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手中的小绵羊[出书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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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处理完了一桩烦人的琐事,谢麟成满意地拍拍他的头,转身离开这个房间,他前脚刚走,慕南风就跑到门口探头探脑,问:「我能进来吗?」
「请进。」何宣瑜有些受宠若惊,开始反省自己昨晚对他的失礼,慕南风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蹦三跳地跑进来,又要拧毛巾给他洗脸。
何宣瑜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身体虽然还没什么力气,不过脑袋已经不像昨晚那么昏沉,他强撑着身体下了床,股间的伤处已近痊愈,虽然仍有肿痛感,走起路来却没什么障碍,他软绵绵地进了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泡了进去。
所有的屈辱、胆怯、疑惑、怨恨……就暂时随着热水涤去吧,他的心已经不堪负荷,只好将这些杂乱无章的情绪暂时封存,寄希望于时间,渴求真正心灵上的自由。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何宣瑜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衬衫长裤,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自己,系好每一个扣子,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
佣人送来了早餐,慕南风嘴里咬着牛角面包,在阳台上朝他招手,小桌上已经摆开丰盛的早餐,在清晨的灿烂阳光下显得分外诱人,何宣瑜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乱叫,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在桌边坐下,开始享受喷香的牛角面包和培根蛋卷。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慕南风眉眼含笑,对他上下打量,「跟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还好。」何宣瑜埋头填肚子,吃饱之后,他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的照顾。」
慕南风被牛奶呛了一下,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说:「举手之劳,你别放在心上。」
何宣瑜一时语塞,小口小口地喝他的牛奶,慕南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麟成跟你说了什么?」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有什么新的规划即将展开,何宣瑜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戒备模样,但是眼中已经有了活力,不再死气沉沉。
「他让我考大学。」何宣瑜像课堂上的小学生似地,问一句答一句,慕南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这很符合麟成的作风,不过只有短短三个月了,你恐怕会恶补得很辛苦。」
「我会尽力。」何宣瑜抬起头,眼中有些惶然,支吾了片刻,低声问:「我能相信他吗?」
慕南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说:「最好不要,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信得过。」
何宣瑜一颗心提了上来,手脚变得冰凉,却听对方话锋一转,又说:「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比麟成更不可信。」
做一株爬藤是没有前途的,只消一场风雨就能打得他七零八落,如果不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一棵大树,支撑起自己一片未来,那么他的人生,将永远徘徊在谢麟成的阴影之下,除了任对方摆布之外,毫无出路。
何宣瑜明白他的意思,绽开一个羞涩的笑容,轻声说:「谢谢你。」
虽然辍学一年,但是何宣瑜成绩一向优秀,头脑也聪明,在打工之余会挤出时间来温书,所以三个月的恶补对他来说不算太痛苦。
谢麟成带他见过一回外祖父,谢国严对刻苦努力的孩子一向欣赏,对何宣瑜这个沉静温和的少年也颇有好感,默认了他成为新的家庭成员,对他们的生活起居也从不干涉。
一开始,何宣瑜心里还忐忑不安,生怕谢大少爷再来找他麻烦,后来他发现谢麟成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偶尔在餐桌上打个照面,也是冷淡疏远,一副把他当空气的样子,让何宣瑜放心了不少。
虽然处在同一屋檐下,不过一个日理万机,另一个小心翼翼,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彼此相安无事,连那个一刻也闲不住的慕南风,也不敢常跑来打扰考生。
这天夜里,时间已近十二点,何宣瑜完成一本厚厚的测验习题,用冷水洗了把脸,打算继续奋战,慕南风跑来笃笃笃敲他的门,捧着一盘鲜艳欲滴的樱桃过来献宝,说:「刚摘下来的,过来尝尝。」
「谢谢。」何宣瑜放下书本,小心地接过盘子,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家院子里的樱桃熟了,大哥答应过今晚送过来,我当然舍不得睡。」慕南风拉他到阳台上,两个少年席地而坐,一边吃樱桃一边晒月亮。
何宣瑜还是有些拘谨,幸亏慕南风爱说话,气氛才不至于冷场。
「你应该会考K大吧?」慕南风睁着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看得他有些脸红,说:「我会努力。」
「太好了!」慕南风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说:「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上学了。」
