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6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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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坏;他都已经麻木了。而李俭曾经给杜士仪当过整整六七年的副手;老而弥坚;性子刚直;出镇北庭正在用人之际;辟署他这个精通西域局势的杜士仪从弟为幕府官;可以说是双赢
“完了。”高仙芝拍了拍额头;苦着脸道;“我本想着来探望你一番;大不了回头被大帅骂一顿;谁知道你将来离任时竟要去资敌;大帅若是知道;回头肯定又要拿着我出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至少我就不那么紧巴巴来探病了”
“骂归骂;大帅相比当年的盖嘉运;脾气固然暴一些;但至少用人不疑。除了我之外;他是越器重的人骂的越多;你敢说你不知道?”见高仙芝果是嘿然一笑;杜黯之便随手拿过书案上的一个匣子;然后向高仙芝推了过去。
“这是……”
“我就要走了;细软容易带;但这些土地贱卖了却可惜。这是邻近龟兹镇的两千亩上好牧场的地契;其中养了不少牛羊马匹;人也是现成的;我如果不卖;一走之后不知道落在谁手里;还不如交托给你。”
杜黯之豪富不逊安西宿将;高仙芝父子两代都在西域;身家竟也有所不及;他一直知道这一点。如今杜黯之临去之前竟是留给了自己这样一份大礼;纵使高仙芝不缺钱;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可还不等他开口推辞;杜黯之便压低了声音。
“朝中有风声;陛下恐怕会派宦官为监军到西域来。这些家伙全都是贪婪成性的;你若不把人填饱;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祸患。咱们相交一场;看在你还要因为我的事被大帅大骂一顿的份上;就别和我客气了”
高仙芝登时悚然动容。他看了一眼那个没打开的匣子;轻轻吸了一口气后便点了点头:“好;大恩不言谢;异日我若是能够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了你今日这般美意”
当杜黯之将夫蒙灵察的言行举止;以及自己依言馈赠了高仙芝一份大礼这些事情飞马禀报了杜士仪时;一队来自长安;轻车简从的人马也进入了灵州境内。处心积虑七八年;这才终于脱出了长安那个富贵牢笼;玉奴的心情自然极好。她一路上只作男装打扮;脸庞微黑;尤其是在眼睛上做了些手脚;使她乍一看去和从前仿佛是两个人。此行一路都是骑马而非坐车;她也分外新奇;即便大腿磨破也没叫半声苦。
相比她从前的那些煎熬;如今终于能见到广阔的天地;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伯父;灵州城真的就快到了?”
见玉奴策马来到自己身边;赤毕想起之前接到人时那憔悴的模样;再对比此时她那开朗的表情;绝佳的气色;不禁暗叹这一趟千里护送绝对是有价值的。宫里宫外的接应需要无数人手;固安公主居中指挥;具体的调派策应都是他执行;所以王容一开口;这最后一关他自然当仁不让地亲自出马。此时此刻;他对着那张开心的笑颜;竟是失神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就只剩下几十里了。到了灵州;一切就都好了”
“嗯”
玉奴轻轻答应了一声;眉宇间满是兴奋激动和跃跃欲试;哪里还有从前的郁气;竟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去西域。龟兹和焉耆的乐舞都很有名;我向往已久了。”
赤毕在旁边听得满头大汗。安西四镇和北庭正因为一个突骑施而调动各部预备大战;哪里是现在能去的地方?
灵州城门进出查验虽然严格;可架不住赤毕凭借着多年经营在官府中手眼通天;所用过所公验全都是真的;一行人通过时不曾遭到半点留难;竟是轻松至极。在城中东南隅一座旅舍投宿之后;赤毕嘱咐自己带来的那些心腹保护好玉奴;随即悄悄出了门。而玉奴则是梳洗过后倒头就睡;等到醒来时;她慵懒地拥着那床袷纱被;突然想起了当年跟着司马承祯和玉真金仙二位公主前往云州;结果却遭遇战事的情形。
“十五年……不对;居然已经过了十六年;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我多久没离开过两京了?”
她这自言自语话音刚落;就听到角落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终于醒了?”
玉奴闻言一愣;一把揭开帐子;见那边厢一个男子抬头看了过来;她只觉得又惊又喜;一挪身子待要下床时方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慌忙又把帐子给紧紧拉上了;嗔怒地叫道:“师傅;怎么你到了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和小猫似的;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哪里舍得叫醒你?”
