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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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胡一鹗拜见了王妃和世子后,就一脸严肃的开展调查,号称湖广第一名捕的纪丰年,带着自己得力部下,在两处院落里紧张的忙碌着。日子过了这么久,不可能存在证据,不过物证虽然没了,人证却还在。
每一名当班的侍卫巡丁,都受到了严格的审问,口供分门别类的整理起来,再进行归纳汇总。等到晚上掌灯时分,胡一鹗看着纪丰年道:“纪丰年,你的名字连郭抚台都听过,说你是湖广第一号名捕,本官今天考考你,这个案子有眉目了么?”
纪丰年生的身躯高大壮硕,看上去像是一头野熊,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粗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何等纤细的心。而这粗如小树的手臂内,又潜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
只是这令湖广绿林豪杰头疼,无数江湖巨魁饮恨的一流高手,在胡一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面前,却必恭必敬,没有丝毫的暴戾与野性。听到对方的问题,他略一沉吟,然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这杀人者,必是王府中人,且是王府内极有地位之人。非如此,不足以解释所有疑问,如果小人所料不差的话,行凶者,应该就是王府仪正杨承祖。而背后的主使之人,就是兴王府内王妃或世子其中之一,只要将杨某拿下用刑,不愁问不出真正的主使。”
第四百五十章真相(三)
“拿人?你的口气不小么,杨承祖可是带兵杀过乱军的,数万乱军都被他杀败了,就凭你和你的那些部下,能拿的住他?”胡一鹗面上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容,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那么端详着纪丰年。
纪丰年则依旧恭敬的答道:“那不是一回事,军阵上指挥作战的将军,下役也不是没捉过。小人吃的是这碗饭,至于他有什么功劳,背后有什么靠山,不是小人该想的问题。只要上司下令,不管他是何等样人,我只管拿就是了。该拿不该拿,是长官的事,怎么拿,是小人的事。老爷放心,小人动手,保证不会出了纰漏。”
“咱们是衙门,不是江湖匪类,怎么能随便就拿人?尤其这样的大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让真凶漏网,也不让无辜蒙冤,才对的起咱们吃的俸禄,切不可莽撞行事。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怀疑杨承祖,有什么可靠的证据么?本官看来,这些侍卫的口供没有什么问题,更没人提过杨承祖一个字,你为什么怀疑到他头上。再者,你不过区区一捕快,也敢怀疑王府,你不要命了?”
“老爷容禀,这些口供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正是因为这些口供看上去没问题,小人才认为这王府真正有问题。那天晚上的表现,正常的有些过分了。事实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切正常,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声音传出来,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所以小人敢担保,这些口供,是有人特意嘱咐他们,编排好的。连带那杀人处的线索,都被人抹了个干净,而能做这事,让这么多侍卫一起对口供抹线索的,必然是王府说了算的人。而动手的,想来也在王府里有一定的地位且是亲信。后来小人仔细看了口供,发现这些人的口供里,最没有嫌疑的人,就是杨承祖。”
“据本官所知,他当时在养伤,不是说他被反贼中那个武不从暗算了,伤的很重。按说伤成那样,似乎是没什么可能动手杀人的。”
“小人想来,那多半是苦肉计,小人特意问过,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让良医所的郎中诊断过,而是由杨承祖的妾侍进行治疗。而且还没开过什么药,也没真看他怎么治过,等到事情过后,他的伤好的也很快。这些都是疑点,我想把他的小妾捉来,仔细审问一下,定能把真相问出来。小人吃了二十几年公门饭,手上抓的人不知多少,查这些事,不在话下。”
胡一鹗点点头,又看了看眼前这些口供,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这事怎么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只管放手去做。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条,不伤无辜,不纵真凶。只要掌握了铁证,不管做这事的是谁,都要一查到底,出了天大的事,本官为你承担。”
走出门去的纪丰年,看了看那点着灯的房间,以及伏在案头办公的身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自顾回房睡了。能在省里做到捕头的,脑子不会不好用,如果不知道自己上司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是否惦记着用自己当弃子,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随后整场调查轰轰烈烈,风过无痕,从程序上看,找不到任何漏洞。王府的侍卫频繁的被叫去问话,其中还有几个人受了刑,甚至王府长史袁宗皋还出面与胡一鹗进行了严肃的交涉。
