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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断阳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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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两日便是太后寿诞,长公主这些时日忙于贺仪,少有闲暇过问定远,不成想便闹出事来。她于这幺子最是爱宠,虽说南越世子荒郊醉酒无伤大雅,但一想及儿子微服出游连个侍卫也不带,这要是碰上强盗剪径可如何是好,登时后怕起来,当下命人传定远同怀风进宫,疾言厉色好一通数说。
  两人昨夜酒醒后本已遭怀舟一番呵斥,现下又遭训诫,连太后亦不肯帮腔求情,不免有些灰溜溜的,齐齐耷拉着脑袋认错。
  长公主斥骂完,想着这小哥儿俩均是淘起来翻天覆地的主儿,凑在一块儿终是叫人不得安心,于是沉下脸,命幺子搬出安王府去同父兄居住。饶是定远如何央求,也只得垂头丧气让南越王押了回去,剩下怀风干瞪眼。
  怀风同定远经这一番敲打,着实老实了两日,紧接着便是太后寿诞,一连三日举国同庆,平京城内外更是一派热闹非凡。
  因此次还有十余国外使来贺,为防范外朝使者借机安插细作,怀舟督察京城内外,忙得是马不停蹄,每每回府已是夜半时分,身子乏透之余,安歇前犹不忘来怀风屋里看上一眼,掖一掖被角。
  他手脚轻便,怀风熟睡之中不易觉察,只在每日清晨才发觉床头多了一包品香斋的松子糕,又或百味坊的龙须酥,俱是自己爱吃之物。
  他晓得是哥哥下值带回来的,当下踞床大嚼,吃得饱了去敲怀舟房门,却总见屋里空空,人早已出门去了,如此数回,怀风过意不去,这日特意起个大早来到怀舟屋前,轻轻将门推开条缝向里张望。
  怀舟起床后穿戴妥当正要出门,却见怀风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不觉诧异,瞟一眼窗外,见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知道并非自己迟误,乃是怀风这懒虫伸腰,破天荒的早起了一遭。
  「有话就进来说,堵着门口像什么话。」
  怀风笑嘻嘻推门进来,「我这不是担心哥哥还睡着,怕搅你清眠嘛。」
  「我这些日子何曾有过清眠。」
  怀舟哂笑,问他,「这才卯时,不睡你的懒觉,这么早找我作甚?」
  怀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嗫嚅道:「我这些日子玩的过了头,都没去帮哥哥办差……」
  他年纪还小,并未授官,只由太子发话在九城巡防司挂了个闲职,一来为他找个事儿干,二来也是放在怀舟眼皮子底下拘着,省得生事,倒并非当真要他尽忠职守,故此这些时日他耽于玩乐,怀舟却未责备一句,这时见怀风主动请罪,不免取笑,「幸得我手下只你这么一个散仙,还供养得起,不然,天大差事也误了去。」
  「那个……我知道错了,」怀风讪讪地往前蹭了蹭,陪笑道:「从今儿起我跟着哥哥一道上值去,再不误的。」
  怀舟见他自省,已觉欣慰,微微一笑,揉揉他脑袋,「有我在,哪里就用你操这份心了,只管同定远去玩就是。」
  「他出了正月才走,有的是玩的日子,也不在这几天。再说,外朝使臣这几日也该辞陛离京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我陪你打发了他们再去玩也不迟。」
  怀舟本来不大愿意同这弟弟腻在一起,平白招惹自己心乱,只是听怀风言语,自己这兄长在他心里俨然比定远更形亲近,又觉欢喜,也便不再阻止,轻轻点了点头。
  前院里,武城等几个亲卫正牵马候着,不多时,见怀舟出来,身后还跟着多日不见的武阳侯,忙齐齐躬身施礼。
  「王爷,侯爷。」
  怀舟接过自己缰绳,又命人将怀风的马也牵来,一行人列队上马除了府门。
  此际不过卯时三刻,天边一丝光亮也无,静悄悄街面上只闻马蹄敲地之声,火把掩映下,照见怀风被冷风嗖红的双颊,呼吸之间,口鼻中逸出的热气化作白雾,袅袅腾散。
  怀舟不敢多看,强逼着自己回过头,将背影甩给怀风,向前驰去。

  第十四章

  平京北城门外十里亭,细澜、北燕两国使臣相继离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送行场面登时冷清下来,寒风中,只剩了几名礼部官员并巡防司人马一行。
  怀舟目眺远方,望着两国人马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清楚,方沉声向身后的武城吩咐,「告知兵部职方司,来朝使臣已全数离京,归途之中的监视便是他们的差事了。」