我们?何宣瑜小心地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默默地塞了颗樱桃入口,甘甜的汁液在口腔中漫开,他却食不知味,不断地揣测那个「我们」是指谁和谁。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拨动,心跳明显加快,他低下头,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不要让那个一直刻意回避的名字再次浮上心头。
他确定自己是恨他的,除了恨,不该再有别的,可是为什么会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在不断地逃避与被迫遗忘之中,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要关注对方的举动。
他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何宣瑜摇摇头,想甩开这种萦绕不去的怪异感觉,慕南风却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如果考上了,我和麟成就是你的学长了,我会好好爱护你的,学弟。」
他一听,心跳漏了半拍,双颊有些苍白,苦笑了一下,蒙混过关。
谢麟成,这个名字像有魔力一样,总是让他仓皇无措。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跑车驶入大门,在房前停下,慕南风趴着阳台栏杆,朝下面小声招呼:「麟成,上来上来,等你哦!」
何宣瑜本能地想把他拽回来,而这个人来疯的家伙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紧张,还拿了一小把樱桃朝他丢过去:「接着!」
谢麟成伸手接住,抬头朝这边看,正巧和他四目相接,何宣瑜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地缩回去,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一阵头晕目眩。
本以为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心理建设已经足够面对他,至少在餐桌上相对而坐时,何宣瑜能够不动声色地进食,可是此时此刻,他辛苦筑起的堤防就像沙堆般垮了下来,无法再提供一点防卫。
他依然畏他如虎。
第四章
房门虚掩,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像催命一般,越来越近,何宣瑜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缩到花盆后面,谢麟成穿过房间来到阳台,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滞住了,手脚僵硬地坐在那里。
「坐下。」慕南风笑嘻嘻地拉他坐下,问:「工作狂,加班到这么晚?」
谢麟成拽开领带,面露笑意,说:「去了你家一趟,结果等云平哥等到快十一点。」
「啊?」慕南风低叫一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好巧哦!」
谢麟成曲起手指弹他的额头,说:「巧个鬼,都是你这家伙,死缠烂打非让云平哥马上送樱桃来,害老子等那么久。」
导致他看见樱桃就有气——早在慕家吃饱了,车里还有一筐。
「我又不知道你会去。」慕南风吐吐舌头,殷勤地给他捏肩揉背。
谢麟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么任性,小心自讨苦吃。」
「啧!」慕南风不以为然,小脸一仰,说:「反正有大哥疼我,你就嫉妒吧。」
我嫉妒个屁呀?谢麟成哭笑不得,对这个娇惯过头的家伙无可奈何。
两个外貌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年谈笑风生,调侃逗闹,让何宣瑜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谢麟成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何宣瑜悬到喉头的心放了下来,借口要温书,逃命似地跑回房间。
抱着一本古文,却总也集中不了精神,一行行字看过去,入眼不入心,总是支楞着耳朵听阳台上的声音,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压低交谈音量,何宣瑜还是被搅得心神不宁。
还好这种打扰没有太久,十来分钟后,谢麟成起来伸了个懒腰,把慕南风拽出来,说:「考生要用功,你也滚回去睡觉吧。」
「好——」慕南风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何宣瑜站起身来送客,拘谨地道歉。
谢麟成笑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要我说多少遍?」
何宣瑜低着头,声若蚊吟:「我知道了……」
他还是怕得要死,连自己的靠近都能让他竖起一身的汗毛,像只受到突袭的猫。谢麟成摇摇头,说:「好好用功,考上了有奖励。」
「是。」何宣瑜没敢多问,对方也没说明,阖上门便离开了。他松了口气,坐回桌前,手心全是汗水。
奋战三个月,拼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何宣瑜有惊无险地考上K大,比谢麟成和慕南风低一个年级,暑假过后就可以开始大学新生活。
放榜之后,考生们一片欢腾,纷纷呼朋引伴地去庆祝,何宣瑜站在榜单前,悄悄握住挂在胸前的戒指,眼眶有些发热。
谢麟成给他的奖励是一张信用卡,何宣瑜不敢收也不想收,他本来已是寄人篱下,吃穿花用全由谢家供给,再拿零用钱的话,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何况谢麟成曾对他施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使得何宣瑜的自尊心分外敏感,于是以无功不受禄的理由婉言谢绝,说:「我可以在课余打工赚钱……」
「不准。」谢麟成把卡塞到他手里,手指接触间,何宣瑜像被烫到似地缩回手去,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谢麟成眼中闪过讥诮的笑意,说:「别会错意了,这些是你该得的,因为从明天起,你就要到盛和实习。以后的课余时间,你恐怕没什么机会跑到外头去打工了。」
「唔?啊……是。」何宣瑜迅速消化了这项指令,内心的屈辱感消散了一些,虽然他很怕谢麟成,不过对于自己能派上用场这件事,还是由衷地高兴。
