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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软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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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雨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对穿衣打扮根本毫无概念,只是自己做不了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任凭身边的人照顾,其实没有什么讲究。这时心里想着彻夜未归不知道家中的老仆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于是巴不得齐逢润快些放自己回去。
  哪知道齐逢润此时心中恋恋不舍,刻意放慢了动作。梳洗完毕又端过一碗粥来,一口一口地喂到他嘴边。好容易吃完了,只听齐逢润说:“我有事要去扬州一趟,今天午后就要走了,舍不舍得我?”
  杜雨时心想,舍得便如何,不舍得又如何?默然不语。
  齐逢润仔细看他脸上的神情,实在是有些闷闷不乐,就觉得他并不是对自己完全无情,心里略略安慰了一些,亲吻着他的脸颊说:“等我回来再去找你。”
  若是初次受辱之时听到齐逢润说句还要来找自己,杜雨时非大吃一惊不可,这时却愀然想道,似齐逢润这般游戏红尘的人,一旦再得个新鲜人物,转眼就会忘了自己,每次分别,再见都是渺茫。当下更是一言不发,上轿而去。
  一路出城,街上人还不多,杜雨时坐在轿中心不在焉。到家下轿,正要拍门,却发现门没闩,也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走进去,叫得几声黄伯,却无人答应。猜想老仆大概是出门去了,也就不以为怪,往后院自己的居室走去,想要再好好歇歇。
  刚走进屋,就听到一个声音说:“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这声音竟然是吴明瞬。
  杜雨时很是惊喜,问道:“明瞬是你吗?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吴明瞬说:“我昨晚上到的。才知道你不在。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口气凝重不似平常。

  第 41 章

  杜雨时从小与他相识,一直得他温柔相待,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严厉地讲话,楞了一下。而吴明瞬问的正是自己最羞耻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愿宣之于口,迟疑一刻,才说:“昨日胡先生来说作坊里有批新样子配出来,我就去品评一下。完了吴先生又留下我吃饭,就没来得及赶上关城门的时辰。如果早知道明瞬要来,我自然是会赶着回来的。”
  杜雨时长到二十六岁,不是不明世事的幼儿,但对着吴明瞬却从没讲过一句假话。吴明瞬也早料到他会掩饰昨晚的事情,可是听到他对自己撒谎,就好像早跟自己生分了似的,心中刺痛难以忍受。
  原来杜雨时自父亲去世后一直服丧。照着杜雨时的脾气,说不定会浑身缟素过个两三年。要是去自家铺子里巡查,哪用得着另外换衣服?杜雨时清晨归来,身上穿着一件柳叶绿的外袍,最最鲜嫩的颜色,而质料则是近来极有名气的雾影绸,吴明瞬识得这货色,正是遂阳齐家绸缎铺的出品。吴明瞬也不是傻子,更何况近来总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些风声,现下再看看杜雨时身上的衣服,还有什么不明白?
  吴明瞬满腔愤懑,但又哪里舍得对着杜雨时发作?走上前去说:“你向来认床,这一晚想必还是没歇得安稳,不如我来与你更衣,你再躺下来歇歇。”
  杜雨时正自无措,平日又不太在意衣着,一时并没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异。他与吴明瞬向来亲密无间,起居都任由吴明瞬照顾,沐浴更衣梳头之类的事情吴明瞬真不知已经为他做过多少回了。两人自少年相识,又都是男孩子,杜雨时从来没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妥。可是近来与齐逢润有染,心态就与过往大不相同。
  此时乍听到吴明瞬提起“更衣”二字,突然不自在起来;而且听说自己体质偏弱,随便一个磕碰身上都会有淤青留下,昨晚与齐逢润疯狂了一夜,指不定身上弄成了什么样子,更不能让吴明瞬瞧见。这么一想,脸上都烧了起来,却又说不出个“不”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吴明瞬与杜雨时不同,十五六岁上就开了荤,到如今妻妾都娶了好几房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见杜雨时满脸慌乱,惟恐自己看到他的身体一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真如万箭攒心。自己从小就着紧杜雨时,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呵护备至。那身体自己不是没有肖想过,可是从来都不舍得亵渎,只想着要一辈子好好照看着他,除此再不愿有什么奢望。可现在,齐逢润对杜雨时做了些什么,简直不忍去想象。
  吴明瞬是个极有心胸的人,此时心中翻江倒海,表面上却平静如往昔,而杜雨时原就看不见他的神情,于是他假装没看见杜雨时的慌乱,搂着杜雨时的肩,解下了外袍。

