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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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杀来的这一批,是不知道从哪来的游侠儿,靠着突如其来的优势,居然真的把那些留守部队杀的阵脚大乱。杨承祖三人以为是救兵到了,结果一出去,就吃了暗算。
事实上,要不是杨承祖用身子替郭九姐挡了一枚弩箭,九小姐怕是已经香消玉陨。饶是他身有宝甲护身,这一箭也让他受伤非小,而且这么多人不分清红皂白朝他们杀来,也不是这三个人能应付的。
好在这批杀手的武艺不错,但是行军打仗上的水平一般,撑死就是杆子的水平。其中一部分人甚至没有坐骑,是在步下杀过来的,他们三人三马,总算还能逃。但是这些杀手的人数众多,分布范围也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杀出来一群。这三人应付起来,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他们说的是汉话,看动手的路数,也不像是蒙古兵,更像是绿林人的风范,杨承祖差不多猜出了对方是什么路数。手中单刀遮挡招架,磕开几样兵器,反手劈倒一人。不想对面几人武力甚强,身上挨了两刀,多亏玉环长枪了得,否则怕是就要被斩下马来。
杨承祖强忍着伤痛大喊“玉环,带着你们小姐走!赶紧回京师去,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郭九姐也发现,这些杀手对自己的攻击力度并不高,但是出手没有相容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己如果跑路,他们不会刻意阻止,但如果破坏行动,不介意把自己也排除掉的态度。看着杨承祖浴血拼斗的模样,知道他这样子坚持不了多久,猛的将心一横,用手中的枪,在玉环的马臀上一抽。
那匹马负痛疾奔,将玉环带的向京师方向猛跑,郭九姐在后大喊“回去告诉我爹,给我和他女婿报仇!”接着催马猛冲,将几个在步下的江湖人撞开,对杨承祖道:“快上我的马!”
这匹宝马脚程虽然快,但是一马双跨,就跑不过那些江湖人的脚力。而且那些人从蒙古兵营里夺了脚力,有坐骑的人越来越多,追击的越来越近。开始时射出的多是暗器,现在却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箭。
耳畔流箭飞过,带起阵阵死亡之上。杨承祖道:“九姐,这样连你都跑不了,把我扔下,你快逃。”
“少废话,叫夫人!我是你的娘子,大妇!夫妻同命,我不会把你丢下,自己走的。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抹脖子。总之,我们活在一起,死在一处!”
两人边说边逃,郭九姐无比愤恨着自己的软弱和无力,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操练武艺时,应该更用心才对。
负责追击的几路江湖人物,门派掌门,也知这两人逃不掉了。已经有人抄到了前面,以几面合围之势,向这两人兜过来,接下来就是砍杀。一人对着为首的头目拱手道:“林大侠,这次我们杀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们都知道狗鞑子都是野兽,可是看这两人是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夫妻。难道鞑子还是夫妻进来行抢的?”
“他们不是鞑子,却比鞑子更坏。这夫妻是给鞑子带路的,是不是比真鞑子还坏?你们大虎山这次若是能砍了狗男女的首级,今后北五省武林道上,你们就得算头一流的人物了。”
那位寨主大喜,伸手摘下自己背后的铜锤,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儿郎们,全都闪开,诛杀巨恶的功劳,是我铜锤无敌的……”
就在他的坐骑刚刚冲下去,那位头领面带冷笑的看着他们,盘算着将这些人如何一网打尽的当子。远远的一条火龙,从远方蜿蜒而来,马蹄铁踏在路面上,如同雷鸣。
那些江湖豪杰,只当是来的又是哪一路绿林的朋友,或是哪一路为国除害的豪杰,并未多想。反倒是沉浸在围杀卖国贼的喜悦中,手中兵器轮番攻下,将杨承祖与郭九姐杀的狼狈不堪,招架无力。
也就在这时候,那支骑兵的前锋已经来到包围圈附近,走在队伍前头充当向导的玉环目呲欲裂,指着那些江湖人,对那位带兵的头领道:“快救我们小姐,快救杨将军!”
下一刻,这支充当先锋的铁骑,就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一般涌出,从这群江湖豪杰身上碾了过去。直到这时,杨承祖手中的绣春刀才落在地上,人软倒在了郭九姐的背上。
方才的撕杀中,他始终护在郭九姐身边,就连那些挡不住的进攻,都是拿人去顶的。所以郭九姐并没受什么伤,但是看到被砍的一身是伤的杨承祖,郭九姐却觉得自己身上竟是出奇的疼。她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将杨承祖放在马上,对着那支骑兵吩咐道:“来几个人,送我们回京师,其他人,去给我把他们都宰了!传我命令,一个不留!”
