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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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的主人长了一张团团脸,一笑两个酒窝,好像无锡那边的泥娃娃小阿福,他面前堆着一小堆碎银子,铜钱还有几个金子做的不怎么值钱的首饰。而环绕在他的身旁都是一群垂头丧气的赌徒,脸色发青,好像斗败的公鸡。
居然是唐小榭?
老板娘把那粒碎银子收入怀中,忽然,唐小榭伸手拉住了老板娘的手,似乎醉眼迷蒙的说,“多好的一双手,可惜,有些太素净了。”
说着,他从桌面上拿起来几个旧金子打造的戒子,一个挨着一个的套在老板娘粗壮的手指上,顿时,老板娘的手指像炸起来的黄澄澄的油条。
团团脸说,“这样好多了!女人,就应该用首饰把自己打扮起来。”
老板娘乐的有些痴呆。
那是一串金子,给她戴上黄金的人,是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老板娘长着酒糟鼻的脸蛋红润润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脸色发青的一个壮汉一拍桌子,就把木桌拍掉一个角,他怒道,“混蛋!你敢把我们的金子送给这个臭婆娘?”
唐小榭抱着酒壶,眯缝着眼睛说,“我赢的,自然就是我。”
“那是爷爷我寄放在你那的!”
小唐满不在乎的说,“哈哈,大言不惭,我们再摇一局,如果你能赢,那么我眼前这些散碎银两都是你的!”
壮汉马脸通红,都冲到眼珠子里面去了,他的手指说着就要从小唐手中抢筛子,他身边一个瘦高马脸的人连忙拦着他,“大哥,别冲动。咱们摇了十几局了,此次都是他赢,这小白脸不那么简单,肯定使诈。”
“那怎么办,咱们就认栽?”
“这样嘛……”马脸眼睛珠子一转,“大哥,江湖讲的是盗亦有道,如今他不讲道义,咱们哥几个也不用讲。咱们七个人,十四条手臂,七把钢刀,还怕制服不了他吗?”
“兄弟们,抄家伙,剁了他!”
壮汉马脸同时一声暴喝,两个人奋起一跳,手中的刀冲着小唐的天灵盖就是一劈!
唐小榭躲也不躲,只顾着自己喝酒,我以为他就要被像切西瓜一样被劈开的时候,忽然眼前似乎红光一闪,所有的暴动瞬间凝固,就像水凝结成冰。
那红光异常纤细,比红线还要细。
壮汉、马脸,噼里啪啦的跌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已登极乐。
老板娘被吓的吱吱叫了一声,翻着白眼跌倒在地。
我一直站在锅台这边,离他们很远,我琢磨着,是不是多顺几斤牛肉回去?
茅草屋顶飞下来一个身影,冷的像隆冬的雪,轻的像一片鹅毛,恍惚的像一个鬼影子。
他把红色的细剑收起来,面无表情,却眼神微冷的说,“下次你要是再惹这样的麻烦,我就把你剁碎了,拌上猪油喂天鹰。”
唐小榭微微一笑,从袖子拿出一朵干掉的小红花,“没办法,谁让我贪杯,喝了人家的茶呢?那个姑娘爹娘都被这伙悍匪杀了,她想要卖/身攒银子找刀客报仇,可巧给我遇见,我喝了人家一壶绿茶,自然要给人家做些事喽。”
他一乐,是个笑眯眯的小阿福,“再说,也不全是白费功夫,你看,你那个风流多情,总是躲着不见你的老情人就在眼前,不去温存一番吗?”
唐小榭手指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偷四个面饼,九个馒头了,五斤牛肉,和两壶蜜酒,然后一抬眼,看着两个人,四双眼睛,囧囧有神的盯着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诶……小莲,小唐,好久不见。”
“怎么这么巧,一来就看见你们正在做生意。你们忙,别管我,我拿了吃的就走了。”
小唐哈哈大笑,“我说,按照你的习惯,凡是看到你杀人的家伙,都不会再活下去。这个人,你杀还是不杀?”
我听着心中噗通一下。
小莲、唐小榭他们都是昆仑教的人。
这些信奉极端教派,又有着特殊压抑悲凉经历的人,一般心理都不太对劲。喜怒无常不说,都将人命视若草芥。无论我和他们有过怎样的交情,他们该动手的时候,似乎也不会眨眼。
我真怕自己无端倒霉的就死在这里。
所以,我的小心肝跟打了小鼓一般,咚咚,咚咚,咚咚咚呛,跳个不停。
小莲似乎没有听到唐小榭说什么,他苍灰色的眼睛珠子像冰凝结成的看着我,然后手指微微曲着,不远处的一片树叶就被吸到了他的手指中。那片树叶倏的一下子,擦着唐小榭的脸颊飞了过去,狠狠的钉死在小唐背后的树干上!
