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之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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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我可是很讲义气的人,朋友妻不可欺嘛你说是不是……哇啊,你干嘛?!”
红发少年一脸欠扁地说完之后发现守望毫不留情地冲他扔了一把魂火过来,连忙“哦哦”地怪叫着闪开。幽蓝的魂火一下击中了他身后废弃大楼的墙壁,瞬间砸出了个大洞。
“缺不缺德啊你又破坏公物……哎,不对好不好,哪有你这样的啊?居然用这么危险的东西攻击你的挚友?!”
费了很大的劲儿守望才终于忍住了自己想扶墙的冲动,通常这个时候基本上也就没了什么火气——“谁是你的挚友……就你这种智商的还想当死神,要是真让你当上了冥界灭亡差不多也就指日可待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当年以一挑十自由出入敌群的英姿,我不怪你。”月火明显是没有听进去,不光擅自把话里讽刺的成分自动过滤掉了,还边说边摆出一副“真可怜我理解你”表情。
“下次我真的烧死你信不信……”
“不信。”
“……为什么?我看上去很没魄力么?”
“那倒不是啦,你这家伙有时候腔调还不错的。”
“……哦?”这到底是不是夸奖啊。
“但我知道你不会的啦——如果你真想打我,老早就好动手了,但我到现在不还是没事么。”
望着身边好像答出了什么难题一般洋洋得意的某只,守望虽然白眼照翻,心却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红发笨蛋还是有点讨人喜欢的。
六、
人间,偶尔还是会偷偷溜去的。
对他们这些候补生的出行,冥界并没有什么很硬性的规定。只要不破坏人世的阴阳平衡,不违反亡灵必须遵守的戒律,对人世不做过多的干涉,那些隐于暗处的监视者们通常都会视而不见。
因此,在某些没有工作的夜晚,守望会回到那座他曾居住了十九年之久的城市,沿着那些被茂盛的香樟树投满了阴影的街道,一遍又一遍地走。
有些地方烟消云散,再也看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仿佛在嘲笑着那些本就岌岌可危的记忆。而有些地方依然还在,只是被夜色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黑纱,看不真切。
守望静静地凝视着这些穿过了生死的熟悉风景,幽蓝在眼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街道两边一路延伸的香樟树。
尽忠职守的欧式路灯。
微微发凉的晚风。
再往前三百米的地方,就是当年住过的小区。
当散乱的发丝以熟悉的触感拂过脸颊的时候,有一缕缕的痛在心中抽丝剥茧般地静静扩散。心里的缺失感慢慢地涌现,幻化成手的模样,缓慢地捏住了心脏。
那种痛楚,竟与曾经纠缠了他一生的心疾并无二致。姿态轻柔,痛苦却剧烈。
听韵息说过,很多亡灵在一开始都会回去自己的家乡走走看看,凭吊并埋葬自己的记忆。但真正回去了家里的,却没有多少。那些最熟悉的一切,反过来变成了最伤人的东西。在物是人非前所有的亡灵都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机会。
于是守望渐渐立住了脚跟不再走。
他想韵息是对的。
七、
有时心血来潮,倒是会到一些以前经常去的地方逛一下。比如路口那家有名的游戏中心。
那家游戏中心已经小有名气,早已不是守望记忆中的简涩模样。经过了几次大的装修,如今是气派非常,彩色的灯光24小时都不会熄,任何时刻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同样,来这里的娱乐的也不再仅限于学生,鱼龙混杂的人群乍看之下有些混乱。
在这样的喧闹气氛里,谁也不会去注意那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黑发少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自然也不会留意到,这个悄无声息的少年脚下的地板上,并没有影子。
守望望着四下里嬉笑哄闹染着各种发色的人群,眼里并没有任何表情。熟悉的机子已经被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占去,他也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到了那人的身后。
大约是觉察了什么异样,正打得激烈的少年借屏幕的反光瞥见了身后的守望,不由得分神一怔。也就是这么一闪神,游戏随即宣告结束。
“Game Over”的字样鲜红得如血般刺目,回过神的少年不禁一下子恼羞成怒,“喂,你有毛病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嘛站在别人后面一声不吭地吓人啊?脑子被枪打了的……”
口气可以用无礼来形容。但守望此刻唯一的反应,只是把原本投放在屏幕上的目光,转而以惯常的四分之一眼角回敬给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
若是熟悉守望的人,或许知道他用眼角看人不过是因为懒得转身而并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但很显然,这个对守望来说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成功地引发了这个少年的怒火。仿佛颇不满于守望的态度,他低低地骂了一句粗口,一把就往守望肩上推。
然后,那只手在距离守望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被另一手稳稳当当地扣住。守望身形瘦弱,个头也不高,乍看之下的确是一阵风就能够吹倒的类型。但不良少年只觉得他手上力道惊人,一下子就掐得自己没了力气。触手之处,甚至还有一股阴恻恻的冷意从手腕那里蔓延开来。
好、好冷的手……人类的手怎么会冷成这样呢?