  武城答应一声,问道:「东宫那边用不用知会一下?」
  「太子那儿我会去说。」
  怀舟回头扫视一圈,见一众属下人人脸带倦色,问道:「这月余都累得很了吧?」
  「不累……」
  「王爷忒小看咱们了,哪里就觉得累了……」
  「再累也及不上王爷您!」
  听这话音,一个个倒还中气十足,怀舟满意颔首。
  「哥哥,明儿个便是除夕,这下差事办完,总算松口气,可得有两日歇歇了吧?」
  怀风体贴哥哥辛苦,跟着忙前忙后足有半月,日日卯时起三更归,并未叫过半个累字,只是长久不得空闲,未免憋得难受,这时差事办妥,自然而然便盼着能松快一番,眼见怀舟心情不错,便上赶着追问。
  巡防司一众将士均是忙得月余不得歇息,不敢稍有怨言,只是眼瞅着过年,盼着歇上两天的心思却是人之常情,此刻见武阳侯替大伙儿问了出来,当下人人眼巴巴地瞅着上司。
  怀舟微微一笑,「从明儿起,各都指挥使带领自己那一营人马轮流值守戍卫京城,其余的人就都散了吧,好生回家过节,初四再行点卯。」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欢呼。
  怀舟忙碌许久,好容易捱到清闲一刻,回巡防司安排下年节期间值守事宜,之后便偷了浮生半日,与怀风提早回府,一到家躺下便睡。
  他这些时日未尝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心下松闲,有的是时候与周公纠缠,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八九个时辰,翌日巳时才被饿醒,穿戴整齐后往怀风屋里来。
  怀风屋门半敞着,内室里传出女子说话声,是银翘带着丫头丁香正拾掇床帐扫洒除尘,桌上焚着一炉奇楠香,满屋清芬。
  两个丫头见怀舟进来,放下手中物什,蹲个万福唤道:「王爷。」
  怀舟环视四周,没见着怀风人影儿,问道:「怀风哪儿去了?」
  「二爷一早起来会南越世子去了。」
  银翘将才沏的茶水呈上一碗,细细禀道:「前儿个南越王家的小世子遣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要请二爷过府品茶,二爷今儿个辰时初刻起的身,打扮停当便骑马出门去了,周管家叫了小厮佩茗跟着。二爷出门前本要跟王爷说的,只是难得见您睡个安稳觉,便没打搅,先走了,嘱咐奴婢待您醒了禀告一声。」
  「走前用过早膳没有?」
  「用过了,进了两个包子一碗莲子羹。」
  银翘是慕妃过世后老安王亲自挑拣来伺候幼子的伶俐人儿,于主子饮食起居极是上心,分内差事既办得妥帖,天长日久下来便也有了几分头脸,于两个年轻主子面前颇说得上话,不似其他奴才那般拘谨,回完怀舟问话,又笑盈盈道:「极少见王爷起的这样迟,早膳厨上虽一直热着,这时怕也不新鲜了,奴婢斗胆,叫厨房现炒几道热菜上来王爷用吧?」
  怀舟点点头,顿一顿,又问:「怀风说了他几时回来没有?」
  「二爷说晌午便回,今儿个除夕,咱府中年下时节晚膳开得早,二爷是指定回来跟您一道用的,想来也不会晚到哪儿去。」
  怀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由着银翘去传膳,自去书房中捡了本书看。
  书中时日易过,将一本兵书翻完,日头已是偏西,小厮正要进来点灯,叫怀舟拦住,「马上便要用膳,这里就不必点了。」
  撂下书本,怀舟步出书房,见府中下人已是来来往往忙碌起来布置晚膳,便信步进了花厅,叫来周管家问,「怀风可回来了?」
  「回王爷话,二爷还没回呢。」
  怀舟眉峰一挑,冷冷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派人去催催,大年下的,他要在别人家过节不成。」
  自雍祁钧过世,府中只得他兄弟二人,本就比不得别府人丁兴旺,逢年过节更是冷冷清清,有鉴于此,兄弟俩便格外注重这节令,每到节下,必定是要在府中一道用膳,方不致孤寂万分,虽只两人,却也其乐融融。
  到如今,怀舟习以为常,因此这时分不见怀风回来,便存了几分焦急,又想起定远,实是想不通怀风怎的竟和那黑不溜秋的猴精如此投缘,大年下的跑去喝的哪门子茶,更添几分恚怒,不由得眼神冷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周管家是伺候老主子多少年的人,一件怀舟这副模样,那是和雍祁钧在生时将怒未怒一个形状,便知这位主子是心下不痛快了,原本到了嘴边的劝慰之语立时咽了回去,改口道:「小的这便叫人去请二爷回来。唉……也许是二爷就在路上,说不得这便到了呢。」
  说完便赶忙叫个小厮骑了马往侯府里去。
  又过半个时辰,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花厅中只摆了几个冷盘,因怀风还未回来,热菜便一个也没上。
