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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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怒道:“两个糊涂虫;每次手下司员办理此事之时;都会篡改他们的批条;多解出一锈银;忠麟、王熙震这两个人胆大包天。户部不少银两往来都是他俩办理的;年深日久之下;便有了五百万两之巨的缺口。”
杏贞微微惊讶;问道:“两个人只是小小的司员;如何有这个胆子;他们俩背后是谁呢?可有滚来?”
咸丰咬牙说道:“朕刚要动手彻查;这些逆臣;收到风声。忠麟、王熙震两人竟然在刑部大牢中服毒自尽了。”
杏贞点点头说道:“看来还真不是一两个人所为;想来背后是大有来头之人所为。那锈银能追的回来么?”
咸丰叹了口气说道:“存在日升昌票号的四百多万两倒是还没有兑走;肃顺亲自查了票号的账目;与库银解出时日吻合的汇票存银都在。尚未有人来提走;但其他票号的汇票查了下来都已经被人提走了。”
杏贞皱眉说道:“想来这些人也不敢再到汇通票号去兑取的了;这事你打算还要查下去么?”
咸丰捏紧了拳头说道:“查;怎么不查?朕已经命肃顺、载垣、端华三人会办此案;从刑部大牢查起;朕要看看是谁敢在刑部大牢杀人灭口。其他票号朕也要查;那些人去存取银子;总该有蛛丝马迹留下。让朕查到谁和此事有关联;必定重处!”
杏贞叹了口气问道:“文庆和翁心存呢?两位的官声一直很好;断不会有贪墨之心的。”
咸丰恨恨的说道:“朕自然知道;但他二人办事糊涂;监察失职;朕将他二人官降三级暂且留用。”
“贬了两位大人;户部满汉尚书二职;谁人继任?”杏贞问道。
“肃顺和朱凤标顶上去;让他两人好好整顿一下户部这个烂摊子。”咸丰说道。
杏贞听完;心中一惊;朱凤标乃是皇七子奕聁的师父;和恭亲王亲厚;但汉尚书一般要听命于满尚书。这件事到现在;其实得益最大的算是肃顺;奉旨办案;想要除去户部的哪位官员;还不是肃顺说了算了?而且升任户部尚书;这官位可是升的极快的;当下轻声说道:“这件事到现在;肃顺得益最大;会不会是他……”
话还没说完;咸丰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要瞎猜;肃顺这人朕还是信得过的。你记住;让你参与政事已经是朕天大的恩典;不要再想着攻讦朕的亲信大臣!”
咸丰后面的话有些阴冷起来;杏贞错愕了一阵;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说道:“是奴才不对;没有证据胡乱瞎猜。”
咸丰见她认错;也就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想不到还是有这些没心没肺的人在中间贪墨银子。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想到先皇在世的时候;户部也曾出过这样的大案;就让朕不寒而栗;朕还能信任谁呢?”
杏贞听他说起道光年间出的户部大案;她也倒是听说过。那是道光二十三年的事了;当时户部银库的库兵张诚保的侄儿捐了个官;钱捐到了户部;叔叔张诚保负责过秤收钱。最后钱没收;但是开了收据。这事儿瞒上不瞒下;由于牵涉到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利益分配;结果被捅了出去。于是;黑幕越揭越大;最终揭发出户部银库巨大的黑幕来。史称“二十三年;库吏分银不均。内自攻讦;其事不能复蔽;达于天庭。”
道光帝闻讯后惊骇不已;命刑部尚书前去查验;这一查非同小可;发现账面上的数字与实际库存银两相差九百多万两之多。道光帝生性节俭;大臣到北京述职。赶上吃饭时间;都舍不得留大臣吃顿饭;这回一下子丢了九百多万两白银;自然是龙颜大怒。
道光帝痛责诸臣说:“竟亏空银至九百二十五万二千余两之多;实属从来未有之事;览奏曷胜忿恨。以国家正项钱粮;胆敢通同作弊;任意攫取;似此丧心昧良;行同?国盗贼……历次管库及历次派出查库王大臣。皆系亲信大员;亦复相率因循;毫无觉察;并无一人能发其奸;甚负委任;不知诸王大臣有愧于心否!朕自咎无知人之明!”道光帝震怒之下;决心一查到底。
大批库兵被抓下狱;大批官员被停职审查。刑部官员忙得不分昼夜。最后查明;九百多万两白银非一人所偷;也非短期作案;至于案犯基本上可以断定是银库的库兵。
其时;厩共有十个大库。有装粮的、装钱的;还有装布匹绸缎的。其中装钱的共有三库:第一个是紫禁城内库。此库存白银百余万两;是给皇帝备用的“过河钱”;就是皇帝走投无路时用来流亡的路费;到目前为止还没用过;而且都是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不易被盗;所以封条一封;上级官员基本不查库。
第二个是内务府银库。虽名曰银库;但不藏银;专藏金玉珠宝;库房不大;管理也很方便。
