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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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不得不承认: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顾言曦毕竟还是顾言曦。
谋定而后动,滴水不漏!
眼见窗外白云悠悠阳光正好,恰是泛舟湖上醉揽春光的大好时候,他却要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与一个冷冰冰的“闷葫芦”相看两生厌。就算这“闷葫芦”有着一副冠绝天下的好皮相,但也已经“名花有主”。真是“良辰美景虚设,更与谁人说?”
不过,谁让自家主子刚刚都被“气到”理智全无?他要不出来适时阻止一下,恐怕下一秒他就要掐住这人的脖子,再刺痛自己的心。
他不允许他做出任何令自己难过的事情,毕竟他已受过那么多的苦,难道不该获得一个人应有的幸福与快乐?
静静地看着那张再次陷入昏睡的脸,洛秋离慢慢地敛起眼底的浪荡不羁,变为一脸肃容。
桃色的唇畔在日影下弯起一抹讥讽。
李慕歌回来时,已近深夜。
推开门后,见顾言曦仍呼吸平稳地睡在床上,他眼底明显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心安。
解下披风盖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洛秋离身上,他不由摇头轻笑,笑容中俱是温柔宠溺。
“你回来了?怎么样了?”洛秋离揉了揉半睁半闭的惺忪睡眼,语焉不详地问道。明显困意犹在,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我这么轻手轻脚,还把你给吵醒了?看来下回给你盖被子非得用上‘踏雪无痕’的身法试试了。”李慕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语气中有些遗憾。
洛秋离一脸享受地窝在他宽厚的手掌下,故作得意道:“本公子何等的敏锐与洞察,就算你变成鬼魂来给我盖被子,我照样能察觉到!”话音刚落,他立即又懊恼地啐道:“呸呸呸,我怎么能咒你变成鬼魂呢?我重说,重说啊!”
他清了清喉咙,仰头甜甜一笑:“只要盖被子的人是你,我都能察觉到!”
李慕歌闻言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秋离,小声点。他还在睡,我们外面去说罢。”
洛秋离双眼一眯,瞥了眼仍在沉睡的顾言曦,点头道:“好呀。”但那声音非但没有降下,反倒提高,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
他当先走出门去,开门的动作也很大,弄得身后的李慕歌只好无奈苦笑。
李慕歌出来后,轻轻地将房门关上。在将双门合起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床上之人,复杂而迷离,百转而千回。
他二人离开顾言曦的房间后,就直奔李慕歌的书房。
这座将军府固若金汤,而这间书房更是这金汤中的坚壁,凡是留在里面的任何讯息,永远都不会被传出去。
“今日入宫,我已确定熹王对扶摇侯李晟忻彻底失去了信任,现在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慕歌一边拎出两坛酒,一边成竹在胸道。
洛秋离单手接过他抛来的一坛,展颜问道:“不知最后的这根稻草,可是我这个颠倒众生的翩翩公子?”
李慕歌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哒”的一声主动碰上洛秋离的酒坛,点头笑道:“正是!”
洛秋离也算是他多年的酒友,一碰之下自然先干为敬,“咕咚咕咚”仰头就是半坛下肚,那粉雕玉琢的脸上立刻就显出两朵醉人的酡红。
李慕歌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俊颜,不由感慨道:“哎!那熹王若看了你这副样子,定会对你言听计从,恐怕判李晟忻个‘五马分尸’都是有可能的。”
洛秋离明眸轻转,一脸得意道:“别说是看到我这副模样,只要老子死而复生地往他眼前一站,那厮立刻就会晕头转向!”说话间他见李慕歌一脸窃笑,立刻话锋一转补充道:“当然本公子之所以能得君王如此垂青,绝对不是靠着这副皮相。而是完全凭借自己那举世无双的才情,主要是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加强此话的说服力。
李慕歌抬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伸出手捏住他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揶揄道:“无论是靠那里,还是这里,你明日只需帮我摆平了就好。至于你死而复生的理由,我今天已经给你编好了。”
“是什么?”洛秋离龇牙咧嘴地扯开李慕歌的手,揉了揉自己那娇嫩的脸蛋,语带不满道。
李慕歌见他炸毛的样子甚是有趣,于是又借机伸过手来帮他揉脸:“我说你在‘青玉’的屠刀下大难不死,于是便决定假死隐藏身份,孤身一人卧底敌营,为王上找出逆贼,保卫社稷!”
