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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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冀,南连淦水,兵家用武之地,知州谢鲲俊才星驰,绥怀远近,出生世家却无门第之见,想必与你投契。如今的天下十里不同风,将军日后握重兵,居要塞,苍山远眺,三分天下有其一,是攘外还是安内,孰轻孰重,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她简便俏丽,说话直白,毫无避讳,白雁声心头突突直跳,纵然舌灿莲花,面对这样一个剔透如水晶的女子,竟然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刘解忧见他愣在那里,不由又微怒道:“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白雁声一辑到地,心悦诚服道:“雁声今日才知世上人全都瞎了狗眼,认为女子不如男子。女子实在胜过男子太多。”
金刚桥白将军府,五更天出来了两个披大氅,蒙头蒙脸的人,迅速上了门口的一辆八宝香车。刘解忧听马车启动,方才放下兜头的风帽,掀开帘脚,恋恋不舍地从缝隙往外看。
李景元远远坐在一旁,含笑低声道:“公主果真看不上我表弟?”
刘解忧柳眉又是一竖,摔下帘子,待要发作,又觉得假得很,最后又是苦笑又是恨恨道:“真是便宜了谢连璧那个小妮子。”
李景元眼珠一转,问道:“公主是说谢鲲大人的国器掌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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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解忧往身后靠垫上一歪,懒洋洋,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李景元听她轻描淡写道:“他不是要做李靖。你却做了一回红拂。只是不知他承不承你的情。你也好大的胆子,放走段晖的心腹大患,仔细他没好果子给你吃。”
李景元此时洗去了脸上的脂粉,眉毛剃光了稍减几分男子英伟之气,不过清清爽爽看着还算有几分精神,解嘲一笑:“他承公主的情便可以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下臣只有指望公主庇佑了。”
清晨邕京北门的城门郎刚从值守的城墙上下来,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驶来一队车马,铠甲铿锵,刀光如雪,领头的骑匹白马,马上是个全副甲胄温文尔雅的青年,朗声道:“紫金中郎将白雁声领旨携家眷部属往徐州赴任。”一面递交了手卷文书。城门郎验过无误,交还与他,恭敬道:“白将军,此时天光尚早,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不如您在旁边馆舍稍等,喝一壶早茶,城门一开小的立即让您通关,也不会耽误您多少行程。”
青年脸色沉了下去,他身后一骑走上前来,马上之人更是容颜胜雪,低头温声道:“这位将军,方才通关的文书你仔细看过了是么?”
那城门郎得他一声“将军”受宠若惊似得连连点头:“看过了,无误。”
那人目中含笑道:“上面有东宫殿下手书,写着得旨速往,我家将军半宿未睡,三更动身,如今兵荒马乱,若是让人知道是在这里耽误了行程,以致不能迅赴戎机的话……”
那城门郎脸僵了一僵,点头哈腰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那是那是,我这就吩咐人开门。”于是一阵忙乱,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任由这一队人马自在离去。
白雁声走了里许,驻马揽辔,回首遥望邕京的黑土城池,久久不言。
孟子莺待在一旁,正要开口讥讽他是不是舍不得解忧公主和驸马的名号,冷不防瞥见他挽着缰绳的手青筋毕现,心中一动,于是道:“你是不是担心杨难当将军的安危?”
白雁声点头,目中带着浓浓忧色。华阳公主说段晖要清洗裴党,他虽然走脱了,但是还有许多忠臣之士前景堪忧,另外还有李景元一家,拂逆段晖,也不知会招来什么灾祸。
孙叔业兄弟打马上前,道:“如今我们身单力薄,以后再徐徐打探吧。李大人好歹和段晖有姻亲关系,且放宽心吧。”其实他们心里都是雪亮,奸相总比昏君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完补个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寒露
崇明十四年秋,益州王府过云楼,轻薄的软烟罗下,巴蜀王孟烨的长子孟子攸正在熟睡。睡梦中他又变回十五六岁的少年,夏日新篁初成,绿荫照人,他靠在高高的竹枝上面,看着竹林外的一方池塘,那里菡萏怒放,碧荷伏波,香远益清。竹林外的石径那头走来一个中年妈妈,手里牵一个四五岁的垂髫小童正抽抽噎噎地哭着。那妈妈一路走一路数落着他:“九公子,不是我老妈子嘴碎,您就不能饶饶我,看见五公子、六公子就绕着走,别去凑热闹成吗?明知道大公子不在,还往刀口上撞,真是待我们多操心。”那小童脸上被墨汁划得猫狗屁股一样凄惨,哭得更是凄惨。
许是哭声大了些,从水阁里闻声跑出来一个黄衣服的少女,那老妈妈看见了,连忙把小童抱在怀里,卷起衣袖在他脸上狠擦两下,疼得那小童龇牙咧嘴连哭都忘了。
少女远远地迎过来冷声道:“王妈妈,别擦了,我早看见了。我家小九不争气,带累您老人家了,赶明我们夫人给您请罪。”
那王妈妈吓了一大跳,忙道:“碧鸳姑娘,您看您说的,我们是下人,这不应该的吗。折煞老奴了。”
那少女从她手里接过小童,上下打量她,更是冷若冰霜:“您记得就好,什么看见五公子、六公子绕着走,这话别再让我听见了。”
那妈妈脸刷地白了,连连跪下磕头告罪,碧鸳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待走到水阁外面,放下小童,见左右无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绢帕在水边浸湿了,给那小童洗脸。边洗边问:“小九,大公子出外远游还没回来,你为什么定要去学堂?老五、老六欺负你,先生都不管吗?”
