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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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许诺看不见,只能一次一次重复。
许诺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虚弱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眼皮便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诺诺,诺诺——?”
刘铭锐着急地呼唤,无济于事的是,身上的人,身体正在慢慢变重,就算紧紧控制在掌心中的他的手,也变得无法控制,一点一点地滑落下去。
刘铭锐的脑袋一下子空了。
他很害怕,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他怕他死了。
他拼命地呼喊,像是为了证明那个人还活着,或者是——自己,还活着。
直到冷不防地,腹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才停止了呼喊,抱着苍白的人,直直摔倒在地面。
刘铭锐的神志回来了。
他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巧妙地转了个身,让自己背部落地,把许诺牢牢护在怀里。
小巷太黑,他隐约能分辨出,围着自己的,大概是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硬拼起来,自己占了绝对的弱势。
而怀里的人怕是要撑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要躲开那群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怎么做才可以……
这里很少有人路过,求救必将无济于事,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来这个地方,不用妄想有人拯救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逃,不管不顾地逃,不要命地逃。
真没用。
刘铭锐握紧双拳,死死地把许诺护在怀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五个男人像看好戏般看着刘铭锐微弱的挣扎,嘿嘿地笑着,笑话刘铭锐眼中闪现的,坚定不灭的光芒。
“看样子那个头牌还有个不错的情郎嘛。”
“居然真有人不要命地护着那个贱货,真好命啊,那小子。”
“你们说该拿他怎么办?”
“怎么办?贱货的姘头,当然需要和贱货有一样的死法啦!”
“干死!把两个人都干死就行了!”
“哈哈哈,你行么,都干了那么久了,怕你精力不够了吧?”
“别小看你哥哥我,贱货看样子已经要不行了,我们五个人对付一个小犊子,害怕不够?”
侮辱……嘲笑……唾骂……
有些时候,不会带来恐惧。
而会到来同等力量的愤怒。
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地对干,也不能忍气吞声地听之由之。
刘铭锐的思维从来没有和现在一样清醒过。
他轻轻笑着,怕那人摔着似的,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点。
“诺诺,别怕,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化悲愤为力量,冲出重围,不顾一切地逃出去。
诺诺,坚持一会,就一会。
你说我是黑夜里的萤火虫。
光芒如此微弱,可那的确是唯一的光芒。
所以。
所以。
所以。
信我一次。
就算只是萤火虫,也可以指引着你,走向光明的地方。
看着那几个黑衣人面目狰狞地涌上来,刘铭锐卯足了劲,大吼一声,开步起跑。
凭着多年和易言打篮球的经验,他深知道如何找到拦路者的缝隙,固定住怀中的人,猛得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突破重围后,便是意志的考量。
快,快,跑得再快点。
千万不能被他们追上。
千万不能摔到。
千万不能迷路。
快,快,快!
风呼啸的声音从耳边闪过,他知道那几个人紧追不舍。
幸好他经常锻炼,跑得非常快,又幸好那几个人刚刚太没有节制,损耗了一定体力,暂时还追不上自己,他咬紧牙关,加快速度,朝着自己记忆里的方向,豁出去般往外飞奔。
诺诺,坚持住,马上就好了!
可是这对他而言毕竟太勉强,怀中的人,显得越来越沉重,自己的呼吸,也就越来越紧促。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了,他心里着急,腿却控制不住地慢了下来。
“快,别让他跑了!”
那些人的声音就在背后!
“快追上了!”
而小巷的末尾又在眼前!
快出来了!红灯绿酒的大街!喧哗吵嚷的人群!快要成功了!
刘铭锐深吸一口气,奋力加快步伐。
可就在那一瞬,他感到头一重,嗡嗡作响,视线一下子变得很模糊。
然后,有粘稠的液体从额角流了下来,滴到许诺苍白的脸上。
他知道那群人快追上来了,应该是扔了块砖头过来,头负伤了,疼得厉害。
可是快成功了,怎么可以放弃。
他咬咬牙,连血迹都来不及抹去,忍着痛加快了脚步。
“这小子真他妈能忍!”