像一颗透骨钉。
小唐的脸颊上出现一道殷红色的血痕。
他看了一眼小唐,只从嘴唇中飘楚了一个字,“走。”
然后,他腰杆一闪,人就不见了。
我抬头,只能隐约看到他飘忽的背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鹰。这样的人,究竟为了什么,甘愿屈就在观止楼做皮肉生意呢?
而唐小榭,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脸,他像一个勤劳的奴隶,用酒肆的锄头刨坑,把人都拉出去埋好,又洒了很多药粉,把血迹和气味都弄干净,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命案一般,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叠子纸钱,高高抛起。
“大吉大利,百无禁忌!祈王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也遁了。
我看着骤然干净的酒肆,还有抱着一堆散碎银两昏迷的老板娘,抓了抓头发,好像眼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是我眼花。
等我拿着吃的回到楚蔷生的木屋的时候,看到老楚爬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遭了暗算,吓的我连忙放下吃的,和嘴巴里叼着的一块牛肉,跑到床前,摇晃他,“老楚!老楚!老楚!”
“别,别晃我,晕。我没事,躺着不动就为了抗饿。”楚蔷生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给我口馒头吃,我被饿晕了。”
我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面,刚要给他拿馒头,这个时候,外面的竹门有扣扣扣轻声叩门的声音。
“谁?”
吱呀一声,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华服的裴檀站在外面。
像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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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好人总是不得安。”
楚蔷生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起来,手中拿着那个我喂他的夹了肉的馒头,继续说,“本来躺着想受用一下被人喂饭的娇宠,谁知道半路闯进来这么一个……”
话没有说完,他又开始吃夹了肉的馒头。
人却慢慢走出屋子。
裴檀冲着他微微施礼,还是标准的雍京贵公子的模样。
“别来无恙?”
楚蔷生倚在门边,“托福,还不错。不知道贵胄裴侯爷大驾忽临,小舍蓬荜生灰。不知道侯爷来此,所为何事?”
“裴某不是王侯,楚总宪称呼错了。”
“在下已经致仕,不在都察院供职,所以总宪什么的称呼,侯爷能免则免吧。还有,在楚某人心中,侯爷就是侯爷,不会错。”
裴檀似乎也没有再计较,他忽然问我,“不知祈王殿下也在这里和楚总宪聊天,虽然时机有些不对,不过请恕在下失礼。”
我一愣,指着裴檀说,“我说,俗话都说打人别打脸,见面别揭短。当着秃子别说光头,矮人面前别说短话。宫变那日你就在大正宫正殿,我怎么丢的王爵你还不知道,你现在不是有心寒颤人嘛。”
裴檀又不回答。
我看他戳在篱笆墙外面,想了想要不要让他进来,可是楚蔷生似乎铁了心堵在门外。
“一个赋闲在家的宰相,一个被罢黜的亲王,虽然聚在一起不过聊一些千山绿水,诗歌田园,可是在别有用心的人心中,会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口实。诸如殿下结交外臣,心怀怨怼,让人防不胜防。”
楚蔷生微微冷笑,“你来就是要说这些?多谢你的好心,我们会小心的。既然能说的你都说完了,楚某这里茅檐草舍,招待不周,侯爷请回。”
裴檀,“我是来辞行的。兵部的调令已经到了,我即将外任新州。这一走,也许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回雍京,你我也再没有见面之日。裴某年少之时行为乖张,萎靡荒唐,犯下的过错九死不能挽回,所以裴某也不再说什么。
楚大人就只当是人之将死其言,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听我说两句。祈王被罢黜过错不再你,虽然当日是你劝祈王微音殿理政,可是如果没有这一条过错,他的王爵一样保不住……”
“住口!”
