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难按作者:游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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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想不想拜访周卜江越一鬼一人?”
李执奇道:“他们在?”
“当然了,我给你讲的事情就发生在四五年前,走,咱俩瞧瞧去。”秦丕化了个披风给李执裹上,然後抱住他在空中疾飞。
风很大,李执的头脸藏在披风里,并不觉寒冷。他伸出双臂,抱住了秦丕的腰。他怕掉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宅子里边,寻著亮灯的卧房过去。秦丕把李执放下,刚要敲门,只听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呻吟:“嗯……江越……慢点……我受不住……”其间还夹杂著木床咯吱咯吱的晃动声。
李执脸上烧了起来,站在那边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人夜夜春宵,自己却连小美人的肚子都没摸到过,秦丕顿时咬牙,他把门一踹,对著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道:“奸夫淫夫,来客人啦!”哼哼,我今晚非要把你们的好事坏掉!
第五章 傻鬼
话说江越慌忙将周卜裹到被子里,又将外衫往身上一套。他方才正要进入,谁知被秦丕一嗓子吼断了兴致,他显然应当气氛难当,但他竟恭恭敬敬请秦丕进来,并斟了茶水。李执被这态度惊了一跳,只好稀里糊涂地跟著秦丕坐下。
他刚呷下一口茶水,眼前白影一闪,就见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子坐在自己旁边,笑模笑样地打量自己。李执觉得对方眼光促狭,下意识低垂眼眸,不与对方有交流。
秦丕见状在周卜头上敲了一记:“看什麽看,再看把你送去投胎!”
周卜依旧笑,知道他这话只是唬人。他道:“你来有何事?”
“带他串门。”
周卜心下了然,若是寻常关系,秦丕哪会带他来和自己交友。他心思一转,对李执道:“小公子,你不怕他把你带来,是来喂我这鬼魂的?我可是吃人的鬼。”
李执不受他的骗,他问:“你是周卜?”
周卜蹦出串响铃般的笑声:“对对对,我是。这是江越。”
李执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他抬眼嫖秦丕的神情,却见他又敲上周卜的头,低声喝:“敢笑我!”秦丕太了解周卜,他怎会不知周卜在笑他被个少年郎束缚住了。
周卜和秦丕一来二往地玩笑打闹,江越一声不吭,只时不时看周卜的侧脸。而李执则认真观察两人,知晓两人交情不浅,且秦丕有些侍功而居上的意思。
周卜忽然正色问:“对了,那个傻鬼还傻吗?”
“傻?我倒真希望他还那麽傻。我想现在这世间,神智最清明的鬼就是他了。”秦丕手指敲打茶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麽回事?”周卜紧张起来,他和傻鬼颇有交情,他一向傻里傻气地招人骗,格外惹人担心。
“姚护国死了。”秦丕放下手中的茶杯,杯里的水一阵摇晃,扭曲了投在杯中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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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鬼在不是鬼时就没有名姓,或许曾经有,但是他不知道。他在三岁上发一顿高烧,烧成了傻子後被父母亲遗弃,然後被一个老乞丐带在身边,成了一个小小乞丐。小小乞丐更能得到同情,因而老乞丐尚能养活他。他长到十四岁时,老乞丐病死了,他还做乞丐,因为他傻,只能讨点饭,其他全然不会。镇上的人都叫他傻子。
傻子傻到什麽程度呢?傻到老乞丐死了四天尸体都发了臭,他还以为老乞丐犯懒不肯起来。所以他一天三次地把馒头放在老乞丐头边上,让他什麽时候醒来就可以吃到。可四天後,发现老乞丐死去的人告诉傻子老乞丐永远不会醒了。傻子歪头,永远不会醒是什麽意思?人睡觉都会醒的啊,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最後也会醒。傻子闹不明白,在他被人带到老乞丐的坟前时,他还在嘴里喃喃:“老爹睡在地底下干嘛?他嘴里不会迟到黑泥吗?黑泥那样苦腥难咽,老爹你一向不准我吃的。”
在坟前等了十来天,老爹还是没有醒。傻子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死了’。