  第 42 章

  外袍之下的月白中衣更是非同一般,极细薄的丝绢闪着晶亮的光泽,以平纹技法织出水印一般的暗纹,满满的藤蔓枝叶图案卷曲交错。杜雨时自然无法察觉这布料的精细之处,吴明瞬却吃了一惊。这样金贵的衣服不可能是黄老头置办的,那必是齐逢润的手笔了。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舍得置下这么华贵的衣服,其心态不言而喻,就是为妥贴包裹住一具让自己溺爱的身体。而齐逢润肯在杜雨时身上花这种没声没响的心思,也足见其珍视的程度了。
  细看杜雨时颈间,倒极光洁,只领口的缝隙里隐隐露出一点淡淡的淤痕。再回想杜雨时适才从外面归来时的神情,完全没有一丝委屈或愤怒,满身淡淡的惆怅倒像是离愁别绪一般,莫非已经对齐逢润生了情意?
  早先知道杜雨时受了齐逢润的侮辱,吴明瞬心中痛惜,只是没想到齐逢润是真对杜雨时有兴趣,也与杜雨时一般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照顾了杜雨时大半月,不得已回金陵,积下了无数的琐事急待处理,忙得焦头烂额。待得再抽出空闲来,已过了近两个月。来了遂阳,才察觉杜雨时并未与齐逢润了断,两人反而似乎有了默契(jq)。这一下吴明瞬心中真是百味杂陈,而其中最最难熬的是凶猛到无可招架的嫉妒。
  吴明瞬之所以会听过齐逢润名头,完全是因为这个人是遂阳商人之中风流之名最盛的。这样一个人,览遍群花,其手段自然是高妙的。杜雨时虽然精明,可在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恐怕齐逢润稍稍讨好一下他,他就会受到蒙蔽吧。然而齐逢润就算再喜欢杜雨时,这点热情又能持续多久?到时候杜雨时如何能承受那莫名而来的伤痛?偏偏情人之间的事,任何其他人都难介入其中,若是杜雨时已经对齐逢润痴迷,自己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吧。
  杜雨时正自忐忑,就觉得身上一凉,外袍已被脱了下去。吴明瞬做这些事情早就熟极而流,跟着中衣也很快被除下,接着又拿过床边的一件家常穿的麻纱中衣给他换上,身侧的衣结也被一一系上,并没有任何的停顿。杜雨时猜想自己身上应该是没有任何的异状,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自己平日穿惯了的衣服,果然还是最舒服的,身边又是吴明瞬的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听到吴明瞬在耳边说话,语气就如平日一般亲切平缓:“你还是很累吧,要不还是先上床躺着歇会儿。”
  好不容易吴明瞬有空来看自己,杜雨时哪里肯白白地将时光睡过去,摇头说:“我不困,不睡了。”又问:“黄伯怎么不在呢?”
  吴明瞬说:“因我来了,他就特地要出去买菜,说时下正有鲈鱼上市,倒是我让他麻烦了。”(按:此时是夏初,大概实际上并不是鲈鱼上市的季节。但要说吃粽子,也太没情趣了。)
  杜雨时笑说:“他知道你爱吃鲈鱼,哪里舍得不做给你吃。只是他做的菜恐怕还是不能跟你家的厨子相比。”

  第 43 章

  杜雨时此时笑逐颜开,说不出的动人。吴明瞬心里却越发沉甸甸的。过去每次见到他的笑容,就像在赏玩一件难得的宝物,吴明瞬总以为这笑容只属于自己一人,可现在已经不再是如此了。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跟自己一样珍视着他,大概也跟自己一样愿意为了博他一笑而去做任何事情吧。
  吴明瞬并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局面。自从意识到了对一味依赖着自己的幼年好友所抱持的肮脏郁望之后,吴明瞬几乎在自我挣扎中精疲力尽了。可是,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还会远远地保持着朋友的距离而不剖白内心以图打动他吗?自己也许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纯粹。
  吴明瞬压下了这些心思,转身为杜雨时披上那件素白的外袍,说:“既然不睡,就多穿一件吧,免得着凉。”
  杜雨时乖乖地让他穿上衣服,说:“现在还早,正可以去打理一下院里的花草,明瞬陪我一块儿吧。”
  料理花草须得在太阳升高之前,杜雨时适才进院时闻着湿气还是很重,估计着太阳还没升起来,是以有此一说。吴明瞬自然答应。
  杜雨时虽然眼睛看不见,记性却好得出奇,院中密密麻麻的花木,哪株要浇水,哪株要施肥,哪株要修叶剪枝,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吴明瞬时常陪他干这活计,却总不能摸清其中的道理,只是照着杜雨时的吩咐行事,但是哪株花草有什么异样还是看得出来的,一一跟杜雨时讲明,杜雨时再想法子处理。
  杜雨时凝神思索之际,脸上是一副极认真的神情。吴明瞬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描浅画一般的淡淡的长眉,清澈的双眼,白皙的脸颊,只那双嘴唇与往时不同,多了几许红润的色泽。
  吴明瞬犹豫了良久,终于决定将心中的疑虑挑明:“我最近往来遂阳之时,听到一些传言,你与那齐氏的东家齐逢润交情密切吗?”
  杜雨时虽然觉得吴明瞬今早有点不大对劲,却完全没想到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猛地听到他提起齐逢润的名字,真如五雷轰顶一般,怔怔地呆在那里,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凉,唇上的那一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若是吴明瞬早些问起这事,自己还能理直气壮地痛骂齐逢润,可现下自己已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哪里还能怪别人?
  他外表看似柔弱,其实内心里极其倔强,即使自以为不堪,也不愿以言语包庇自己,就算今天当面问他的不是至亲的好友而是个不相干的人,他也会直言不讳。激动之下,喉间哽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的确有这么回事。明瞬讲‘交情密切’这四个字怕是有所保留了。”
  吴明瞬见他脸色骤变,满面灰白,也跟着心痛起来,抓着他的手说:“是齐逢润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你的,对不对?”

