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狗的纨绔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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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薛贺深呼了一口气,“婆子,你能不能让你娘家的人收敛收敛?”
“婆子我现在早都不是那边的人了。”妇人挑着眉毛,扫了薛贺一眼,嘴角勾了起来,有几分得意。
“那我儿子……”薛贺试探着问了问。
“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你们俩道不同!咳,咳,咳……”妇人一听儿子,立马激动了起来,进而咳嗽的更加剧烈。
薛贺连忙拍拍老妇人的后背,“哎,哎,哎……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坐一旁歇着吧!我来扫我来扫!”
“算了,你一把老骨头了……”老妇人止住咳,依着扫把站稳,对着薛贺显出几分。
“你不也是?”
“怎么?你嫌弃我?姓薛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哎呀,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爱计较……”
……
薛府里,两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映着斜阳。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
刘慎言从薛府告辞后就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听闻父亲大人还未归,刘慎言的心‘咯噔’了一下。
仔细想想父亲大人今天的行为很反常。父亲大人为什么今日一直致力于置笃行于死地呢?明明今日在大殿上有机会为笃行开脱的。
纵使父亲大人早早知晓,诽谤者族,也没有必要表现的如此迫切——当朝说出早已把笃行逐出了家门。
父亲是如此怕祸之人?
刘慎言摇摇头,记得那次逛女闾被父亲揪回来后,父亲对自个儿的教训:祸是躲不过的!
想着今日自个儿在朝里说愿意跟着姚江以死谢国,父亲大人竟然挺身而出,腆着脸历数往日功绩,为自个儿在群臣面前打了个头阵,压了下场面。
刘慎言知道,父亲大人刘晓是不怕祸的。
话说回来,刘晓在殿上出言帮自个儿,刘慎言还是有些震撼的。毕竟一堆老臣的口诛笔伐自个儿是顶不住的,特别是自个儿还出言不逊顶撞了姚江……
不过今日之事,最让刘慎言头疼的是父亲对笃行的态度。刘慎言百思不得解,父亲大人置笃行于死地的动机到底是弃车保帅,还是‘大义灭亲’呢?
首先,从目前局势上看,父亲是站在太后这一方的,自个儿是中立,那封信显示的是笃行站在了自个儿和父亲的对立面。自个儿和父亲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和笃行则是相生相克,存一必损一。那么父亲出于利益以及立场的考虑,消灭一个安全隐患,无疑是无可厚非的。
问题是,笃行是父亲的血脉!从血脉相连的角度,父亲也着实不该除掉笃行。
只是,不除掉笃行,死的只能是,只能是自个儿……刘慎言想想早上殿上那一群乱咬人的疯狗,莫名有些后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父亲不说已逐笃行出家门,那么后果是——灭族?如果父亲不出声,任自个儿担下结党营私的罪名,死的是自个儿,父亲的声望权势皆会动荡?如果罪行推给笃行,那么死得只是笃行,父亲甚至可以落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两个儿子,必死一个,两害相权取较轻?
所以父亲选择了自个儿?
刘慎言莫名的出了一背的冷汗。
父亲是如何在两个儿子中做出抉择的?
刘慎言想想过去的十几年,自打笃行到府之后,父亲一直精心照料 ,授书之事从不假借他人之手,衣食所奉贵者必以笃行为先,反倒常要自个儿缊袍敝衣。且笃行从小就是仆婢成群,而自个儿,虽父亲未短过自个儿银钱,却也未给过自个儿几个仆婢,开始给了两个,颇有几分姿色,过了两年,换了两个一般的,再过了两年有些丑……十三岁那年,刘慎言的仆婢已经不能看了,刘慎言自个儿觉得寒碜, 便不再要人服侍,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惯了,但略坑的是,笃行的仆婢一直都是容貌出众,举止优雅,衣着华贵……
刘慎言心头划过一丝奇怪的东西但感觉怎么也抓不住。
莫不是父亲想着小时候亏了自个儿,寻思着现在要补回来?
刘慎言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太多,好在笃行终是逃过一劫。如若父亲真的大义灭亲?
刘慎言觉得有些背脊发凉。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总要有人承担后果,笃行虽说是有些责任,但扯上政治,总要抓住几个替死鬼……
不过说到大义灭亲,刘慎言莫名的跳到孔子的“始作俑者,其无后矣”。大义灭亲这个词的主人公是没有好下场的,刘慎言很清楚这一点。敢大义灭亲的,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被道德洗脑了的人,另一种是对自己狠的人。这两种的动机虽然不同,前一种认为大义灭亲是对的,后一种认为大义灭亲是错的,但结果是一样的,就是完成了残害自己同胞的任务,但他们完成的最重要的其实是大众期许。也就是社会环境要求他们这样做,或者他们认为社会环境要去他们这样做。笃行和自个儿的生死不就是朝中大臣期许着的东西么?
