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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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仙本来看她不堪承欢的模样幸灾乐祸,不找她麻烦,可是见她得了银戒指,心里又吃味。此时冷笑道:
“是啊,堂堂锦衣百户家的妾室,拿了条棍子上门打人要钱,这是好大的威风了,真给咱家涨脸,以后可着滑县,都得知道承祖兄弟的名号了吧。”
杨承祖道:“仙姐你就别损她了,她哪有你这脑子好用,娘,您也别哭,儿子难道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早与县尊商量好了,他吃了我的钱,就得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这回不把他焦榕折腾的倾家荡产,我也就别在这滑县地面混了。不过仙姐你主意最多,一起来帮我参详参详,看看我的计划有什么漏洞没有。”
第五十九章讨银(五)
如仙确实是见多识广,听杨承祖一说,拍手叫好道:“这办法好,每遇文王讲礼乐,遇到桀纣动刀兵。对付焦榕那种小人,就得用这手段收拾他。不过他在衙门里也有不少旧交情在,当心打起官司来,于你不利。”
杨承祖笑道:“我这人不管遇到文王还是桀纣,只要他是我的敌人,就一概动起刀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某报仇,从早到晚,没有这么多道理可讲。至于衙门里,仙姐你放心,我那把兄正想着把县衙门好好梳理一番,焦榕这一被革职,衙门里的人事就得有番变动。若是还有人肯跳出来维护他,张县尊也好一并收拾了,把衙门里多安排几个自己的亲信子弟才是正道,所以衙门口这里面,咱们就无须担心。再说我那锦衣卫,难道又是吃素的?”
“既然衙门没问题就好办了,赵九爷可是一直拿你当女婿看,有什么事都肯帮你的忙。文打官司武斗手,他焦榕都没便宜,咱们想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若是按我想,最狠的办法莫过于咱们先去闹上一闹,先敲他一笔浮财,然后再把那东西一倒手,让那些专门负责替赌场收债的泼皮负责善后,保证焦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在清楼里知道这些追寨泼皮的手段,那可比官府的手法厉害多了,有好几家被折腾的没办法,只好把自己亲生的闺女卖到清楼里接克还债,还有的甚至全家悬梁的。要是焦榕还在衙门里供职,那些泼皮倒也不敢找他麻烦,可他现在已经成了普通百姓,这些泼皮的手段用出来,就有他受的。
杨承祖点头道:“还是仙姐这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办。我这就把铁头他们叫来,准备去找焦榕的麻烦。再去找九爷,让他介绍几个本地追寨的好手给我认识,咱们陪焦榕好好玩玩。”
焦榕昨天被革了差使,又挨了一顿胖揍,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见老婆正坐在门口痛哭。一问之下才知,不知是谁,竟是朝院子里扔了无数破砖碎瓦。
焦榕的婆娘本也是个悍妇,想出去骂上几句,哪知刚一出门,就被人迎头泼了一身污血,吓的魂飞魄散,接着就有人放出话来“你男人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他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告诉他,以后自己多加点小心,留神天谴。”
他一听这事,气的破口大骂道:“肯定是姓杨的小狗,肯定是他干的,我跟他没完……”
话没说完,嘴就被老婆给堵住“你快别给我们惹事了,你不为你想想,难道不为咱儿子想想?那些人手段太邪门,看着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可是不好得罪啊。”
焦榕也知夫人说的是道理,这干城狐社鼠的手段不可小看,尤其现在自己没了官身护体,这些下做手段自己可不能不防。纵然他自己不怕,也得替儿子想想,只好恨恨道:“这干眼窝子浅的东西,一听说老子没了前程,就敢前来罗唣,等过几天老子的大事一成,我看他们怎么跪在我面前认错。我非把他们一个个治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他那儿子今年十四岁,方才被这场闹腾吓的面色发白,藏在床底下不敢出来,现在见老爹回来,总算有了点胆量。听说爹没了差使,不由急道:“爹,你不是说要把表妹给我做小老婆么?你现在连差使都没了,这小老婆的事是不是也飞了?再说你没了差使,我将来又去袭谁的职,袭不了职,又该如何养活你?”
