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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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战铠,又整了整仪容,瞬间他就变回了那个雍容优雅的熹王。
“加上我在战场外围制造出的熹国援军即将压境的假象,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招撑个半日没有问题。而且我也会亲自上阵。”顾言曦弹了弹秋水寒光的剑身,目光锋锐而沉寂。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李慕歌拔剑出鞘,面向战场已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他不想警告他,以他一身病骨不能随便妄动真气。因为他早就逼得他再没有借口对他轻言关心。
他这一生,注定情与义不能两全!
“半日间,我方援军可能到达?”这是他出发前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半日足矣。”这是他离开前他回答的最后一句话。
战场莫测,生死难料。
也许这一问一答将成永诀。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彼此言尽于此。
“师父,这个人就是皇甫广帛啊?难怪···难怪···”沈逐风从密林后钻出,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见到本人了”顾言曦眉梢一挑,眼底已现冷意。
沈逐风点点头,见风雨欲来,赶忙转移话题:“师父,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李慕歌现在是万众瞩目,一会儿绝对无暇顾及你,等援军一到咱们就金蝉脱壳。”
顾言曦刚想应声,忽然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望着李慕歌离去的身影,他转而幽幽道:“但愿如此。”
已是强弩之末的熹军,见到他们的王一骑绝尘领着一支气势如虹的援军浩荡而来,果然士气大振、雄风再起。
不知是谁先第一个嘶吼出声,只听这一声嘶吼过后,所有的熹国兵将都欢呼了起来。霎时,欢呼响彻战场,震得连不明所以的晋军也开始心中一虚。
威武侯见状大惊,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赶在对方支援的大军到达前结束这场战斗。
看来,此战危矣。晋国,危矣。
此时,李慕歌又一人一骑当先杀入敌阵。刀光过处,无不身首分家、血溅三尺。当真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无愧于当世第一战将之名。
熹军上下,见他们的王竟然率领援军,自领先锋御驾亲征,且勇猛非常。自然不再一蹶不振,转瞬间又一次崛起反扑。
于是,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数量远少于晋军的熹军,竟然猛追着对方不断砍杀,而对方竟也真就撒腿就跑,节节败退。看得站在高墙上的晋军将领纷纷眉头大蹙。
他们身在局外,对这一幕自然感到奇怪。但身在局中的兵将们却并不能看清局势。四面楚歌之下必定军心大乱。
战场之上,除了力量的对抗,本就还有心理的博弈。
有时决定胜败的关键,很可能恰好只是一个信念,一点希望······
正如顾言曦方才所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威武侯也是困在局中,自然看不清眼前局势。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值此关头,只能战,不能退!
在熹国的后方大军没有全部支援到位前,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下令:所有兵将,凡后退者,立斩。并且令大部分的兵力集中攻向李慕歌所带领的那支援军先锋。
顾言曦早有所料,一人一剑已挡在李慕歌身边,一招一式滴水不漏。
就算他对他百般算计,但却永远不会算计他的性命。
李慕歌心中一动,挥刀为他挡下一击,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还是少动内力为好。省得我替你收尸。”
顾言曦踢翻一个晋兵,眼中扬起一抹倨傲,明显并不领情:“我自己的命还不劳你费心,在下自有分寸。”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彼此还有并肩沙场的机会。更遑论是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对方。
但世事本就弄人。
当然,接下来,他们还会深刻的体会到世事到底是如何更加弄人。
几经厮杀之下,半日已过。
熹国的援军却还没有到达。
所谓,戏做得再真也只能瞒过一时,早晚得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再说晋国的威武侯久经沙场,也不是傻子。再庞大的后续部队过了半日还没到,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纸糊的老虎,还想吓唬人?
战场之上,本就是此消彼长。熹军弱了下来,晋军自然就强了起来。
李慕歌浑身浴血,战马倒地。
自己又被大批晋军围在垓心,当真是天罗地网难逃生天。
但他眼中并没有半点惧色,下手更是没有半点含糊。
挥刀扬沙,八方横扫,看着那些欲攻还退的晋军,他的唇畔扬起一抹满不在乎的轻狂。
“顾言曦,援军呢?”他向与他相隔不远的地方喊道,语气中既没有焦急也没有愤怒,除了一点微凉的自嘲,什么也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
他,还是再一次背叛了他。
再一次,将他置于死地!
