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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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时候忽然有个高手放箭狙杀那些蒙面人,那是真正的高手啊,用的是军中一石以上的强弓,射的是连珠箭。黑夜之中认人奇准,射死了六个黑衣人,又伤了好几个。一下子把蒙面人打晕了,他们才没继续冲进去,我的弹弓也才发了威。人家那是军班功夫,比我这江湖功夫可强多了。”
“神射手?”杨承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几时有这么个朋友。只好又逗赵老幺“幺娘,你的功夫这么好,号称江湖第一流的女侠,难道还不如一个射手?”
“不能这么比的,如果是比武,我有把握赢他。可如果是拼命,死的一定是我。弹弓的射程远不如强弓,更别说军中武技和江湖功夫的差异,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我这个女侠算的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阵,赵老幺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改名叫赵幺娘,这名字是你给我取的,我就要用。再说,它比赵老幺好听多了。我一直说要嫁一个大侠,结果现在发现,那些江湖侠客比起你来,实在差多了,所以,相公啊,在咱们成亲以前,请让我爱上你吧。”
杨承祖笑道:“幺娘,你如果爱一个大侠,恐怕就要失望了,我估计我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侠,最多只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鹰犬。天已经亮了,你留下来用了早饭再走。”
昨天这一闹,杨家的女人都吓的不轻,只是大家知道赵老幺是来帮忙的,又救了红芍的命,再加上未来她是要进门的,谁也不好说什么。柳氏对赵老幺格外的高看,还主动招呼她,让赵老幺更觉得甜蜜,似乎娘说的恶婆婆的问题,也不存在。
美娥昨天被那场撕杀吓坏了,虽然没受伤,可是打后半夜开始就一直说胡话。太医看了一下,给开了个方子,说是得调养几天才行。
如仙恨恨道:“烧咱家的房子,杀咱家的人,还烧我的茶楼,祸害了我的姐妹,这个事不能这么算了。”
“仙姐,你说这么算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次我必须要让他们流血,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的话,这个县城,咱还有什么脸住下去了?等吃完早饭,我就去出这口气。”
铁珊瑚道:“我也要去,相公带上我,我可以帮你杀人。”她瞥了一眼赵老幺,却拉着苗氏贴着杨承祖坐下“昨天那场撕杀,把苗娘也吓的够戗呢,相公,你也得为苗娘出头。”
“对,还得为我的珊瑚儿出头呢。”杨承祖也不在意别人在,就在铁珊瑚脸上香了一口,将小丫头的一点怨气都消弭于无形,然后一拍桌子“这个事,我的态度就一句,血债血偿!”
第一百一十七章嘉印为仲连
他说这句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众人抬头望去,正是本县正堂张嘉印迈步走进院子。治下出了袭杀锦衣官的事,他这个正堂的位子也坐不安稳,更别说受到攻击的还是自己最坚定的盟友,结拜的兄弟。天刚一亮,就跑过来慰问。
“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连锦衣官都敢杀,下面是不是就该杀我这个正堂了!”张嘉印对这种行为,也是深恶痛绝,进了院子之后见这满目疮痍,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大明的朝堂斗争,也是有自己的规则可依的,大家可以互相攻击,互相弹劾,甚至无中生有捕风捉影,这都没有问题。但是人身消灭这招,则是禁忌中的禁忌,不能随便使用。一旦用出来,不管成败,自己都有万劫不复,成为众矢之的的可能。
大家出来是做官,不是做土匪,如果靠杀人能解决问题,那还要规则干什么。就如绿林中劫了卸任官会遭到官府全力追剿一样,大家因为争斗而搞到派刺客暗算,甚至祸延家人,这就太过下作了。
张嘉印好歹是两榜出身的科举正途官,对于这种行为,从心里就感觉抵触。他进来之后,先是给柳氏那里施了个礼,按着拜见长辈的规矩见过盟娘,又一拉杨承祖“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大哥,坐下一起吃点,有什么话也不能不吃饭啊。”
“不急,咱们先说正事。”等两人来到旁边的厢房之内,张嘉印道:“贤弟,你可曾受了什么损伤?家中宝眷可有伤损?”