洛秋离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碰触他脸颊的手,眸底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又恢复了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臭屁样子,点头赞许道:“恩,这个说法倒十分符合我那伟岸光辉的英雄形象。”
李慕歌嗤笑一声:“放心吧,无论我说什么,你在熹王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伟岸光辉的。”
洛秋离闻言斜他一眼,小声咕哝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要维持在那‘色胚’心中的形象,与他整日周旋。否则就他那毛手毛脚的样子,老子我早就一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然后回我们甲乙丙丁的老巢‘海市蜃楼’逍遥快活!”
“抱歉,委屈你了,秋离。”李慕歌说这话时是真心感到歉疚,他将剩余的全部酒液一饮而尽,眸中亮得刺眼:“如果你真的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朝堂、连续不断的战争,想回江湖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洛秋离听到这话有些怔愣,以前不是没有抱怨过,但李慕歌总是死皮赖脸地不放他走。他也就顺水推舟地依着他,赚他一个人情。反正他也不想离开他。
但这一回,却是怎么了?
难道说是因为顾言曦回来了,所以他就不再需要他了吗?
羽睫轻颤,他将心底所有的情绪全都眨回眸底深处,转而笑着洒脱道:“这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不都逃不开这个民不聊生的乱世吗?所以现在人在哪,都一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改变。等这世道不乱了,江河湖海才能任我游啊。”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别看我天天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其实也是有济世情怀的。太子殿下,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李慕歌刚才嘴上虽然说着要放他回去,但心里还是很不舍得的。此时听到他这一番话,那积压了多年的歉疚之情便也有所缓解。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又拎起一坛酒,揭掉泥封,碰了一下对方的酒坛仰头灌下。
洛秋离见状也不遑多让,开了坛也是豪气干云。
酒,是陈年的佳酿。
情,是男儿的豪情。
在李慕歌与洛秋离之间,多年来,无论是什么样的话、无论有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像这一杯酒一样,一饮而尽酣畅淋漓,只闻酒香不问愁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部开了,自我鞭挞中!
☆、重回朝堂
朱红高墙,琉璃金瓦。
即使夜幕低垂,也难以掩住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
洛秋离把头探出车窗,仰望着面前这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嘴角挂上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时,他座下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巨大的宫门前。守门的侍卫开始例行公事地向他们进行森严的盘查。
车夫刚要交出公文,洛秋离却抢先一步,抬手向他们晃了晃手中的一块镶着金蝶,类似面具形状的血玉,那两个侍卫见了立刻打开了宫门,恭身立在两侧,让马车通过。
洛秋离吹着口哨将头收了回去,舒舒服服地窝回马车里。却听外面那驾车的车夫嗔怪道:“小洛,将军给你的‘血玉令’不是用在这种随便的事情上的。”
洛秋离闻言,翻了个白眼,浑不在意道:“管家大人,这里离后宫那么远,走过去实在太累!要不你背我,你要是背我过去,我立刻就下车。”
在这座皇宫内,除了王辇,恐怕只有将军府的“车驾”能在里面横行了。既然有方便可行,他为何不用?
驾车之人没有说话,而是一鞭狠狠抽在了马的屁股上,令车速陡然加快。他将帽檐压低,板着脸孔,实在不想和车里这个任性的小子再多说一句话。
马车行到进入后宫的门前,已不能再继续前行。
于是洛秋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下马车,掂着腰间玉佩,懒懒地向里走去。那驾车的马夫见他走远也不离开,而是立在原地继续等待。
洛秋离实在不明白,同样都是皇室贵胄,怎么他家太子殿下就这么英明神武天纵奇才,这个熹王怎么就是这样一个骄奢淫逸的好色之徒?
与大臣议事居然挑了个深更半夜,还是在宠妃的宫邸之内!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他们要讨论的是有人要对他“谋朝篡位”?
抬头看了一眼“藏玉宫”那三个描金大字,他不禁一声轻叹:只怪南秦灭得太早······
走进藏玉宫,立刻有宫女将他迎入内室。
有些尴尬地看着脚底下一路散落的轻纱薄衣,他的额际突突地跳了两下。
果然,走入内室后,只见纱幔低垂的梨木花床上,有三四个玉体横陈的如花美眷正趴在熹王的身上委婉承欢,满室春色,靡靡而动。
饶是洛秋离游遍芳丛,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神色游移,不知该看向何处。
熹王李晟桐见到洛秋离后,眼神立刻一亮。不顾那些偎在身边的软玉温香,他立刻站起身来主动迎了上去。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欣喜。
想当初得知这位爱卿的死讯时,他可是难过了足有一月之久。
洛秋离虽然向来不拘礼法放荡不羁,但在很多事上却极有分寸。此刻见状,立刻后退半步屈膝一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臣下之礼。
“罪臣洛秋离,叩见吾王。”
熹王衣冠不整地走到他面前,忙将他扶起,拉着他的手笑道:“爱卿此次立下大功,何故以罪臣自称?”
