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兄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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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缠绵病榻,今生怕是再难与叶迁相见。心中的酸楚无以言表,身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临死之前却连最爱的人也无法见到。宁愿相信叶迁是不得脱身,也不愿去想自己已经被他抛弃,就算自欺欺人也好,他不想在死的时候还对自己爱的人怀着恨意。好在上天还把叶夕留给了他,虽然知道一开始叶夕也是不情愿,但是至少在他最空虚寂寞、思念泛滥的时候,叶夕顺从得陪在了他的身边。就让他自私一些,假装心爱之人还在,用这个最甜蜜却又最疏远的称呼来呼唤叶夕吧。
“微臣对其他皇子了解不深,不敢妄言。还请皇上保重龙体,病愈后再考虑此事也不迟。”叶夕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仿佛感受到了皇上的痛楚,以至于现在根本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见他如此皇上又悲又喜,心有不忍不再逼他,转而问右丞相范溪:“范爱卿呢?”
范溪恭恭敬敬施礼道:“知子莫若父,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剧烈咳嗽了起来,最近天气转凉,一不小心雪上加霜染了风寒。太医赶紧上前服侍,好不容易停住咳嗽,皇上闭着眼睛良久不语。既然叶夕和范溪都这样说,怕是今日再也无人敢出头为哪个皇子说好话。深明众臣互相推搪心思的皇上只觉心下无比烦躁,终于打破针落可闻的寂静,命众臣退下,只留叶夕在此。并同时命李公公、刘公公去分别看一下文疏和舒王的情况。
叶夕以为皇上会对他说点什么,可是皇上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握着叶夕的手,叹息般叫了声“爱卿。。。”不是没想过要叶夕殉葬,永生相伴地下,但是一来谁都不知道死后的世界如何,二来也着实不忍他如此年轻便随自己而去,三来身为治世明君,他也不能将大姬未来的肱骨之臣带走。身为皇上,他不能意气用事。
那年,他夺得了帝位,志得意满,却没有意识到与此同时失去的和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虽然皇上病体虚弱,但是神智尚算清明,所以握着叶夕的手睡过去又醒过来之后,他放叶夕回家了。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叶夕陪了他一整天,已经足够了。若是今天无法放他回去,他怕往生的时候也无法让他离开自己。
往年的八月十五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回忆,但是今年,却完全不一样了。叶府连遭变故,叶老太爷心下叹息,无法强颜欢笑,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回叶府并特命不得前去打扰,这看似无情的决定却是他对儿孙们的体贴。叶迁不在,叶辰也不在,一直在的文疏却也不知去了何处。饭桌之上叶夕一边请嫂子范细萼宽心,一边逗着男子汉叶行舟,最后以朋友之礼轻轻握住了余碧瑶的手。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日子里,看似清修般淡然的余碧瑶,其实心里也满是孤寂和酸楚。
只是饭后因为文疏不在,刻意回到流觞阁睡觉的叶夕,却望着那圆圆的月亮,挥不去心中满溢的文疏的影子。
三日后皇上仍旧没有选定太子,但是却不顾病体常常把皇子们叫到自己身边,很显然是在考验他们,急着定下传位人选。而各宫嫔妃和有意争权的外戚们也四处忙了起来。
叶辰是严谨的,所以即使身在外地,即使深受荣宠,他也不忘每日向户部尚书周宏钟禀报公事。第一日没有收到叶辰公文的时候,周宏钟有些诧异,但是想到叶辰或许非常繁忙,来不及写信,便也没有在意;第二日没有收到叶辰消息的时候,有一刹那他想到是否是因为叶辰终于开始傲慢了起来,但是随即凭着自己多年对他的了解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开始为他担忧;第三日没有收到任何讯息的时候,周宏钟终于焦急了起来,随即浑身是血前来禀报的人证实了他的担忧是空穴来风:叶辰失踪了。
叶辰树大招风,会招惹大商户嫉恨和知秋堂的报复是在意料中的,所以皇上一直加派保护他的兵力,然而可惜的是最终还是没有保住他。
皇上的脸色已经无法变得更加阴沉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反应并不太大,只是呆滞地盯着龙榻的榻顶,一口气背了过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皇上好不容易被救过来后,又听到了可能是国难当头,尚有良心的知秋堂四处开始开仓放粮,甚至许多地方都是允许无偿认领的消息。皇上的怒火噌得窜到了头上,急命派人镇压知秋堂。
知秋堂派人发粮本是好事,有的大臣不理解皇上的作为,想要发问最终却也没敢吱声。大部分朝臣却还是明白的,做了这么多年入得安临殿的大臣,他们最明白皇上忌讳的是什么。施恩于民的,只能是朝廷。知秋堂趁此笼络百姓和江湖门派,齐心可诛。
叶夕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墨玉玉佩,最近知秋堂活动频繁,一直呆在叶府的文疏却偏偏在此时离开;叶辰呆在天牢中时难以知悉牢外情况,一出狱却立刻直指知秋堂,很明显是从兰泽那里得到的情报,而兰泽又恰恰是文疏的人。答案呼之欲出,叶夕心里乱成一团,脸色也不由自主变得僵硬了。