他消瘦的手指在坟头抚摸几下:“老爹,原来你死啦。”泪珠子掉在手上,流进泥土里。傻子擦擦脸继续道:“老爹我饿了,王伯跟我说我从此要一个人讨饭了。”
傻子继续过著小乞丐的日子,整天脏兮兮的也没要紧,他没有干净卫生的意识。知道他遇到姚护国。
那日天气晴朗,几只小雀在柳树枝头叽叽喳喳,从墙头斜伸进来的树枝不知道是什麽名字。姚护国却并没留意著温馨明媚的春光,他正烦恼著──他的父亲正逼他和张家小姐结亲。他不爱张家小姐,虽然都说她容貌生得好,是镇上最美的姑娘。
他抓了一把干泥往小湖里头扔,可细泥太清,只落在湖岸,湖水依然清澈透明,湖底的鱼有几尾都能数个一清二楚。他更烦恼了,甩了袖子出了府门。
姚护国在街上无目的地走,手里头把合在一起的扇子扔来甩去,一副纨!风流的样子。可他生得好,面目英挺,硬生生削弱了流气,倒带些风雅的韵味。
傻子两眼望著破碗里的几个铜板,目光呆滞,脑子里没有存任何思绪。忽然一个细长的物件砸到面前,砸翻了破碗,几个铜板四处滚落。傻子被惊了一跳,他嘴里“啊啊”地叫著,第一反应就是捡铜板。在捡滚得最圆的一枚铜板时,一只白皙的手率先捡起,并停在他手边。
傻子抬头,明亮的阳光把一袭白衫染得像是发光似的,眼前人的面容是傻子从未见过的好看,傻子突然缩回手,捂住心口,他惊慌地喊道:“我生病了!”说完抓起破碗手里攥著几枚铜板一溜烟跑了。
姚护国捏著铜板,目瞪口呆。旁边卖糖人的王伯提醒他:“姚少爷,他是傻子。”
姚护国摇摇头,把铜板放进钱袋里,继续烦恼去了。
傻子缩在破庙的角落里,使劲按著狂跳的心脏,嘴里颠来倒去地念叨:“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死了我、我要死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怕得要死,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动了春心,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寻常事情。
後来傻子发现自己没死,只是一闭上眼睛,一脑袋都是那天遇到的白衣人。他慢慢安心下来,依旧早上睡个懒觉然後去镇上摆碗讨钱。不过他多了样事情──等白衣人路过。他没等多久,确切的说刚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破碗,白衣人就在他眼前了。
姚护国俯下身,手里捏著一枚铜板:“你的。”他在对面酒楼里等了两天,今早刚喝完一杯茶就逮到了傻子。
傻子小心地捏住铜板的边缘,不能碰到白衣人,自己手黑,上面都是灰。
姚护国瞧他大眼圆溜溜,清冽如水,突然很想看看他黑灰下面的脸是什麽样子的。想到就做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对傻子说:“跟哥哥去洗澡,怎麽样?”
洗澡?我半个月前刚洗过,还没到洗澡的日子……可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跟白衣人走。他热切地看著姚护国。可惜在旁人看来,他的热切目光只显出呆滞。姚护国却感觉到傻子喜欢自己,他把傻子拉起来:“走吧。”
傻子想把手抽回来,但抽不动,他一边走一边呆呆地盯著拉著自己的手,那样白净。再瞧自己的手,他愈加局促了。
姚护国把傻子带到府里,命人备好澡桶子和热水,把傻子按在水里。
傻子下巴搁在澡桶边缘上。他从没在澡桶里洗过澡,整个身体被热水包住,说不出地舒服。适应了一会儿,他开始按以往的程序用布搓灰。
姚护国坐在床上看著,傻子不怕把皮搓破吗?这麽大的力道!渐渐地,他的目光移不开傻子被搓得粉红的皮肤。想不到傻子的皮肤挺白的。他走过去,手放在傻子的肩膀上:“你不洗脸吗?”
傻子低下头,目光闪躲:“忘、忘了。”说完就把布往脸上盖,死命搓洗。
姚护国失笑:“慢点。”
傻子果然慢下动作,不一会儿一张清秀、未脱稚气的脸从澡布後露出来。
姚护国一怔,还是个挺好看的傻子。
由於自己的衣服傻子穿肯定太大,姚护国让人从成衣铺买了套衣服给傻子换上。“你要是不傻笑,不说话,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是傻子。”姚护国替傻子梳头发。
傻子扯著衣角:“我、不、不傻。”
姚护国捏他的脸:“你哪里不傻?”傻子从铜镜里看到白衣人开怀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心又快掉出来了。
“你还知道害羞?”姚护国新奇极了,他试著抱住傻子,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傻子果然更加害羞,恨不得把脸埋到身体里去。
姚护国哈哈大笑,连日来的抑郁情绪一扫而光。
“傻子,愿不愿意住哥哥这儿?”
