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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暗卫攻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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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潜于阴’,督脉主阳,任脉主阴……他不自觉存想于这两脉,倒行逆施,放任流过督脉的内力,涌至双腿之间的任脉会阴。顿觉雄风根部发热,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这武功是有点邪,有点猥琐,但挺惬意舒服的。
  ‘人曰蛰龙’,他突然记起,武当派鼻祖张三丰有首《蛰龙吟》,上云,“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连张三丰也道阴阳要颠倒,他不再怀疑,旋即又憬悟,二公子所诵口诀,实出名门正派,是武当的上层内功心法,名为‘蛰龙睡功’。二公子有意点拨他,他便专心练下去,‘默藏其用,息之深深’,他认真地维持着曲膝侧卧姿势,将内力藏在会阴处,深呼吸再深呼吸,渐觉内息和心律,一个似虎一个如龙,一会缠绵,一会扭打,很是奇怪,好生热闹。他新奇地参悟着其中玄机,浑然忘却身外之事,冻伤的关节和肿胀的双腿竟不痛了。
  “秉剑,”有人拍了拍他,悄然问道,“你在作甚?”
  暗卫一唬得睁开眼,只见侍奉大公子的暗卫八蹲在他脑袋边,表情很是费解。
  司徒府邸的暗卫,各取所长命名。暗卫九擅刀,顾名带刀;暗卫一擅剑,名为秉剑;暗卫八擅琴,名为晓音。不过大凡暗卫,都是属于给刺客练手的消遣,生来就是为了以命换命,除了他们自己,鲜有人记得住他们的名字。暗卫八道:“本以为能见着带刀,没想到是你,还狗撒尿似的春意盎然抬着腿。”
  横梁下,四平八稳的大公子司徒嵩,正缓步踱近司徒雅的锦榻。
  “今早就换主了,”暗卫一窘迫至极,无声解释道,“晓音,方才二公子教我一套蛰龙睡功,练片刻比睡三个时辰还精神,趁这会儿,我教你……”
  司徒嵩掀开水纹似的锦衾,撩袍坐下。穿着亵衣的司徒雅依旧朝里侧卧,毫不觉冷。司徒嵩拍拍他的肩,关怀道:“二弟,太阳西斜了。”
  司徒雅怏怏转身:“莫担心,明天它还会到东边去。”
  司徒嵩失笑:“我担心的是你。昨夜爹和你说了甚,怎么今天你和三弟换暗卫了?”
  司徒雅抬眼看司徒嵩,不假思索道:“爹说,大哥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依为父之见,唐门千金颇为泼辣,甚合嵩儿口味,不如把嵩儿送到唐门,做个倒插门女婿,两家联姻,对付殷无恨也容易得多’。”
  司徒嵩吓了一跳:“唐铁娇那丫头横霸霸的,把我送去,我哪里还有命在!”
  “是,”司徒雅舒展四肢,打个哈欠,“因此,小弟就说,‘爹,大哥早已心有所属,何必强人所难,唐铁娇还是由我收了罢’。爹叹了口气,‘吾儿,此去唐门,你怕是九死一生、尸骨无存’,我说,‘长兄如父,我若不去,岂不是有负孝悌’。如此这般,我就把暗卫九送给了三弟。毕竟,一入唐门深似海。我是有进无出,用不着了。”
  司徒嵩动容,半晌问:“那二弟你,为何不把暗卫九送给我?”
  “大哥,”司徒雅恻然,“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
  “对,你给的太少。你明知道我心有所属,”司徒嵩突然俯身,拽住司徒雅亵衣襟口,压低嗓门胁迫,“就还有一样东西,你没给我。”
  暗卫一和暗卫八以蛰龙睡功侧卧横梁,看得瞠目结舌。
  司徒雅问:“什么?”
  “给我,”司徒嵩严肃道,“起床。”
  司徒雅侧睨窗外飞雪:“为何一定要我起床?”
