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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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紧抱住张安腿不放,目光死死盯着那卷被盖,道:“爹爹爹爹,不要扔他出去,他还没死。”
张安道:“爹爹不扔他,爹爹是把他放到柴房里。”
木头还是道:“他还没死,他还没死!”
张安摇头,伸手推开他,道:“唉,没死也活不成了,休要来烦你爹爹,快去吃东西。”
木头索性堵住门口,目光呆滞而坚定,重复道:“他没死,爹爹,他没死……”
张安与张氏面面相觑,叹了口气,想到人尚有一口气在,便将人搬去四面透风的柴房,也的确于心不忍,便点点头,又将人放回榻上。
木头木讷的脸上有了丝喜气,又凑到榻边去看。被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糊满鲜血的脸,血液甚至浸湿了鬓发,但血液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却分明是年轻而俊秀的,像庙里墙上所绘的神像,是精细的工笔,每一道线条都熨帖而恰到好处。
张氏心想,这样好看,却早早地死了,实在是可惜可怜。正要出去,却发现手里攥着个东西,方才一阵昏忙,竟然忘了——正是从初九身上滚落的药瓶。“孩子他爹,你看这个东西,是这年轻人身上的,不知是什么。”
张安接过一看,只道是些药丸,功效一概不知,“唉,不论是什么,死马当活马医罢。”取出两粒,碎在刚好没过碗底的水里,调成糊状,用筷子蘸了给初九喂下去,便纷纷去吃饭了。
待吃罢饭,回去一看,初九竟有了转机:鼻息、脉象都较先前似有似无强上许多,眉头轻蹙,嘴唇微张,偶尔有咳嗽声,再不是之前的纹丝不动、无声无息的死尸模样。
张安道:“有救了!看来是那瓶药生了效。”
再如法炮制喂初九服下两丸药,此后每日如此,初九渐渐能进些米水,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那半月因天下雪,张安不得去山中采药砍柴,便留在家中与张氏轮流看顾初九。他两人虽生长于乡野,但生就一副古道热肠,尤其是人命在前,不敢轻忽怠慢,眼见初九病势渐渐平稳,心头大石也落下,相顾道:“总算是活过来,也不枉我们一番苦辛。”
“只是他一直昏迷着,不知他姓名来历,终究有些不安。再说他身上那伤,伤势这般沉重,恐怕是江湖武斗弄出来的,若他是个凶悍残毒之人,那……。”
张安道:“人救都救了,先莫要计较这些,待他醒来再好好问问。哪怕真是个恶人,他伤成这样,难道我们还怕他?”
“说的也是。”张氏点头道。
突然,初九所在的隔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间杂两声细微如蚊蚋的呻|吟,张安与张氏对视一眼,道:“去看看他如何了。”
走进房内,榻上之人果然已经醒来。他眉头紧拧,看似痛苦万分,半睁的眼中却是毫无情绪,只有一派空洞,让人拿不准他是否真正醒来。
“小兄弟,小兄弟?”张安凑近他耳畔,轻声试探着询问。
初九眼睫闪动一下,大概是听见了。
张安便继续问:“小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初九说出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字:“痛……”
张安心里叹了口气,安抚他道:“唉,你伤得重,先忍着罢。小兄弟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或是喝些水?”
初九缓慢地摇头。
“那你要什么?”张安问。
初九闭上双眼道:“死。”
初九第一次醒来时,他唯一的感觉是痛,他唯一的愿望是死,但天总是不遂人意,尤其是不遂他的意,他终究还是不幸地没有死成。那时候他痛得厉害,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铁锤敲,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胸腔里烧一把火,仿佛有铁钉在被钉入头颅,身体仿佛在冰池与火山之间来回……那时候他不再惧怕死亡,因为死后所有的酷刑,他都已经在生时一一领略。何况他醒来之前刚好梦到梅尧君,梦到他们不曾分离,醒来后,当他见到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两张全然陌生的脸,瞬间意识到最糟糕的一切已然发生,而今他孤身一人垂死挣扎即将病死他乡……他几乎想要失声痛哭。
越是昏迷,他感受到身体的痛苦便越小,直至无感,仿佛行走在厚重的云堆里,在斑斓的美梦里。意念所往,即是所见;心之所向,行之即至。这便是姑射山,是无何有之乡。而他醒来,眼前只有昏暗的烛光和无尽的痛苦。生通往无边苦海,而死通往无上仙境,他向往安乐的死,却被拉向绝望的生,最后重重跌落在名为清醒的岸上。
没几日,路上的积雪化尽,天气稍暖和了一些,张安便进城请来一位大夫为初九诊治。张安采来的药材便是售予这位大夫,因此与他相熟。
初九伤势非同小可,不是寻常大夫能奈何的了,故大夫看过,只开了剂补气养身化瘀活血的方子。
张安私下问大夫:“这位兄弟可还有得活?”