顾言曦循声望去,只见李慕歌已经被不断包围而来的晋兵挤得不见人影。
他心中一急,不顾周身刀光剑影、流箭四射,挥起手中利剑就往最危险的晋军垓心冲去。
这辈子,他实在不想再眼睁睁地失去他一回。
这时,沈逐风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大吼道:“师父,你做什么?如果他们的援军到不了,就算是你也救不了他!”
顾言曦毫不犹豫地挣开他的手,冷声反问:“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的手底下杀死他?”
说话间,他随手挽出一个剑花,眼睛连看都没看身后一眼,一剑就刺穿了数名晋兵的心脏。
剑只有一把,只能刺穿一人。但剑气却可以无限延伸,穿过所有阻碍。
沈逐风见状一脸震惊,终于控制不住地怒吼道:“为了他,你竟吃了强增功力的‘暴气丸’?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顾言曦苦笑一声,“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从倒在脚边的尸体上拔出一把砍刀,随后将手中之剑扔给沈逐风,“你替我告诉七瞬一声,大襄我是回不去了,这剑以后我也多半用不上了,让他收好。”
话音未落,他已头也不回地就杀入阵中。
只剩下沈逐风紧紧地攥着那把名为“言曦”的剑,眼眶微红。
“师父,既然带不回你,那我只能将这支襄军尽可能的完整带回了。”
他翻身上马,快速而果断地将自己的军队召回,不再管这场战争的成败,与故人的生死。
勒住缰绳,望着顾言曦义无反顾的背影,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七瞬,会怪他吧?尽管如此,这却是他那个傻师父的选择······
李慕歌浑身已经中了数箭,刀剑之伤也不在少数。
现在还能继续杀敌,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这时,只见一个小卒一枪刺入他的小腿,令他顿时身子一斜栽倒于地。
倒下前他一刀划破那小卒喉咙,露出不过如此的笑容。
见他倒地,所有的晋兵开始蜂拥而上。刀剑棍棒齐声招呼,他们已经被这个人压制的太久了,胆量与锐气都快磨光,是时候趁机了结了。
听说这个人就是熹国的王,杀了他,终于能够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了。
李慕歌漫不经心地笑着,无所畏惧地看着那些冰冷的锋利向他疯狂袭来。
原来,死亡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枉费他多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就这样在一夕间全部付诸东流。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吧。
利刃刺下,血光乍起。
李慕歌并没有感到任何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倏然被一层血雾迷了眼。
待视线逐渐清晰后,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跳也瞬间停止。
顾言曦挺起背脊,只身将那些尖锐与锋利全部挡在了他的外面。一身白衣血色尽染。
阴影之下,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隐约间只觉得他在笑,笑得如释重负。
“广帛,愿我一命,能些许抵偿你一生不幸。”
口中的鲜血涌出,“啪嗒···啪嗒···”滴在身下之人的眼角,不知这一生,是谁?为谁血泪未干?
鲜血划过李慕歌的嘴角,他除了尝到了熟悉的腥味还有一点淡淡的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血泪纵横、濡湿一片。
背上锋芒又至,顾言曦闷哼一声,挺起背脊,更加紧密地将李慕歌护在身下。眸底却开始慢慢涣散。
李慕歌大吼一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一身病骨的男人竟然压得他动弹不得。
“别动!你再动,我怕自己就撑不住多久了。”他俯在他耳边轻声怪道,已是气若游丝。
“顾言曦,你让开!你这是在干嘛?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李慕歌还是没有放弃挣扎,颈项已暴起青筋,“够了!这戏你不用再做了!”看着对方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他的声音已从嘶哑吼至无声。
“你就当我入戏太深吧。”顾言曦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就算是戏,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你的死。”说到“死”这个字时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
后面的话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那双铺满无边月色的双眸,就这样渐渐黯淡了下来,再也照不亮海角天涯。
李慕歌紧紧抱住对方瘫软下来的身体,一声嘶吼,悲痛欲绝响彻云霄。
就算是战场之上,令闻者也不禁怆然。
一瞬之间,往事不断倒回,放佛一切不过浮生若梦,当浮一白。
月梅江边,曾遇何人白衣长剑,舞尽漫天风雪?