  “因为唐门有床,”司徒嵩从椅背上摘下衣物抛给他,“东床快婿,当然有床。”
  司徒雅消沉接过:“大哥,小诈怡情,你不必当真罢。”
  司徒嵩心事重重:“千真万确,爹知道我们昨晚贸闯了藏剑阁。罚你我护送唐家主回渝州璧山。三弟和暗卫九也去。他们都收拾好东西,在府外候着二弟你大驾了。”
  “这么突然……当真头顶三尺有神灵,随便编个谎就给报应?”听见‘暗卫九’三字,司徒雅勉强振作了精神,拉开梨木衣橱,挑了两件斜襟素袍,“再说,唐家主毒霸武林、亲友如云,还需要我们晚辈护送?”
  “爹自有道理,”司徒嵩瞧瞧衣橱,里面整整齐齐叠得全是白衣,“二弟,你就没喜庆点的衣袍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谁……”他生生咽下“守孝”。
  “大哥有所不知,这是点绛派的规矩。”司徒雅在包袱皮里放上细软,转头出厢房到书房,挑来挑去,挑中《倦游录》、《浪迹三谈》等十余本,还似心有不甘。
  司徒嵩对点绛派知之甚少。他母亲玉芙蓉虽曾是此派掌门,但那地方形势奇峻,终年大雪覆盖,往来的又是凶神恶煞的大藩人,是非多,有去无回,在他看来,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相传点绛派中女弟子,倒是个个冰清玉洁,貌若天仙,凛然不可冒犯,配上纤尘不染的素衣,真是美哉妙哉。他还未遐想完毕,就看见穿素衣的傻缺二弟,往包袱皮上摞了两尺高的书:“……二弟,你这是要进京赶考?”
  “路上很闷的大哥。”司徒雅忍痛割爱挑出几本,勉强给包袱打上结。
  “以往你独来独去,才觉得闷,”司徒嵩还未出过远门,既紧张又忧虑,“这回我们三兄弟互相照应,还要与唐门众人客套斡旋,哪有你看书的工夫……你该带是武器。”
  司徒雅听得笑了:“打穴还需要武器?”他把包袱递给暗卫一,整装待发。
  司徒嵩这才发觉,他还从未见过这二弟出手,毕竟他这二弟和他门派不同,兄弟间又不好兵戎相见。据传点绛派是以寻筋点穴闻名,但点穴一般都靠寸长铁针、判官笔、点穴镢等物增加威力,能徒手仗指力杀人的,江湖中不过二三十人。想罢,他不信司徒雅没有武器:“我记得你有把扇子。”
  司徒雅关好院门,从袖里摸出扇子,唰地展开遮雪,道:“大哥英明。”
  看着轻巧的竹骨扇、烫金纸扇面,司徒嵩叹了口气,用这打穴,还不如指节寸劲。他不死心:“……你既然师从点绛派,岐黄之术总该懂,带上银针,以备不时只需。”
  “大哥你太多虑了,”司徒雅无奈道,“唐门擅毒擅药,哪轮得到愚弟献丑。若唐门暗中使坏,那所需之物,到时候再买。大哥你放心罢,你虽未到江湖走动,但和三弟都堪称一流高手,背后又有武林盟主和点绛派撑腰,除了大魔头,谁敢找我们不是。”
  司徒嵩更担心了。暗卫一和暗卫八默默听着,默默琢磨,其实,无论是动武还是行医,都用不着小主人操心。不过,两位公子似乎都忘了暗卫是干嘛的——暗卫是干嘛的?