今天晚上出动的,除了武定侯府之外,其他勋贵手里控制的军余、家丁等私人武装,也都在其中。这些勋贵彼此联姻,大家都是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营救这种事,也没人会落在后头。这支人马,堪称是各府手上私人武力的精华所在,装备更是只能用豪华来形容。
这支私兵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以山崩海啸的态势,朝着败退的江湖人追杀而去,而在这个战场稍远的地方,两个博迪汗手下的百人队,正在朝这里赶来,按着大汗的吩咐,来给飞红可敦施加一点压力,逼迫她早日放人。在不久之后,他们就也被卷了进去,为这个骚乱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第六百四十章用心打
次日清晨,秋风吹拂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居民。那些睡在甬路或是垄沟里的百姓,纷纷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城外发生的一切,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兴奋的笑容。
明军得胜了,而且并不是小打小闹的胜利,而是个实打实的大胜,据说鞑子兵被杀的乱了阵脚,连营盘都后移了。不论从哪个层面看,这都是一个值得兴奋的消息,大家都在小心的议论着,朝廷还有多久,就能将鞑子杀个精光,自己就能回返家园。还有人则跪在那里嚎啕着“孩他娘,你睁开眼看看,京师里的军爷们,终于给你报仇了!”
如今的大明朝局,虽然与英宗朝,天子冲龄践位,三杨共掌朝局的格局不同,但是朝会与那时类似,并没有实际意义。天子并没有多少发言力,大臣们在奉天门外上早朝后,奏折递上去,天子多半只会回一句“知道了”或是“交部议”,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是今天的早朝上,都察院的两名御使以及兵科的一名给事中,同时上本,参奏武定侯郭勋无旨出征浪战,私调兵马,公然违背圣旨,请求天子发落。从昨天晚上的撕杀,到这几份奏折的出现,大家心里有数,大概是又一轮风波要开始了。
这种言官咬勋贵不奇怪,毕竟勋贵与国同休,咬他们算是立场正确。何况昨天晚上,这些勋贵确实和蒙古人打了一仗,更罪无可赦的是,他们居然打赢了。
认为打胜了敌人,肯定会收获鲜花和掌声,乃至得到百姓的交口称颂,收获无数褒奖,只能说还是没活明白。大明朝于北虏不能说不重视,但重视的方法,是将一颗北虏的人头标价五十两银子,拿来脑袋可以换钱,若是博迪这样的大汗,可以换银万两,乃至封侯之位。即使是北虏如今已经到了京师之外,城里一样是张榜雇勇士杀贼,以人头换赏,可是对于部队成规模出城打战的事,并不支持。
朝内的诸公心里都清楚的很,北虏虽然来的声势浩大,但是对京师实际是没什么办法的。大家只要躲在城里,肯定是安全的,等到边军一到,跑路的还是虏贼。不管被杀了多少百姓,或是被掠夺走多少财物,总归是打跑了敌人,自己能赢。是以没人真的去关心战果,反倒是都在关心,最终的功劳该由谁来立。
兵部、内阁乃至负责统筹钱粮的户部,这些部门中大家怎么分配功劳,出谋划策的文官们,又在这里面占多少功劳比例,远比讨论战局来的重要。京营体系在捉拿江彬的过程中立功太大,而且那些纨绔子弟还砸了兵部衙门,已经露出了嚣张跋扈的苗头,这些文官私下里已经达成共识:这次保卫京师的功劳,是不会再分给勋贵们。
在城外的那几场零散战斗,上报的结果都是战败,包括以两千多班军对阵五百与虏骑,最后仅斩首三人,自己折损过百。这样的战报已经堆满了内阁,大家都在努力的宣传一件事,京营是不堪用的,班军选锋同样不堪,真正保卫住京师安全的,还得是我们这些忠臣,而不是丘八。
反正皇帝不能亲自跑到战场上去检点死尸,胜负之说,全靠奏折。可是昨天晚上,这些勋贵手上的私兵,好死不死的到外面去打了一仗,而且居然打赢了。要知道,这些人马回城时,许多人手里都是带着首级的,这个做不得假,不管怎么压,也是压不住了。
听说是先打杀了一群为蒙古人充当向导的奸细附军,后来就真鞑,最后甚至与一个蒙古的千人队打在一起,也没吃什么亏。这样的战功,在蒙古攻破古北口,一路长驱直入抵达京师的大背景下,足称得起是大书特书的奇功。
可问题是,这样的大功没有问题,是由那些勋贵私兵立的,就大有问题了。更何况,这帮人好死不死的,还把那个杨承祖救了回来,这种战功自然不容其得到封赏,立功人则是可杀不可留。
围城既是个危机,也是个机遇,不少人都想借着这次的蒙古大兵,实现自己的愿望。比如与皇帝交涉一下,将那些帐本和书信的事做个了结。
又或者,让自己的家族从这次的围城中,多得到一些好处,事实上蒙古人刚一围城,就已经有人通过权势和关系,开始大规模的囤积米粮、柴炭乃至药材、布匹、绸缎等等。全都等着京师中物资短缺时,狠狠赚上一笔,可是如果照这个趋势打下去,自己的生意还怎么开展?