皇上以为叶夕是在担心叶辰,闭眼让群臣离去,也没有出口要叶夕留下。
叶夕心事重重走出皇上寝宫,众大臣知他担心叶辰,欲上前安慰却又踌躇着怕打扰他,大家一边往宫外走,一边各怀心事时不时看向叶夕。叶夕思绪纷纷也不想和他们寒暄,右手广袖甩到身后便挺身想快步离开,却不期眼前一道影子晃过,来不及闪避只觉肩膀被人大力一撞,不由蹬蹬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子,带着惊慌的几声“叶侍郎”传来,叶夕定睛看去,却看到了少年带着不屑的眼睛。
有认出少年来的大臣便上前请安,没认出来的人见别人请安也忙去见礼,少年倨傲地看一眼群臣,随即目光转向叶夕,抬高下巴,一脸咄咄逼人的气势:“龙阳君,冲撞了本皇子,你不仅不立刻请罪,就连见个礼都不会吗?”明明刚才故意飞快跑过来撞人的是少年,此时却向被撞的人兴师问罪起来。众臣心里不禁都紧张了起来,有人想去打圆场,最终却硬生生止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叶夕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躬身行礼:“见过四皇子,下官刚才多有得罪,请四皇子恕罪。”
“看你一脸担忧,定然是在担心父皇了?”哼一声,不再追究叶夕的“无礼”,四皇子姬文稀转而“关心”叶夕,可惜的是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嘲讽。
“皇上病体未愈,大姬上下人人忧心,下官也不例外。”
叶夕四两拨千斤,姬文稀虽不满意,但是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然而出口的话却仍不饶人:“看来最近你有注意节制,想必下面也不痛了吧?”
此话一出,群臣大都迅速低下了头,脸色变幻不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叶夕一脸倦怠,对于姬文稀的无理取闹无力叹息,他上前一步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抚摸姬文稀硬硬的黑发,姬文稀却警戒地后退半步,意识到叶夕想做什么的时候生生顿住脚步,下意识地红了脸微微低头,等待着那修长的手指赐予的温柔。然而叶夕的手却早已收了回去,姬文稀顿时恼怒了起来。
心中一抹柔软滑过,叶夕微笑着问出了一句让群臣皆惊的话:“四皇子,你想不想做太子?”
皇上最忌讳皇子和大臣来往,所以群臣平时也很少见到皇子们的面,为了避嫌皇子们也很少主动去找大臣。如今在这敏感的时候,叶夕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问出了这样的话,难道是因为皇上病重,就有恃无恐了吗?还是叶夕想以此向所有人证明,他叶夕,会挺四皇子?
本应有的慌乱神情在姬文稀的脸上没有出现,他只是冷着脸反问叶夕:“那你想做丞相吗?”你想做丞相,想辅佐下一任皇帝吗?这样直白的问话在皇上还活着的时候说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所以姬文稀咽下了后半句,只是用自己的目光问着叶夕。
叶夕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笑了笑,躬身道:“下官告辞。”
“喂!”姬文稀忙忙想唤住他让他停住,但是叶夕却恍若未闻径直走了。姬文稀止住自己想要去追他的身子,恨恨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个人般成了一名淡泊中不缺温顺的书生。
走出很远,叶夕默默回头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头,从此刻起,他将不得不一直往前看。他要蒙住自己的双眼,塞住自己的耳朵,不看到别人的悲伤,也不让别人的恸哭传进自己的心里。
叶夕心里烦乱,与其说是因为担心,不如说是因为兴奋和恐惧。从文疏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结的时候已所去不远;皇上急于立太子,今日又得知叶辰失踪,知秋堂一反常态开仓放粮,加上他昨天从老将军戴存那里得知的消息,这一切都让叶夕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是福是祸,成功失败,文疏,不妨来一个了断吧。
作者有话要说:
☆、36
36
九月初的晚风,带了丝丝凉意,细细绵绵的秋雨洒落了下来,树木的轮廓渐渐氤氲,仿佛静卧的野兽般被打了湿皮毛,只好将头埋在横卧的爪间。“啊嘁”一声叶夕吸吸鼻子,瑟缩了一下肩膀。他屏退了丫环和小厮,坐在风云阁的石凳上,等着文疏的到来。
文疏离开叶府已经接近一个月了,他没有给叶夕写一封信,也没有让任何人向叶夕报告他的行踪,但是叶夕知道,今晚,他定然会回来。
流觞阁灯火通明,心疼自家少爷的丫环们点着灯开着窗子,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风云阁中模糊的人影。从未见过三少爷那么坚决的态度,一向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他,竟然会冷着脸严令下人们不准靠近。可是少爷自己在那里会不会冷?单薄的身子看起来那么寂寥。。。
一盏橘黄的灯由远而近,眼尖的玉河立刻兴奋地用手肘捅捅身旁的玉湖,玉湖也立刻注意到了灯笼和走在后面那伞下的高大身影,忙和玉河站起来迎出门外。然而高大的身影却在不远处止住了身子,随即转身往风云阁走去。提灯的小厮想把灯笼给他,被拒绝后便提着灯笼往流觞阁走过来,看到门口的两人开口便问:“三少爷怎么了?”
