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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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安见状眉梢一挑,冷笑道:“您这酒气可够腥的,常人定时无福消受。”
李慕歌拿出折扇左右扇了扇,嘿嘿笑道:“还好,还好。”
故安见他夜半破屋而入,满身是血,必然遭遇大事。
于是瞪他一眼,披上外衣走向窗边凭栏远眺。未倾,果然见长街不远处亮起一片火光。
那火光迅速向他所在的客栈移动,不一会便已看清那火光是由数十个火把组成,手拿火把之人皆
披甲执戈,显然是城中的官兵。
故安拢了拢外衣,转头挑眉道:“李兄,这帐可收得真快!”
李慕歌尴尬一笑,挥挥手中折扇:“这不恰巧赶上了嘛。”
故安冷哼一声:“是真够巧的,事儿也赶上了,人也找上了。”言下之意根本不信李慕歌此时此刻的出现只是偶然。
火光此时已逼近客栈楼下,映得楼上窗棂一红。李慕歌见状立即讨好道:“你先帮我躲过这一劫,这事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说话间,屋内已渐能听到官兵上楼的声音,但故安依旧倚在窗边,没有丝毫动作。
李慕歌见状面上一沉,有些愠怒:“故安,你不会言而不信,死不认账吧?”
“有何不可?你若死了,也不会有人找我讨债了。”故安边说边脱去外衣,似有继续回床上补眠的架势。修长的手指将发带轻轻一扯,霎时一绾流瀑倾泻而下,虽然掩住了雪白的颈项,却泄露了难言的风情,伴着潋滟流动的月光,映在李慕歌眼中,似在光影中漾开的一抹月色,清雅无双。
他不明白,明明是那么平凡的五官,那么平凡的人,一瞬间怎么可能就变成了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月?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隔壁已传来官兵的搜查声,情势迫在眉睫。
李慕歌看了看楼下,又听了听门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此时此刻他已陷蓊中。于是暗自咬了咬牙,悄声道:“我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助我脱困,我便将玉箫的事情告知于你。”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砸得咣咣作响。
门外赫然响起一声大喝:“快开门,官府搜查人犯!”
一直毫无动作的故安,此时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扯着嘶哑的嗓音喊道:“官爷莫急,莫急,小的这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将李慕歌拉到床上。
只见他一只手轻压床板一端另一只手似在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直线用力推捋,只听“咯噔”一声,原先好端端的木板竟被掀起一截极窄的长条,向下望去竟有一截斜坡与床壁之间形成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的三角暗格。
他示意李慕歌赶快躺进暗格之中,同时手指压上他的双唇,以此警告他决不可出半点声响。
李慕歌顿时只觉唇上一凉,但不知为何自己竟对那冰凉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故安此时并未注意到他神色有异。从容不迫地自怀中掏出一方素白锦帕,又在他身上蹭走些血迹,这才盖上木板。
之后故安动作迅速却有条不紊的重新将床褥铺好,同时暗自催动一丝真气,只见他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惨白如死灰,额间亦渗出层层细密的汗珠。
攥着手中染血的锦帕,他燃起灯烛,走向门边。
只是没等他把门打开,大队官兵已将门撞开鱼贯而入,为首的军官大喝道:“为何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开门,定是心里有鬼,来人,将他抓回去仔细盘问。其他人,搜!”
闻令,两名官兵立刻上前架住故安,故安被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冒,唯恐被冤枉于是忙解释道:“小、小人方才已睡下,摸、摸黑下、下床点灯,这、这才耽搁了。”他说得磕磕巴巴,被那官兵一瞪一慌,一个气息不顺便引来一连串巨烈的猛咳,急忙用一方素帕掩口。
为首的军官扫了他一眼,见他确实身着中衣,屋内也确实刚刚才亮起的烛火,心中疑虑减半,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令其先押着此人,以观其变。
李慕歌尚在回味故安指腹轻压唇瓣时的风情,此时赫然听到故安被拿下的声音,全身不由一震,一惊之下竟撞到床板,正在暗自大呼不妙时暗格外立刻传来强烈的撞击声,心道不愧是将军府的卫兵,果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英,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但也不得不佩服故安的这个暗格,简单却隐蔽极易掩人耳目。
过了许久,外面的搜查声逐渐平静。只听一名官兵高声禀报道:“报告长官,并未搜到犯人,但床前有几点血迹!十分可疑。”李慕歌心下一惊,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故安见状,全身已抖若筛糠,脸色也惨白到几无人色,闻言立刻瘫倒在地嘶嚎道:“官爷饶命,小人冤枉啊,那,那血迹是小,小人咳血时溅出的。”说着右手颤巍巍的将那方锦帕递出。
只见素白的手帕上一片暗红,透着腥气。
那领队的长官一把扯过手帕,皱眉问道:“你可知我们要抓的人是连续犯下多桩命案的重犯,而且今晚他还犯下谋害朝廷命官的重罪,你若敢欺瞒半分今夜就让你身首异处。还不赶快老实交代。”
说话间一把刀架在故安颈间,锐利的冰冷冻结着血液的流动。
故安颤声答道:“回,回官爷话,小,小人确实没有欺瞒大人,这确实是小人咳出的血。小人得的是痨病,怎么有力气私藏逃犯?”