锦阳宫中,又见何人清樽素影,暗将流年偷换?
香雪一梦,终有色授神与。
江南灯影,照破少年心事。
兵戎相见,鲜血染就的却是心头的一抹朱砂。
生离死别,再见时,一场棋局,故人风骨依旧。
尔虞我诈,也曾交付真心。
携游江湖,亦能共历生死。
湖光山色,推杯换盏,远遁红尘做一场春秋大梦。
坦然相对,卸下伪装,却如何都卸不下心防。
此生,与君相遇。
不幸之中,仍觉万幸。
“顾言曦···言曦···”
那年,江南水岸,他曾在河灯上许下的愿望,原来今日终得实现。
红绳结发烛影摇。
天永漏长相思老。
生而同寝死同穴。
魂游三途等尔往。
默念着那点过往,他悄悄闭上双眼。
两行晶莹滑出,怀中的身体已渐渐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虐得郁闷了。
决定后面要开始画风转甜,夹肉!!!
☆、命由天定
晋都帝寝昭阳殿
“洛洛,你每日忙完公事便守在这里,不眠不休这都好几天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水芙蓉黛眉轻敛,纤纤玉手扯了扯洛秋离的衣袖。
“芙蓉,你先回去吧。主上现在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错。要是他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那我···我···”洛秋离颓然地倚在床边,一向灵动的眉目此刻只剩倦色。
水芙蓉贝齿紧咬,一层薄怒涌上眉心。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她将手掌狠狠地甩在了洛秋离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主上打的。主上天命所归,你不该心存不详!”
之后,她反手又是一掌。
“这一巴掌,是为南宫镜打的。以他医术,你不该心存质疑。”
接下来的一巴掌,稳稳地停在了洛秋离的颊边。她终究没有忍心再打下去。
轻叹一声,她将卸了力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面庞,心疼道:“最后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所以···”所以什么她没有说,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洛秋离眼中颤抖了一下,握紧水芙蓉的手,身子渐渐滑了下去,终至埋首在她臂间,半跪于地。
“芙蓉,那天···你没有看到,主上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上不知刺穿了多少把利刃与箭矢,地上的黄土都被他的血浸成了泥浆。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长枪向他胸口刺下,如果再晚一步···再晚一步的话····”
想起那天的情形,洛秋离的全身就忍不住地打颤。放佛平生所有的梦魇全都重重地压在了那一天。
晋、熹开战前十日,洛秋离就奉命带领援军主力向晋国出发。
虽然一早他和李慕歌就对顾言曦做了防范,临时改了出征日期与路线。但却不料对方竟将眼线安插在了援军之中。所以无论他们怎样改变日期与路线,都还是被他人尽在掌握。
就在离晋国还有少半路程时,驻扎休整的军士们突然开始毫无征兆地上吐下泻,严重者甚者昏迷不醒。
行军之中,队伍里染了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尤其还是准备支援的队伍。
李慕歌那边还等着这帮精锐帮他摆平晋国呢,可眼前的情况却是,原来个个膀大腰圆的军汉们,现在都变成了刀不能提、弓不能拉的软脚虾。别说是上阵杀敌,现在就连继续行军恐怕都成问题。
洛秋离当时就发觉这绝对不是偶然。一查之下果然就揪出了幕后元凶——负责军中炊事的厨子。
那“厨子”也没想藏着掖着,当即就承认自己是细作,雇主是顾言曦。一脸有恃无恐。
同时,他也向洛秋离表明道:自己投毒并不是想破坏这次支援,只是想让他们等个一日、半日的再重新出发,缓兵之计而已。
洛秋离自知中计,却也别无他法。
南宫镜远在国中,没办法及时赶到解燃眉之急。
所以这个人,杀,是杀不得,毕竟解药还在他的手中。
逼,却还是个滚刀肉。跟他那“雇主”一样,软硬不吃!
他算了算时日,若是晚个一半日,李慕歌应当能够撑住。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他选择了妥协与等待。
但当时,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竟然差点害李慕歌战死沙场,令熹国落下惨败,让他们过往所做的一切都功败垂成,他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所以,他才坚持认为,现在的一切都该归咎于他。
可是,事情没有如果,正如世事难免巧合。
不到半日,那细作就将解药给了洛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