叶夕枕着双臂趴在石桌上,看着文疏收拢伞靠在亭柱上,然后向自己走过来。是啊,以文疏的功力,只要他愿意看,这样的夜色也如同白昼吧。一双大手抚上叶夕的头顶,揉了揉简单扎起来的长发,一声带着宠溺的轻笑从头顶传来:“还是这样的习惯,怎么,心情不好?”
叶夕爱听夜雨,立于商河之上的风云阁便是最好的去处,雨水融入潺潺的河流中的声音和雨点打在飞檐上的声音在茫茫的夜色中最是醉人。每每这个时候叶夕都会跑到这里来一直呆到雨停,有时候干脆在阁中铺上被褥凉席便惬意地睡了过去。只是往往与这种快乐接踵而至的便是莫名的忧思,所以听着听着快乐的雨,叶夕便会心情低落了起来。叶夕爱这种矛盾的感觉,但是他这种小孩子般漂浮不定的情绪也常常成为文疏调侃他的话柄。
“大哥在你手中?”叶夕不回应他略带戏谑的问话,他看着黑幕中看不清的雨帘,极力想象雨滴连成线的样子。
“也不算在我手中,但是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他。”文疏只是微顿了一顿,然后手顺着头发摸上叶夕的额头和脸颊:“身体这么凉,现在不是夏天了,回去睡吧。”
叶夕趴在桌上的姿势没有动,甚至连微微蜷曲的手指都没有动一下,他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问文疏:“这么关心我,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触在叶夕左颊正准备收回的指尖瞬间变得僵硬了,文疏收回手淡淡反问:“那么你呢?你喜欢我吗?”
【“还敢不敢反抗我?”——被摁倒在地上反剪着双手,文疏曾经如此践踏他的尊严,视他如敝履。
“这张脸,谁不喜欢呢?”——即使说喜欢,也不过是喜欢这徒有的虚表、枕头上的绣花。
撇向一边的脸,突起的红色指印——这是文疏掌掴他的证明。
“叶夕~~”学武对打时被文疏击倒在地,虽然不服气,但是看到文疏带着丝毫不见傲慢的微笑朝他伸出手来,心下便会释然;“叶夕~~”骑马落在文疏身后,文疏会勒住马头扭身微笑着等他赶上来,然后在看到他丝毫不停留趁机跑到前面去的时候生气地喊一声“喂!”;“叶夕~~”在闹市中只顾着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回身发现找不到文疏的时候,转眼便会看到他伟岸的身影对旁边暗送秋波的丽人熟视无睹,径直排众而来。
“叶夕~~”记忆中文疏总是这样叫他,词尾微翘,仿佛只是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很开心。可是。。。“叶夕!”“叶夕。。。”文疏已经不再那样叫他了。文疏,变了。从他要娶妻要上朝辅佐皇上太子的时候就变了。难道,自己于他,也不过是用来夺取权力的棋子吗?以为自己会辅佐他,所以便对自己好;自己要成亲,便设计为自己挡剑受伤让自己承诺不娶妻,不娶妻、不上朝便不会辅佐皇上;阻挡不了自己的入仕,便来硬的威胁自己逃不出他的手心,逼得自己和他一起造反。
文疏,你成功了。可是,即使斗不过你这多年的算计,我也不会让你赢得轻松。你最不该的,就是用爱来诱导我,让我误会了自己对你的感情。】
叶夕直起身子,回身,仰头看着黑暗中文疏的脸部轮廓:“要做吗?”
文疏定定看着一脸平静的他,他在忐忑得等着他说“喜欢”或者“讨厌”,却没料到叶夕这样的回答。叶夕允许他碰他的身子,也是回应他的感情的表现吗?如果是那样,他就该庆幸该欢喜,该把他搂进胸膛中空着的位置。
文疏朝他伸出双臂来,叶夕顺从地站起来,依偎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伸出舌头舔着他长出短短胡须的下巴。文疏喘息一声,拉开他的头夺回主动权,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早朝前,叶夕获命去拜见太后,天刚露白,叶夕打个呵欠不疾不徐跟着领路的太监往太后的寝宫走去。昨晚虽然很激烈,但是文疏只做了一次便让他休息了。至于需要保持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