见少年愣住,守望倒也是很快地放开了手,看那淡淡的神色似乎并不以为意。
“那么,让我玩一局吧?”
说完,守望径自绕过那少年,自顾自地坐下开始了游戏。一关又一关,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一上来就被守望狠狠击毙,血溅当场。
被晾到一边的少年诧异地看着,越看越觉得有冷汗从脸颊边滑过。
怎么……怎么回事?
记忆里头,游戏的特效有这么逼真吗?那惨叫,那鲜血,那阴冷的场景……空气里隐隐散发的古怪味道,却又的确是……血腥味?
一念及此,少年开始有些脚软。努力地咽下口水,他再次抬头看向屏幕,正好赶上了守望挑战最终BOSS的那一刻。一番腥风血雨的攻击后,怪物濒临死亡,却猛然睁开了双眼,幻化成一团灰色的人形烟雾,起身似乎想要冲出屏幕!
在少年战战兢兢几乎以为要死的时候,守望却淡定地按下了攻击键,将它彻底杀死。屏幕上开始不停地闪现“You Win”的字样,血淋淋的光芒映在守望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运气还不错。”回过头,守望淡淡道。
“……什么?”
没有开口解释,守望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一下四周。少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惊讶地发现原本灯火通明的游戏中心此刻完全是阴影绰绰,仿佛有无数模糊不清的人形四下走动,有的甚至和人群搅在了一起,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些是凶灵,残缺不堪的灵体残渣。”
纵然守望那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完全不明白事态的少年很火大,但此刻恐惧多过恼怒,于是他也没有发作,只是半惧半恼地盯着守望。
“我可是救了你。”像是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守望缓缓抬起直视面前的少年,漆黑一片眼眸中有幽蓝的光一闪而过。
那种气场所带来的强大压力是无法言喻的,少年用自己此刻哑口无言证实了这一点。
“算了。”
似乎也没奢望对方能够反应过来,守望耸了耸肩,再次目中无人地绕过了他,径自走向门口。但守望那特有的几乎毫无波澜的声音,还是穿过虚空清晰地响在了少年的耳边——
“游戏中心这种地方,它们也会常来光顾。下次可就没人救你了。”
在守望推门出去后,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便开始渐渐地消失。等少年发现周围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明亮喧闹时,自己已是满身冷汗。
“阿浩,你怎么了啊?”
“啊?”
惊魂未定的少年一惊,见上前的是跟自己一起来的同伴,这才松了口气。
“……没、没事。刚才遇到了个神经病,说了些有的没的……”
“刚才?刚才你不是一个人在这儿玩游戏么,哪有什么人?”
“……你没看见吗?就是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小子啊,头发有点乱,还戴着银色的耳钉……”
“你在说什么啊?”同伴挥挥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描述,“我刚就一直往你这边看呢,分明就只有你这么个傻子坐在那儿对着个黑屏杀得昏天暗地,哪有什么其它的人。”
“……黑屏?”
“对啊,老板说那机器前几天就坏了,连电源也没插上呢,怎么会有图像啊。你到底一个人在那儿干什么呢?”
