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阳春-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不料那男子后来死了,慕紫菀无处可去,你父亲便带她回了京城,安置在别府里生下那小杂种。」
说到这儿,冷笑连连,「嘿嘿,你父亲人前从来一副尊贵之态,暗地里却尽干些龌龊勾当,他一早看上慕紫菀,那孩子一生下来便认作自己亲生,连皇家脸面也不顾了,硬将个杂种变成了皇子皇孙,连宗人府也瞒了过去,不过是为着将心上人哄到手里。那狐狸精本就没了依靠,见他肯照应儿子,自然便顺水推舟成了好事。哼,可惜他们瞒得了天却瞒不了地,那府里的下人们只当慕紫菀怀的是你父亲的孩子,可陪护在你父亲身边的几个亲卫却是跟他一道从江南回来的,其中情形自是一清二楚。你父亲顾什么主仆情谊,不愿杀人灭口,只拿银子官职封了那几人口舌,打发了事,只是他如今一死,人家银子用完了,这桩旧事却不会再为他兜着。」
她言之凿凿,兼且有纹有路,可见绝非空穴来风之词,到这时节,已容不得怀舟不信,一颗心冷得缩成一团。
褚妃说得兴起,丝毫不曾留意怀舟脸色大变,继续道:「你父亲一共四个贴身亲卫晓得这事,他娶了慕紫菀后便将这几人都外放做官去了,其中有个叫做牛必成的,离开王府后去了涿郡做游骑将军,几年前因吃空饷让兵部革了职,如今又回了平京。这人原就同你二舅熟识,现下他穷困潦倒,急欲寻个靠山东山再起,便同你二舅说了此事,只道愿做个人证换个一官半职。你两个舅舅拿不定主意,便买通这里守卫报信与我,我思来想去,只得先将你找来说一说。」
说着捉紧怀舟手臂,「孩子,你现下是亲王之尊,又是太子亲信,许个官职还不是轻而易举,便如了那牛必成所愿,叫他去跟宗人府讲明实情,待查清此事,我便可脱了这戕害皇孙的罪名,从这里出去了。」
怀舟自负定力过人,却再想不到也有怕得发抖的一天,便连声音也颤了起来。
「母亲,那牛必成是真有其人吗?他这些话是信口雌黄还是真有其事,儿子需见见他好生问个明白,不然闹到宗人府去,若是他所说非真,父亲固然地下难安,儿子也难免蒙羞,贻笑人前。」
褚妃点一点头,「我儿说的是,是该先去见见这牛必成,若有甚人证物证还在,也好先找出来以备宗人府查验。」
想一想,道:「我是不知这人住哪儿,你二舅应是晓得的,你去问他吧,早些找着人,带回你府里安置吧。」
「儿子省得了,」怀舟强作欢颜,安慰道:「母亲放心,儿子必将事情弄个明白,还母亲一个公道。」
褚妃原是心如槁木,如今突现曙光得救有望,喜不自胜之下神采竟也恢复几分,宛然又是当年风姿绰约的王妃风范,笑吟吟将怀舟搂在怀里疼爱。
她许久不见儿子,正事说完,正要再讲些家常,却听外面李元旺敲门叫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可不行了。」
怀舟在此已有顿饭功夫,确然不能再行逗留,褚妃恋恋不舍拉儿子站起,道:「你先去吧,咱娘儿俩相聚也不在这一时,事情办妥了,以后有的是日子。」
「是,母亲保重,儿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怀舟再看母亲一眼,咬牙走了出去。
出了后院,怀舟停住脚步看向李元旺,「方才我和娘娘在房里说话,你都听见些什么?」
李元旺一顿,陪笑道:「王爷和娘娘的话小的哪儿敢听啊,再说了,芳蕊姑娘扯着小的站得有八丈远,兔子耳朵也听不见啊。」
怀舟嗯了一声,缓缓道:「你倒是个识进退的,如此甚好,今日之事不用我嘱咐,想来你也知道该当如何。」
李元旺立时一脸正色,指天发誓,「王爷放心,小的一张嘴再严实不过,若从我嘴里漏了风声,管叫天打雷劈。」
怀舟淡淡一笑,「倒也不用发这毒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这奶兄弟的,日后你好生照应娘娘,我绝不亏待你就是。」
李元旺要的便是这一句,欢天喜地之余不忘差事,稳稳当当将怀舟送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这一趟夜访清莲观竟访出这么个结果,怀舟措手不及,心乱如麻之余却不敢耽搁,翌日便找上褚家问二舅褚廷仁那牛必成所在。
这褚氏兄弟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褚家式微,他兄弟俩想要再光耀门楣,自己是力不从心,虽有长姐贵为皇后,奈何不大照拂娘家,太子又与两个舅舅疏远,偏这时冒出这么档子事来,弄的好了,二姐脱了罪名便是安王府太妃,必定同娘家亲近,捎带上怀舟这位王爷外甥,自然有的是好处,因此这褚氏兄弟一见怀舟前来,先就喜上眉梢,不许催促便说了那牛必成落脚之处,褚廷仁还欲亲自陪着过去,却叫怀舟拒了,只道需隐秘行事,人越少越好,这才叫两个舅舅留了步。