那军官闻言突然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迅速甩开手中的锦帕,满脸恐惧。
常言道:“一个痨病鬼,一家活死人”肺痨算是最可怕的传染病,人人都惜命,这满屋官兵也是人,所以也怕死,也惜命。
此时故安惨白的脸变得分外可怖,那一声声的干咳就彷佛来自地府的索命玄音。在场官兵无不色变。
故安见时机成熟,再次暗自催动真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巨咳登时喷出一口鲜血,立于四周的士兵一惊,忙向身后退去,生怕遭受池鱼之灾,就这样被传染成痨病鬼。
领队的军官按下心中惊惧,立即挥手,下令收队。一直紧绷神经的官兵们则如获大赦般纷纷鱼贯而出,原本拥挤的客房瞬间只剩下一人一帕和一地的斑斑血迹。
故安依旧伏在地上不住的干咳,不住的颤抖,只是脸上已无惊惧之色。
变得淡然、漠然、冷然。
作者有话要说:
☆、风露中“箫”
故安依旧伏在地上不住的干咳,不住的颤抖,只是脸上已无惊惧之色,变得淡然、漠然、冷然。
一盏茶过后,屋外已无搜查之声,想是那官兵已退出客栈去往他处。
故安拣起锦帕,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拎在指尖一边端详一边摇头道:“可惜,可惜。”不知是在可惜那锦帕还是在可惜帕上的血。不过这已不再重要,因为现下它们都已化作了一团烛火下的死灰。
床下传来阵阵拍打声,故安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双手照着先前的样子将木板掀开,放出了快被憋死的李慕歌。
重现光明的李慕歌立即大吸一口气,喘道:“故兄你再晚些放我出来,在下可就要被活活憋死在里面了。”
故安却道:“杀人偿命,你也算死得其所。”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李慕歌自动忽略故安的冷言冷语,洒然笑道:“多谢故兄仗义相助。”
故安摆手拒绝道:“谢就不必,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对方赶紧交代玉箫之事。
李慕歌却对此置若罔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故兄可否留我在此借宿一晚?”
故安不答,眼神却又冷了几分。
李慕歌见状,立刻将故安的行为理解为默认。于是满脸欢喜地开始脱下血衣,同时自觉自发地从桌上的包裹中翻出对方的衣服套在身上。
“故兄,这大半夜的也没处洗澡,先借我你两件衣服穿穿吧。哎呀!你这衣衫也太单薄了点吧?用料也略粗糙啊,啧啧,当然更别提什么做工了,明天我带兄台上街,买几件穿得出去的吧。”
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快速地穿上干净的衣服,完全不理会故安已降至冰点的眼神。
他想装疯卖傻,故安却不会陪他装疯卖傻。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李兄,我们来谈谈玉箫之事可好?”
李慕歌闻言却不搭话,只是边理衣衫边道:“这越是贵重的衣服呢,穿着就越是复杂,越是廉价的衣服呢,穿着自然就省事许多。但如果非要用一种穿廉价衣服的心情去着贵重的衣衫,就未免过于心急,结果肯定是穿得一塌糊涂,不伦不类。”
故安只道:“我一介草民,温饱已非容易,何及穿衣之道?穿衣之道我虽不知,但却知刚刚你答应了我什么。”
李慕歌双眼一弯,笑道:“在下,答应了你什么?”
故安神色一凛,沉声道:“你这是要过河拆桥,死不认账了?”
李慕歌翻身上床,盖上被子,一脸享受地安抚道:“刚刚在下不是说了吗,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要不等你我二人都好好休息一番,过了今夜我再细细讲与你听?”