少年望着机器后那果真空荡荡的插座,心里顿时一阵恶寒,连解释也没顾上就抓起外套立刻冲出了游戏中心。
守望站在街道的另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少年匆忙地从那里逃离。
整个过程里,监视者既没有现身也没有任何形式的阻挠,也就是说无碍了。没有看错,这个少年此次的劫难并不在他本身的命理之内,因此守望救下他,也不会扰乱世间的生死平衡。
倘若本就是阳寿将尽之人,哪怕是多么举手之劳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亡灵会出手帮忙的。救回应死之人,等于是打乱了生死,在冥界可算是重罪。毕竟也是素不相识,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就罢了,犯不着让自己百年道行一朝丧。
少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守望收了视线,慢慢地走入一个无人的幽深角落。
再过不久,货真价实的太阳就要升起了,在正式成为冥界的居民之前他并没有抵抗阳光的能力。
那毕竟是生者的光芒。
亡灵之歌(下)
八、
后头的50年,日子就没有这么逍遥自在了。
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亡灵都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既然下定了要留下的决心,剩下的便也只有努力用功,好在他们100年的试用期满后通过考试,正式成为冥界的一员。
因此,差不多所有的亡灵都在同一时间内停止了各自的娱乐,一反往日的无所事事转而不约而同地埋头进入了平时基本无人问津跟荒废无异的图书馆。
常年漆黑的馆内,忽然间就燃起了明明灭灭的魂火。
守望无意间抬头,发现整个图书馆几乎座无虚席,甚至连窗台上都坐满了认真看书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亡灵,一时间倒也愕然,竟有了种要高考的感觉。
虽说守望寿终正寝时已经19岁,但因为身体原因他早在高三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就退了学,去往英国治病疗养,因此也就这样逃过了压力繁重的高考,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逍遥自在——
如今,命运不过绕了个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在守望托着下巴默默感慨地时候,对面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撞击声,吓得他一怔。闻声抬眼,发现月火已经趴倒在满是灰尘的书页上,一脸的不堪重负,头顶上有无数类似于“为什么死神考试会有这么多东西要背老子都快100年没看过书了”的字眼充满怨念地盘旋着。
“喂喂,看不进去也别自虐行不行?等下发现自己满脸是灰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真是的,那颗脑袋到底有多重啊,一倒下来居然弄得灰尘到处飞。
“今天不跟你搞……啊,我绝对要死了……”
同情地望了一眼此刻真的是油尽灯枯的月火,守望不知从那里变出来一根树枝,戳了戳同伴那长满火焰般红发的脑袋,“哎,月火,其实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你件事……”
“什么?”
“你还活着的时候,不会只有初中毕业证吧?”
“你……乱说什么啊,好歹我也考上高中的好不好,只不过后来退了么……”现下状态不佳的月火差点上当,所幸反应得还算快,惊险万分地把那句“你怎么知道”给收了回来。
“那就是肯定没认真上过课。”不然怎么可能连这点注意力都集中不了,这才一个下午而已。
“聪明,打进高中第二个礼拜起我就没听过课……能看一整个下午的书都不倒下,你当年一定是高材生。”
“那倒不至于。”其实是完全相反吧,自己当年的成绩离中等生都远得没影儿,不要说高材生了。
见月火哼哼着就渐渐没了声音,守望也不再吵他,再次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面前的书上。
陈旧泛黄的书页在手指的婆娑下“沙沙”作响。某种悠远且令人怀念的味道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心境也随着它慢慢地清明一片。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淌过去。
不惊扰,也不停留。
九、
有一阵子没有看到韵息。
据圣渊说,似乎是幽冥厅那里有了个很麻烦的任务,交给一般的掌灯人不放心,愣是直接扔了道金牌下来取消了韵息的假期,把他这个首席掌灯人给叫了回去。
非韵息不可的话,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任务吧。
此刻,也只能是理解又无奈地皱皱眉头。
虽然不再为他的不辞而别担心,但望着怀里揣着的那些书,想前去请教问题的守望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毕竟在心里面,那个终日笑容满面的白衣少年早已是导师的不二人选。不论是理论上的指导,还是心灵上的牵引,他都没有失过一次职。
站在开满了彼岸花的冥河边,守望只觉得周身微微地泛冷,下意识便抱紧了怀里的书,一步一步沿来时的路走回去。
也对,还是不要太依赖韵息的好。以后的路,终究也要靠自己继续往下走。
十、
“弥雅,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关于彼岸花的传说?”
“嗯,听过的,就是那个‘彼岸花,开彼岸,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的故事对不对?所以彼岸花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
守望重复着这个忧伤凄远的名字,语气近乎喃喃,却不知此刻自己迷离的眼神已经让一旁的女孩飞红了脸。但见守望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画上,弥雅也不再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见证一块空白的画布是怎样在寥寥数笔后就被赋予了生命。
几乎就没有任何的修改,仿佛只是看一眼,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