那小童余悸犹在,犹豫片刻,从袖管里掏出几个黄橙澄的东西,小声道:“娘娘生病了,大夫不是说金桔止咳润肺,学堂里有。碧鸳也吃。”
碧鸳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清澈明媚的眼睛里聚满了泪水,不由紧紧抱住他。
孟子攸只听耳边有妇人的声音:“大公子,醒一醒。”他倦眼初睁,烛影摇曳,晕染得软烟罗帐子水墨丹青画一样云山雾里,绿荫映人。妇人衣衫整齐,薄梳云鬓,轻点胭脂,坐在床头笑看他道:“大公子惊梦了吗?一直听你喊呢。”
孟子攸望望窗外,晨曦渐透过窗纱,外面好鸟相鸣,嘤嘤成趣,于是坐起身来道:“什么时辰了?我睡迟了。”
碧鸳拿过衣服披在他身上:“还早,不如再睡会。”
孟子攸摇摇头,又问:“听见我喊什么了?”
碧鸳正服侍他穿衣,一愕,遂转过脸去。
孟子攸见了,心中暗叹一声,一手揽住她腰身,觉她颤得厉害,连带着鬓前新簪的一朵萱草花也弱不胜风,便岔开话逗她道:“好香,此花亦能助娇态。”碧鸳回过头来,红着眼圈啐了他一口。
他一早起来,早饭也没用,赶着去萱瑞堂给雷老太君请安。昨日重阳开席,老太君因见大孙子回来一时高兴,多吃了两个团子,积了食又受了凉,闹了半宿。以沈夫人为首的妯娌媳妇们更是天不亮就跟过来伺候。孟子攸绕过五子登科的照壁,早有眼尖的看见去报,他走到廊下解披风的功夫就见沈夫人带着一群媳妇丫头从里面出来。请过安后,只听沈夫人道:“老祖宗还没睡醒,今日就免了,你且去见你父亲吧。”
孟子攸恭恭敬敬弯腰道:“孩儿知道了。”一旁人又忙不迭给他重新披衣,沈夫人略看他两眼就又进去了。
妯娌媳妇都知道,沈夫人出身金针世家,大家闺秀,当年因为怀了大公子身子不便而失宠于孟烨,后来大公子生出来沈夫人也没有亲自哺乳,母子俩形同陌路。虽然后来沈夫人又生了五公子,但是孟烨的侍妾一房一房地娶,新欢不停,旧爱不离,一心一意的夫妻时光却再难回头了。
孟子攸离开了萱瑞堂,就绕道往北去讲武堂,孟烨最近几年都住在那里。讲武堂前兵戈林立,左边一个浅池,阑干上刻着“解兵池”三个朱红大字,应是新添的。
孟子攸看了略一忖度,解下腰间宝剑,抽出袖里匕首,欲往池子里扔,旁边的随扈连忙走过来伸出双手,谄媚道:“大公子的宝刀交给小人保管就好了。”
孟子攸眉眼一弯,算是道谢,那随扈红着脸接过兵器退回一边。通报的家仆引他往后堂去,进了里面的院子,见一个年逾五旬的壮实汉子坐在堂前用膳,两边陪着两个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看见他来,都起身行礼,道:“大哥来了。”
“五弟、六弟”孟子攸朝他们点头致意过后,走到孟烨跟前下跪磕头。
孟烨放下手里筷子,皱眉粗声道:“快起来,你跪着老五老六还吃什么饭。”
孟子攸告罪起身,在孟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坐下,有侍婢给他添菜添粥,他不过略食一二便住了手,惹得孟子骞、孟子轩都跟着停下了玉箸眼巴巴望着。
孟烨用完膳,做了个手势,孟子骞、孟子轩都请退了。二人出了讲武堂,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径直往树林深处走去。此时正当深秋,层林尽染,脚下落叶厚厚一层,沙沙地响。五公子是孟子攸的嫡亲兄弟,六公子却是姨太太所出,兄弟两人都长得像孟烨,身材魁梧,国字脸相貌堂堂,却都比孟子攸少了几分文气。孟子轩此时压低声音问道:“父王叫他回来的么?是为何事?”
孟子骞站在树荫底下,目光四处扫视,口中却道:“不然他舍得回来?还不是为了下江打刘慕父子一事。他一心想取了襄阳,北望中原,遏住巴蜀的喉咙,父王又怎会不知。”
孟子轩迟疑道:“父王治不住他吗?他敢不听军令?”