  益州和渝州相去不远,快马加鞭三五天抵达。不过这年的腊月雪势汹涌,山封河冻千里披皑,官道雪泥淤积,又结成了马蹄极易打滑的坚冰,只能缓图之。
  司徒大公子、三公子和唐门子弟,都是地道的蜀人,未曾经历过这么大的雪,均不以为苦,反而乐在其中,披蓑戴笠,策马于马车两旁,欣赏坠满冰凌的枯枝败叶。
  司徒雅则不然,他常年在贡嘎雪山习武,对雪司空见惯。此时见到处都是乏味的白色,索性弃马进车看起闲书来。偶尔挑起帘,想看看马队中哪一个是暗卫九,无奈每个人都戴着御雪的斗笠,穿着厚重的蓑衣披风皮裘,不断呼出白雾,相貌身形均难以分辨。
  暗卫一旦混入人群,立即如鱼得水泯然众人,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
  但有些人就很容易辨识,比如唐家主的千金——戴着黑纱斗笠、穿红锦白绒袄的唐铁娇。这丫头用鞭子拍着马身,一会儿策到马队前端,一会儿又兜转回来,骄傲得像个检阅士卒的大将军。
  唐铁娇侧头问:“你为什么看着我?”
  司徒雅微笑,左顾右盼找热闹。但所有唐门子弟都对他眈眈相向,仿佛他是热闹的源头,而且即将成为练暗器的靶子。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唐铁娇道。
  司徒雅这才明白,唐铁娇正打马和他的马车并行。众目睽睽,他把着窗棂,探头温和道:“唐姑娘,何以见得,不才是在看你?”
  唐铁娇道:“我看见你在看我的。”
  “如此,”司徒雅慢条斯理道,“唐姑娘看我,看见我在看唐姑娘。《礼记》有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我们这般看来看去,原本合乎礼仪。但唐姑娘看了我的脸,我却只能看见姑娘的黑纱斗笠,这岂不是我有礼,姑娘无礼?”
  “你……”唐铁娇一鞭子照司徒雅面门抽去。
  司徒雅不躲不闪,但觉远处一声马嘶,紧接着车顶一沉,唐铁娇挥鞭的手臂高举着,鞭梢似乎给落在车顶的人拽住了。司徒雅听出这是暗卫九,暗卫九的轻功是平淡无奇的‘燕子抄水’,但使起来就像满弓之箭,矫捷平稳至极。只有暗卫九有这么快。
  “暗卫九。”司徒雅道。没有回应。
  “铁娇,不得无礼。”唐家主传音送至,车顶的分量霎时消弭。
  “听听,你爹也说你无礼。”司徒雅按捺着感伤,若无其事,继续招惹唐铁娇。
  唐铁娇学了个乖,大声道:“爹,我和司徒公子闹着玩,亲近亲近。”说罢她手撑马鞍,迅疾旋身跃至车轼,继而埋身入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唐门嫡系纷纷喝彩。
  司徒雅端坐在马车里,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看书,神情好似即将春闱应考。唐铁娇兀自坐到他对面,忽然觉得尴尬了:“喂,书有什么好看的?”
  司徒雅用书挡住脸:“姑娘问得好,用《幽梦影》来答,那就是‘古今至文,皆血泪所成,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
  唐铁娇不明白:“什么血泪所成?”
  “说来话长了,”司徒雅仍遮着脸道,“我给你讲个书中的故事罢。”
  唐铁娇正闲得没趣,便道:“好啊。你等等,我拿些瓜子来。”
  司徒雅大致讲了故事,道从前有个身不由己伺候达官贵人的名伎,喜欢上了落魄书生,担心书生嫌她身世,不愿和她往来,便谎称是某家千金某某。书生半信半疑,诱她共赴云雨,拿了她的银子,和她以身换来的荐信,进京赶考。后来,这书生金榜题名,想找某家千金某某报恩,发现千金某某和名伎不是同一个人……
  唐铁娇磕着瓜子打断道:“然后呢,书生去为名伎赎身,皆大欢喜了。”
  “非也,”司徒雅平铺直叙,“其实书生恋慕千金某某已久,识得千金相貌。他明知名伎撒了谎,仍是将计就计,利用名伎,博取功名。待到书生和千金情投意合想结为连理。名伎才发觉自己被骗了。她想报复,哪料到书生技高一筹,不仅杀了那些达官贵人嫁祸于她,令刑部判她死刑,而且还唆使一帮伪君子亵渎她。”
  唐铁娇气愤填膺:“岂有此理,真是个卑鄙小人,当拿他千刀万剐!”
