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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朝衣作者:子言获麟-第6部分

小说: 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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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鲤,别看着我,你应该多看看他。”少顷,三公子满不在意地笑,伸手指向身前的男子,“你眼前的是我的心腹,我的首席门客——辛垣焕。平日里若我不在,抑或你无法与王兄取得联系,那么能够帮你的,就是这个像狐狸一样的,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鲤听闻,眼帘微动,随后合袖而躬,微微开了绛色的唇,接喋道:“见过辛垣先生。”
  那一隅的男子俄尔回礼应答,唇角撩起的形状甚是好看:“多礼了。日后若有可效劳之处,辛垣焕悉听吩咐。”
  鲤再躬,推袖而言:“先生言重了。”
  一语方歇,他们却听到了三公子发出的“啧啧”两声。
  向他那里望去之时,他慵懒地直起身子,抛出一句:“看起来个个都是谦逊文雅的,怎么面对我的时候就都不一样呢?罢了,你们这些薄情寡义的人。”
  宣于宴起身时不觉打了一个呵欠,后对辛垣焕说:“替他安置好住处以及仆从,他平日所需都交由你安排。身份特殊之人,不与旁人接触过多较好。在这里,依旧使用‘鲤’这个化名吧,”之后他回首,向跪坐一隅的少年投去了目光,“想知道什么,径直问他。连日奔波,我得去好好休息了。”
  方走了数步,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侧身对辛垣焕说:“对了,有正好的房间,就去那里吧。南院那间,叫人重新收拾一下。”
  辛垣焕问:“南院那间上客之房?”
  “对。”
  门客淡然合袖,长躬而答:“诺。”
  
  
  
  第10章 门客(二)
  辛垣焕将门吱呀一声推开的时候,阳光倾尽了那间许久未开的木屋。
  闷得令人头晕的气息些微散发出来。
  微小的颗粒在空气中不停地游走。辛垣焕唤人前去把窗开了。
  他身后的鲤不由得以袖掩鼻。
  屋内布局甚为精致,一目而过,所需器具甚是齐全,连书卷都排放得十分齐整。
  窗棂之上的刻纹,屋角啖香的铜兽,也都显得极其精致。
  然而到处都是尘土的痕迹,木制的器具,从时间中剥落出陈旧的细屑。
  “如何?”辛垣焕回身问他。
  鲤扫视着齐整而布置细致的屋子,应了一声:“嗯。”
  “毕竟闲置了数年,许多器具需要置换,”高挑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看着细尘纷乱的房间,对仆从们说道,“全部打扫一遍,换去所有的竹帘,但凡原本有破损的器物,或色泽暗了,都去置新的来。架上书简拿到院中晾晒,不可乱了类别。”
  仆人们恭敬地应。
  “你若有需要的物件便说。这屋里的东西,原本都是极好的。”辛垣焕对鲤说道。
  鲤有着自己的警觉,于是出言问他道:“先生,这屋中原本住的是何人?”
  他笑:“是公子的上一任首席门客。”
  “之前的首席门客?”
  “是的。”
  鲤看着屋内极细致的布局,又问:“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漂亮的男人。”
  他抬眼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辞,然而眼前身姿挺拔的英俊男子只是清淡地说:“可惜我并未见过。五年前我自投于公子门下时,这屋中已然无人了。我只曾听公子与其他门客说,那是个漂亮而精明的男人。”
  “如此……”鲤转而言道,“先生,可否问你一事?”
  “什么?”
  “公子为何不住在宫中?”
  男子俄尔一笑,回答:“鲤,国人都知长公子与三公子在大王眼里的差别,但你不清楚么?”
  他摇头,于是辛垣焕说:“长公子身为储君,是大王最为器重的公子,无人可比。而三公子不同,他是大王,最为放任的公子。”
  他颦眉,疑惑地问:“为何?”