第三个是户部银库;也就是所说的国库。国库里面藏着白花花的银子;差不多每天都在收支。库兵每日都在搬进搬出;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保证户部库银的安全;清朝银库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设管库大臣一员;由户部侍郎兼任;下面设郎中等职;再下有库书数人;这些人都没有权力进入银库;能进入银库的只有库兵。
库兵如要进入银库;即使严冬;也必须脱去衣裤;进库后再换粹内的衣裤;干完活儿出库时;再脱光衣服;库门口有一个板凳;库兵光着身子跨过板凳;两手往上一拍;大喊一声“出来”;然后就可以穿上来时的衣服回家了。跨板凳、举手、拍手、高喊;是为了表明自己体内、腋下、嘴里、手中没有夹带银子。
由此看来;户部银库监管十分严密;库兵貌似也无机可乘;其实不然。库兵偷银子的办法有两个;第一个是“以谷道藏银”。第二个办法是严冬时用茶壶往外带银子。壶里有水;把银子放在茶壶里;出库时打开茶壶盖;将茶壶往下一倒就过去了。实际上;银子冻在茶壶里;自然倒不出来。
这是最主要的两个办法;还有其他一薪法。这样一来;天长日久;积少成多;银库的银子不知不觉间就被盗了很多。既然不是一天所为;也不是一人所偷;为什么时至今日才发现呢?
原来从嘉庆五年彻底清查国库以来;每年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查库;查库大臣翻翻账;看看门窗;草草检查一下;煞有介事地叮嘱库兵几句;走完过场就作罢。要说他们对库兵监守自盗一丁点儿察觉也没有;谁也不信;但是;一句话;惹不起啊。
这不仅牵涉朝廷要员利益、复杂的官场博弈;就是那帮库兵;也都不简单;水很深;有的甚至黑白两道通吃。开库之日;户部银库门外一群群全副武装的保镖;聚在树下乘凉;那份威风;户部一般官员也比不上。这些都是库兵的私人保镖;其实不是库兵摆谱;他们时常会面临着被绑架、抢劫的危险;因为巨大的利益很容易让歹人见财起意。另外;补一名库兵的缺要六七千两白银;在这种情况下;谁砸他的饭碗;他不跟谁拼命才怪呢?
东窗事发;有锈兵闻讯之后;迅速逃离。怒不可遏的道光帝严令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严拿务获。最后;大部分库兵被控制;不少库兵被拘捕;但如何处理也是一大难题;不仅人数众多、涉及面广;取证也很困难。另外;这是几十年间的作案;各级官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他们稍微负责一点儿;也不会酿成此等奇案;若是现在追究官员责任;又面临着法不责众。所以;道光帝也一筹莫展;真不知该找谁算账了。
经过大臣劝解与开导;道光帝也逐渐从激愤万分中平静下来。道光帝愤怒地表示“本应立置重典;以肃法纪;惟事阅多年;官非一任;即书吏丁役等亦人数众多”;要想查个水落石出已不可能。除了个别证据确凿、情节恶劣的库兵被处以死刑、流刑、徒刑外;基本上没有追究官员们的责任;这并不是对他们的宽大处理;而是道光帝此举别有用心;国家当下急需用钱;对于本应承担责任的官员;除了给予降级分外;关键是责令他们分赔国库损失;尽可能挽回损失;但追缴的结果很不理想。
银库大案对道光的打击很大;不仅九百多万两穴花的白银不翼而飞;让崇尚节俭的道光心疼不已;更憋气的是此等大案竟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中几个长年作案的库兵至今逍遥法外。
道光帝怒斥道:“奉旨饬拿;乃经年累月;置若罔闻;迄未就获。该衙门等所司何事;玩泄已极!仍著步军统领、顺天府五城各衙门一体严拿务获;归案究办;毋许再有延宕!”尽管道光大发雷霆;在逃的库兵依然杳无音讯。
道光帝君临天下二十多年;虽励精图治;但鲜有作为;他几经努力;但终究无法力挽狂澜。前有鸦片战争失败重创;后有银库大案垂直打击;挫折接二连三;政事更是雪上加霜;雄心壮志消磨殆尽的道光帝表现出明显的懈怠与倦意;他开始回避矛盾重重的现实;慢慢地心灰意冷。
后来清廷有鉴于道光年间的户部大案;遂开始将部分银钱存于票号之内;减少过手之人;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大案。如今咸丰也面临着道光帝同样的问题;群臣欺上瞒下并非一天两天了;如今正值多是之秋;还有人敢打库银的主意;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正如咸丰所说的;他还能信任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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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潜移默化
看着咸丰寞落无助的眼神;杏贞忍不住冲口而出道:“皇上你还能信任我啊。”但此话一出口;却觉得心中一惊;其实最恨咸丰的;除了天国的那几个王爷之外;或许就是杏贞她自己了;自己有这个资格说这样的话么?杏贞心中微微苦笑起来;强迫着告诉自己;这是在获取咸丰更大的信任。