想到这,刘慎言又觉得父亲灭了自个儿也情有可原。
不过话说回来,上述的两种人其实也是一类人,就是那种爱惜自个儿羽毛的人父亲大人明显不属于那一类,不然怎么会名声臭成那样?
既然不是大义灭亲,那父亲大人……刘慎言不敢再揣测……他只能想想父亲会不会因为笃行死的事不安。
看父亲的架势,明显是不会不安。
很多人都说自己做了坏事会不安,会受良心谴责,那父亲不会不安是不是因为父亲在做一件自认为很正确的事情呢?
但另一方面,如果从不安角度出发,不安的动机是什么?是担心那件事本身,还是事情的后续发展?
……
从这个角度说,父亲大人可能既不担心事件本身,也不担心后续。
……
一般人会把这种不安归类为违背了道德,但有一个经典问题是,一个人不犯罪,究竟是因为他的道德高尚,还是因为他畏惧法律,或者兼而有之?
这都是些不可推测的东西。
刘慎言叹了口气。
很少有人懂得道德是自律不是他律。这句话说开了就是很少有人知道,你的道德在别人眼中是不道德,而你眼中的不道德在别人眼中是道德的。道德是个很主观的东西,它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十个字就说得清楚的,它是一种个人的价值评判标准。
……
其实父亲如果任刘慎言死了,刘慎言心中也是没什么怨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刘慎言想起来和绪清立的那份契,一命换一命,以及绪清认真的说的只救一次……刘慎言觉得绪清还蛮有先见之明的。
再想想自个的父亲和笃行。
刘慎言莫名的想出一句,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算了不想了,刘慎言坐在院落中认认真真的削着竹竿,反正笃行现在也没事了,自个儿现在做根萧自娱自乐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信件
每个人都有一段以自我为中心,中二晚期的阶段。每个人都不能避免。
……
秦符对着烛台挑着灯芯,这原本是该太监做得活儿。
只是,今日秦符下朝后一直觉得心神不宁,便做些事儿来安安神。
挑了半柱香,秦符觉得倦了,便停下手上的活儿。
只是手上的活一停,秦符的心又被桌上那封信给攥住了。
秦符凝视着案上的那封信。泛黄的信封上的有四个笔力逎劲的字——‘何以家为’。
‘何以家为’这四个字刺得秦符有些眼睛疼。
每个君主都在等待忠臣,每个君主都在培育忠臣。
只是,为什么写出这种东西的要是夫子的弟弟呢?
而且夫子好像对这个弟弟颇为看重。
只要想着在一个臣子眼中,他的弟弟的地位比君主高,特别那个人是夫子的时候,秦符莫名有些不悦。
夫子不是告诉过自己,天地君亲师么?
亲不是在君的后面么?
为什么夫子明明告诉了自己,君,在一般人心中应该是仅次于天地的,而在夫子自己的心中自己却排在他的弟弟后面?
秦符攥紧手指,天下的一切都是孤的,夫子的心也理应如是。
秦符起身想把桌上那封信燃了,但看到‘何以家为’,又有些不忍。
顿了顿,秦符缓缓坐下,再次慢慢把信从信封中取出,展开。
看了四五次的字再次映入眼帘。
棠棣慎言,谨启者。见信如晤。行辞之已久矣。然至关,上愧苍天,下愧宗室,未能为国杀敌却惧意丛生。承蒙于将军不弃,多番照料,由是感激。今行欲归,不知兄可有良策?另行幼时,父常言,‘天地尊亲师’,行遂长者意故铭记于心。及长者,却不知为何父貳于其言,屡屡逆伦,不知何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行羞之久矣。于塞外,行常忆兄训,敌未灭,何以家为,居风处,尚得其味。从军之人,死者十九,若兄乏计,行亦愿马革裹尸。奈何新帝临朝,江河不稳,兄即为夫子,理当尽职。行于塞外,闻人言,兄误天子,乱朝纲,有奸臣之态 ,作乱之象。心急如焚,故送于书。祈还于帝都,匡扶正室。行详知父已逐行出户,行今已无家,不知兄意?
……
凌乱不成语段,读上去却又情真意切。
秦符叹了一口气,要是朝中都如此类,天下早已平。
刘笃行对国事的把握还是准的。
只是夫子欲耽搁自己,祸乱朝纲这又从何说起?