就这样,别人在享受逍遥暑假的时候,何宣瑜跟着谢麟成进了盛和集团,被安排在他的办公室,从最简单的打字、碎纸、整理文件这些杂事做起,一点一点地熟悉事务,慢慢成为谢麟成最得力的助理,堪称左膀右臂——这已是后话。
由于工作、学习、生活的圈子几乎完全重合,想避也避不开,相处的时间越长,对谢麟成的惧意也渐渐消减,不至于一见到他就怕得发抖,不过心中仍有阴影,让何宣瑜对他总提着三分戒备,怎么也热络不起来,只是尽力做一个称职、顺从、有效率的助理。
那个富贵闲人慕南风还是住在谢家,无所事事,从美少年渐渐长成风华正茂的美青年,毕业之后也变成了谢麟成的助理之一,而且是最闲的那一个。
至于最忙的,当然是何宣瑜,与谢麟成几乎形影不离,深得倚重,而且不会恃宠而骄,懂规矩,知进退,沉静勤勉的性格为他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好人缘。
随着岁月流逝,何宣瑜发现,他对谢麟成的感情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当然,这其中,慕南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是他大学毕业那一年,来到谢家的第四个年头,慕南风的大哥突然订婚,他们三个去参加订婚宴,慕南风喝了几杯酒,回来之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形象全无,闻者鼻酸。何宣瑜看他哭成那样子,实在于心不忍,拍着他的肩膀直哄他,结果他不哄还好,越哄越糟,慕南风哭得更厉害,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还是谢麟成精明,一见他眼圈发红就当机立断脚底抹油,溜回去睡觉,省得劳心费力还被当成大号手帕。
何宣瑜为人忠厚,没看透慕南风这种娇纵性格,于是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宿,这个大少爷才勉强收住眼泪,抽抽答答地道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那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别再哭了,嗓子都哑了。」何宣瑜擦擦头上的汗,觉得耳朵都快聋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家伙光是哭得肝肠寸断,任他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闹得他哄了半天还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伤心成这样。
用冰毛巾敷了一下,慕南风俊美迷人的脸蛋还是肿得像个包子,他照了照镜子,又揉揉眼睛,说:「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何宣瑜帮他把脸擦干净,脱下他的外衣,拉起被子盖住他,说:「你就睡在这里吧,如果想聊天,我可以陪你。」
「你真好。」慕南风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拍拍身边的空位,说:「躺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何宣瑜换了睡衣爬上床,洗耳恭听。
慕南风沉默了片刻,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一个男人,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嗄?」何宣瑜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谢麟成吗?」
「拜托,怎么可能是他?」慕南风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寒颤,皱眉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要乱猜。」
你们从小混在一起,我当然会猜到他头上啊!不过听到慕南风矢口否认,何宣瑜不明原因地松了口气,左思右想,又倒抽一口凉气,小声问:「难道……是我?」
二减一余一,平时慕南风就跟他们两个混得最多,不过何宣瑜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哭得震耳欲聋。
果然,慕南风被逗笑了,说:「虽然你很可爱,但是我们两个好像不怎么来电的样子,可惜了。」
可爱?这个形容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何宣瑜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轻哼道:「不可惜,我倒觉得很庆幸。」
做为性侵受害者,他虽然不想把那段伤痛嚼个没完,不过对于同性恋,还是有些本能地排斥,他可以接受慕南风喜欢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就好。
「宣瑜,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慕南风眼睛半闭,脸颊贴着枕头,喃喃低语:「有没有品尝过那种心动的滋味?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绪起伏,思想不受控制,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卷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又是两滴泪珠滚下,慕南风说着,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平时总是玩世不恭的阳光美青年难得真情流露,看起来可怜兮兮,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缩在角落里咕咕哝哝地舔着受伤的爪子。
此情此景,让人同情心暴涨,油然生出怜惜之感,何宣瑜也不例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问:「你没有向他表白过吗?」
慕南风摇头,抽了抽鼻子,说:「我怕我说了……他会讨厌我……看不起我……那样一切都完了,我就真的只有去死了……」
「没……没有这么严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