“再干他一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之后,刘铭锐便感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手臂上,背上,肩膀上,沉重的,窒息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那群人在做什么,混沌的脑子已是无法思考,他唯独清楚,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只有一个后果……只能和怀中的人,一起坠入黑暗……
所以不能放弃!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奋力起步向前。
近了,光芒已经接近了!
诺诺,我们快成功了。
他已被血迹模糊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带着满身的疼痛,他一脚迈出小巷,一个拐弯,就是广场上盛大的圣诞树。
像是明亮的希望,正朝着两人,奋力地招着手。
混身上下都是火烧一般的疼痛。
早已没有力气,脑子也一片空白,只剩下执念一般地奔跑,奔跑,奔跑,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低下头,看看怀里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停止呼吸。
在这冰冷的平安夜里,刘铭锐却感到全身烧灼一般地火热,粘稠的液体不断地滴下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液。
因为这是平安夜,凌晨时分,平日早已回家的男男女女,也纷涌着倾巢而出,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圣诞倒计时,热闹非凡的大街,反而阻挡了那几个人追赶的脚步。
他们还是幸运的。
感到身后危险的气息遥远了,身上也不再有新的伤口出现,刘铭锐轻轻松了口气。
诺诺。
他在心里说。
我们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这是平安夜,是圣诞节,是奇迹降临的夜晚,所以你不许出事。我不许你出事。
他没有力气停下来拦车,只能惯性地奔跑着穿小路前往离闻莺街最近的医院,有点庆幸,他对那个医院印象的深刻,是因为上次易言受伤,也被送到了那里。
所以即使视线不再清明,两腿跑到发颤,他也能准确地辨识出医院所在的方向。
冲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记得,广场的钟声响了,十二点降临,有烟花盛开,圣诞的歌声响起。
Chapter 37 生命脆弱又顽强 (3395字)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没有钱没有身份,只带了一身的伤,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刘铭锐终于停下脚步,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差点就跪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满脸血痕,异常狼狈,但他却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大衣,紧紧裹住怀里的人,小声地说着话,脸上充满了疲惫的温柔。
凌晨的医院非常安静,走廊空空荡荡,平安夜,没有多少个医生值班,在医院的工作的人,不是在紧急地治疗病人,就是趁着凌晨的烟火,去广场上凑热闹了。
偶尔有几个护士推着急救床走过,匆匆忙忙,满脸冷漠,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没有带钱……没有人脉关系……甚至连一个医生也看不到……可许诺等不了那么久,走正当程序交钱办手续,他会撑不下去的……
刘铭锐从没有那么鲜明地感受过,在纷繁冷漠的社会前,自己是如此一无所有,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
“有没有人救救他?”他无可奈何地呼喊。
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急诊室里,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有无数个等待着诊治的病人,这是个一穷二白的少年,自然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该怎么办……挂号么……那挂哪科……找哪个医生……再排队手术么……还是直接打120,在医院里打120,靠谱么……
刘铭锐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人,竟然感到那人的身体越来越冷,他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举步维艰,清明的头脑,第一次失去了控制的方向,额头上传来清晰的疼痛,让他冷汗一阵阵,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极度的焦灼让他几近愤怒和崩溃的边缘。
真没用。
太没用了。
那些常识和理论,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居然能如此微不足道,都已经到了医院,也保护不了那个人。
正在此时,他看到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回忆很清晰地回闪了一下,他来不及思考,立马飞奔上前,一把猛拉住那人的白大褂,强烈的惯性,让他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地上。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
薛楚仪打着哈欠,正想去值班室补觉。
突然被扯住了衣角,回头那时,被这个少年的狼狈不堪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现在是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下跪请医生救人?!