故安闻言,毫不客气地一把掀起被子,扯过对方衣领冷笑道:“敢赖我帐的人,恐怕很难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李慕歌见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好惹,于是立刻话锋一转堆起笑脸道:“我只是跟兄台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在下这就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坦白,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尽力力求满意!“
故安没想到他能“回头是岸”的这么快,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松开手坐在对面,恭候对方“兑现诺言”。
李慕歌见危机暂时解除,于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床畔,开始娓娓道来:“这玉箫是我从盛极圣的武帝手中得到的,听说曾是‘亡国遗物’,虽然寓意不祥但却是一件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宝物”。
“盛极圣?江湖第一国?”就算冷静如故安,在听到“盛极圣”三个字也难免惊诧。
李慕歌点点头,无奈道:“对,就是那个盛极圣,这也是我一开始不能把玉箫轻易拱手相让的原因。这是一件信物,也是一件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的宝物”
故安双眼微眯,若有所思道“从江湖第一国,武林第一人处得到的任何东西确实都该称为宝物。”
“天下群雄割据,盛国一统武林”——凡是活在这乱世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句话——几十年来这天下虽是四分五裂,但武林江湖却被空前统一,独尊一国。这“一国”便是盛极圣。
蔑视国威藐视皇权,虽是武林帮派却敢称“国”。狂妄如斯,却始终无人撼动。
究其原因,正是:
泱泱国威虽浩荡九州,却无奈九州零落皇权微,四分五裂势难归。
区区武派虽起于江湖,但且看江湖百年英雄酹,剑指凌霄在我辈。
所以这盛极圣,不仅被尊为“武林圣地”,更是这乱世之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而武帝便是这盛极圣的主人,每一代的武帝都叫做“武帝”,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人看过他的容貌,没有人清楚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晓他的踪迹。虽被封为武林第一人,却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的招数,因为凡是见过他招数的人都已去了黄泉。历代武帝皆是如此,他们神秘的就像不曾存在于这世上,但却影响了整个时局。而盛极圣所在地就像他的主人一样神秘,外人根本寻不见他的入口。
这也是他能一直不被各方势力摧毁的一大原因。
这时,故安挑了挑眉,示意道:“还有吗?”
李慕歌耸耸肩:“这把玉箫是我与武帝下棋赢来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你倒是‘一招鲜吃遍天’”。故安冷哼一声便不再多问。他不相信只有这么多,但他却相信目前对方不会再多告诉他一个字。
“我这叫‘术业有专攻,精于一,致以行’。就算你习得几百种技艺但最后仍旧只能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去钻研,否则定会落个样样通样样松的尴尬下场,不能有所成就;当然做人也一样,须知这天下间虽万理并存万道并行,但每个人却只能持一理择一道,若是心悬千种理万般道,最后不过是做个人云亦云的凡夫俗子,不能有所作为。是以根深蒂固,守中抱一,方显大智。这正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自己的理,这正是。。。。。。。”
故安实在没兴趣听他继续废话,于是打断道:“你可能带我去趟盛极圣?”他虽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肯定。
闻言,李慕歌蓦然停下他的滔滔不绝,用一种极度无奈的眼神看向对方:“故兄,我现在是朝廷头号通缉犯,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故安一向是闻弦音而知雅意,沉吟半晌,淡淡道:“我帮你洗脱罪名,你带我去盛极圣。”
李慕歌连忙点头同意,欢喜道:“你我击掌为誓。”
故安伸出手掌,李慕歌用力迎上,口中并道:“违此誓,烂桃花!”
故安闻言举起的手掌立刻就泄了气:这人脑袋里除了那些风流香艳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正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青玉
“噔、噔、噔、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窗外传来打更人苍老的声音。
丑时至,夜已深。
夜虽深,但故安和李慕歌却不能趁夜而眠。只因两个人、一张床,实在争执不下。
故安内力不济,此刻正被李慕歌压在身下威逼利诱。但他也不是易与之辈,一手银针早已将对方扎成了筛子。
他们二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寸土不让毫厘必争,时间被他们静止,空气被他们凝滞。此时此刻就看谁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李慕歌突然心生一计,忍着穴位上的剧痛,将身体越压越低,把脸越欺越近,近到鼻尖相触呼吸可闻,近到那皎皎月色终于溶了他的灼灼其华。
“你要干什么?”故安已经心生预兆,忙警觉道。
“你想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李慕歌不怀好意的笑容刚刚扬起,就因一阵疼痛又被迫扯下嘴角。只不过那疼痛虽能中止他的笑容,却不能制止他的行动。
于是他的唇就这样压下,带着玉的温润欺上一片冰凉,蜻蜓点水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