相信在后世的记载中,胡一鹗一个强项令的称号,是跑不掉的。至于纪丰年和他的部下,也通宵达旦的办公,一丝不苟的完成着调查、勘验,直到拿出了与安陆锦衣卫一样的报告:此案确系白莲教残匪所为。疑为漏网巨匪雷奋起,于湖广全境发布海捕公闻,一体严拿。
作为荆南兵备,胡一鹗此行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对凤立松降军以及安陆所抓俘虏的处置。眼下湖广还在用人之时,这五千余名青壮,不论为兵为民,都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在长寿郡主以及本地士绅的运作下,这支人马最终还是留在了安陆。
胡一鹗宣布了省里对于凤立松部的安顿结果,其部编为安陆卫,驻防安陆州。凤立松授三品安陆卫世袭指挥使,其部从此接受大明朝廷整编,今后若有功劳,另行升赏。
这种结局算的上皆大欢喜,安陆州衙门内,代知州孔璋设下酒席款待众人,也算是表一个态度,希望今后得到大家的支持。王府内,长寿郡主轻抚瑶琴,奏响天籁之音。而对面杨承祖只是在朱秀嫦的脸上身上乱转,惹的佳人不住的用白眼相向,却又无可奈何。
一曲中途,朱秀嫦气呼呼的将瑶琴一推“不弹了,闹的心乱,还怎么弹啊。听琴就给我规矩一点,不要像个贼似的,四处乱看好不好?真是的,再这样,我就让人挂上珠帘了啊。”
杨承祖微笑道:“郡主的琴艺天下无双,更重要的是,若不是折上十几年,我哪有机会听到郡主的琴音啊。按说我确实该好好坐在这里听,可是面对这么一个人间绝色,我若还是能安稳的坐在那,却不乱看乱想,恐怕就没几年阳寿可折了。”
朱秀嫦性子孤傲,就算那名义上的丈夫乌景和也没资格与她交谈,唯一密切结交过的万嘉树乃是个才子,为人很是稳重的。像是杨承祖这般轻佻的态度,按说很容易就会惹恼她,然后被赶出去,可是不知怎的,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就是无法做到生气。甚至她有点喜欢这种态度了。
她暗中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现在的接触,太危险了。口内道:“别说那些了,今天知州衙门的庆功宴,你为什么不去啊。”
“没意思,跟一帮人喝酒吹牛,外带拉拉关系什么的。说到底,无非就是胡一鹗代表省里,帮着孔璋孔知州站台,让他的位子可以稳当一些,这事跟咱们关系不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收了凤立松的钱,就帮他把想做的事做到,将来的交情就算了,保持距离比较好。再说那边哪比的上在这,至少那里,可是看不到郡主这样的佳人。”
“少说废话,凤立松如愿以偿的做了指挥使,用的还是王府的关系。不管大家怎么看,这人都得算是王府门下,以后要是他那再出了什么事,王府脱不了干系。真到那时候,本宫可饶不了你。”
杨承祖笑道:“郡主放心,眼下这个局势下,凤立松是不会找死的。等到宁王打完了,他的部下也会动一动,到时候他就算想找死,也未必有那个本钱了。这个人,我看还靠的住,不是说他多可靠,主要是他够胆小。只要朝廷的力量够大,他就没胆子出来作乱的。其实现在与其防备他,倒不如说该想一想,今后才能掌握住他,这么一支力量,没必要便宜了外人。必须得把握在王府手里,绝对不能落入本地的士绅手中!”
“你说的这个士绅,也包括孙家么?”
“孙家有什么理由例外呢?一样都是士绅,一样都没有好东西。连巡检司也想抢,这驻军要是也落到他们手里,这场仗不就白打了么?想夺安陆卫,做梦去吧!宗族豪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大好的天下,只能我们说了算,不能乡贤说了算。”
第四百五十一章真相(四)
徐震在王府保卫战中受了重伤,到现在还在治疗之中,到底能不能好起来,即使是郎中也说不好。关于巡检司委任新巡检的呼声越来越高,几位在安陆保卫战中付出比较大的宗族头领,都举荐了自己族内的年轻子弟出来,想要顶上这个位置。
这些人选大多是族内才俊,算是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有不少在对抗安陆乱军的战斗里也确实立过功。如果从一个公正的角度看,内中大部分人都比徐震优秀。但是不管他们如何优秀,都影响不了一个事实,他们是士绅阶层推出来的代言人,如果他们当了这个巡检,整个安陆巡检司就落入士绅豪强的掌握之中。
眼下安陆百废待兴,各种物资都要从外面运进来,巡检司在谁手里,关系的很可能是一大笔收入,以及无法量化的商机。
安陆卫这个武装力量,一样是如此,眼下这个局势下,武人的地位比起太平时节大为提高。经过叛乱之后,安陆卫的权限也大为增加,以往很多得过且过的盘查,也会严格起来。谁能控制住这个卫所,那么在商业活动中,谁就能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凤立松事实上在抵达安陆之前,就和这边的大族豪强搭上了线,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投诚。不过过去的关系只代表过去,随着凤立松地位水涨船高,他也需要寻找新的靠山,保证自己的位置稳固,未来飞黄腾达。
与他最有共同语言的,就是同为降将的霍虬,虽然两人当初属于不同的系统,也没什么来往。可是既然都归顺了朝廷,同样的叛将身份,让两人走的格外亲近。也就是通过霍虬,他才与杨承祖这边牵上了线。
朱秀嫦道:“安陆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以往其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三品武官,不算什么好前程。只是眼下有战事,武人得功容易,说不定在这个位置上就能有发展。你在这次战事里立了大功,却没得到封赏,这不公平。其实我在想,我完全可以让你替换凤立松,去做这个指挥使,凭你的才能,用不了几年,你也许还能得到更大的提拔,这不比你做仪卫正更好么?”