“还好,兄弟我命大没伤到,家里的一个丫头挨了一刀,不过总算保住一条命,其他人没什么损伤,只是几个婆子被杀,房子烧了一间,邻居家倒是遭了牵连,被烧了房子。”
“你这边没伤到人就好,你邻居那边,衙门会为他们解决困难的。我方才进来时,听你说血债血偿,这……咱们是为官的,不是做泼皮的,江湖手段偶尔为之还可,如果当做长用之法,就失了官府的体统,不可不查。”
“大哥说的是,兄弟我一向支持以德服人,只是有人却认为我这种守礼是软弱,居然敢派杀手来行刺我。烧我的房子,杀了我的人,还辱了我的部下,这笔帐必须要好好算一算才行。大哥放心,我有分寸,这次我会用一批好手,血也不会流的太多,至少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张嘉印无奈的摇头道:“可问题是,我现在已经就难做了。你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固然是来看看你受没受伤,也是有人把我请出来,做这个和事老。他们这些人消息灵通,昨天后半夜就知道事情不顺,接着就把关系走到了我的门前,让我出来做个调停人。”
杨承祖脸一沉“他们这些人倒是好手段,居然把盟兄都请出来了。你可是堂堂进士及第,一县父母,不知道他们得开什么价码才能请您出来为他们撑腰。”
张嘉印闻听,也是把脸一沉“贤弟,在你心里,愚兄难道是这种人?我若是贪图钱财,这次粮战,又怎么会站在你这一边?只是……怎么说呢,眼下咱们滑县虽然不像几个邻县那么乱,但也称不上太平。”
“这个时候,咱们需要的是四平八稳,不是流血和死亡。你心里有怨气,老哥我知道,你如果为了出气,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最后只会闹的人心惶惶。而咱们好不容易把人心安定下来,又把人心弄乱,就未免事与愿违了。”
“那老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息事宁人?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先和他们谈一谈,然后再做一个决定。所谓先礼后兵,你先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再动手也不是不行。”
张嘉印这种态度,严格说来也不算不对,他是一县父母,不是江湖大哥,首先要保障的是个太平,而不是保障杨承祖出气。官厂之上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妥协,如果学不会妥协,只能说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这种行刺的手段太过低级,可终归是没伤到杨家筋骨,杨承祖自己没事,家里的亲眷都没受损失。至于说死了几个婆子,那些女保镖本来就是要卖命的,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说。
这事里大有转圜的余地,同时也因为对方是县里的几大缙绅,张嘉印如果放任杨承祖把他们宰了,那这个县里怕是要出大乱子,他这个县官也没法干了。
“既然大哥你出面了,这个面子我做给你,你找地方吧,我跟他们见上一见。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张嘉印面上一喜“我就知道贤弟你深明大义,不会一意孤行。愚兄的苦衷,你想必也是明白的。不过你放心,这事咱们不能这么算了,行刺放火,这是下乘中的下乘,就算这次放过他们,将来只要等到水退了,我也会慢慢炮制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破家县令灭门太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只要信的过愚兄,我就让你看着他们怎么个倒霉法。我现在先去跟他们商量见面的事,就不打扰了。”
等张嘉印走了,如仙道:“你这老盟兄来,八成是来说项的吧?昨天晚上着火时,可也不见他衙门的人来。你答应他了?”
柳氏是个厚道人,再说本身就惧官,忙在旁打圆场“如仙,你这样说娘就要说你了。自古来民不与官斗,这县太爷人还不错,他出面说情,想必是有他的考虑,咱们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赵老幺问杨承祖道:“杨公子,你是怎么想的?你决定这事就这么算了?”
“幺娘,这事我觉得是这样,这个宴我怎么也得赴,如果不赴的话,我怎么知道到底有谁会站出来,公开为他们说情呢?冤有头,债有主,这次债主们主动跳出来,这种好机会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说我能不去么?去了之后,将来才好知道该对谁动手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正面交锋
柳氏是个持重性子,听他这般说,反倒有些担心道:“承祖,你这般行为,既伤了张县尊的面子,也是与那些大户豪门结下大仇,恐怕是不成的。咱们终归还要在县里过活,与他们结了死仇,怕是不好吧。”
赵老幺道:“伯母,您是个好人,可是这事,我是支持杨世兄的。我们跑江湖的都懂这个道理,你的拳头大刀子快,对方便是与你有天大的仇,最后也还是会和你做朋友。若是你的拳头软,就是好朋友,也可能转眼就捅刀子。我们江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对这点最是熟悉不过。杨公子若是真的把这事轻松揭过,那些人就会认定咱们软弱可欺,到时候就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您的日子反倒不好过了。”