难道,难道夫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秦符皱皱眉头。
自己是早早知晓刘晓行为有偏的,难道夫子要与其父刘晓沦为一丘之貉?
秦符叩叩桌案。
应该不会。
秦符想起早先太傅曾告诉自己,夫子是可信之人,于丰也暗地向自己表示过,夫子可用。更何况,更何况夫子教自己一向尽心尽力,时常帮自己躲太后的暗哨,教自己要养精蓄锐,扮猪吃虎……
只是刘笃行这些言论事关重大,有些内容来的蹊跷。
秦符认认真真的逐字读过。
‘行于塞外,文人言’,在塞外听人言?
夫子任太傅时短,边塞苦寒,信息闭塞,塞外之人多为驻军,如何知晓夫子于朝所为何事?
秦符琢磨着,边塞一定有与朝中重臣联系紧密,且有异心之人。不然信息为何传递的如此之快?更令人疑窦丛生的是,从信中看,刘笃行在塞外并不如意,那一个掌握最新消息的军队暗桩,为什么要传此类消息给一个闲散人员?
秦符想来想去,有些不透。无利不起早,没有人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秦符突然扫到一行‘承蒙于将军不弃,多番照料’……或者,传给刘笃行的目的是为了影响于泽倏,然后让于泽倏上奏朝廷,最后嫁祸于夫子?
秦符联想到送到姚江府上的信。
虽然那封信到姚江府上的时候,自己的暗哨收到了消息,但明眼人都知道,信被送到姚府这个消息是有心人有意传给自己,目的就是让自己早做准备。
只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早做准备呢?
秦符想到了刘慎言交给自己的换位思考。
秦符试着把自己想想成一个要给皇帝偷传消息的人。
首先,为什么要传消息给皇帝呢?
因为皇帝能解决一些事情。
那今天自己解决了什么事情呢?
一裁决了刘笃行,二帮夫子洗脱了罪名。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来者到底希望自己解决那一件呢?
是干掉刘笃行,还是救夫子,或者二者兼有?
解决的动机。
第一个疑点:对方是如何知道信被送到了姚府?有三种可能,一是机缘巧合,二是对方手段卓绝,三是……
秦符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比较大。
三是,给自己送信的人就是给姚江送信的人。
……
只是,如果是那样,这个人必须要满足个条件:一,与夫子私交甚密,二,知道刘笃行写了信,三,知晓夫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四:了解姚江的性格。
……
但这只是一种情况,秦符转念一思,如果那人送信的目的是除掉夫子,扶住刘笃行呢?
要晓得这是个强臣环伺的朝廷,一个忠臣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是在自己与夫子初认之际,得此书,自己定是将刘家连根拔起,将夫子刘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毕竟像刘晓那样的老狐狸露出马脚可不容易。然后,独留刘笃行做肱骨之臣,耿直之人,虽不堪大用,却堪依附,做御史之流甚为适宜。
说起刘晓,秦符恨得牙痒,凭什么父皇在世之时,刘晓只忠于父皇,父皇也天天提醒自己刘晓是个忠臣,而父皇去世之后,刘晓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投了太后……
……
不过这些想来想去都是没用,自己今日在殿上不是帮刘晓杀掉了那个说刘晓贿赂的御史?虽然是看在夫子的面子上。
秦符揉揉眼睛,夜深了,该歇着了。
自己猜来猜去也只不过是个锻炼,明日让手下去查他一查,一切也就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子
华灯初上,刘晓走到刘慎言的院落之外,从半掩的门中窥去,瞧见刘慎言正在专心致志的削笛子。
凝视着刘慎言的动作,刘晓站在门外,“慎言。”
“嗯?父亲大人!”刘慎言抬头,看见刘晓立在门口。“父亲大人今晚怎么……”
未等刘慎言问完,刘晓直接了当,“在做笛子?”
做笛子?刘慎言一愣,自个儿明明在做萧呀!
……
见刘慎言半晌没回答自己,刘晓又仔细瞧了瞧,“做萧?”
刘慎言跟着刘晓瞅了一眼自己削得东西。
……
不过是根管儿罢了,手艺还糙得很,连雏形都没出来,难得自个儿的父亲还能猜出来。
不过自娱自乐么,关键在于做得时候的心境,刘慎言想想也释怀了,自个儿反正也不是专业的做乐器的师傅。
……
“拿来?”
“嗯?”
……
刘慎言后知后觉的看着自个儿的奸臣爹一手拿着锉刀,一手握着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