大夫不敢打包票,只说:“仔细看顾着,若情形不更坏,或许能慢慢好起来。”
张安送走大夫,后脚便到初九榻边,问道:“兄弟,可觉得好些了?”
初九平日里只是昏睡,偶尔醒来,便被痛得神志不清,只盼着能再昏过去。见张安问他,依然强打起精神,挤出笑,道:“好了许多。”
因他总说好,张安也知道他说话做不得数,心下唏嘘了一番,便转身离开。
宁泽川留给初九那瓶伤药再次救下了初九小命,初九一日两粒地吃着,瓶中有八十多粒,待药丸告罄,他已大有好转,每日能维持小半日的清醒。
张安有次问及他有何来历、是何身份、从何处讨来的这么一身伤。初九承他大恩,不愿欺瞒,然而此事牵连甚广干系巨大,若张安知晓,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徒生祸端,便胡诌了一段凄凄惨惨的故事。初九本就是个江湖骗子,说话伶俐乖觉;又生就一副出尘的相貌,说着话只有五分真,听起来便有十分,果然唬住了张安。
张安听言,不疑有假,竟为他连声叫屈、抱打不平。反倒要初九回头来安抚他,道:“初九蒙张兄大义搭救,此番宛如新生,种种前尘旧怨,便当它是前生的事,莫让它萦之不去,徒增感伤。”说到此处,初九忽然住了嘴:若那些真成了前世,而他历经轮回、再世为人,独独梅尧君,他还要再遇见一次。
张安一家与初九格外亲厚,即便初九身无分文兼来历不明,仍丝毫不介怀,悉心照料不提,举动中已然将其视为家中第五个人了。尤其木头,素来不近生人的,却专爱往初九卧房去,夫妇原本担心他扰了初九清静,但木头从不吵闹,只盘腿坐在地上,用干草编蝈蝈笼子。
有一日,初九发着烧,撑着半坐起来,手中还捏着张氏塞给他的白面馒头。张家一贯是粗粮野菜饼就着稀粥喝,白面馒头对于这样的人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是他衰弱至极,实在吃不下。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木头蹲坐在他床边,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稚气又冷淡,那眼神竟然像极了梅尧君。初九心中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楚,他把白面馍馍塞到木头手里,吃力道:“我吃不了,你拿去。”
木头接过,仍盯视他如前,半晌后才拿起馍馍狼吞虎咽。
又后来初九病得更重,他发高烧,甚至一度目盲。他茫然地睁大双眼,眼前只有一片滞重的黑色,像一片巨大的黑湖,又像一个冗长的夜。初九做着支离破碎、荒诞不经的梦,梦里,梅尧君便坐在自己床头,垂眼凝视着他,一言不发,日夜不离,仿佛触手可及。因知道这是梦,初九便从不曾去够梅尧君的手,以避免那必然的落空,也只是静静地与他对看。有那么一瞬间,初九痛恨自己无用的清醒,以致自己不能完完全全落入那些虚无的美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梅尧君的眼神渐渐和木头那日盯视他的眼神重合。紧接着,世界再次明亮起来,木头仍蹲在他床前看着他——他又能看见了。
这时候,已是温暖的深春。
初九的床正对着一扇南面开的窗,窗外是几棵枣树,正落着淡黄色的枣花,扑簌有声。秋天,初九便坐在那些枣树下,低垂着头,在刨光的梨木上刻经文的雕版。有些是佛经,有些是道经。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初九自双目复明以来,身体便开始见好,到仲夏时节,已经能下地走动。初九自己倒还不觉得怎样,反而是张安夫妇欣喜若狂,当夜便做了几样小菜,几人围坐一桌,且吃且谈,说到半夜。
席间,张安摸出一瓶酒,往初九面前的碗中倒了半碗。
初九道伤体未愈,饮不得酒。
张氏也责怪张安贪酒莽撞。
张安却说:“妇人家,没有见识!”又劝初九,“这是药酒,稍稍喝些,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初九便不再推辞,接了碗便喝,不慎呛到,以袖掩口,咳嗽起来。张安见状,便上手去拍他背,要替他顺气,但他手劲大,拍得初九苦不堪言。
张氏看不过,忙把初九一把拉到身后,斥张安道:“小弟才刚好些,你又没轻没重!”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张安也自觉不是,大手赶紧缩回身后,打哈哈道,“吃菜吃菜。”
初九在一旁看他两人打闹,不说话,只是笑,双手捧着碗,慢腾腾地喝酒。
初九在张家,白吃白喝了半年不说,病中又不知给夫妇添了多少麻烦,实有些过意不去。然而他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竟不知该从何报答。本想在家中帮夫妇做些活计,但夫妇见他大病之后,瘦得好似根麦秆,一压便要折了,重物都不许他提,只让他闲时翻下院子里晒的药材。
一日,夫妇不在,初九见厨房里水缸空了,便自作主张从院中的井里提了两桶水倒进去。不过短短几十步路,却走得初九两眼发黑,靠着水缸直喘粗气。正好张氏从外面回来,见他脸色有异,问他是怎的了。初九如实道,“打了两桶水,歇一会儿便好。”张氏却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地扶他回房休息,从此再不许他碰家中器具。
夫妇不许他干活,一方面是个爱护有加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则是怕他又把身体累出个好歹。初九也深知,若是自己再病倒,无非是给夫妇多添累赘,此后果然不再提这回事,心里却思量着总该谋些生计。
许是看出他的心思,张安便特意留意有没有什么清闲的差事可以予他做做。
某日,张安突然问起:“小弟,你可认得字?”