咸丰浑然不知;反而觉得很是高兴;站起身看着低垂着头的杏贞;也没注意到她神色很是不自然;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口中轻声说道:“朕知道还可以信任你;知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朕。听闻长毛贼伪西王有个西王娘做他的贤内助;朕也有兰儿你啊。”
杏贞心中突突直跳;她被这个男人毁了一生;被这个男人如此信任;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愁。但转念一想;或许她的人生在穿越成杏贞之后就已经被毁了;一切都只是安排好的命运而已。当下她心中轻叹一声;抬起头低声说道:“皇上乃是人中之龙;拿自己和反贼比无端的掉了身份。”
咸丰看着佳人的秀美脸庞;却见她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微微笑道:“兰儿提醒得对;那些个反贼不值一提。兰儿;要不是你时常宽慰朕;朕早就垮了;还好有你在;朕到今日还能支撑下去;所以说成这般。兰儿;你真是朕的福星。”说罢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杏贞被他搂住;心中很是憋屈;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又不能哭;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慌;只得也是紧紧的搂住咸丰;心中暗暗说道:“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将来不会让你在不知情的时候死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紧紧的相拥着。没有什么声响;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让彼此之间在没有距离;虽然两人心思各不相同;但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带来的温暖;这就足够了;这一刻两人都是幸福的。
……
郑亲王府雏凤楼。肃顺面有得色的大口喝着醇厚芳香的茅台酒;看着桌对面坐着的怡亲王载垣和哥哥郑亲王端华;笑道:“怎么样;这一手厉害吧。”
载垣也是喝了口酒;说道:“肃老六;爷们服你了;这一手端的厉害。板到了文庆和翁心存;过几日只怕周祖培这刑部尚书;也要被撂下去;哈哈哈。”
端华赞道:“六弟这手真是一石三鸟;咱们几个弄到了些小钱花花;又给户部下了绊子;皇上委任我等查案;谁有罪;谁没罪;那还不是我们仨说了算?户部这些个肥得流油的位置。也都改换换人了。”
肃顺微微笑了笑;脸上一寒说道:“只可惜没扳倒了恭亲王;想不到被他先看出端倪来;这鬼子六倒也精明;推举了朱凤标接任户部汉尚书。”
载垣沉吟道:“这鬼子六本来是安分守己的;可不知最近怎么了;上蹿下跳的闹腾得紧;朱凤标这人横插进来。倒也有些难受。”
端华冷笑道:“这倒不怕;历来各部尚书;都是汉大臣得听满大臣的;料想六弟还能压得住他。只是怕他日后必定更加会小心了;要整治他有些棘手了。”
肃顺阴笑道:“这会功夫;鬼子六还不成气候;咱们这会儿稳扎稳打;先控制拽部;如今兵荒马乱的;这银钱可是极为要紧的。接下来就是和鬼子六斗斗法;看看他那编练的新军神机营;咱们能不能安插几位总兵进去。”
端华摸着下巴说道:“神机营前中左右后五营;听闻荣禄已经占了一个;这小子原本就是我们尚虞备用处出去的人;老六把他拉回来应该不难吧。”
肃顺站起身走到楼上台阁边;凭栏而立;笑道:“荣禄南下之前;已经主动找过我了;想来重投我等必不会太难;只是我想再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靠的。”
载垣摇头说道:“此事当速速定夺;鬼子六那边也盯着此人呢;一不小心被他拉了过去;可就难办了。”
肃顺轻笑道:“此事不急;其余四位总兵人选;鬼子六属意的是僧格林沁手下的苏克金、史荣椿、乐善、何建鳌四个悍将;此次僧格林沁和长毛在苏中恶战;硬生生挡住长毛北上之势;这几个战将功不可没;想来鬼子六这手是拉拢曾格林沁兼着培植自己的势力;稍后他一定会向皇上进言;为四人加官进爵;占了另外四个总兵的缺。”
端华皱眉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肃顺沉吟道:“咱们这边的胜保虽然倒台;但手下托明阿、善禄、达洪阿、德勒克色楞四人;近日在安徽堵截长毛北上的援军;听闻进展顺利;也是战功不在僧格林沁那边四人之下;这四个人都是我等一党;到时候也和僧格林沁有得一争。”
载垣笑道:“鬼子六还不知道荣禄是我们这边的;到时候只要其余四个总兵之中我等能得二、三;便可占据优势。”
肃顺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想必皇上也不会放心新军之内的四个总兵全都出于一系;帝王心术运用下来;最好便是我等这边也会占上几个。新军大权在握之后;外面还有湘勇曾国藩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