朝堂上,有不少人是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已经隐约的得了些信息,边军勤王,不会像想象中来的这么快。过不了几天,京师就会开始闹粮荒,很有些人想要发一笔财,或是利用这个机会收一收地,又或者是获得一些其他方面的补贴。
至于借蒙古人的手,除掉那个杨承祖,就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收益,不少人都期待着他早点死,自己的心里才能安生下来。
总之这一切的美好前景,都被那莫名其妙的一仗打的烟消云散,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把昨晚上那些出城接阵的人马食肉寝皮。这两位御史一位给事中,只能算是先头探路的,真正的大头还在后头。
他们不指望这三个小人物,就真的能把武定侯斩下来,不过只要他们的奏折递上去,后面就会有别人帮腔。等到侍郎这一级的人开口说话,武定侯等勋贵也会知道轻重,丢卒保车。
可是这次天子并没有把奏折留起来回宫看,而是破例的命令太监当场朗读,等到奏折刚刚念完,少年天子猛的一拍龙书案,“每人廷杖四十!”
几名大汉将军冲下殿来,将三名言官按在地上,横拖竖拽的拉了出去,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献民既为总宪,总不能看着自己手下人挨打。急忙施礼“万岁,言官可风闻言事,此乃祖宗定制……”
“没错,他们确实可以风闻言事。但是,眼下正值朝廷用武之时,容不得这等人出来造谣惑众,寒了有功将士之心。昨晚朕以密旨出兵,如何成了擅自出征?武定侯有大功于朝廷,赏白金百两,玉璧两双以为嘉奖,这三个人,每人杖四十之后,一律贬到边地为县令,让他们也好好知道知道民间疾苦。”
行刑的大汉将军俱都是长身大面的粗壮汉子,举着手中的木杖,脸上带着狰狞之态“好大的胆子,连救我们长官的人也敢参,几位,慢慢受着吧。”
原本侍奉在御座前的太监张佐,这时一路小跑的来到行刑之处,脚尖朝里,成了个内八字的形状,扯开喉咙大喊着“用心打!”
第六百四十一章君臣对(上)
杨廷和等几位辅臣彼此对望一眼,没想到,居然是天子出来,替武定侯等勋贵的行为背书。作为阁臣,他们可以发誓,昨天晚上的军事行动,肯定不是天子的授意。不过现在皇帝站出来了,那这个行为就是依旨行事,自己也不好多说。
最关键的是,眼下大兵在外,朝内并不适合再起乱局。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整个京师的防务,也就真要危险了。杨廷和只好朝袁宗皋丢个眼色,后者迈步出班,咳嗽着为几位言官求情。
对于这位老长史,皇帝还是很给面子,廷杖只打了一半,就喊了停。不过饶是如此,三人的人命也去了大半,不休息上半年时间,怕是下不了地。等回到乾清宫,杨廷和等几位辅臣以及兵部尚书彭泽、户部尚书孙交,也都进了殿。
外面的朝会,走过场的成分更多一些,真正能决定事情的,还是这乾清宫。嘉靖不等几人开口,自己抢先发言道:“朕知道,众卿心里一定有不少的疑虑,又或者是对一些人的不满。不过我想你们看看这些之后,也就明白了朕为什么要这么说,张佐,把东西拿来。”
一摞书信摆在几人面前,信的封皮已经拆开,众人抽出看了几眼,孙交已经忍不住问道:“这信的来源是?万岁且莫中了北虏的反间之计。”
“孙卿,是不是反间计,朕想来并不难判断。只要你派人清查一下仓库,就会知道,是不是反间计了。朕相信,现在的太仓米,肯定仓帐不符,亏空极大。再派人到市面上,去问一问米价,也能知道一些端倪。眼下京师被困,难民日多,这时候需要的是平抑米价,稳定人心,有些人从中囤积居奇,乃至于借以控制物资,要挟朝廷!你们说,该当何罪?”
杨廷和将自己手里的信反复看了几次,随手放在桌上“这上面说的内容,倒也不一定是无中生有,商人重利轻义,有财无国。为了获利,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所以洪武天子定鼎时,便说要重农抑商。这些商贾为了开马市,做下些丧心病狂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臣以为,私自出城浪战之风,万不可涨。今日如果武定侯获得了嘉奖,以后京营将佐人人效法,以出城野战,为升官晋身之阶,京师的防务,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彭泽也附和道:“正是如此,眼下京师军马并不具备与北虏一战的实力,死守城池,等待援军方为上策。如果京营人马为图军功,而擅自出城接战,不但挫动锐气,折损将兵。一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