  怀舟一旁坐着,先头还稍觉饥饿的肚子此时已让火气灌饱,脸色便如天色那样一点点暗沉下来,周管家垂首候着,见怀舟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心中暗叫不妙,不禁埋怨起小主子怎的还不见回来,这可不是叫大伙儿陪着受罪吗,
  他正叨念着,先前去找人的小厮领着佩茗回来了,进门跪禀,「二爷跟南越小世子喝醉了还没醒酒呢,南越王打发小的回来跟王爷说,今儿个便留二爷住下了,请王爷不必担心。」
  俩小厮说完,半晌不见怀舟发话,又不敢擅自起来,便拿眼偷觑,只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得能结出冰来,吓得还未及打个哆嗦,已听怀舟缓缓道:「备车,去侯府。」
  武阳侯府建在城南,同安王府隔了半座城去,亭台楼阁占了整条胡同,若只怀风一人居住,确是冷清了些,只今年不同往日,南越王一家暂居在此,夫妇两人并四个儿子已是热闹,又有上百婢女仆役卫士亲随,端的是一片尊荣繁华。
  除夕之夜合府灯火通明,宴席之上,申屠氏一家和乐融融。长公主不耐酒力,只小饮几杯便端了茶在一旁笑看丈夫儿子赌酒行令,听管家通禀安王前来拜见,忙命人请进来,打趣道:「明儿个才算过年,侄儿倒是心急,今儿个便来拜我了。」
  申屠郴善饮,此刻正是微醺兴浓时分,越发笑意可掬,不待妻子说完,已命儿子拉怀舟入席,殷勤劝酒。
  怀舟执礼甚恭,先向南越王夫妇请安问好,这才道:「小侄家中已备下酒宴,只等怀风回去,不想小厮回说他醉酒,竟在姑母这里酣睡不醒,实是失礼,小侄唯恐叨扰了姑丈姑母,特来请罪。」
  「小儿辈醉酒份属平常,哪儿有什么失礼之说,」
  申屠郴性情豪爽,于妻儿面前向来无甚架子,待怀舟这太子亲信更是和蔼可亲,乐呵呵道:「真看不出,怀风生的秀气,饮酒倒爽快得很,我一坛百果露都叫他同定远喝了去,嘿,这酒入口绵甜,后劲却大,俩小猴儿醉得七倒八颠,只怕要到明日晌午才得醒了。」
  一面说一面命儿子们斟上一杯递与怀舟。
  「这酒乃我南越特产,贤侄也来痛饮几杯,醉了只管住下就是。」
  怀舟一颗心尽牵在怀风身上,哪有闲心品咂滋味,一饮而尽后随口赞上两句便道:「姑丈姑母有所不知,怀风有个脾胃失和的毛病,吃酒多了便要上吐下泻,醉后更甚,非得吃了药才镇得住,小侄一听他醉酒,便命人熬上了药,现下急于带他回去服下,不便多留,姑丈姑母一番好意,只得心领。」
  长公主一怔,叫道:「哎呀,这孩子什么时候添的这个症候,怎的也不说一声,尽顾着贪这口福,我若知道,方才非拦着不可,唉,真是小孩子家家,恁般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责完怀风又想起丈夫,接着骂道:「都是你胡乱撺掇,既知那酒后劲大,叫他浅尝一番也就是了,偏由着他性子喝,哪有你这般做姑丈的。」
  申屠郴想是受惯了妻子埋怨,一点不敢反驳,一径陪着笑认错,岂止没有王爷架子,便跟寻常丈夫相比也嫌太过软懦,怀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做人相公的,又是好笑又是诧异。
  长公主骂完,消了气,叫过次子定世,「你带怀舟去屋里看看他两个醒了没有,好生将你怀风表弟送回去。」
  定世比怀舟年长数岁,外贸酷肖其母,生的文质彬彬,性子却是南越王一脉相承下来的随和,怀舟跟在这位表兄身后,一路听他闲话些家常到了内院西厢。
  西厢房里两个宫女是怀乾派来服侍的,正坐在外屋凳子上细语闲聊,见两位主子进来,忙打帘让进内室。
  怀舟一进里屋,已闻到一股酒香,味道最浓郁处正是一张檀木大床,床榻之上,怀风同定远并头而卧,身上同盖一袭大红锦被,酣睡正沉。
  定远本就肤色黧黑,尚看不出什么,怀风却是双颊两团红晕,一看便是醉得狠了,身子侧着,将头窝进定远肩头,十分亲昵。
  看清两人形状,怀舟面色登时起伏不定,好在烛火摇映,定世倒无所觉,指着二人笑道:「今儿个本是请小表弟来品一品我南岳特产的岩茶,不料品来品去品到了酒上,这才醉倒两个猢狲。」
  又问两个宫女,「两人吐过没有?」
  较文静的那个宫女上前答道:「小世子没吐过,一直睡得安稳,侯爷刚躺下时干呕了几下,喂过两口茶也便压下了,之后再未醒过。」
  怀舟不发一言,上前掀开被子欲抱怀风起来,才揭到一半,动作便是一滞。

  第十五章

  锦被之下,怀风仅着一袭内衫,中袍与外褂已然没了踪影,万幸着在外面的一条墨绫夹裤未褪,用条猩红汗巾扎着,看不出异样,腰上搭着定远一条手臂,搂得正紧。
  「小弟这么大了,睡觉喜欢搂人的毛病还是不改,倒叫怀舟见笑。」
  怀舟僵硬一笑,不置一词,只是轻轻挪开定远胳膊,又叫过宫女问:「侯爷的衣裳是你脱的?」
  「是,侯爷外裳沾了酒渍,奴婢脱下后交与浆洗房的人收拾去了,一时不得烘干,那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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