如仙点点头“行啊老幺,没想到你倒对姐姐我的胃口。我的姐妹被人欺负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承祖兄弟说这事算了,我也想要报仇来着。娘啊,您是个厚道人,可是这个世道,厚道是活不下去的。”
“咱们被人打上门来,如果不能打回去的话,就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谁都会想着来欺负咱们,而不会想着怕咱们。就算欺负了咱们,只要赔礼道歉,找个人来关说就没事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在这个县里还怎么混?这次我们躲过了袭击,下一次呢?必须让动手的人知道疼,让他们流血,他们才会知道,咱们杨家原来是惹不得的。”
柳氏见两个女人都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活泛,苗秀姑这时大着胆子道:“两位说的有道理,我们小铁庄那边,也是讲究谁胳膊粗谁的声音就大,讲道理是没用的。”
铁珊瑚则直接去取那花枪“夫君,我跟你去。到那先把那些坏人戳死几个再说。”
“老实在家待着。”杨承祖宠溺的一刮她的鼻子“这是男人的事,不需要女人家拼命。幺娘,吃完了我送送你,回去跟九爷说一声,让他多加点小心。至于想对他动手的人,就是我的仇人,咱两家,是一条线上的。”
过了半个时辰,县衙门里来了一位吏目来送消息,“县尊有话,说是在城里得意楼二楼请您饮宴,还望您千万赏光。”说着还送来一张请贴,看上去倒是十分隆重。
眼下滑县虽然比别处好过一些,但毕竟粮价日高,百姓生计日渐艰难。县城百业都不怎么景气,酒楼的生意也不如往日好做。可是得意楼作为本县最大的酒家,还是保持了大酒楼的风范,每天都要舍些免费的饭菜出去,维持个好名声。
今天这酒楼早早的赶散了人,只等着伺候这一桌贵客。等杨承祖到达时,见门外立着十几个小厮,见他来了,纷纷跪倒磕头见礼。有两个机灵的,在头前引着路,直接把他让到二楼雅座之内。
只见雅座内张嘉印早已经在那,另外两人,一个身穿绸衫头戴**一统帽,正是本县号称首富的财主孟公然。另一人则是一身玉色直裰,头上戴着儒巾,五十开外,相貌堂堂,很有些气度。这人就是本地举人张敬端,其子张孝先与李家的大女儿李月娥早就定的娃娃亲,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过门。
这两人一个代表了本地的大户,一个则代表了本地的读书人,都是不可轻忽的力量。张敬端由于已经中了举,本身就有了选官的资格,算是半个朝廷中人,并不把杨承祖这个锦衣武官看的很重。见他进来,也只是点头为礼而已。
至于孟公然,他捐了一个七品内阁中书的官身,见到杨承祖后,叫了一声世侄,也不肯按民见官的规矩施礼。杨承祖也与他们点点头,拉了椅子坐下,这雅座之内除了这四人外,就还有几个侍侯的奴仆小厮。
孟公然吩咐道:“让他们上菜。”又对杨承祖道:“这酒楼是老夫我的产业,当初卫辉知府也曾在这里用过,还有高直指巡按滑县时,也是在这里酒后提过诗的。你尝尝口味如何,合不合胃口。”
伙计们流水般把酒菜摆上来,不多时就堆满了整个八仙桌。看菜色,与大灾之前并无区别,一般都是丰盛奢华,杨承祖道:“得意楼果然对的起这个名字,人到了这里,确实得意的很,若是只在楼中饮酒,怕是都得以为咱们河南五谷丰登,并没有天灾呢。”
孟公然举起酒杯道:“杨百户,老夫敬你一杯。”等喝过了酒,他悠然道: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天灾**,与生意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什么时候东西好卖,什么时候不好卖,如果我要考虑其他的,这生意就没法做了。你们是做官的,想的问题跟我们不一样,这一点我能理解,而且我要说一句,你们做的很出色。”
张敬端接过话来“河南八府,已有两府出现乱象,不过朝廷处置得力,很快又压了下去。各地的粮价多在两到三倍之间转悠,看来很难升上去,这次炒粮食的人,有很多人怕是要亏一大笔钱。”
“亏钱好啊,他们不亏钱,就不会涨记性,就不会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伸手的。有的地方乱伸手,是会被砍爪子的。让他们涨点记性,我看不一定是坏事。”
“百户,你这可怜百姓,倒是个慈悲心肠。只是那些粮商,一般也是百姓啊。国朝不与民争利,像这买粮卖粮的事,应该是由百姓操持,随行就市,朝廷强行打压米价,就不怕粮贱伤农?万一将来大规模抛荒,明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杨承祖夹了一口菜“抛荒?如果朝廷不干预粮价,不管抛不抛荒,明年河南八府的赋税都要出问题。至少帐面上的土地就要减少两成。而朝廷的赋税是不能欠的,那些土地少了,就只好把税加到那些在籍百姓身上,让那些自耕农沦落成佃户。我就奇怪了,这样的操持方法不怕他们抛荒,怎么朝廷平抑米价,反倒是有人会抛荒了,这是个什么鸟道理?”
“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已经是成法。”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