“当然不好了,一个指挥使而已,有什么好的。我看这仪卫正就挺好,我是不想动弹了。那指挥使的官再大,于我也没什么意思,至少那指挥使衙门里,喝不到这么香的茶,没有这么好的琴音,更没有你。”
朱秀嫦被他这大胆的言语羞的心内狂跳,轻轻咬着下唇“你这个人,简直就是满口胡言,就该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不能胡说八道。不理你了,赶紧出去。”
“别急着赶人啊,要做生意的话,虽然要抓部队,但是更要抓的是衙门。如果跟州牧关系搞不好,生意其实也是做不下去的,只要他天天找咱的麻烦,这买卖就没法做。所以啊,归根到底,这个孔璋孔州牧,还是要想办法联系一下,如果是第二个万同的话,事情也不好办。”
“这不用你教,赶紧出去!”朱秀嫦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坚决,但依旧还是补充道:“这个州牧我是了解的,他当初是在省城布政衙门里的,出名的老好人,人送绰号泥菩萨。是个好好先生,与铁万同的为人完全不同,不难对付。本宫对他自有安排,就不劳你操心了。”
可等到杨承祖真的走到门口,朱秀嫦又忍不住道:“今晚上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可以交加安陆的头面名流,你真的……不去?”
“不去。我一个王府仪正,认识那么多名流有什么用?于我而言,这宫墙之内,就是我的全部天地,那些名流不管多本事,于我没什么用。再说,我最想交往的名流钱夫人,并不在那,没什么好去的。”
房门关上,一缕寒风吹进来,让朱秀嫦觉得身上分外的寒冷,总想找个宽大有力的胸膛靠一靠,才能觉得暖和。
南京,作为帝国的陪都,同样拥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原本这套班子只不过是个陪衬,算是大明的养老衙门,除了南京户、兵两部外,其他部门基本都是混日子。可是自从正德到来后,整个南京大小衙门全都忙碌起来,庞大的战争机器开足马力运转,为着胜利而努力。
南京锦衣衙门内,作为锦衣卫的最高统帅天子的亲信,江彬到来之后,当仁不让的占据了这里。皇帝对于前线送来的战利品产生了巨大兴趣,吩咐着工匠对那些火器着手仿造,自己则带着刘五儿与王满堂到校场上,拿着火绳枪乒乓乱放。不管大臣如何劝谏,也影响不了皇帝对于这种新奇火器的热情。
至于城里的事务,也就都交给了江彬处置,即使是世袭勋贵与国同休的魏国公,那位号称武穆转世的徐鹏举,也要必恭必敬,小心伺候。江彬这段时间过的比皇帝还要舒服,只是抽冷子到校场上陪皇帝练练枪,剩下的时候,就在南京把各个衙门以及名门大族全都碾压了一遍。
当立足了威风,让他们明白,平虏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强大存在之后,就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让皇帝看一看,他江彬是能打仗的。
看着桌上的文书越来越多,江彬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帮家伙终于明白,现在的南京不再是你们六部衙门以及魏国公说了算,而是本伯爷说了算么?他享受这种将公闻积压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处理的感觉,这样让他觉得,一切事务,都操纵在自己手中。
最近几天,南京兵部尚书参赞军务的乔宇以及应天府府丞寇天叙与自己为难,将外四家军的士兵抓了一些。这寇天叙甚至亲自上阵动手抓人,弄的外四家军也不敢真的与其手下的衙役撕打。这样的人,是该找个机会敲打敲打才是,否则的话,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外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江彬的儿子江杰从外面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看看左右,然后一脸笑容道:“父帅,好事来了。安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