孟子骞收回目光,一脸又是鄙夷又是啧啧称奇的表情:“去年父王要先建尊号,号召义师,他还不是不愿意么。留守留守,大夏都快没了,还留守得住荣华富贵吗?”
孟子轩看着他颇有点讨好的意味:“五哥在父王面前最说得上话,难道不去进言?”
孟子骞弹走袖上的一片落叶,冷笑道:“亲父子都谈不拢,我们要说什么。等父王腻味了他那副腔调,你且看他的下场。”
孟子轩犹疑道:“如今府里能带兵的他算是头一个,将士们又愿意听他的号令。只怕父王还要仰赖他打江山。”
妇人多爱幼子,孟子骞仰仗也是沈夫人亲出,心里暗存了“易嗣远比废储容易得多”的私念,拍拍弟弟的肩膀温声道:“这天下难道少了谁就不成天下了吗?说起带兵,六弟的寒江孤影剑也练到第八重了,难道会比他差吗?”
孟子轩脸上微露喜色,口中却道:“到底兄弟一场,五哥不比我们出身低贱,同室操戈素来是大忌。”
孟子骞扬眉望天,冷冷道:“兄弟,他何曾当我们是兄弟。他眼里只有小九一个。你看不见他一举一动笑得那个样子,小九跟他如出一辙。”说到这里自觉失言,忙正色道:“六弟不要顾虑太多,再不动手,等他成秦王,我们可就是玄武门下的孤魂野鬼了。”
饭后孟烨只略问了问荆青的情况,留孟子攸多住些日子散心,就打发他走了。孟烨外表粗犷,内里却粘滞多疑,父子之间也不能尽言,过去常常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动刀动剑。近年来年岁愈长,性子稍做收敛,却还是本性难移。
孟子攸四处走走问候,待回到过云楼竟还没到午饭时间。这过云楼原为孟烨夫妇所居之处,开府之后便留与孟子攸居住,孟烨另外修建了豪华的轩室居住。
窗里幽兰,窗外修竹,竹覃凉床,浮瓜沉李。孟子攸在后院藤椅上坐下,双手枕于后脑,欣赏这无边秋色。他自十三岁起就出府言事,戎马倥匆征战南北,二十年来不曾有片刻闲暇,忽然三十已过,人界中年,而膝下尚无半子,遂生出了倦怠之心。
孟子攸在家里住了两日,雷太君的身子也大好了,他正预备着第三天清晨去向父亲请辞,夜里却忽然被叫醒了。碧鸳头发散着,披着外衣,身后丫头拿着灯笼,低声道:“王爷请你去讲武堂。”孟子攸披衣而起,步出门外,廊下等候着王府大管家沈芮,带着几个随从,看见他连忙磕头请安。孟子攸一面走一面问什么要紧事,沈芮口风甚紧,只说到了就知道,孟子攸心便往下一沉。
果然,人还未到讲武堂前,老远便见灯火辉煌,再走几步连着孟烨咆哮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孟子攸赶忙上前请安,话没说完,人还跪在地上,额头上已被一物砸中,火辣辣地疼,定睛一看,原是块碧玉砚台。只听孟烨咆哮道:“带兵带兵,带了二十年的兵,养出这班骄兵悍将来了,竟然敢谋反,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巴蜀王了?!”
沈芮连忙使唤丫头扶起孟子攸,忙着打水抹脸。孟子攸抬头四下张望,堂前已聚了七八个兄弟,都站着不敢看他。孟烨的参军李致远,也是他的心腹幕僚,正在一旁劝着。
孟子攸擦干了额角墨迹,弯腰作揖道:“父王,是出了什么大事。”
孟烨气的口不能言,指指李致远,李致远会意道:“大公子,方才五百里急报,荆州城的鲁安臣将军易帜了。”
孟子攸脸色纹丝不动,声音清畅如泠泠琴瑟,道:“换了谁的旗帜?”
李致远心中暗赞,也冷静道:“换了刘慕父子的旗帜。”
孟子攸埋首盘算。孟烨在堂前虎皮地毯上困兽般走来走去,边走边咆哮道:“一定是裴秀老鬼那班兵搞得鬼,我当初说过要赶尽杀绝,偏偏你非要说什么治荆要用荆人,这下好了。”
孟子攸抬头道:“我走时荆州城一切安好,尚无乱迹,是否是误报?若果有此事,荆州兵不过十之二三,又不处关键,辖制也非难事,孩儿这就星夜回驰看个究竟。”
“你站住!”孟烨爆喝一声,双手叉腰,圆睁眼睛看他道:“你治军不严,还没有治罪,想往哪里走?此事不敢偏劳大将军了。老六老七你俩带兵符去荆州平叛,即刻起身。”
孟子攸眼皮轻跳了一下,忽觉深秋寒意袭上身来。
孟子轩与身边的孟子骞眼神交接,连忙跪地恳切道:“父王,一事不烦二主,荆州兵都是大哥当年带出川去的,没有帅印怎能听命与我。就是有,孩儿也万万不敢。”
孟子攸眉眼一弯,从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