焦榕道:“呸!你这小崽子急的什么,李家的丫头是你的,就肯定飞不了。哪怕那许了人家的李大姐,早晚也让你睡上一睡就是,你又何必着急?爹这差使别看丢了,用不了几天,就能运动回来,别忘了我们现在上面有人,只要忍住一时,过了几天,就轮到咱威风了。”
他话里虽然如此,可是这一身伤可不是假的,他老婆只好哭着为他抹了药酒,到了晚上,院子里却是又一阵热闹,不知是谁又将许多碎瓦破砖扔将进来,一家人吓的全都没睡好觉,生怕有人打将进来。
焦榕的娘子哭骂道:“天杀的,你惹谁不好,偏去惹那杨百户,你说他与赵九爷那等狠人都是好友,连成福寺的和尚都收拾的了,用了他的银子,哪有咱的好处。这下咱一家人都等要跟着你吃挂落,这日子没法过了。”
焦榕气的在她脸上打了一记耳光“胡乱嚷嚷个鬼,若是不用杨小狗的银子,咱们又哪来的钱去打点关节?反正钱花了也就花了,总归就是这么个事,我就不信他还敢把我怎么样。他是朝廷锦衣官,又不是强盗,难道还敢闹的过分了?等过两天亚奴的事运动成了,他得乖乖上门给咱赔罪,如今这点小挫折,算的了什么?”
被这么闹了半夜,一家人的精神都不怎么样。而且不知道外面还埋伏着什么后手,他那娘子都不敢出去买吃的,只自己随便糊弄了一些食物,马虎充饥。看着院子里一片狼藉,焦榕的娘子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只好自顾收拾着,又怕外面再扔来什么。
就在她刚把院子收拾个大概的当口,就听大门被人拍的山响,有人问道:“焦榕在家么?里面有人没有?”
焦榕的老婆吓的面色一变,急忙跑回屋里“当家的,这当口是谁来敲门?你是不是躲一躲?”
焦榕到底是在街面上打混的主,比起他老婆的胆子大多了。他摇头道:“躲?能躲到哪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样?这是在滑州县城,难不成还敢杀人么?”
等到门开两扇,只见十几条大汉鱼贯而入,直闯进来。为首之人年纪轻轻,英俊潇洒,一身明黄飞鱼服,不是杨承祖又是哪个。而后面的几个后生,都是十六七岁的青壮,一个黑炭头手里提着斧子,最是嚣张,进了院子破口骂道:“焦榕,你这鸟人欠了我大哥那么多银两不还,以为装死人不露面就没事了么?两扇破门也能拦的住人么?若不是你开门早,信不信爷爷一斧子劈倒你的门板,再放火烧了这鸟屋?”
第六十章讨银(六)
这干人进来时凶神恶煞一般,吓的焦榕全家都魂不附体,焦榕那儿子最是胆大,大叫一声,捏紧双拳,就急去寻床底。倒是焦榕看清来人,一把拽住自己儿子“小畜生,怕他什么?一个锦衣百户,外加一堆连官身都没有的,有什么可怕?”
他又朝杨承祖道:“杨百户,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百户见谅。焦某如今已经不在衙门应差,没想到还能有官府中人前来寻我,不知百户有何见教?”
他倒是真不怕杨承祖,对方是官身,就注定行事得讲个规矩手段,不能肆无忌惮。这大明终究是有王法的所在,自己别看被革了前程,但是好歹还有个为国捐躯的千户妹夫,他难道还能罗织个罪名,把自己拿了不成?
若是他前来打闹一通,那正好,自己可以去衙门里告一状,只要自己占住了理,也不怕搬不倒他。
他也是拿捏住了自己办这个事天衣无缝,又把衙门里相关人员都一一打点到了,别看黑了这笔银子,可是杨承祖又如何证明?衙门上下都为他帮衬,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了,否则的话,就是和整个滑县衙门为敌,也一样没什么好结果。
杨承祖哼了一声,自顾寻了把椅子坐下,冷笑道:“焦榕,咱们之间也没那么多话说,今天带了几个弟兄来,就问你一句话,欠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
“欠钱?杨百户您说的什么话来,咱两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您怎么也不可能把钱借给我啊。是不是您老记错了,把别人欠的钱,记成了焦某?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总不能您因为跟县尊拜了弟兄,就能说谁欠您钱,谁就一定欠您的钱吧。”
“诶?焦榕,你老小子是想赖帐不是?可着滑县你打听打听,想赖我杨承祖债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到哪都得认的道理。这跟县尊没什么关系,换了谁,他也得讲理。来人啊,给他看看证据。”
王铁头应了一声,拿了一张纸出来,拍到焦榕面前“你既然在户房当差,一定认识字吧。自己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交不出银子,小心你这把骨头!”
焦榕定睛看去,却见摆在眼前的是一张借据,上面写着今有焦榕,因生计所迫,向杨承祖借贷纹银八百两,二分计息,十日归还。如果到期不能归还,则任凭债主发落。
杨承祖道:“看在你新丢了差使,这日子也不好过的份上,这利息我可以缓一缓,不过本金你必须归还。如果你还不上,我就去找你妹妹要。李千户有些家私,我想怎么着,也能顶八百两吧。”
焦榕前后看了几遍,额头已经见了汗,真是见鬼了,这签名与自己写的并无二样,就算拿他这当事人的角度看,也只能说这字是自己写的。这是怎么搞的,伪造签名的事自己也干的多了,但怎么也有点迹象,怎么这签名造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他哪知道,这是张嘉印亲自操刀,有国朝进士,七品正堂出手,效果自然不同凡响。区区签名又算的了什么,县令大老爷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是真的,说什么是假的,什么就是假的,以假乱真乃是基本的手段,个中能力,岂是焦榕所能预料?