杜士仪见那帐子微微抖动;显然里头的人正心情激荡;他便看了一眼身旁刚刚被玉奴忽略的赤毕;因笑道:“让莫邪进来服侍她梳洗吧;我们先出去避一避。”
听到这话;玉奴先是一愣;耳听得步子声渐渐远去;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探出头;发现屋子里果然没了人;她方才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感觉到那尖锐的痛意;她反而欢喜了起来。
没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终于回复自由身了
莫邪今天被杜士仪带出来时;方才发现跟随的人中既有如今不经常出动的虎牙;还有阿兹勒等几个最机敏悍勇的胡儿。所以;当杜士仪唤她进屋服侍里头的人梳洗时;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此刻;她伺候对方换下那一身男子的衣衫;洗去脸上的油墨;除去那些伪装之后;看着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丽容颜;她即便是女人;也感到惊艳不已;但随即便惊疑不定了起来。
当年罗盈亲自送来的这四个少男少女已经成了婚;可于将和莫邪这一对古时名剑却给拆散了;莫邪嫁的正是龙泉。多年在朔方节度使府;他们忠诚于杜士仪和王容这对男女主人;而杜士仪也确实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子女;不但派人教授他们读书写字;而且还额外教授经史典故;于是此时此刻;莫邪在给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妇梳起发髻时;竟是生出了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
难道是自家大帅趁着夫人不在身边;于是金屋藏娇?
如果杜士仪知道;里头的小侍女竟是连金屋藏娇这样的典故都想到了;一定会好笑当初教他们的东西太多。
这座旅舍看似和他无关;却是虎牙安设的产业;从内到外全都是自己人。出了屋子的他站在院子中;就这么向赤毕问起了长安城中事;得知李适之虽然拜相;李林甫却依旧炙手可热;他就知道那位同样出身宗室;任官资历丰富而辉煌的左相;恐怕是敌不过李林甫这个右相了。想到李林甫这些年来积攒的丰富斗争经验;李适之的下台恐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沉吟片刻后就低声问出了一句话。
“从朔方运回长安城的那些火药;可还藏得隐秘?”
“永嘉坊毗邻兴庆宫;我栖身之处的主人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在下头挖个地窖怎会有人得知?至于郎主让我找的孤儿;我已经按照夫人的话一个个教导了起来;从他们记事起就灌输以忠诚和服从;故而我不露痕迹地把窦家上下的仆人都换了个遍。横竖窦希ij的孙子不成器;老仆一个个撵走;新仆也大多不太乐意跟他;他身边都只剩下了我的人;就连他的姬妾也是。”
长安的气候环境于燥;再加上杜士仪特别提醒过赤毕有关防潮等等各项注意事项;所以对于这些火药是否能够保存足够长的时间;他有相当的把握。他本来不必这么早把东西都运回去;日后也许还有机会;但如今玉奴身在朔方;未来的一切都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先见之明了。
“这就好;接下来;只要等待相应的时机。”
杜士仪正说到这儿;只见背后传来了咿呀一声;他回头一看;便只见莫邪脸色复杂地先出了门;紧跟着往旁边一让;背后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就迈过门槛出了屋子。二十多岁的玉奴正是最娇艳的年纪;虽说此前装病;这一路上又风吹日晒雨淋;肌肤上又一直上着一层油彩;以至于如今一眼看去没有那么白皙;可心情的转变让她的气色不比当年总有几分郁气;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此前她一直卧床装病的孱弱;也在多日来的赶路之后消散殆尽;只是人却瘦了几分。
如若只是见过她一两面的人;定然认不出这是那个以丰腴美艳著称的太真娘子;曾经的寿王妃杨氏。
玉奴见杜士仪和赤毕全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虽还不至于如同未嫁少女一般不好意思;但仍是出口叫了一声:“师傅”
“吾家有女已长成。这么多年没见你;我竟是看呆了。”杜士仪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随即转身走上前去;见她如同乳燕投林似的疾步过来;想都不想地抱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即竟是哭出了声;他不禁在她的背上轻轻拍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不再有寿王妃;也不再有太真娘子;只有涅檗重生的玉奴。虽说你还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总比在长安自由。”
赤毕跟随了杜士仪将近三十年;也算是看着玉奴从粉团似的女童长大成人;故而听着这些话自觉平常。莫邪就不一样了;寿王妃是什么意思;太真娘子是什么意思;她到底也是身在朔方节度使府;怎会不知情?瞠目结舌的她死死盯着伏在杜士仪肩头泪流满面的玉奴;终于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后就突然快步到外头去了。
这样非同小可的消息;怎能让别人知道?
她才一出院子;迎面就看到虎牙匆匆而来。往日她最敬重这位统管牙兵的大叔;可这会儿却忙不迭伸手拦道:“虎牙大叔;大帅正在里头和人商量机密;如果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能不能等一等?”