  第 44 章

  杜雨时的心越发冰冷起来。齐逢润的确逼迫了自己,可自己竟然也享受得很了,整天只在计较着齐逢润对自己的兴趣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吴明瞬越发激动,说:“果真是这样吧。雨时你怎么不明白,不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着你。我与你的交情并不只是风和日丽的时候一起谈谈天念念诗而已,即便是狂风骤雨,你也有我陪着你。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杜雨时却一直觉得,吴明瞬自然愿意为自己排难解纷,可吴明瞬有了麻烦时,自己又能拿什么回报他呢?什么事都依赖着吴明瞬,这样的自己岂不是懦弱过了头吗?而且外来的困难容易解决,这一次出了问题的,是自己的心。这样的问题任何人都帮不了,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杜雨时背过身去,努力放稳声音,说:“明瞬,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不想你误解。这件事并不只是人家强迫我这么简单。”
  吴明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肩头把他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字地说:“雨时,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想说你是心甘情愿让那个混蛋……”
  杜雨时的脸是从所未见的惨淡,映着满园的葳蕤繁花,更是阴郁。杜雨时这般神情,显是默认了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杜雨时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不能完整地说出来。冰冷的寂静就这样凝积在两人之间。
  杜雨时默然半晌,终于说:“明瞬,你今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会瞧不起我吗?”
  吴明瞬与他默契极深,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与杜雨时一同习字时讲过的“割席”的故事。才恍惚想起,杜雨时根本就从来没明白过自己对他的心意,更无从知道自己心底的疯狂的嫉妒,从头到尾,他甚至对“友情”都充满了不安全感。自以为与他十多年来亲密无间,心意却从没真正相通过。自己的痛苦与他的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
  然而吴明瞬的体贴自与齐逢润的强势不同,他心中此时的痛苦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对杜雨时的担忧。只得煞费苦心地解释:“雨时,你要相信我,不论你是怎么想怎么做,这一辈子我对你的心意都是不会改变的。你的快乐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你?我只是太担心你。齐逢润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清楚楚。也许他曾经在你面前花言巧语,可是你要是对他动了真心,将来一定会难过的。你那么聪明,不要受他的蒙蔽。”
  杜雨时心中满是苦涩。自己本来已经想得清楚明白,哪知这无情的事实再被吴明瞬讲出来,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心想,若是齐逢润真的只是花言巧语,自己倒不在意,可怕的是他唱作俱佳,恐怕连他自己都以为他是一片真心,而自己又实在无力自拔。杜雨时只能淡然说:“累明瞬为我担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便算将来被人耻笑,自己忍过去也就完了。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吴明瞬听到他果然不肯听自己的劝告,气得七窍生烟。奈何他痴迷其中,自己有力也使不出,待要强迫带走他隔开齐逢润,那自己的作为又与齐逢润有什么两样。当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黄老头回来,果然买得新鲜好鱼。黄老头手又巧,怎么会做得不好吃。可吴明瞬气闷在心,山珍海味也是吃不下的,只能勉强自己多吃些。当晚怏怏歇下。看着杜雨时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却已经与自己隔了千山万水。原本还有要事在身,次日只得打点行装,无精打采地离开。
  杜雨时与他不欢而散,更是抑郁。

  第 45 章

  齐逢润去扬州是为了谈一笔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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