  “不错。名伎垂死之际,凄然立誓,”司徒雅语调倏忽咬重,“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子,终日不安!”
  唐铁娇握拳追问道:“然后呢?”
  “没了。”司徒雅道。
  唐铁娇咦了声:“怎会没了,应让阎罗王放她回来报仇雪恨,要不找个侠士或者清官替她翻案才是。”
  “说得容易,冤冤相报何时了,”司徒雅依旧举着书,“唐姑娘你不必较真,此事是由《霍小玉》、《红拂女》之类糅合杜撰而成,正所谓‘当年真如戏,今日戏如真’,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妨收罗来作消遣之用。”
  “好罢,”唐铁娇似懂非懂,见他不再作声,又道,“车这般颠簸,你看得清字么?”
  “字在颠簸,人也在颠簸,为何看不清?”司徒雅理所当然。
  “那你拿低些看,这样我看不见你的脸,感觉怪怪的。”
  “不妥不妥。姑娘戴着黑纱斗笠,在下若不用书遮着脸,据《礼记》所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岂不是非礼。我可不想让姑娘担负起非礼的罪名。”
  唐铁娇理亏道:“好,我不非礼你,但你也别笑话我!”她揭去黑纱斗笠,俏生生的脸庞和唐铁容有几分相似,但眉骨处有道不易察觉的浅红色瘢痕。
  司徒雅合拢书,端详了会儿,微笑道:“原来如此。”
  “我幼时拿我哥哥练梅花针,”唐铁娇郁闷道,“他躲得很快,梅花针弹回来,撞在了我眉毛边上……我爹说我是自作孽不可活,保准嫁不出去了。”
  司徒雅没料到唐门少主的童年如此凄惨,不禁感慨:“铁容兄也不容易。”
  唐铁娇正欲发作,忽听得远处骏马痛嘶倒地的惊天动静,而少家主唐铁容断喝道:“明人不做那暗事……”
  西北方有人纵声大笑:“你们唐门专做那暗事!”
  东北方有人接茬戏谑:“专做那暗事即是唐门!”
  四面八方怒道:“兄弟们,为少镖头报仇的时候到了!”
  司徒雅以扇抚掌,正想事不关己听个就里,却让唐铁娇强行拽出了马车。

  第七章

  此时天地浑溟,云聚雪稠,官道两旁是茫茫枯林,其中腾起数里雾霭,开荒烧麦梗的味道厚重沉郁。司徒雅迈出车舆,入眼尽是白蒙蒙的浓烟,近在咫尺的唐铁娇尚辨不清,更莫说叫阵的敌人。他和唐铁娇均是一怔,这和寻常江湖恩怨不同,对方不愿照面,省了先礼后兵。
  “小主人!”一袭蓑衣抢到他身前,声音憨拙,是暗卫一。
  司徒雅正想询问他大哥三弟在何方,忽觉弥天大雾中有成千上万的利器,错杂飞来。他不及细想,将唐铁娇推进车内,展扇上拨右挡。暗卫一从皮质腰带中抽出薄如蝉翼的软剑,抡出道道清辉,搪开乱如蝗群的箭矢,尽忠职守护住小主人。
  “不愧是唐门的是非,”见暗卫一如此卖力,司徒雅停手道,“阵仗叹为观止。”
  “爹,大哥,你们在哪!”唐铁娇心急如焚,四顾大喊。几个唐门子弟寻声而至,团团护住她的马车。“你们莫碍事,我要去找爹!”唐铁娇不顾拦阻想离开扎满箭羽的车舆。唐门子弟抵挡着暴雨般的流矢,拔冗央求道:“姑奶奶,这会啥子都看不清,凶险得很,你就莫去帮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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