住哥哥这儿?可老爹说我们乞丐这能住在破庙和桥下。“我、我……”
“就住这儿,哥哥天天让你洗热水澡。”姚护国一锤定音。
自从厢房里藏了个傻子,姚护国像是得了个永远玩不腻的新奇物件,天天只想著逗傻子说话。傻子从来不能领会别人话里的弯弯道道,单纯如孩童,每次都被他牵著鼻子走。姚护国愉快极了,只想整日溺在傻子身边,睡觉也要将它搂著。
傻子窝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姚护国的呼吸粗重起来。他近日发现他对傻子有欲望,他慌乱之下努力克制。然而今天克制不了了,他翻身把傻子压在身下,和他无暇明亮的双眸对视。很自然地,他低头封住傻子微张的唇。
傻子疼地厉害,但是他咬住嘴唇不出声,他怕一喊痛哥哥会生气。但是在哥哥将他摇晃得十分厉害时哥哥让他叫。傻子一开口就忍不住呻吟。姚护国情动得厉害,他在傻子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再次命令:“叫我!”傻子从嗓子里逼出清晰的字:“哥哥……哥哥……”姚护国身体猛烈地颤动,仿佛从傻子嘴里出来的不是话,而是世间最厉害的一剂春药。低吼一声,姚护国释放了出来。
他趴在傻子身上踹了几大口气,便用手握住傻子的那根物什,动作起来。傻子呜呜叫著,出於欢愉。
傻子不知道他和哥哥做的是什麽事,但隐约能察觉到自己和哥哥更亲密了,因而他心里偷偷高兴,即使开始会疼也全不在乎。
姚护国仗著自己重振了祖父的留下的家业,对无能的父亲发出的警告开始无视,因为他有了傻子。在他心里,傻子就是他的小媳妇。
这一日降了雷雨,雷雨急来急往,过程很快。姚护国踏著潮湿的地面去好友林富家讨西瓜。他仔细挑选,终於寻得一个拍起来闷响的大绿西瓜。高高兴兴地进府,还未踏进别院院门就大声叫道:“傻子,我给你拿来甜西瓜啦,快出来吃!”
“傻子?傻子?傻子你躲哪里去了?快出来,今天哥哥不和你玩躲找,你快出来,再不出来西瓜可要被哥哥一个人吃掉啦!”
傻子人呢?姚护国找遍院子都没发现傻子。逮住一个仆从来问,仆从只吞吞吐吐,说不出整话来。
“到底人哪儿去了?是不是老太爷?是不是?!”姚护国狠抓住仆从的肩膀逼问。
仆从点头。
姚护国如疾风般冲到姚老爷的书房:“傻子在哪儿?”
姚老爷气势震得害怕,然而面上仍维持一个父亲的稳重,他道:“我将他赶走了,一个傻子,不能干活只知吃喝,留在府里作甚?”
“你把他赶哪里去了?”姚护国咬牙问。
姚老爷不作声。
姚护国只好自己去寻,他在好友家闲谈了好半晌,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他没能找到。姚老爷让人把傻子捆了塞进马车里,马不停蹄地一路往北,疾行了一天一夜,把人扔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为了不出纰漏,送傻子来的人也在北方安了家,再没回苏州城。
姚护国整日逼问姚老爷,姚老爷打死不说,他非要把儿子爱男子爱傻子的痴症治了不可!
一个月过去,姚护国果然不再来相逼,姚老爷暗自喜悦,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
姚护国开始终日恍惚,食不知味寝不能寐,他一天天消瘦下来,想傻子一个人在外,难不成又做了乞丐?每每想到这儿,姚护国心内就一阵绞痛。
时间变得漫长,可还是走到了又一个夏季。林富带著仆从抱著两只大西瓜来姚府。他笑盈盈地躺在院中躺椅上的姚护国道:“护国,瞧我给你带什麽来了?”
姚护国坐起身,接过一只西瓜凝视良久,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林富大惊,连忙让人请大夫。姚护国一年来不思吃喝,身子的精气早被掏空,哪里抵得过病症,秋天一寒,便撒手去了。姚府上下悲痛不已,姚老爷更是因此病倒,他昏昏沈沈之际冒出个念头──早知道不撵那傻子走。
其实傻子没走多久,他走了一个月便回来了,不过这时已由人成鬼。他被抛到淮水边上一个小镇後,由於寻不到哥哥,便痴呆更甚,一次在桥上走著走著竟然掉下去,被水溺死。他成了傻鬼,傻鬼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哥哥。他夜间游荡著到处走,後来认识了秦丕周卜等鬼,他们告诉他要往南走,周卜甚至带著他夜间飞驰,他最终找回了苏州,找到了姚护国。
至此,他便夜夜守在姚护国身边。他是傻鬼,不知道如何让姚护国看见自己,只能不声不响地看著哥哥。
他看到哥哥日日憔悴消瘦,无比心急,但是他说话哥哥听不到,有时候他听到哥哥在梦中呢喃:“傻子……”傻鬼觉得自己的心被针扎了。帮不上忙,他同著姚护国一起,也憔悴起来。
夏天姚护国大病起来,傻鬼急得团团转,然而全无办法。一天夜里他来到床边,同以往一样,他侧身抱住姚护国。可很快他发现姚护国没了呼吸,与当年的老爹一样!傻鬼哭了,他知道哥哥一旦没了呼吸就再也醒不过来,他哭得声嘶力竭。
脑子里混乱不堪,他感到无数颗珠子在脑袋里乱闯,不住敲打著他的脑壳,极力要冲破什麽。疼,脑子疼,心也疼,疼痛的地方都在叫嚣著一个词──哥哥!傻子捂住脑袋甩动头颅。终於受不了了!他长啸出声,声音落尽後,他睁开双眼,脑中一片清明。姚护国的死带给他的极度痛苦竟冲破了他混乱的神经,让他恢复常人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