他又急又怒又怕,破口骂道:“杨小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借据,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大明律的?若是我告到衙门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要是识趣的,就把这东西撕了,爷只当没见过,若不然,我就到衙门里告你伪造契约,强抢民财,就算县里告不倒你,我到府控省控,定要让你吃官司!”
王铁头一听这话,伸出那簸箕大的巴掌,劈头盖脸猛打过去,一顿劈啪之声大响,只将焦榕打的口鼻喷血,不住的惨叫。王铁头边打边骂道:“直娘贼,你还有理了?白纸黑字在此,容不得你抵赖,你要去告,只管去告,私凭文书官凭印,有这借据在,就是官司打到御前,也是我杨哥有理。我倒要看看,哪个官能说欠钱不用还的话。”
杨承祖这手,其实就是照搬了焦榕的办法,伪造一份借条,就像他伪造收条一样。这种手段算不上多新鲜,可问题是确实不好对付。就像焦榕打点了衙门上下关节,不会有人出来证明那收条是伪造的一样,这借条想必杨承祖也打通了关节,一样有把握不会被人识破。
那些衙门里的同僚是认钱不认人的,只要他银子打点的到,那些人也不会介意去认可借条的真实性。再说大明的司法并不像后世那样严谨,这种民间借贷的行为,打到官府也是用债条说话,至于进一步核实真伪,衙门那么多公务,哪有那许多时间去一一甄别?
他还不知道,这债条是出自张嘉印之手,否则更要含血喷天,大叫苍天无眼,百姓没活路了。就是眼前这局面,就让他这公门老吏暗感棘手,这杨承祖的反应也太快了一点,如果他再晚几天,只要那大事成了,又何必到了今天这地步?
现在他若是不认这债条,不但是要吃眼前亏的问题,而是打到衙门里,自己也是必输无赢的结果。至于府控省控,话好说事难办,人家手里拿着这借据,他打到哪去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好咬牙道:“你这借条并无指模,不能做数。”
杨承祖一声冷笑“指模么?焦户书也是衙门里的体面人,打个借条如果还要打上指模,未免太不给您面子了。当初我也是看在你是衙门里的户书份上,成全你的体面,只要签字没让你打指模,不过你要是想拿这个说事,恐怕立不住脚吧?这文书没有指模,就不算数么?”
他这个疑问,焦榕可不敢应,他已经确定,杨承祖一定看到了那张收条。自己要是说没指模就不算数,那张收条又怎么算?他这是逼自己去认那收条是伪造的,那却万万不能,他只好强咬牙道:“这字未必是我写的,再说我眼下也拿不出八百两银子,我妹子是嫁出去的闺女,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一章讨银(七)
“这字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跟你妹子有没有关系,你都说了不算,我们说了算,你明白么?”杨承祖冷笑着伸出胳膊,用手在焦榕的脸上轻轻的抽打,这种抽打不疼,但是对心理上的打击却很大,纯粹是不拿人当人看。
焦榕好歹也是六房经承,大明朝廷经制吏员,焦家几代为吏,那是滑县的体面人,几时受过这种欺辱,不由气的两眼通红“姓杨的,你别欺人太甚!”
“你想怎么样呢?难道想要像那街上的泼皮一般,赖帐不还,然后与我打上一架?我们锦衣卫从来就没怕过打架,你如果想打,我们可以奉陪。我连漕帮的银两都讹出来了,难道还怕你么?如果你不想打架,就该想想,你怎么还钱的问题。”
焦榕本来气的双拳紧握,似乎想要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撕打,可是看看这边十几个大汉,他又像泄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了椅子上。
讲打?别开玩笑了,就眼下滑县的格局来看,讲打架,根本没人是锦衣卫的对手,杨承祖又联合了漕帮,自己这差使也被革了成了白丁,哪里和人家打的起。
他有气无力道:“杨爷,我承认,我没有你狠,讲究动武,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这钱,我是真还不出来。你为什么来的我知道,我要劝你一句,算了吧。那钱是不少,可是你得罪过我,你还记得吧。只要你能答应不再追究这事,我这事就当都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的道,谁也不碍谁的事。你要是再追究这银子,信不信我让你一家老小上街要饭,你这锦衣差使也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