楚蔷生忽然喝了一声。
裴檀却继续说,“为了这件事情自责而自毁前途,真是得不偿失。十年萤雪,十年宦海,还有被我邪私侮辱,这样的苦难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是你熬不住的?难道只有对最在意的人心生愧疚,才是你永远无法面对的罪过?他是谁的人,你应该知道,和主子抢男人,不会有善终……”
裴檀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楚蔷生脸色苍白,而他自己则变得更加灰败。
……
裴檀叹气说,“我知道从今天开始,你恨毒了我,你我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因为我在他面前拆穿了你的心思,从今天开始,你永远不可能再云淡风轻的伪装下去。
可是我的心思你明白。如今朝局未稳,天下未定。你堂堂阁臣,一朝宰辅,没有资格去奢想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也没有资格因为私情而致社稷国政于不顾。
楚蔷生,楚总宪,也许终究有一天,你会躺在这片青山绿水之间,你的孩子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过着安逸平静的生活,但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后,不是现在。”
裴檀走的时候很沉默,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
他甚至还对着我用了之前对待亲王的礼节。可在我看来,他的脑子就像不远处树杈上的鸟窝,我对着这一堆纷乱复杂的东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楚蔷生拿着夹了肉的馒头,又回到里屋,他坐在那边的竹床上,却斜睨着我,“做什么那副表情?好像你比我还憋屈。”
我这个人天生就是没心没肺,可是现在我却只觉得心酸,我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越想越心乱,只能用手指扭着自己的衣襟,扭来扭去的。
他长长出了口气,忽然说,“别用那张脸对着我,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明明是我对不住你……”
我连忙摆手,“我这个人太笨,你应该告诉我的,至少不会这样孤单。”
他,“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们一点都不般配。”
我连忙点头。
对啊,楚蔷生,科甲正途出身的大臣,总宪天下的左都御史,甚至还可以说是风华盖雍京的才子,要是真的拿来配我这个以前的混混皇子,如今的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庶民,才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令人扼腕的暴殄天物。
谁知道,他狠狠瞪我了一眼,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家世背景都不算清白的农家子弟,而你是大郑的天潢贵胄,皇上掌心中的金枝玉叶,我有什么资格攀折你?”
我正要感动的热泪盈眶,准备去向他狗腿一番,我都不知道居然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的金光璀璨啊!我一直以为,在楚总宪的心中,我就是一堆扶不上前的牛粪。
谁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像个木桩子,把我彻底钉死在这里。
一动不动。
“你不喜欢男人,虽然你出入南馆,征歌逐酒,豢养男妾,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你所想要的生活就是最平淡的夫妻田园生活,我给不了你。即使我今后能位极人臣,执掌内阁,可我头顶还有一片天。太子……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一样也做不到,即使他,已经几乎无所不能了。
既然这样,就不应该打扰到你。”
“是我让你感觉到困扰,对不起。”
这就是楚蔷生,精准的言辞,一剑洞穿。
我忽然有一种痛哭涕零的感动。
我把他的手捧在怀中,“我上辈子一定是行善积德了八辈子,今生才得你垂青,这个尘世……”我的鼻子有些痒痒,自己摸了摸,然后又握住蔷生的小手,“竟然是如此的不寂寞如雪啊!”
“不!”他果断的拍掉我的手,说,“这事应该不怪你,是我上辈子造了孽,所以这辈子的现世报。”
我,“……”
为什么楚楚说的话这样的不绵软,不浪漫?
我,“我们现在不应该互通心意,说一些情话吗?”
“祈王爷!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楚蔷生斜睨着我,“我的确是喜欢你,可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一着急,“这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呢?楚楚,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要跟这么见外嘛……”
我又趁机摸了摸他的手。
然后说,“那以后,我就可以随便摸你的手了吧!”
啪!
他把手从我的怀中抽出来,皱了皱鼻子说,“不可以。”
我,“……”
楚蔷生,“我说过,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还有,不要叫我楚楚,也不能随便摸我的手。”
我,“那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本来就没什么区别,承怡。”
我脑子有些打结,九曲十八弯的,于是我绞扭着自己的手指,想了半天说,“那我们从今天开始,总有些不一样的吧。”
“不!”楚蔷生好看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三晃,“一样,一样,完全是一样的。”
我不甘心,“总要有些不一样!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也告诉我一个小秘密,这样我们就显得比以前亲近了。”
楚蔷生看着我,没有说话,像是不反感我这个说法。
于是我说,“我其实不叫承怡,父皇……哦,不,皇上说,我的名字叫做赵毓,这个是我亲爹临终之前想好的名字。”
他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我知道,朝野的大臣几乎都知道,不算秘密。”
我,“还有一个你不知道,我找个一个小孩子戴的长命锁,上面写着我最初的乳名……”
然后我就没声了。
也学着他的样子吃夹了肉的馒头。
一口,两口,三口……吃的津津有味。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沉不住气的说,“好吧,你告诉我这个名字,我也告诉你我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