他顿时也手忙脚乱起来:“总而言之……你先站起来再说……”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沉重的现实面前,尊严早已是无稽之谈。刘铭锐甚至觉得,如果可以救他,朝全世界的人低头也没有关系。
听到医生的话,他才轻轻握住许诺的手,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他的左脸上已尽是血迹,目光却迥然而清明。
“医生,请你救救他,我现在没有钱,但你救了他,我一定马上补上……就,就看在秦老师的面子上……”
钱什么的自然不是问题,薛楚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毕竟是医生,救死扶伤本就是他的义务。
而刘铭锐的话,这才让他发现,眼前的人有点面熟。
没有记错的话,他是那天魏云起家那小孩受伤时,那个吵着闹着要紧特护病房看病人的孩子,当时还是自己半骗半劝地把他弄出去……薛楚仪深吸一口气,语气变了。
“你的头受伤了,快点站起来,我给你看看。”
看来还是赌对了。
刘铭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意,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就拽住薛楚仪说道:“我没事,你帮他看看,拜托,你救救……”
薛楚仪蹲下来,从刘铭锐怀里接过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一脸无赖样的医生,收敛了笑容,直接拿起手机:
“小黄么,还有哪个手术室是空着的?”
……
“没了么,那你把我私人用的手术室整理一下……别问为什么,救人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今天晚上值班医生有谁,护士呢……什么出去玩了?你去把人叫回来!开什么玩笑,回不来人死了他们就负全责!!……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边说,一边抱起许诺,匆匆忙忙往楼上赶。
刘铭锐也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揪紧的心一点点松了开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谢上苍。
也是与生俱来第一次,感谢易言和他的爱人曾经在一起过。如果没有秦老师那一层关系,恐怕许诺现在就得……
他想也不敢想。
跟着医生走到手术室门口,几个护士推着病床跟过来,看着许诺被换上医院的白色病服,插上输液管和氧气罩,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有人愿意救他。
他起码还活着。
自己好歹……还不是一无是处……
诺诺,你坚持住了……
他是个习惯于奉献自己保护别人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如果曾让他付出过温柔,他一定会默默地把这种温柔,坚持到底。
对于许诺,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出于责任,然而那种隐忍而撕裂的疼痛,依旧证明着,病床上的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照顾易言已成了他的习惯。
那么保护许诺,便是他的本能。
“你头上的伤很严重,我找个医生帮你看看……”
护士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的响起,可他已经听不清具体的内容,释然过后,就是深深的疲惫,那根绷紧的线断了,所有的疼痛在同时倾袭而来。
强忍着坚持看到薛楚仪亲手推病床走进手术室,门上红色的灯光亮起时。
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随即,眼前一黑,终于无力地昏倒在医院的地面上。
刘铭锐的脑子里混沌一片。
耳边的点滴声滴答作响。
然后传来的,是浑身上下烧灼般的疼痛,头上,肩上,背上……
再后来,挤进脑子的,便是漆黑的深夜,血腥的气味,还有奔跑时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无奈。
一瞬间猛然地清醒了。
刘铭锐陡然睁大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四周的状况。
是白色的病房,靠窗,窗外天已大亮,他不知何时也被人换上了病号服,右手边的点滴正好快输完了,摸摸脑袋,上面缠着一圈圈纱布,还是疼得厉害。
许诺……
许诺在哪里?
他的心像一下子被揪起来,挣扎着要下床,就见哗啦一下,床边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薛楚仪打着哈欠的脸。
“醒了就急着回去?打算欠债不还了?”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帮刘铭锐拔掉手上的针管,取下点滴瓶。
“他怎么样?”刘铭锐着急地问。
“他?”薛楚仪眉头一皱,“哦,你是说那个人啊……我说你怎么对每个人都那么上心啊,活着累不累?”
——他记得那天晚上,这个少年也是这般匆匆忙忙面无血色地奔过来,一见面就揪起自己领子问:“阿言怎么样