天擦黑时,怀舟一个侍卫也不带,独自来到城南武家祠旁的一条小巷里,找着左首第二家门户敲了敲门。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旁边几户人家俱是炊烟袅袅,只眼前这一户不见烟火气,怀舟等了一阵儿不见人应门,心念一动,望了望巷子里无人,推门而入,进到了宅子里。
这宅子只一进,两间正屋外再无其他,不光院门未锁,屋门亦是虚掩。怀舟进屋转了一圈,见屋里甚是简陋,桌上茶杯都是崩了口儿的,看得出姓牛的手头拮据,故此门也不锁贼也不防。
环视一周,没见着人影,怀舟思忖着牛必成应是外出未归,便捡了个干净凳子坐下等候。
等了有顿饭功夫,院门吱呀一响,一人进了院来,手上提着个酒壶,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晃地往屋里走。
此刻天已全黑,怀舟并未点灯,这人也不觉察,进到屋里把酒壶往桌上一撂,优哉游哉掏出个火折子,待蜡烛燃着,这才惊觉对面坐着一人,登时吓得向后一跳,仓琅琅拔出腰间佩刀,指着怀舟道:「谁?」
怀舟也不站起,就着烛火打量,见这人四十余岁,四方脸上一把连腮短鬓,刀鞘上刻着熙朝虎翼军的徽记,便知必是牛必成无疑了。
「你就是牛必成?」
怀舟微服来访,只穿了一身淡蓝薄绸,乃大户人家公子常见的打扮,一件配饰也无,只是再怎样寻常的装扮也遮不住一身气势,牛必成仔细看看来人容貌,愣了一下,忽的便晓得了怀舟身份,放下腰刀,试探着问道:「小王爷?」
怀舟见他认出自己,点点头,「你倒聪明,认得出本王。」
牛必成再想不到怀舟竟然亲至,慌乱过后便是一阵暗喜,陪笑道:「这有什么认不出的,小王爷样子生的同老王爷一模一样,小的一见便知是主子到了。」
一边说一边倒水沏茶。
他屋里极少举火,一时间哪里找热水去,那壶里倒出来的水早凉了,怀舟也没心思喝,径直道:「今儿个我来便是想问问你,你和我舅舅说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牛必成自然清楚怀舟来意,他费尽心思找上褚家兄弟,便是想借此事讨些好处,这时见怀舟亲来,知这买卖是做对了,欣喜之余却故意道:「不知小王爷说的是哪件事?」
怀舟扫他一眼,忽的冷笑,「你打量我是你老主子那般好性儿呢,容得你跟我卖关子?你要说便说,不说也由得你,却莫指望从我这里得上一星半点好儿去。」
他脸色一沉下来,宛然便是雍祁钧在世训斥属下时的面孔,牛必成猛然间吓了一跳,几要疑心老主子复生,登时就蔫了,慌忙道:「小王爷莫怒,小的晚上灌了些黄汤回来,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件事,现下记起来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怀舟抬起眼,冷幽幽一双眸子盯住了牛必成,缓缓道:「你说怀风不是老王爷的亲生儿子,可是真的?」
夏日里,牛必成让这双眼看得竟出了一身冷汗,战兢兢答道:「千真万确,那孩子确然不是老王爷的骨血。」
答完了,好半晌不见怀舟做声,烛光下,只见对面一张脸阴晦不明,牛必成正忐忑难安,又听怀舟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
牛必成不敢怠慢,想了想,道:「那得从十八年前说起了,那年江南几府接连出了几个贪官,府库亏空,皇上急了,便要王爷去江南坐镇,一是查办污吏,二是收缴拖欠税银,通过漕河尽快运抵京城。」
说话间,见怀舟凝神听着,并无不耐,稍稍放了心,一面回忆一面道:「那年三月王爷到的苏州府,一个多月便斩了几个州官,整顿吏治过后便着手收税。到了五月份,差事办得顺当多了,王爷有了闲暇,便经常出外游玩。一天外出时撞见了旧日好友,是位叫做阴七弦的公子。这位阴公子应是同王爷颇有渊源,小的当时随侍王爷身侧,听王爷唤他七弟,极亲热的。当时阴公子成亲不久,他夫人姓慕,便是慕紫菀了。」
听到这里,怀舟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瞬息即逝,黯淡烛光下,牛必成只道自己眼花,径自讲下去。
「这位阴公子似乎颇有来头,尽同王爷说些江湖中事,小的也听不大懂,只是言谈中透露出来,阴公子似是遇了些要命的麻烦,不能照顾妻儿,因此送夫人回无锡娘家待产,却不料泰山泰水一月前均生病过世了,夫妻两个便滞留在了苏州府。
说也怪,这位阴夫人王爷竟也是识得的,一照面便叫出闺名,阴公子竟也不生气。后来王爷便要阴公子将夫人留在他苏州的府邸里,说是会帮忙照看,免得阴公子的对头祸及夫人,阴公子想了想便答应了,将夫人送进王爷行辕,自己走了。」