洛秋离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再次跪在地上,语带内疚道:“臣以‘炸死之事’欺瞒陛下,无论再立下何功,也难逃欺君之罪。”
熹王见他再次跪下请罪,心中一阵心疼,于是忙道:“是本王准许爱卿炸死,为孤查出逆贼,保孤社稷。秋离你是奉命行事,又何罪之有。”
“希望陛下在群臣面前也能为臣澄清,以证臣之忠义。”眼见自己已经得到了堵住悠悠众口的圣谕,洛秋离利落地站起身向对方展颜一笑。
熹王见之立刻三魂没了七魄,眼底浮上一点yu念。
洛秋离暗自恶心,面上却佯装不知,只道正事:“陛下,臣历尽千辛万险,经过九死一生,才查探到扶摇侯谋逆之事。刚开始臣也不信,直到臣像陛下一样,亲眼见到扶摇侯与那襄王季意然相互勾结,才忍痛接受了事实。”
熹王满眼心疼地又抚上了洛秋离的手,叹息道:“爱卿,受苦啦。”
洛秋离忍着自手指传来的恶寒,温文一笑:“为了陛下,臣即使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这时,他借故口渴找婢女要了杯水,才脱离了那色胚的魔爪。
熹王见自己对他又是看得到吃不到,不禁有些气恼,又暗自觉得刺激,一时心神荡漾,神思恍惚。
洛秋离哪管他此刻脑中那些龌龌龊龊的想法,只想速战速决,离这色胚远一点。否则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陛下,不知您想如何处置扶摇侯?”他放下水杯,眼底闪过一丝试探。
熹王沉吟了一下,目露不忍:“他毕竟是孤的亲弟,李将军曾劝孤对于动摇国本之事不能有妇人之仁,但这多年的手足之情毕竟深厚,所以这几日孤还在考虑。不知爱卿有何建议?”
“陛下,此事既是国事也算家事。若是国事,臣当然有发言的权力,但若算作家事,臣就无话可说了。所以对于扶摇侯这件事的处置,还是要看陛下如何对待。只是臣不得不说一句,在探查的过程中,臣查到扶摇侯不仅要谋逆,还要弑君······”弑君这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浅浅的试探与轻微的挑衅。果然立刻令那熹王变了脸色。
就算是再昏庸无能的君主,对于权力与性命这件事都是极其敏感的。因为正是这两样东西才使他有了此刻的逍遥快活,恣意而为。
“这些是我从他的那些红粉知己处搜集来的证据,臣认为一个男人在意乱情迷之时对于枕边之人所说的话才更加可信。还请陛下过目。”
熹王接过洛秋离递上的一个木盒,打开后果然眉头深锁。他翻看了几下,一把将那木盒掷在地上,大声怒吼道:“这个逆臣,他怎么敢·····”
屋内所有人见状,立刻跪倒在地。个个低眉顺眼噤若寒蝉。
洛秋离是跪得最快的那个,却故意假装不稳摔在地上。
熹王见状立刻将他扶起,同时投来关切的目光:“爱卿,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摔着了没?”
洛秋离故意装作强忍住疼痛的样子道:“回陛下,臣没有大碍。只是被扶摇侯打伤的地方还没有痊愈。”
“你被他打伤了?打伤了哪里了?快给朕看看。”熹王李晟桐虽然对洛秋离别有所图,但也正是这份别有所图令他对他的关心更加真切。
洛秋离克制住内心强烈的反感,将自己的裤子撸起,露出膝盖上红肿的伤痕。咬牙道:“臣已无大碍,让陛下担心了。”
熹王看着那两条笔直健美的玉腿上有两块触目惊心的青紫,眼含不忍道:“他还伤没伤到你其他地方?”
洛秋离见他目中仍与余地,遂了解到李慕歌为何让他亲自出马了!谁说天家无亲情?我看这熹王对他弟弟倒是情真意切的紧。
他在暗中深呼吸了几下,心道:算了,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跟你拼了!
于是他将外衣一脱,露出背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结了痂,变为淡粉;有些却仍未愈合,沁着血丝;伤口深深浅浅,纵横交错,令熹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他趁机又补上一句道:“侯爷抓住我时,他说···他说···”
见他神色闪烁,与其吞吞吐吐,熹王的神色渐渐转为阴郁,声音也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危险:“他说什么?”
洛秋离见时机已到,于是将最后一根稻草果断抛出:“他说就算我是您最宠爱的臣子,在他面前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