  辛垣焕不禁持起有些谑然的笑:“你若褒他,可说是‘落拓不羁’,若要贬他,则该说是‘玩世不恭’。三公子自幼如此,虽得大王宠爱,却始终被视为成不了气候。年长之后,他终日放浪形骸不务政事,大王盛怒之下将他训斥了一顿,但没想到公子一怒之下搬出了王宫,在那之后虽仍自由出入宫廷,但始终不再回宫居住。”
  鲤听闻,用惯来冷漠的声音说道:“未免太过意气用事。”
  “不,”辛垣焕直言否定了他的言语,眼眸滑动时牵出一句,“如此,一人在宫内,一人在宫外,反而容易照应,行动也更为方便。”
  正当他斟酌着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他身前的男子缓缓转过了身:“这里灰太大,到院中去说吧,鲤。”
  辛垣焕比他高出许多。
  记得在车帘之下观望之时,他发觉公子静央与公子宴的背影极为相似,身段也相仿。他清楚地记得宣于宴的身高,那个游戏人间的公子有着挺拔的身躯,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比那人更为高挑。
  鲤觉得他不太看得懂辛垣焕的表情。初见那时,听到他与公子宴的交谈,他念着这理应是个猾黠而明朗之人,然而如今仔细看了,却又觉得他举手投足间俱是沉稳与持重,与此前判若两人。
  而这人言笑之时,音调虽略略低沉,却是温和的。
  他无端地想到了那个为他披上披风的,笑容温暖的长公子。
  突然下意识地伸手于胸前,他发觉那雪色的披风依然披在自己身上。
  似乎些许安心。
  院中的繁花也落了,饱满的红色一点点坠落在地上,仿佛自燃。
  明红的调子让人温暖,参差的花瓣妖娆得犹如月下的精魂。
  鲤缓缓伸过修长的手指,将一株残了的花拾掇起来。他安静地看着那凋零了的花朵,朱砂般的颜色衬得唇上的色彩,嫣然而妩媚。
  辛垣焕见了,轻微地笑。
  “怀悼这落花吗?真是风雅。”
  他睫羽一触,便笑得若有若无:“不……随手拾起的罢了。”
  “是否需要我为你言说公子门下之客的状况?”他问。
  “有劳辛垣先生。”
  “显臣贵族门下多有门客,有的是成百上千之众,但公子门下不过七十余人。加上你,上客十人,中客二十三人,下客四十一人。”
  “我以为以公子身份,门客必然过百。”鲤说。
  辛垣焕回答:“公子说门客之中多有滥竽充数之人,他已是酒囊饭袋,不想再去豢养更多的酒囊饭袋。”
  鲤听闻,不自觉轻微地笑。
  “况且门客,若不是为谋生而投于显臣公族门下,就是以做人门客而为攀登仕途的捷径。素来不乏门客借助这个身份而得主人提拔,以此为入朝为臣的先例。然而,假如是为跻身仕途,在这湛国,为何不选择前途无量的长公子,而选择对朝事漠不关心的三公子呢?”
  鲤突然明瞭,于是颔首:“原来如此。”他说完,突然反问了一句:“那么辛垣先生,为何会选择三公子?”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问的男子舒尔笑答,“因为我没有攀登仕途的打算,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鲤不解地看着他,略略颦眉。
  见他容色,辛垣焕淡然而笑:“因为门客,多是出身寒微乃至于低贱之人,少有你这般出身尊贵的。”末了,他从深不见底的眼中引出难以捉摸的笑意,缓缓念道:“所以……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突然觉得自己问错了话的鲤,霎时面中显现出愧疚之意。
  “很对不住。”他说。然而身前的男子却丝毫不在意,续道:“我平日里在这公子府做的多是文书上的事,譬如为公子拟写朝章,出谋划策,审阅文书……但有时家老的事也需去做,朝臣的迎来送往,封地税赋的出入,门下之客的薪酬,大小事宜均经我手。所以若有需要之处,随意叫我便好。自然,你若愿替我分担一些职事,便是感激不尽。”
  “若真能帮到先生,便是好的。”他垂眸而应。
  而他再次抬眼之时,却见身前的男子正淡然地笑着看他,眼里依然是无法捉摸的神色。
  “鲤,你理应不是那么冷的人,为何非要以漠然的面目示人?”
  鲤陡然愣了一下。
  他觉得他的话来得无端,却又不知该怎么回应他飘渺而清淡的容颜,是故最后反问了一句:“先生何出此言?”
  “罢了,”他淡然闭眼,然后睁开,唇上笑意未灭,“今日我先为你安排其它住处吧,等这一屋的清理换置毕了,怕也是要等到明天。”
  安排鲤去它处歇息之后,辛垣焕稳步穿过中庭。
  偶尔有败了的秋叶缱绻着落到他的长发上,他顺手拂去,便又上了曲折的回廊,只念着那一日的文书还未阅毕。
  不务正业的公子宴素来将一切事物托付给他,事实上能够交由三公子处理的事务,也必然不是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事。
  然而宣于宴对辛垣焕的器重,可见一斑。门下七十余人,真正谋事的,不过上客九人,九人之中主事者,唯此一人。
  他门客之身,策士之流,而行家臣之事,且事无巨细,一并处理得十分妥当,乃至于国中群臣,大多都耳闻过公子宴首席门客辛垣焕的名字。
  正途径宣于宴的卧房之时,忽听得门内的公子唤了一声:“焕?”
  他伫足,垂袖向门而应:“公子,是臣。”
  “进来。”宣于宴稳声唤道。
  他有一时的迟疑:“公子莫不是正在休息?”
  “遇上那么多事,哪有那么容易睡着。”门内传来了公子宴的笑声。
  他跪坐在塌边的时候,公子宴披衣而起,半卧在榻上。
  “说说看,焕。”面中勾着邪气的公子颇有兴味地说。
  “说什么?”