「那时阴夫人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偏巧父母双亡,丈夫又不在身边,精神不大好,王爷便日日陪着她。要说阴夫人容貌顶多堪称清秀,与褚妃娘娘那是没得比的,偏王爷极是殷勤,小的那时跟在王爷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从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有一天王爷喝醉了,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望着阴夫人住的屋子自言自语,小的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好像是王爷还没成亲时在江南学艺,一次出外游玩中了毒,是这位阴夫人救活的,王爷对人家一见钟情,还曾上门求亲,却不知怎的,阴夫人没答应,后来王爷奉命回京成亲,这才没法子离了江南,没想到这回再见,当年的慕姑娘却已成了阴夫人。」
「后来又过了两个月,阴公子家的下人前来报信,说阴公子让对头害死了,阴夫人一听就晕了过去,险些小产,王爷招了全苏州的名医救治,总算保得大小平安。阴公子是王爷好友,按说王爷该当伤心才是,可那阵子却总见王爷笑眯眯的,开心得很,这下人人都看得出王爷心意来,想着府里过不多久便要添个侧夫人了。可谁知没过俩月,那位阴公子竟然回来了。」
听到这里,怀舟便是一怔,「回来?不是死了吗?」
牛必成嘿嘿一笑,「小的当初听到这消息,也跟小王爷一样,惊讶得很,王爷更不用说,脸色煞白,好半天都没言声儿,待缓过了神,便屏退了所有下人,独个儿在花厅见阴公子。小的瞅着王爷样子实在骇人,当时便多了个心眼儿,悄悄跟在了后面,他们两个说话时,小的便在花厅后窗外偷听。」
「原来那阴公子因对头太厉害,前些日子是诈死躲了起来,趁那对头得意忘形之时再暗中设计要了对方性命,待一切料理停当便赶来接回夫人。小的听到这里,想着王爷这下可要难过了,谁知王爷却对阴公子说他夫人已因小产亡故了,还责备阴公子不该诈死吓人,平白害得夫人伤心丢了性命。那阴公子一听说夫人没了,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小的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副伤心之态,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牛必成一面说一面叹了一声,忽见怀舟面色阴沉,一串儿怜悯之语又都咽了回去,接着道:「那位阴公子悲痛之下踉跄着走了,王爷便赶忙命人将阴夫人带出府去安置。过几天阴公子又来,向王爷索要夫人遗体,王爷不知从哪儿弄来具女子尸身,装在棺材里给了阴公子。那时才入秋,天气还热得很,尸身早就烂了,阴公子也不疑有他,运走了棺椁安葬。那时差事早办完了,他一走,王爷也便立刻整装回京,将阴夫人一并带了回来,安置在南郊那座别苑里。过不多久,阴夫人生下个男孩儿,王爷给起个名字叫做怀风,便是小王爷如今这位兄弟了。」
听到这儿,怀舟原有的一丝指望也没了,只觉一颗心坠得厉害,耳听得牛必成往下讲去。
「孩子一生下来,王爷便向阴夫人求亲,说愿代七弟照顾她母子,阴夫人先是不答应的,可日子久了架不住王爷水磨工夫,又见王爷待孩子实在是好,也就允了。」
「那府里伺候的下人可都知道孩子身世吗?」
「不知,王爷称呼阴夫人时从来都是叫闺名,待孩子又万般疼爱,人人均当阴夫人是王爷在外纳的新宠,孩子是王爷亲生。」
怀舟眼神一凛,「除了你,还有谁知晓此事?」
牛必成伸出三根指头,「除了小的,只有三个,费子峰、肖桂友和龙海,均是当年随王爷南下的侍卫。王爷迎娶阴夫人后,给费子峰、肖桂友和小的各安排了官职,又给了一笔银子,打发小的们离京。肖桂友和费子峰眼下就在振武军中效力,至于龙海,小的就不知了,尚在江南时他便因老母病重辞了侍卫一职回老家去了,小的再没见过。」
怀舟至此再无疑虑,只听得浑身冰凉,半晌说不出话。
牛必成说了这半日,早已口干舌燥,倒杯茶水咕噜噜灌下肚,一抹嘴,见怀舟木呆呆坐着,只道这小王爷太过震惊一时无措,不由催道:「小王爷,褚妃娘娘可还在清莲观圈着呢,您早些拿定主意,娘娘便早一日出来,小的也别无所求,不过想官复原职,只要您跟兵部说上一声,小的立刻便去宗人府作证……」
他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人影一晃,心口便是一凉,低头一看,方才入鞘的腰刀竟被抽了出来,刀刃直入自己胸膛,外面只露出一截刀柄。
这一下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牛必成连个「啊」字也未及叫出便身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