“机密?人都已经到朔方了;还有什么机密?”虎牙闻言一愣;见莫邪满脸见了鬼似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当即笑着在小丫头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原来是你想替大帅藏着掖着;不用担心;今天能够带到这里的;都是日后会常常在此照应那位娘子的人。我当年随着贵主留在长安时;也没少见她;前时郎主千里疾赶回终南山力劝她的时候;也是我跟着。那位娘子的事儿;长安那边已经完结了;接下来就是咱们朔方的首尾;你恐怕要常来常往。”
莫邪这才明白杜士仪缘何不避自己;却原来是接下来她也要常来。于是;心中释然的她连声道歉;放了虎牙进去之后;却不禁动起了脑筋。奈何她虽说这几年学习了很多东西;可对于推演这样的大事仍然力有未逮;如果换成丈夫龙泉在此;或许还能窥见几分端倪。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只要一丝不苟按照吩咐去做就行……郎主真是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绝难成功风险极大的事情;竟也敢下手”
院子里;杜士仪好容易哄得玉奴破涕为笑;等虎牙进来之后;他少不得对其解说此地的每一个卫士都是虎牙调派;今后若有事;也是虎牙和莫邪前来;玉奴自是安心地点了点头。可是;等到杜士仪又送了她回房之后;她见其转身要走;突然忍不住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师傅…”见杜士仪果然停下了步子;玉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一个谢字太轻太俗;可是师傅师娘也好;师尊和姑姑也好;全都为了我甘冒奇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傻丫头。”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来犹如当年那般摸了摸玉奴的头;这才轻声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傅;我怎么能眼看你置身火坑?从今往后;你只要好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时候不早了;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你且好好歇息。”
见杜士仪收回了手;颔首一笑后便出了屋子;玉奴终于生出了一丝疲乏。装病;诈死;离宫;千里赶路……那都是心中的一股执念和毅力方才让她坚持到现在;如今这股劲终于松懈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个给杨家带来骄傲;而后却又让杨家惊慌失措;最后又让杨家攀上新高峰的杨氏千金;而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女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平平淡淡却又欢欢喜喜地过完这一生
赤毕召集了此行的那些心腹;打点行装预备早日回长安;杜士仪也带着虎牙和莫邪等从者匆匆离开。等回到朔方节度使府灵武堂;他就从龙泉口中得知杜黯之的信送到的消息。展开一看;见杜黯之说明了高仙芝的反应;又点出夫蒙灵察对来稹上任北庭雷霆大怒;他笑了笑后;就随手把信丢在了案头。
人挪死;树挪活;他如今纵使贵为朔方节度使;手握七万雄军;可一个萝卜一个坑;能够给予麾下文武的位子终究还是有限的。如果换一方天地就能有所成就;他何必非得让人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该撒的种子已经一颗颗都撒下去了;接下来;他得让李林甫集中精力对付其他人;顾不上他才行。
第九百七十七章 迎亲日的大排场
安禄山一状告倒苗晋卿和另一个吏部侍郎;使得主持集选的一大堆吏部官员落马;李林甫作为背后出阴招的始作俑者;固然很满意一度炙手可热的御史中丞张倚因此左迁;可吏部竟是给整个清洗了一遍;牵连之广;也让他意识到天子并非真的任事不管;而安禄山这颗棋子是双刃剑;如果把控不住;回头很可能就会伤了自己。而更让他头疼的是;新任的两位吏部侍郎竟是韦陟和李彭年。
后者也就罢了;可前者出身京兆名门;父丧之后隐居多年不出仕;在士林中的名声始终如日中天
他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好好磋磨敲打一下韦陟;江淮租庸使韦坚就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为了显示自己的理财之能更胜宇文融;韦坚让人开出了一条直通长安的漕河;然后在禁苑以东的望春楼下开挖深潭;就在如今这春光明媚的时节;他打造百只新船;将江淮各郡运送的贡品财货通过漕河;送到了长安城望春楼下的这座深潭中;又撺掇了李隆基亲自登楼观赏。
那一整天;就只见舟船连樯数里;珍货云集;观者如潮水一般汹涌;李隆基于望春楼上居高临下俯瞰这一幕;自然为之大悦。当韦坚亲自登楼;亲自献上一样样来自江淮的各种精美丝织品和珍奇;一样样江南独有的特色美食之后;李隆基于脆在此大宴群臣;对韦坚厚厚犒赏。而惠宣太子妃韦氏亦是为弟弟壮声色;从王府中拿出了大批珍玩铺陈御前;一时场面极其壮观。
当此之际;李林甫哪里分得出精神来周顾外郡边镇之事;在他看来;韦坚这些年来借着精于之名步步崛起;一方面是为了太子李亨摇旗呐喊;一方面却也隐隐流露出了新贵之兆。他没法确定李隆基是真的嘉赏韦坚聚财之能;丝毫不在意其是太子妃的兄长;还是同样打着拿太子和韦坚制衡自己的主意。他只知道;对方已经出手;他就不能不接招
因此;在这从早到晚的一场盛事结束之后;李林甫就授意自己的心腹官员上书提请给韦坚升官。所谓明升暗降的诀窍;他这些年已经用得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