  “我素来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公子是说鲤?”他清淡地笑。
  宣于宴颔首。
  “生得如此精致,竟不像个男子,不愧是胧雾姬的儿子,只怕是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哦?”宣于宴直起身,忍俊不禁:“连清心寡欲的你都这么说,看来他的确相貌出众。”
  辛垣焕的笑一直很浅。他有着自己特殊的笑容,文质而清淡、谦恭而有礼,却好似一切皆不入眼。他说:“然而男生女相,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他面容太冷,心思虽细,但是否在大处有智谋,不得而知。臣与他不过只有寥寥数言的交谈,看不出什么。”
  “嗯,只是如此?”
  “他举止谨慎,似有顾虑,经历了那么多事,初来此处,怕是不知道该依靠谁。”
  公子宴浅浅一笑:“倒是正常。”
  “所以公子,他是否信任你?”辛垣焕问。
  “这……”说话者思索了半晌,最后不确定地回道,“大概信过,后来便不好说了。”
  然后他迎来的是辛垣焕的几许谑然:“玩过头了?”
  宣于宴反诘:“怎么可能?”
  “臣以为公子变了心性,如今连男子也喜欢。”
  宣于宴无奈地将眼珠子斜上翻了翻。
  “你可以退下了,本公子真要休息了。”他恨恨地说。
  端正地跪坐着的门客虽笑,但未出声。
  末了他起身,长袖一躬,而后退去。
  
  
  第11章 深衣(一)
  宣于静央已经在几案旁坐了整整三个时辰,足边的简牍依然高高砌着。
  他实在乏了,轻轻舒了一口气,以手支额,闭目半晌,然后又疲惫地睁开。
  自国君病后,他每日劳心劳力,凡事亲躬,身体已极度疲惫,却依然不肯让自己歇息。
  他尚未继位,所有政事,却已被悉数托付。
  加之有靳氏这一潜伏的祸患,更是不得一处安宁。
  这时他又看了臣子的上书,念起之前一个相似的奏折,为了让自己清醒,便起身去架上翻看。
  然而因为太过困乏,一不留心,架上的竹简翻就下去,顿时有不少散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去拾捡。
  年轻的宫人忧虑而谦恭地轻声劝道:“长公子,休息片刻吧。”
  他清浅而温和地回:“尚未批完。况且,怎能在白日里歇息呢?”
  “公子就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小人去唤,也好过一直劳累啊。”
  他想了想,最后才说道:“好吧。”
  宣于静央的卧房就在偏殿。为了方便批阅文书,他特意重置了自己的居所。
  他的居处,齐整而不事雕琢。暗处的铜兽,清淡地吐着些醉人的香。
  他越过屏风,却见了在架上撑起的那件深衣。
  露草色的衣上,兀自有挑丝的银边盘错其上,从修长的袖口延伸向肩部延伸,盘出千鸟展翅的羽纹,下摆上衬一径墨色,挑着连续繁复的底纹。
  他来到衣前的时候,又兀自伫立了许久。
  好似有往昔的场景从眼前流过,好似随时,都可忆起那时的年少轻狂。
  宣于静央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细绸般的深衣。
  俄然一颦眉,唇角勾起的笑,就漫上了忧郁的影子。
  他收回手指,缓缓握住了拳头。
  是故打算不去想那一切,念着至少这一刻该安然地睡了。毕竟已过了太久,久得他已经开始觉得,时间已慢慢将他的伤口愈合。
  恰这时,却闻殿外传来了人声。
  依稀听得宫人的声音,似是在阻止些什么。
  “何事?”他向在外的宫人唤道。
  须臾便有宫人急急地来,一拜而跪。
  “长公子,上将军樊川求见,但因长公子正要歇息,所以小人……”
  未及他说完,宣于静央的眼色瞬时一亮。
  “快宣!”
  数日之后,有威严的车驾自宫中而来,停在三公子的府邸之前。
  在通报之后,门客出门相迎。
  那门客身段匀称,容貌秀丽,合袖之时犹自从绛色的唇中滑出了带笑的语言,声若环佩:“长公子来访,有失远迎。”
  宣于静央见了他容颜,卓然一笑:“鸣蝉,怎么是你?平日里出迎的,不是焕么?”
  因二位公子时常来往,且替宣于宴掌事者多为门客,故而长公子与三公子的门客之间,关系十分熟络。
  名唤“鸣蝉”的上客,是位于辛垣焕之下的重要门客,他资质不凡,口齿伶俐,且讨人欢心,因此在公子宴府中,颇有一席之地。
  这时那容姿清秀的门客笑着说:“因赋税有误,昨日辛垣先生与数位门客前往公子封地去了。先生唤我暂代其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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