初九错愕,却道:“认得一些。”
张安道:“认得便好,我这里有份差事,你看你做不做得?”
初九忙问:“是何差事?”
张安笑道:“一家书肆,缺几个雕工,不过是刻些雕版之类的,倒是不难。可以把板子拿回来刻,刻好了我再替你捎过去,免得你来回奔波,如何?”
初九还未答言,便被张氏抢白:“你是个不识字的人,看人家在木板上挖挖凿凿,当然觉得不难。那么丁点大的字,要抄、要刻,多费心费神呢!”
“嫂子想得周到,不过这活看似费神,实则轻巧,小弟应该做得了。”初九断不肯轻放这个机会,夫妇最终还是由着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江白和洗春秋的番外
毋庸置疑,洗春秋十分不讨人喜欢。人总说三岁看老,此话不假,当洗春秋还是个垂髫小儿之时,就因骄纵蛮横将身边侍从得罪了个遍。受他欺辱的小丫头不止一次想往他汤里倒老鼠药把他药死。长成后,洗春秋变本加厉地心狠手辣嘴毒,恨之欲其死之人恐怕不在少数,他能安然无恙活到如今,说明他的确有些过人之处,而这些过人之处中最为显赫的一条,便是“贱”了。
三岁时的洗春秋不讨人喜欢,十几岁时亦是如此,那时他刚刚“落草为寇”,被迫于沉檀宫的豺狼虎豹同流合污,算起来,正好是十五年前的事。
十五年前,洗春秋还不曾将全身上下笼进个黑斗篷里,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织锦短衫,牙白色绸缎下裳,浆洗得干干净净,发束得妥妥帖帖,手中只需再执一册书,便活脱脱是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其他人见他装扮,总把他当笑话看,他却十分地不以为然,颇为自己一身行头洋洋自得。彼此,江白刚坐上宫主之位,偶尔见过他一面,甚为错愕——做黑社会的,实不该穿得这般鲜亮惹眼。然而,他不置一词,转身离开。后却对旁人道:“你们从何处骗来的这么个小公子,若他认得几个字,便让他随本座左右,作伴读书童之类。”那人却回:“他认不认得字,属下不知,只是此人心性阴鸷邪猾,恐非是长伴宫主身侧之人。”江白却笑道:“本座也是阴鸷邪猾之人,这又有何不可。”然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后便再不提此事。
世间之事往往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又往往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因江白偶然心血来潮,那人竟真把洗春秋引到江白跟前。
“哦?这是何意?”江白问道。
“宫主前日对属下说起此人,属下这就将人带来了。”
洗春秋头埋得极低,那时他身量本就不高,一低头,江白更只看得到他一个乌黑的脑袋顶儿,油光水滑的,像动物的皮毛。江白早将此事忘到爪哇国去,一直到那人说毕原委,都仍旧昏昏不知所以——本就是一时兴起的事,忘记也不足为奇,今日见了洗春秋,却觉得有几分意思,便顺水推舟,轻笑道:“你倒是乖觉,便把他留下罢。”
然而,这不过又是另一桩一时兴起罢了。
人一生中总是有过很多回一时兴起。譬如江白留下洗春秋,便是许多个一时兴起的结果,又譬如江白迷恋沈萧疏,也可看作是一时兴起。它们往往无足轻重无关痛痒,就像午睡起来后吃一碗杏仁豆腐,吃坏了不过是拉一回肚子,吃得好也管不了饱;有一些却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仍不肯善罢甘休。沈萧疏是后者,洗春秋则是那碗杏仁豆腐。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