元熙十二年,正月初一。
赵思承是元熙元年出生的,他今年都十一岁了,却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婴儿一样,每天都会窝在皇上爹爹的怀中睡觉。对于赵宝宝得到皇上偏心宠爱这事儿,太子怀毓恨的牙根痒痒,却无能为力。
嗯,谁让太子的娘亲不好,不得皇上宠爱,又伙同外戚造反?偏偏他们又没有实力,两下子就被宁淮侯崔碧城带兵给灭了,之后,太子亲娘家族就被皇上灭了三族,赫赫扬扬的姜氏大族就烟消云散了。要不是太子不要脸的扑到皇上爹爹怀中哭的像个烂桃,皇上爹爹没准还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呢!
诶,就为了这事,太子没少找赵宝宝的麻烦。因为宝宝是那样的可爱,美丽,得到大家的宠爱。不但皇上爹爹宠爱他,七叔越筝亲王宠爱他,外公尹相国宠爱他,表叔崔侯爷宠爱他,连司礼监的掌印柳公公和首席秉笔黄公公都宠爱他!
他们经常背着皇帝爹爹,把宝宝楼在怀中,心肝宝贝儿的乱叫,都说他是可怜的孩子,还在娘胎里就没了爹,一出生又没了娘,这么可怜的孩子,大家怎么能不疼爱他呀!!
宝宝狠疑惑……
他已经得到了大家的宠爱,每天有吃不完的糖果,用不完的压岁钱,使不尽的狐假虎威,没有爹娘,又怎么样呢?
再说,他有爹爹啊!
而且他的爹爹还是当今的皇帝!
皇上爹爹狠爱他,真的像是捧在手心怕歪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可是表叔崔侯爷不以为然。只要崔侯一有空儿进宫,就拉着宝宝的手问东问西,还经常问一些一场不着调的问题。诸如,皇上搂着你睡觉的时候,他有没不规矩啊,有没有摸你哪里啊,还有,你的小屁屁有没有被他用过啊?问完都没有,表叔这才表现的安心了一些,然后又开始给宝宝塞东西,都是一些毒辣的小玩意,还叮嘱他,如果皇上爹爹想要摸你,你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对待他!
宝宝不高兴。
他才不要这样对待皇上爹爹呢!因为,天底下最疼爱他的人,就是皇上爹爹了,虽然,爹爹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每天他都会抱着宝宝批阅奏折,还教他写字,说起来,宝宝的字写的异常的好,连首辅大臣楚大学士都赞叹不已,说他小小年纪就犹如颜真卿附体,可是不知为什么,皇上爹爹看了,脸上总是有一些复杂的表情,他并没有狠高兴,只是淡淡的说:不,……,不是这样,他的字狠难看,却……
他并没有说下去,赵宝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元熙十六年,宝宝十五岁了。
这是一年的腊月,还不到除夕,可雍京城却冷的出奇。这一天是皇上登基吉祥日。十几年前,皇上就是在这一天登基的。可是,宫里却不许庆祝。每年,每到这一天,整个大郑宫就异常紧张,仿佛有大灾降临一般。司礼监的柳公公还专门告诉大家,这一天皇上心情不好,千万不要去打扰他。宝宝每年都狠听话,可是今年他忽然想起来,皇上爹爹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还喝了一晚上的酒,于是宝宝就从御膳房偷了一篮子南瓜饼,偷偷跑到皇上爹爹的寝宫,却看到皇上一个人,捧着一把匕首,一直哭。那只匕首狠好看,手柄上全是珍珠,宝宝知道它,据说这是他们老赵家祖传的东西,是宝宝爷爷的遗物,可是为什么皇上爹爹却捧在手中,还哭了呢?
宝宝走进大殿,皇上听到声音,怒吼了一声,“谁敢过来?滚!!”
宝宝呆住了,因为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爹爹。平时俊美如神祗,斯文儒雅的皇上爹爹不见了,他就坐在地上,头发疯乱,像一头受伤之后,躲在洞穴里面的野兽!
赵宝宝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南瓜饼放在皇上手边,小声的说,“皇上,是我……”
宝宝头发软软的,眼睛却狠亮。本来是个狠清秀的男孩子,却因为眼角边上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被太子怀毓取笑像个娘们。宝宝狠生气,他曾经想要用刀子把泪痣剜了,却被皇上爹爹暴打了一顿,说他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宝宝从来都没有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可是那次却被皇上爹爹打的三天下不了床。宝宝知道皇上爹爹狠宠爱他,也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感动之余,就不会去生皇上爹爹的气了。
可是,今天呢?
皇上拿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双眼猩红,他似乎闻到南瓜饼的香气,暴怒,“谁让你拿这些东西过来的?滚!”
宝宝被吓到了,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
他越生气却越想哭,越哭越生气,最终只能抽打打的哭着说,“是我,皇上是我!是我看您没有吃东西,怕您难受,这才送东西来的,既然您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是,他却被皇上从身后猛然抱住了。
皇上的拥抱令赵宝宝窒息,就好像要活生生的把的骨头捏碎了,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低哑着声音,像哭泣一般,“承怡,别走,别走……”
赵宝宝感觉狠疑惑。
承怡,这是他亲爹的名字。这个据说是他的爹的传说中的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而且周围人似乎都有些忌惮,那么疼爱他,可是关于他爹的事情什么都不对他说。只说他和皇上爹爹感情还不错,从小一起长大,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宫里也没有亲爹的东西,据说都被大太监柳从容收了起来。可是,可是,他和皇上爹爹的感情不是狠好吗,为什么平时又没有听到皇上爹爹说他的故事呢?
不过,现在……
皇上爹爹为什么在喝醉之后,抱着自己叫亲爹的名字呢?
好奇怪……
赵宝宝正在疑惑,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脖子像火烧一样的炽热,是吻,是烙印一样的亲吻,这和皇上爹爹平时轻柔的亲他的额头一点都不一样的吻!赵宝宝忽然感觉到有些恐惧,那个吻,根本不象一个吻,就好像是野兽在给他的猎物打上烙印,让他有一种永生永世,在劫难逃的恐怖感觉!
突然,寝宫的大门被撞开,身着华服的表叔崔侯爷像是赶着来转世投胎的饿鬼一般,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清俊的脸上都是汗,额头上一根青筋暴起!
他一把就从皇上爹爹的怀中扯过赵宝宝,还敢冲着皇上大声说话,“皇上,您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赵思承,他不是承怡!承怡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六年前,他就死在你的怀中了!”
皇上忽然抬头,后退了两步,在黑暗的大殿和同样黯然的黑丝龙袍中抬起头,他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却依稀显现出年少时代冰雪一般白皙俊美的样子,岁月只能消磨的人事全非,可是却如一把尖刀一般,雕刻着皇帝的内心。承怡曾经说过,他是玉,是国之重宝,万民福祉,可是他却宁愿自己只做他一个人的文湛。
对啊……他怎么会忘记呢……承怡已经死去,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去……昨天他还去过他的坟,干干净净,白雪漫道,一切都像十六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